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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0-01 醫聲.Podcast
🎧|未來台灣看不到外科醫師? 「副總統的醫師」陳晉興3大策略盼留住人才|理事長講堂EP6
走下手術台脫下乳膠手套,才發現院外天色已晚。清晨六時許,朝陽甫透出天際,他還要驅車前往位於基隆路上的台大醫院癌醫中心分院查房,並參加分院的院長室會議。下一站,是仁愛路上台大醫學院。講完課,穿過蜿蜒的迴廊,來到中山南路的台大醫院。下午的門診,超過百位患者等待他問診,排刀情形更是幾近緊繃。台大癌醫分院、台大醫學院、台大醫院總院「三點一線」,構築成台灣外科權威、台灣胸腔外科醫學會理事長陳晉興的日常。行醫逾卅年,執刀超過一萬五千台,前副總統陳建仁、知名媒體人陳文茜等人罹患肺癌時,都是由他執刀。陳晉興忙碌之餘,仍掛心台灣外科人才培育,過去的四大皆空,如今成為內外皆空:外科辛苦,又是醫療糾紛的高風險科別,他提出針對人才羅致困難科別設計獎勵制度的建言、帶領團隊開發外科醫師訓練用的虛擬實境模擬器,也鼓勵學生不因一時的醫療糾紛而放棄外科理想,以免台灣走上沒有外科醫師的未來。🎧立即收聽 按右下角播放鍵↓曾連續值班15天 靠成就感堅持至今陳晉興在1993年進入台大醫學院。大學四年級時,受到當時導師、台灣心臟外科權威朱樹勳啟發,早早就選擇走上外科之路。他回憶,當年朱樹勳突破法律匡線,完成台灣首例心臟移植手術,轟動一時,媒體大肆報導,十分激勵人心,「我當時就下定決心,希望做一個救人性命的外科醫師。」雖然一路走來十分辛苦,但陳晉興說,「成就感很大。」早年台灣醫師人數較少,患者相對尊重、感謝醫師,也因此醫師的社會地位較高。靠著這份成就感,陳晉興在外科的道路上堅持至今,不但當上台大醫院癌醫中心分院副院長,同時擔任台大外科教授,投身外科醫師人才培育,還曾獲台大教學傑出獎。「四大皆空」剩兩大 小兒外科人才缺乏最嚴重「說老實話,早期外科醫師缺乏就很嚴重。」陳晉興透露,在他還是醫學生的時期,外科是熱門科別。然而,因為醫學系較少,即使熱門,外科醫師人力還是相對缺乏。陳晉興說,在他開始當住院醫師時,曾經遇到兩位醫師值急診、兩位醫師值加護病房的情況,「一個人要值15天,幾乎每天都待在醫院、不能休息。」台灣的醫療人力,曾經經歷一段「四大皆空」時期—內科、外科、婦產科、小兒科都出現人力缺乏。時至今日,小兒科及婦產科的醫師人力,在政府因應少子化的政策鼓勵下已緩解,獨留內科、外科「兩大皆空」。陳晉興說,以外科而言,仍有相對熱門與相對冷門的科別之分,如整型外科及神經外科。前者因為未來可投入已成為趨勢的醫療美容,或成為開業醫師,故很受醫學生歡迎;後者則因患者較多,醫療費用多,醫師的經濟收入也較有保障,也有不少醫學生願意加入。反觀小兒外科、一般外科、胸腔外科與心臟外科,則是相對冷門的外科科別。陳晉興說,其中人力最缺乏的是小兒外科,除了患者人數較少,也因為考量到孩童家長因年紀尚輕,經濟能力也相對較弱,連帶醫師的收入也可能不如其他科別多。陳晉興說,若以小兒外科醫護人員和其他科別相比,因為小孩好動、血管又小,光是抽血的時間,就可能是大人的數十倍之多。然而,目前的健保點數至多僅有兩倍,無法反應該科別醫護的辛勞,導致新血不願意投入。種種現況,都讓外科醫師的人才來源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站在外科人才培育最前線,陳晉興對此特別有感觸,他提出「三大策略」,希望台灣儘早脫離外科人才缺乏的泥淖。策略一/「熱情無法一路燃燒」 醫院應設奬勵制度一位外科醫師的養成,從進入醫學院到能夠獨當一面,從容自信地為患者執刀,至少需要十年的時間。也因此,選擇外科,非常考驗醫學生的毅力。「光是住院醫師,我就當了七年。」陳晉興以自身經驗為例,他先在省立台北醫院(現為衛福部立台北醫院)擔任住院醫師,後來先入伍服兵役,退伍後又到台大醫院重新開始訓練。陳晉興表示,依照規定,當年胸腔外科住院醫師的訓練時間是五年;訓練結束之後,還要再當一年的「研修醫師」,協助老師做研究、擔任手術室助手。一位年輕醫師得要熬過這些訓練,才能升上主治醫師,在醫院開設門診、收治患者。不過,因為人命關天,不容差錯,真要能獨當一面為患者進行手術,其實還需要更多訓練、累積經驗。「來找我談,表明快要無法堅持下去的學生,不在少數。」外科醫師的訓練之路,絕不輕省,陳晉興說,面對極度忙碌的生活,要日復一日的堅持下去,一定要對外科「有興趣」。陳晉興說,對於喜歡外科的醫師而言,進開刀房就好像進樂園一樣,「你會很開心,整天下來都不覺得累。」若是對外科沒有興趣,及早轉行也許是更好的選擇,「如果真的有興趣,長久持續的做下去,慢慢的就會做出你自己的名聲。」不過,陳晉興也強調,光靠一股「熱忱」,還不足以成為年輕醫師留在外科的動力,政府、醫院應設計獎勵制度,才能留住人才。故陳晉興認為,除了健保給付的保障之外,在醫院的行政體系中,設立獎勵金制度尤為重要,「熱情沒有辦法一路燃燒,需要倚靠制度設計,給予經濟支持,才能長久。」知識補帖/一位專科醫師的養成,要經過哪些流程?國內現行6年制醫學院制度中,醫學院學生入學後,前4年是基礎醫學課程;接著大五、大六兩年時間,則進行臨床見習。醫學生畢業後,首先須接受「不分科住院醫師(Post Graduate Year, PGY)」訓練,2019年起規定訓練時間為期2年,並分為PGY1、PGY2兩階段。最後才得以分科至各科別擔任住院醫師(Resident, R),並接受專科醫師訓練。專科醫師的訓練時長,依照科別各有不同。依據規定,若在PGY2選擇進入人才稀缺的內科、外科、兒科、婦科,提早開始相關訓練,在專科醫師訓練時,可折抵一年時間。根據衛福部醫事司資料,專科醫師訓練年限最長者為神經外科、整形外科,須耗時6年。策略二/醫療糾紛成外科人才阻力 陳晉興:對患者不要欺瞞、真心相待醫療糾紛總與外科醫師聯想在一起;擔心遇到醫療糾紛,是醫學生選擇外科的最大「推力」之一。陳晉興說,醫療糾紛可說是擔任外科醫師的必經之路,「如果你都沒有醫療糾紛,那大概是開的刀太少、病人太少,所以取樣不夠。」他以美國大聯盟投手比喻,當一位投手球投得多了,一定有被全壘打、被得分的時候,防禦率不可能是〇。(相關新聞:「立法院三讀通過『醫預法』 醫糾事件需調解、評析先行」)開了破萬台刀的陳晉興,醫療糾紛自然沒少碰過,也是因此,他總可以用自身經驗鼓勵因醫療糾紛而身心受挫的學生。「對於每一個病人,我們一定要盡力。」陳晉興說,既然醫療糾紛因為病人體質的不同等原因而難以避免,外科醫師可以做到的是謹遵手術常規,每次手術全力以赴,盡心盡力,才不會留下遺憾。陳晉興指出,有時醫療糾紛「不見得是醫師犯錯,而是家屬的不諒解。」若與患者、家屬建立好關係,醫療糾紛就不易發生。「所以我現在有一個習慣,開完刀的病人,我一定給他我的手機。」當患者知道可以隨時聯繫得上醫師,心裡也就多一分「安心」。陳晉興把病人當朋友,真心相待。他也強調,對待病人要「真誠」,絕對不能欺瞞。若是外科醫師有所隱瞞,或是未明確告知危險性,一旦發生手術事故,或是患者生理反應不良而出現併發症等情況,對於患者、家屬的心理衝擊更大。陳晉興總是明確告知患者,手術的好處、風險分別為何,「不會因為要叫你來開刀,就避重就輕,說手術很簡單、危險性很小。」當醫療糾紛無可避免地發生時,陳晉興說,對於外科醫師而言,最重要的是保有同理心。患者因為醫療行為而蒙受損失,甚至失去生命時,對於患者、家屬,以及醫療團隊「都是很痛的事情。」陳晉興說,即使如此,醫師還是要正面面對,尋求法律顧問協助,醫院也會出面協助協調、和解,並協助支付和解費用。醫療糾紛對於外科醫師的心理衝擊,無疑相當的大。陳晉興坦言,「這需要隨著時間才能解決。」他鼓勵外科醫師,不要因為一時的醫療糾紛,而放棄了行醫救人的理想。策略三/虛擬實境模擬手術 強化外科醫師訓練品質 「教授,真的是你幫我主刀嗎?會不會請你的學生來主刀?」陳晉興患者的擔憂,為臨床經驗的重要性,下了最好的註解。陳晉興說,現在年輕醫師受訓時間雖較早年短,但以台大醫院體系為例,住院醫師仍需接受分派至雲林、新竹、癌醫中心等分院歷練,經過數年後,再回到總院擔任主治醫師。然而,當上主治醫師後,還需要累積非常多臨床經驗,才能把手術作好。「住院醫師要五到七年,主治醫師要差不多五年以上,才會慢慢成熟。」陳晉興說,若執刀的外科醫師沒有足夠經驗,患者出現併發症的機會也會增加。年輕醫師需要累積臨床經驗,又不能把患者拿來「練習」,將其生命置於風險中,於是有了「以豬代人」、虛擬實境(VR)等解方。陳晉興說,早期醫學院的訓練,是使用豬隻進行動物實驗,或利用大體老師讓醫師、醫學生練習解剖。然而,國內大體老師來源稀少,非常珍貴;若從國外引進,費用也很高。陳晉興說,日前台灣胸腔外科醫學會舉辦研習營,利用豬隻與大體老師,讓會員實際演練胸壁重建與肋骨骨折手術。這場四十餘名會員參加的活動,成本超過一百五十萬元。雖由學會與合作廠商全額補助,會員不必支付高額費用,不過陳晉興直言,「這不是常態。」陳晉興透露,近期台大醫學院考慮與廠商簽約,購買或租用虛擬實境手術模擬器材,供醫學生、年輕醫師學習;台大醫院外科團隊,在陳晉興的帶領下,也正透過與廣達電腦股份有限公司、國家科學及技術委員會(原科技部)的產學合作計畫,開發未來可用於外科醫師訓練的「虛擬實境手術模擬系統」,該系統未來除了用於訓練,也可以輸入患者的各項參數,在手術前進行實戰演練,降低手術意外發生率。藉由虛擬實境的手術模擬系統,醫學生或年輕醫師,可以在不傷及患者的前提下,熟悉手術器械的使用,進行切割、止血、縫合等手術過程的操演。陳晉興說,此系統雖仍無法與真實開刀房情境相比,「但是感覺不錯、還蠻有真實感,你真正要用的時候,馬上就可以上手。」「比如說,我們明天要開一個很複雜的手術,如果可以透過這個虛擬實境,把病人資料建置到電腦,在開刀前就可以先練習、先了解病人的解剖構造。」陳晉興說,這就像飛行員要駕駛模擬機,「從台北到紐約,已經開了上百次,真正上場就不會很慌張。」他指出,在國外許多醫學院、醫學中心,針對醫學生的訓練,都已朝向虛擬實境,「除了保障患者權利,也能夠兼顧年輕醫師的訓練品質。」台灣外科醫療名列前茅 陳晉興:應引以為傲「台灣其實必須要為我們的醫療成就驕傲。」陳晉興說,台灣不少胸腔外科的研究論文,在世界名列前茅,舉例來說,他在2011年發表於國際期刊的一篇論文,已累積逾兩百次引用,相當驚人。此外,陳晉興與其醫療研究團隊,領先全球,發明了不必使用呼吸管,僅需透過靜脈麻醉的微創手術。他更曾獲邀於維也納舉行的2016年世界肺癌大會演講,並在捷克進行兩台示範手術,「幫兩個歐洲人,一個做肺葉切除、一個做楔形切除的手術。」可見台灣外科醫療水平已超越部分歐洲國家。 走過艱難的訓練,躍上國際為台爭光,又成為培育人才的醫學教授。陳晉興的經歷,可說是台灣外科醫師的一幅縮影,提醒著初踏上救人之路的年輕醫學生,「選擇一條難走的路,也許可以走得更精彩。」(看陳晉興最新著作:「開卷有醫|陳晉興:肺癌死亡率高且健保花費居十癌之首,全民須謹慎面對」)陳晉興小檔案現職:台灣胸腔外科醫學會理事長台大癌醫中心分院副院長台灣大學醫學系外科教授經歷:美國德州大學MD Anderson癌症中心研究員台大醫院創傷醫學部主任台大醫院胸腔外科主任學歷:台大醫學院臨床醫學研究所博士台大醫學系醫學士獎項:台灣大學教學傑出獎財團法人青杏基金會青杏醫學獎財團法人徐有庠先生紀念基金會有庠傑出教授獎台灣醫學會故高天成教授紀念演講獎Podcast工作人員聯合報健康事業部製作人:韋麗文主持人:林琮恩音訊剪輯:滾宬瑋剪輯協力:林琮恩腳本規劃:林琮恩音訊錄製:滾宬瑋特別感謝:台灣胸腔外科醫學會、台大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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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9-29 焦點.杏林.診間
一人顧35床,崩潰的一夜讓她懷疑是在救人還殺人?暴走女外科劉宗瑀,溫柔堅定地推動醫護勞動人權
今年五月,公視醫療喜劇《村裡來了個暴走女外科》上映後,掀起熱烈討論。在劇中,藝人蔡淑臻飾演個性直來直往、放浪暴走的女外科醫師「小劉」,從醫學中心放逐到鄉村醫院,最終尋回濟世救人的初心。這齣戲正是改編自阮綜合醫院乳房外科主治醫師劉宗瑀的真人真事。人稱「小劉醫師」的劉宗瑀,在網路上寫著一篇篇關於醫護勞動人權、性教育、家庭育兒酸甜苦辣的文章,文筆犀利詼諧,穿插嘻笑怒罵,卻也反映出醫護人員面臨的真實處境,包括:面對生與死,該如何坦然釋懷?當工時過長、工作過勞、長期高壓,又不幸發生醫療糾紛時,該如何保持當初從醫的初心?人生的酸甜苦辣在醫院中活生生地上演,經由小劉醫師的妙筆生花,不但讓局外人得以一窺白色巨塔內爾虞我詐,更顯露出她對捍衛醫護勞動人權的堅定決心。想走外科,卻遭親友勸退在台灣,只要孩子會念書、功課好,難免會被逼念醫學系,劉宗瑀也不例外。第一年考上陽明大學生命科學系的她,在母親的殷殷期盼下選擇重考,隔年考上長庚大學醫學系。畢業後,劉宗瑀先在林口長庚、台北長庚紀念醫院之間往返見習三年,然後返回家鄉高雄,進入高雄長庚紀念醫院擔任住院醫師。在接觸並瞭解各科內容後,她唯一感興趣的就是外科。不過,一開始她的外科之路走得不太順利,「所有人都勸退我說:『女生走外科,很辛苦又累!』」不敵週遭強烈反對聲音,劉宗瑀只好先到兒科待了一年,結果大多數時間都是在處理小孩受傷的問題和安撫家長的情緒。兒科屬於內科,步調較緩慢,「我的個性比較急、沒耐性,外科給人的感覺很熱血,能激勵、感動人心,又可以看到病人有明顯進步,讓我更有成就感。」放不下外科夢的她還是決定轉換跑道,原本打算先做個三、四年,若真的不行再轉到其他科別,「至少我挑戰過了,不會覺得不甘心。」沒想到,這一待就是十幾年,直到今日。血汗外科,吃苦當吃補在外科世界,尤其又是某些血汗醫院中流傳著一句話:「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畜牲用。」不論男女,只要一進入外科全都得認命,把吃苦當吃補。實習期間,劉宗瑀是醫院外科裡的唯一位女醫師。在她之前的上一位女外科醫師早已是師字輩等級,兩人之間隔著二三十年的空窗期,可見女性外科醫師的稀有程度。她解釋,醫學臨床分科把「內外婦兒急」等性命相關的科別稱為「五大科」,工作壓力大、工時長,還需要輪流值班以應付緊急醫療狀況。其中,又以外科的男女醫師比例失衡最嚴重,還有醫護人員過勞、人力分配不均等問題,導致現今願意投身五大科的新血愈來愈少。醫學生畢業後,寧可選擇「三小科」(耳鼻喉、眼、皮膚),受訓過程不但輕鬆,將來還可以在外自行開業。然而,正所謂「外科虐我千百遍,我待外科如初戀。」雖然外科醫師工作時間超長,受訓過程慘無人道,甚至可能有過勞死等生命危險,但每年還是會有一些「想不開」的醫學生選擇踏上這條不歸路。劉宗瑀說,外科醫療現場判斷的緊急感與自己的個性能產生共鳴,老師和學長的個性也都是如此。「開刀房是極高壓的環境,醫生們常常會講些五四三的黃色笑話來放鬆心情。要講黃色笑話我也沒在怕的,甚至可以講得比他們更黃、更暴力!」直來直往的她哈哈大笑,每日混在一群男人堆中,即便被稱做「男人婆」她也毫不在意,因為她清楚,選擇自己真正有興趣的科別,才能走得長久。人力短缺,一人照顧35床然而回想起住院醫師受訓的那段日子,劉宗瑀只能以「慘烈」兩個字來形容。當時住院醫師尚未納入《勞基法》的適用對象,工作採責任制。平日白班結束後,緊接著就要輪值夜班,到了早上只能撐著眼皮繼續工作,每次值班就是連續兩天不用睡覺,而這樣的日子每個月要重複十多次。「休息是什麼?」劉宗瑀說,在住院醫師裡的字典裡,找不到這兩個字。台灣醫學教育人才養成本就不易,尤其外科醫師的培養過程更是漫長,除了要面對扎實嚴酷的醫學教育訓練,開刀久站、值班熬夜、過勞、高壓、高風險等問題,女性更要面臨生理痛、懷孕、水腫等不適。醫療環境的崩壞,不少當初懷著雄心壯志投入外科的學弟們,禁不住如此長期非人道的折磨,一個個陣亡倒下,提出辭呈。當時擔任總醫師的劉宗瑀,要負責各種排班與大小雜事的協調,面臨大票學弟們離職而突然空出來的班表,令她不得不向院方請求協助。然而院方卻決定以現有人力無限擴大負責所有的值班區域,尤其三間共35床的加護病房,原本由三位醫師照顧已頗為吃緊,竟然也縮減到一個人來承擔。負責任的她面對這樣不合理的要求,咬著牙扛了下來,甚至把人力最短缺那幾日加護病房班留給自己值。當時劉宗瑀正懷著第一胎,她白天上班,晚上值大夜照顧三間加護病房的病人,還要兼顧急診室的會診,時常能在深夜裡見到她挺著日益變大的肚子,不斷在不同大樓間來回地奔跑。 一開始,劉宗瑀覺得還能拼一下,但當孕期的不適一個接一個找上門,身心俱疲的她,終於也逼近了臨界點。崩潰的一夜,是救人還是殺人臨盆前兩個月,長期熬夜的她患了重感冒,為了寶寶健康又不敢亂吃藥,病況纏綿不絕,咳嗽一直都好不了。看診時「咳咳咳咳咳」,開刀時「咳咳咳咳咳」,嚴重時甚至一咳就漏尿,不論用產褥墊或成人紙尿布都沒有用,最後居然沒有乾淨的褲子可換穿。但她又不能請產假,總醫師也是臨床訓練的最後階段,只要考過專科醫師證照就能取得主治醫師資格,一旦請假超過兩個月,隔年就得重新受訓一年,之前的辛苦等於付諸流水。除了狂咳不止外,大腹便便的她晚上根本無法躺平睡覺,只能坐在值班室沙發休息。明明是酷暑如火的七月,她全身裹著厚重的衣物卻還是感覺冷得要死。值大夜班時一遇到緊急狀況,老公蜜蜂先生還必須牽著她的手、撐著她到急診室會診,因為她已經完全沒有力氣起身和走路。住進加護病房的病人原本就猶如一顆顆的未爆彈,偏偏在某個值班的夜晚一口氣爆炸開來,先是一名病人呼吸衰竭,又有一名病人血壓下降,當她正在進行急救時,手機響起,另一區的病人癲癇發作。・「小劉醫師三十床的阿公黑掉了!」「立刻On endo(插管)!」劉宗瑀才把喉頭鏡放入病人嘴巴,卻發現左移右挪都抬不起病人的下顎,猛然才想起原來是因為自己挺著大肚子。「幫我拉!」在護理師的幫助下終於順利將氧氣送入病人肺中。・「第二加護病房敗血性休克!」「CPR(心肺復甦術)!」嘴邊喊著,劉宗瑀直接跳上病床上雙手交叉準備心臟按摩,卻被肚子擋住不好施力,只能顫抖著被護理師拉下床,由她們輪流按壓……・護理師大口地喘氣、病床吱呀吱呀地哀嚎、生命監測儀器急促地提醒……混亂間一陣尖銳的手機鈴聲再度響起:「劉醫師,病人seizure(癲癇)!」對面的護理師喊道!「這裡在CPR沒空,先打抗癲癇藥,快死了再叫我!!!」劉宗瑀只能朝著話筒大吼。・・・「我的意識只剩下把工作反射性做完,完全忘記自己其實是個快生產的孕婦。」劉宗瑀回憶說,「從凌晨兩點忙到天亮交班後,護理師把渾身發抖的我架到旁邊的角落吸氧氣,比插管的阿公還要喘。」死死握著細細的氧氣鼻管,劉宗瑀像是抓著汪洋中的稻草,人來人往、嘈雜的急診室中,她只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再這樣下去,會有病人死的,而我跟肚子裡的小孩也……」恐懼加上喘不上氣,緊緊攫住劉宗瑀的心臟,恍惚間,她突然醒悟:「我怎麼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這根本不是在救人,而是在殺人!」不願當制度的幫兇,只能離去醫護人力不足,對病人生命安全來說是一大威脅。在醫療崩壞疾風下,醫師與護理人員仿如走到窮途末路。當天回家,劉宗瑀握著蜜蜂先生的手崩潰大哭:「我再也受不了了!我不要再值這種會死人的班、我不想要當這種會害死人的外科醫師!」那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說出:「我不要當外科醫師。」當初滿懷雄心壯志的熱情進入外科。受訓期間,師長們醫者仁心的風範,歷歷在目,結果卻是一個個陣亡離職,新進來的戰力又不能馬上派上用場。身陷不足人力的值班陷阱中,醫師被迫去謀殺這些病人……堂堂一個醫學中心,病人居然得快死了才找得到醫師,這樣真的是對的嗎?一週後,劉宗瑀將每晚的值班慘況呈報長官,換來了一番檢討與事後諸葛。她憤而拍桌起身,抗議醫院的值班人力安排簡直與殺人無異,卻無法扭轉院方態度,只換來冷冷一句:「這樣配置符合評鑑規範」。「如此高壓的工作環境,我實在無法再多撐一年。對我來說,專科醫師證照就像一面高牆,身懷六甲的我,想要跳過這面高牆,卻怎麼樣也跳不起來。」劉宗瑀苦笑著說。就這樣,在滿懷悲憤下,她遞出辭呈,跑去屏東當醫師。一個台灣,兩個醫療世界最近,公視播出《村裡來了個暴走女外科》,改編自劉宗瑀的同名小說,正是描述她在屏東行醫寫照。她每天上下班的路線,都跟運豬車同進同出。「我以為屏東在高雄隔壁,相差不大。沒想到跨過高屏溪,城鄉醫療資源差距超乎想像,令我深受震撼,」劉宗瑀坦言。例如,曾有一名七、八十歲的病人求診,經檢查出是手部長出罕見的骨肉瘤。劉宗瑀對病人說,必須先做核磁共振檢查,再切片,然後做化療。但這一切都是按照教科書上教的流程,非常理想化。實際上,在醫療資源不足的屏東,光是做這些檢查和化療,必須分別跑兩、三家醫院,才能完成全部流程,病人很可能就此放棄追蹤與治療。如果病患有心要醫治,則得跨越高屏溪,到高雄的醫學中心或大醫院診治,搭火車轉公車或捷運,從早上排檢查,等到醫師看診,再回到屏東家中,已是晚上。她也曾遇過15、16歲的年輕人因車禍而嚴重外傷,送進急診室時心跳、血壓不穩定,還內出血,需要緊急開刀。但家屬一聽到要搭乘救護車轉到大醫院治療,就放棄了。「原來,我之前是過著多麼『醫療天龍國』的生活。原來,人的命真有貴賤之分,城鄉差距居然如此大不相同。」劉宗瑀感慨地說。那時深刻體會到離開了大城市,鄉下地方的生命力都很強。如果不是強悍的生命力,根本撐不下去!但由於往返屏東和高雄的路途遙遠,每天來回車程至少要三小時。有時半夜急診劉宗瑀被叫回去開刀,開車時精神渙散,醒來時發現自己竟然將車子開到人行道上,讓她嚇出一身冷汗。最後,她還是決定回到高雄市區的醫院工作。(本文獲《醫學有故事》授權刊登,完整內容請看>>精采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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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9-28 焦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永久植物人之終止人工營養與斷食善終
【編者按】本週是醫病平台以「斷食善終」為主題的第三次討論。由病人自主權利法的發起人前立委楊玉欣女士發表她對「病人自主」的看法,而後蔡甫昌教授由醫學倫理的角度探討「永久植物人之終止人工營養與斷食善終」,楊秀儀教授從法律觀點看「斷食善終」,是「自殺」還是「生命自主」?我們希望透過這系列,一共九位作者由不同角度探討這重要議題可以增加台灣社會對「斷食善終」有更明確的認識。延伸閱讀:醫病平台/我們的終局是山窮水盡,還是柳暗花明?-奠基於愛與尊重的善終「斷食善終」與醫學上相近之詞彙是「自主停止飲食(voluntarily stopping eating and drinking, VSED)」,自主停止飲食是一種藉由停止飲食來加速死亡進程的自願行為。能夠自主停止飲食的病人,必須具有決定能力,而且是以迎接死亡為主要目的;醫療團隊介入、協助的程度,並不影響這種行為的本質:只要病人是自主自願地做出停止飲食的決定,就可以算是自主停止飲食[1]。因此,心智健全意識清楚的病人要求醫療團隊停止鼻胃管餵食,藉終止「人工營養與水分(Artificial nutrition and hydration, ANH)」來迎接死亡,也算是自主停止飲食。然而,近期在我國引起討論或推廣的斷食善終,從畢柳鶯醫師所分享的案例來看,可分為「病人自主要求停止灌食」與「家人決定終止給予病人人工營養與水分」兩種型態,其本質上與所涉倫理法律議題則有截然不同之意涵。前者屬「有決定能力之當事人行使拒絕醫療介入之權利,他人不應強加其所不願接受之處置於其身上」,此乃屬尊重當事人不受他人干擾與介入之消極權利,較無爭議。後者則是「家人代理病人做出拒絕維持生命治療(包括人工營養與水分)之決定」,對於這樣的決定,家屬是否有代理權、是否符合病人意願、維護其最大利益、是否存在利益衝突、及國家是否必須保護這樣處境之個人……等,則是執行之前必須釐清的問題。在歐美法院之判例上,有長久之歷史與許多不同樣貌之判決與論述,但這些判決經過之歷程都不簡單、論點亦有所不同,讀者可參照筆者較早文獻之介紹[2]。在某些西方國家,對於無決定能力之病人,例如處於永久植物狀態(persistent vegetative state, PVS)者,也能透過「終止給予人工營養和水分」來實現尊嚴的善終,以下介紹英國歷史上重要判例,提供讀者參考。1989年4月,Anthony (Tony) Bland在Hillsborough足球場的推擠事故中,胸部受到重度壓傷,導致腦部缺氧而嚴重受損,隨後陷入永久植物狀態。他需要人工餵食,但是能夠自主呼吸。經過了幾個月的治療,Tony的意識狀態仍未有好轉,醫療團隊和家屬於是決定撤除Tony的維生醫療,包括人工營養和水分[3,4]。Tony的家屬和醫療團隊都有共識,然而醫療團隊卻被檢調單位威脅:若逕行撤除Tony的維生醫療,將面臨謀殺罪的控訴[3]。1992年醫療團隊和家屬向法院提交申請,希望法院宣告「撤除Tony Bland的維生醫療(包括人工營養和水分)」為合法。經過幾次上訴,英國上議院最後宣判撤除維生醫療為合法[3,4]。上議院認為人工營養和水分屬於「醫療處置(medical treatment)」,並且相信若繼續這樣的醫療,對於Tony Bland並無治療上、醫學上或其他方面的好處[4]。1993年3月,醫療團隊撤除Tony的維生醫療,Tony於九天後過世。不過,Tony的父母認為他早在1989年就死於Hillsborough的事故中[3]。Tony Bland案最主要的影響是「確認人工營養和水分為醫療,且與其他維生醫療一樣可以合法撤除」。上議院的判決認為人工餵食對Tony Bland沒有任何好處,因此可以停止。至於何謂「好處」,英國醫學會後來發表的倫理指引有詳細說明:依據2007年生效的《心智能力法》(Mental Capacity Act),任何對於無決定能力病人的治療決定,皆須符合該病人的最佳利益。評估病人的最佳利益時需要考量的因素包括病人的願望、價值觀、意識程度(level of awareness),以及醫療是否在臨床上有效果,能否改善病人的狀況等[4]。就這些方面來看,對Tony Bland這樣的永久植物人而言,人工餵食不符合其最佳利益,因為除了延長植物人無意識的生命,沒有其他作用。雖然Tony Bland案確立了「撤除永久植物人的人工營養」的合法性,但是直到2018年,這類醫療處置都必須經由法院審核通過,才能執行[4],此程序相當耗時且費用昂貴。2018年英國最高法院對Mr. Y案的判決,終於讓法院審核不再是必要程序。Mr. Y於2017年6月因心跳停止而導致缺氧性腦損傷,從此未再恢復意識。9月時主治醫師判斷Mr. Y已處於長期意識障礙(prolonged disorder of consciousness, PDOC)。10月時第二專家意見認定Mr. Y的狀態為植物狀態。隨後,醫療團隊和Mr. Y的家屬達成共識:Mr. Y的人工餵食應該撤除。訴訟程序於11月展開,其目的是確認「法院的核准並非必須」以及「若撤除人工餵食,不須負刑事或民事責任」,本案後來上訴至最高法院。Mr. Y雖於12月因敗血症死亡,但是因為此案涉及重要議題,訴訟仍繼續[5]。最高法院的判決是由法官Lady Black裁定,她認為英國的國內法和《歐洲人權公約》皆無規定「是否撤除長期意識障礙病人的人工餵食,必須交由法院決定」。若長期意識障礙病人未指定代理人,亦未預立醫療決定,對於人工餵食的決策便應根據病人之最佳利益來決定。無論是英國先前的判例或是《心智能力法》,皆未要求將這類案例病人的最佳利益交由法院判斷[5]。Lady Black除了指出現行法律體系中不存在「強制審核」的規定,更主張長期意識障礙病人、人工餵食決策皆不應該以特殊方式對待,而應適用針對醫療處置(medical treatment)的一般性規範框架[5]。具體而言,Lady Black認為《心智能力法》及其實作守則,再加上醫療專業組織發布的指引,已經構成一個完整的規範框架,足以確保良好的醫療執業[6]。總而言之,Lady Black認為,只要病人家屬和醫療團隊對於「什麼是病人的最佳利益」達成共識,並遵守《心智能力法》以及依循相關專業指引,撤除人工餵食的決定便不需法院的介入[7]。以2018年英國Lady Black法官之判決來看,永久植物人雖然無法自主選擇停止飲食,只要家屬和醫療團隊達成「何為病人最佳利益」之共識,並遵守相關法規與專業指引,終止病人之人工營養與水分不再需要經過法院許可即可執行。雖然「依據病人最佳利益來撤除人工餵食」的立意並非加速病人死亡,而是避免病人接受對其無益的醫療;然而認可「維持永久植物狀態」並不符合病人最大利益,因此即使本人沒有明確自主意願之表達,其停止人工營養及水分之決策可以藉由家屬與醫療團隊達成共識來做出,從而此代理決定可將永久植物狀態病人無法自主表拒絕餵食之困境釋放出來,進而實現對維持生命治療之拒絕權,其精神亦是實質回歸維護病人之自主和尊嚴。至於目前畢醫師所推展之「斷食善終」實作,其第二種非由病人本人自主提出終止管灌餵食之型態,是否與我國現行醫學倫理與法規有所扞格或衝突,則可能需要更細膩之分析與檢驗。本文所介紹英國對永久植物狀態病人終止人工營養與水分之法院判決,其論點與強調決策所立基之完整架構(或配套措施),筆者認為深具啟發性,應該很值得我國於規範制訂時參考。儘管如此,在實務上台灣醫界與法界是否能接受透過「斷食善終」之操作而使這類病人其維持生命治療與否之困境得以解決,甚至一步到位、使殊途同歸,則不無存在疑慮。參考文獻[1]Lowers J, Hughes S & Preston NJ. Overview of voluntarily stopping eating and drinking to hasten death. Annals of Palliative Medicine 2021; 10(3), 3611-6.[2]蔡甫昌、方震中、陳麗光、王榮德:長期呼吸器依賴病患撤除維生治療之倫理法律議題。台灣醫學 2012;16(2):156-73。[3]Howe J. The persistent vegetative state, treatment withdrawal, and the Hillsborough disaster: Airedale NHS Trust v Bland. Practical Neurology 2006; 6(4), 238-47.[4]British Medical Association. Withholding and withdrawing life-prolonging medical treatment: guidance for decision making. Oxford: BMJ Books 2007.[5]Huxtable R. Dying too soon or living too long? Withdrawing treatment from patients with prolonged disorders of consciousness after Re Y. BMC Medical Ethics 2019; 20(91).[6]Wade DT. Clinically assisted nutrition and hydration. The BMJ 2018; 362(k3869).[7]An NHS Trust and others (respondents) v Y (by his litigation friend, the Official Solicitor) and another (Appellants) 2018, UKSC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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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9-23 焦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疫情與教學、病人與安全
【編者按】本週的主題是「醫學生的心語」。三位實習醫學生各寫出在「醫學人文個案討論會」提出自己在臨床實習所遭逢的困難,而透過師生的討論所得到的心得。醫學生遭逢「被病人拒絕」的情境,包含問診、身體診察以及進入開刀房學習等,而更學會如何與病人溝通,以贏得病人與家屬了解醫學生參與病人照護在培育好醫師的重要性。醫學生透過一位接近生命末期的病人,慢慢地瞭解到病人以前到現在生病後生活的調整,學會適當地表達同理心,一句出自內心的「你真的辛苦了」更加能夠讓病人及家屬得到安慰。在疫情壓力之下,醫學生見證到在開刀房、隔離病房的環境下臨床教育的困難,非常感謝老師與病人願意給自己機會學習,也提醒自己,好好記住由病人身上所學到的知識技巧,在未來行醫時,能夠真的幫助到病人。延伸閱讀:醫病平台/病人為何抗拒醫學生?延伸閱讀:醫病平台/病人與家屬的苦痛引起的人文省思剪不斷、理還亂,輾轉反側、細思極恐,是我上完這堂醫學人文課後最深的感受。我躺在宿舍床上,看著天花板,宿舍的靜、落針可聞,雜亂的思緒與強烈的衝突撕扯著夜的寧,儘管已然是凌晨時分,我毅然決然下床泡了杯咖啡,記錄下此刻的心情。咖啡的香似乎能讓我稍稍冷靜,回想起這件事情的始末,病人車禍受傷後,因為家人在和信工作的關係,輾轉前來醫院求診,在診間評估需要進行清創手術,後來因為PCR檢測出陽性而引發出後續一系列的醫學人文議題……COVID-19疫情衝擊著各行各業,人人自危,擔心的不一定是自己成為確診者,有許多人,更多的,是擔心自己是否會成為無形的傳播者,傷害到親人、朋友,甚至不認識的陌生人。對於醫療工作人員也不例外,我們可以義無反顧的衝上火線救火,卻不得不思量,是否間接的讓身邊的親朋好友暴露在風險之中。今天病人來到一家「癌症治療中心」處理「車禍」的傷口,對於病人及醫院來說,都並非最適切的選擇,但因為家人在醫院工作的關係,相信醫院的醫療品質,又能就近照顧,對病人而言,反而成為了最好的選擇。問題就出在,病人不幸染疫,如果要開刀,因為是全麻刀,必須要住院,對於刀房、隔離病房及醫療照顧者都會是不小的負擔,如果不開刀,是否就能直接放病人回家,即使明知病人可能因為壞死性組織殘留在傷口,有壞死性筋膜炎的風險?對於醫學人文,我原本是有點嗤之以鼻的,事理的爭辯、正反的論述,對於醫學生而言,再熟悉不過了,我們可以站在正方的立場論的頭頭是道,更可以站在反方的立場義正辭嚴,玩轉醫學人文的議題後,丟出「no answer」的答案,畢竟正方無法完全駁斥反方,而反方也無法完全推翻正方。然而,細思極恐,一直以來對於醫學人文問題,我都回以「no answer」,一個看似中庸圓融的回答,我卻忘了「No answer is also an answer.」,事情已然發生,即使我們爭辯不出個所以然,時間在流逝、傷口在變化,所謂的no answer不過是包裝後的未爆彈,給出no answer的答案,不過是逃避、不負責的表現。回到原本的問題,和信是否應該要收治該名病人呢?想必我們不能再給出「no answer」的答案了。以經濟學的賽局理論來看,最佳的納許均衡點或許會落在「請病人去別家醫院求診」,癌症治療中心的醫護人員沒有額外的負擔與風險,病人也能在其他專責醫院得到不錯的治療。然而,老師卻選擇了「go the extra mile」,在聯絡了刀房及隔離病房,確認資源充備的情況下,讓病人收治入院,透過密切觀察、反覆換藥的方式清創,如果病人的情況惡化,也隨時備有刀房幫病人做更進一步的處理。收治病人住院,對老師來說,需要承擔的是這個病人的安全,還要顧慮醫護人員的負荷程度及染疫風險,即使損己利人,依舊毅然決然、捨我其誰,心中所信奉的,不過是「以病人安全為第一」的處事原則。「如果病人沒有小心照顧,他的傷口可能會變壞。」老師語帶擔心的說道。不過老師也說道,如果我們醫院沒有能力負擔這個病人,就要趕快轉院,否則就是害了這個病人!「無德不貴,無能不官」,想來也就是這個道理。綜觀整個過程,我認為能夠讓納許均衡解更進一步「go the extra mile」的關鍵,在於「溝通與信任」,透過溝通的方式,建立醫護人員間的信任關係,彼此都能夠有共同的目標,為了病人而努力,即使勞力上會有額外的負擔,但心靈上的滿足與收穫卻是不可估量的。在整個事件當中,也有一點值得討論,是否醫學生能夠進入隔離病房照顧病人?另一位老師分享了之前SARS與台灣醫學教育訓練的經驗。SARS期間,一位醫學生的父親跑到醫學院院長的前面痛訴醫院將醫學生暴露在風險之下,和現今的情況似乎不謀而合。醫學教育的理念為何?到底應不應該讓醫學生暴露在染疫的風險下學習?到底應不應該讓醫學生練習摸腹股溝淋巴結?到底應不應該讓醫學生練習乳房觸診?又或者,到底應不應該讓醫學生練習肛門指診?以上種種,之所以兩難,不外乎,我們是「醫學生」,而非「醫生」,而這些行為,也確實會增加醫療的負擔或病人的尷尬不適。就我的觀點而言,我認為,醫學教育的最終目的在於「幫助病人」,沒有摸過腫大淋巴結、觸診乳房或是肛門指診的經驗,對於醫學生而言,實則無傷大雅,我們依舊能考過國考、依舊能在模型上練習N百遍、依舊能順利的通過醫學臨床技能測驗(OSCE),然後,成為一名「合格」的住院醫師。然而,我們卻從不知道模型跟真人的差距有多大,更可能的是,我們在未來行醫的過程中得過且過,未能及早轉介病人求醫。台北榮總陳威明院長曾說過:「病人是最好的老師!」我深以為然,沒有病人願意讓我學習,我就永遠不可能會進步,每每有病人願意耐心的讓我問診,有病人願意將身體交給我做身體診察,我都會覺得很感動,非常非常感謝他們願意讓我這個菜鳥學習!我也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記住每一個病灶的模樣,在未來行醫時,能夠真的幫助到病人! 反覆思量此事,我欲將「go the extra mile」的心念擴大討論,或許多做一些、設想更遠的堅持,不僅止於個人的行為選擇,更可延伸至醫療體系如何看待對未來的投資、如何解讀醫學教育。 可以理解在這樣緊繃繁雜的時局,減少風險再增、避免醫療資源的消耗,固有其必要性。但身為醫學生的我不禁省思,我所受的醫學教育,是否必須建立於一定程度的風險與成本之上?又我如何面對醫學其實必經失誤、浪費、造成他人困擾、受監督指導的歷程,才能具有資格真正獨當一面、不愧對患者?醫療現場是否也願意為醫學教育「go the extra mile」?即使可能讓團隊業務暫不便、即使有必然承擔的風險成本,也願意對未來進行必須的投資,鞏固醫學的可靠與專業。很感激老師們願意藉此機會,爭取讓我們「在監督下」,實際學習疫情現場的醫療應如何保護自己、照護病人,當我們步入未來、立於我的病人面前,我才能是個不貳過的醫者,以不顫抖的雙手提供無愧於心的服務。 醫學人文的基石是溝通,除了醫病溝通,業務上的相互磨合、求取平衡,更是在尊重彼此專業的前提下坦誠溝通才可達成。在此事件中我有幸參與了醫師與刀房、隔離病房專責醫師及隔離病房護理師的溝通,溝通的過程以工作的角色出發,坦誠所屬專業立場下的見解,未由自我或情緒主導,不將溝通淪為征服,建立起彼此信任的橋樑,在艱險的環境下,也能肩並肩的為病人奮不顧身,彼此都是彼此最堅強的後盾,屬實令人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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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9-19 焦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病人為何抗拒醫學生?
【編者按】本週的主題是「醫學生的心語」。三位實習醫學生各寫出在「醫學人文個案討論會」提出自己在臨床實習所遭逢的困難,而透過師生的討論所得到的心得。醫學生遭逢「被病人拒絕」的情境,包含問診、身體診察以及進入開刀房學習等,而更學會如何與病人溝通,以贏得病人與家屬了解醫學生參與病人照護在培育好醫師的重要性。醫學生透過一位接近生命末期的病人,慢慢地瞭解到病人以前到現在生病後生活的調整,學會適當地表達同理心,一句出自內心的「你真的辛苦了」更加能夠讓病人及家屬得到安慰。在疫情壓力之下,醫學生見證到在開刀房、隔離病房的環境下臨床教育的困難,非常感謝老師與病人願意給自己機會學習,也提醒自己,好好記住由病人身上所學到的知識技巧,在未來行醫時,能夠真的幫助到病人。「什麼!你們會跟著去手術室噢?可以不要嗎?我覺得很不安全欸!」病人一反上一秒的和顏悅色,神情開始緊繃起來。「我們只是在旁見習,並不會做什麼處置啦,主要都是站在旁邊看老師開刀而已。」我試圖緩頰。然而,病人無法接受這樣的解釋,臉色越來越鐵青。「開刀還旁邊一堆人,感覺就很不舒服啊!」病人越來越生氣地說。「這裡是教學醫院,所以都會有學生在旁見習,之前有人跟您提過嗎?」我試著用另一種方式詢問。「都沒有人跟我說會有學生的這件事情啊!」病人氣憤地說道,「要開刀都已經很緊張、很不舒服了,然後今天又叫兩個學生來這裡給我問東問西,做有的沒的檢查!」「很抱歉造成您困擾……」「現在才跟我說開刀是這樣開的,你們醫院怎麼這樣?」病人十分激動地說。「我懂您的疑慮。不過其實從學生立場來看,會覺得開刀時,老師願意讓學生在旁見習的話,表示整台手術應該是十分安全、有把握的……」我保持冷靜的語氣,希望病人能夠理解。「請叫主治醫師來說明,不要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讓我清靜一下!」病人呈現快抓狂的狀態,並發出怒吼,「馬上去找你們老師(主治醫師)過來!」進入外科見習的第二天,我和同學兩人一起去探望明天要手術的病人,並進行簡單問診與身體診察。就在身體診察快要結束時,病人突然問起:「明天該不會是你們開刀吧?」我們提及只會在旁跟刀,卻就此引發了上述的對話衝突。醫學人文討論會上,我將「被病人拒絕」的情境,包含問診、身體診察乃至於跟刀、上刀等,提出來與同學、老師們進行討論。病人為何抗拒醫學生?就每天主治醫師查房前,醫學生先去問診、身體診察的情境來說,我們討論到病人拒絕醫學生的原因可能有:同樣的問題被問過太多次;認為醫學生不夠專業、容易犯錯;當下狀況不舒服或是沒有動機進行身體診察,例如:聽肺音時,原本躺著的病人還必須特別坐起來接受檢查。有同學提及,如果病人僅是表現出不耐,而沒有明言拒絕的話,便會硬著頭皮,保持平和的態度將該做的事情完成,即便有些熱臉貼冷屁股的排斥感。如果真的遭到拒絕,再去找住院醫師幫忙。背後抱持的心態是:「既然受過醫學教育,應該是有能力可以幫到病人。」我們討論到一些方法,包含:避免冗長的問診,除了確認重要問題外,將詳細的問診著重在可能遺漏的細節上;一開始接觸病人時,就可以表明自己雖然還只是學生,不過很願意花時間,聽病人訴說各種問題,也能夠幫忙傳達問題、尋找解決辦法;多做幾項身體診察,也能夠幫助病人達到更完善的照護。另外,不必執著於一次就要求所有資訊、檢查都完備,反而可以透過多次拜訪病人逐步達成,同時也能建立雙方的熟悉感。至於醫學生跟刀、上刀這件事情,確實很少主動向病人說明細節。僅提到「醫學生會參與團隊照護」,會不會病人在知道實際狀況後,反而會傾向拒絕醫學生的參與呢?「沒有人喜歡被當學習的材料」「你們認為醫學生是來向病人學習的嗎?」極富教學熱忱的陳醫師,向我們提問道。陳醫師開始說起,以前帶過的學生,也面臨過相似被病人拒絕的情形而不知所措。陳醫師在之後查房,都會當著病人的面,將該做的事情交代給學生,所有病人提出的問題,都請學生先向病人回答。學生也確實努力地去完成這些任務,並且花費很多時間與病人相處。直到後來快出院了,病人說話時已不看向陳醫師,目光反而都落在那位學生,想問的問題、想做的決定都先與那位學生訴說。「所以重點在於主治醫師願不願意放手讓學生做囉?」「只說對了一點點,」陳醫師炯炯有神地說道,「重點在於,病人能否感覺到你是來幫忙的。」「如果你的心態只是來學習,那麼病人看到你就討厭,因為沒有人喜歡被當學習的材料!」「遇到病人的問題,你也就只會想著要回去念書,對病人感到虧欠,同時又覺得自己像路障。」提到「路障」一詞,陳醫師簡直說出了醫學生當clerk的心聲啊。「自己都覺得像路障,表現起來就會是路障的樣子,病人自然也不想接受你。」陳醫師順勢說下去,「然而,如果你的心態是『幫忙』,就算被病人拒絕,依然不會感到氣餒與愧疚!」至於跟刀上刀的部分,會放手讓學生參與許多醫療處置的陳醫師,則分享到病人常問他:「陳醫師,開刀是你自己開嗎?」 「重要的事都由我來做,剩下會交給學生,但我從頭到尾會都在旁邊保護您的安全。」另外,讓學生第一次執行某些處置時,陳醫師也會向病人說明:「這是學生第一次做這件事。」不僅是對病人誠實,也是給予學生做事要一次到位的壓力。凡事都有第一次,但要怎麼樣才有資格在病人身上做事呢?與同學們討論出兩個條件:看過別人做很多次、私下練習過很多次。實際執行時,並非把病人當做練習對象,而是在嘗試幫助病人。雖然有失誤的時候,但至少問心無愧,同時也敦促自己下次一定要更進步。當然,病人絕對有權利要求醫學生不要參與。不過,以陳醫師的經驗來看,只要說明清楚,給予病人足夠的安全感,幾乎沒有病人最後會拒絕學生的幫忙。主動幫忙,像小王子接近狐狸那樣回想那次衝突,我們即刻讓老師(主治醫師)與病人通上電話。我們並未聽到詳細的對話內容,只依稀知道老師為先前沒有說明清楚而向病人道歉,病人後來也同意讓我們繼續參與手術以及後續照護。雖然如此,在手術後照顧這位病人時,我總感覺有疙瘩在,隱約感覺病人仍然不太情願由我們照顧。原本我心想,既然病人不想要我們醫學生來,那我們就別太勉強,保持距離即可。我也不禁回想起家人住院的經驗,負責照顧長輩的爸爸,見到醫學生、住院醫師等每天三番兩次前來探視,又常提問重複的問題,爸爸感到疑惑,也十分困擾。「有必要這樣一直問嗎?感覺沒什麼幫助,反而讓病人不得安寧啊!」面對爸爸的質疑,當時尚未進醫院見習的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經過這次討論,我才發覺自己可以試著改變心態,從原本的「主動學習」,轉變為願意「主動幫忙」。過往容易感到退卻,常源自於懷疑自己的能力,怕自己學得不夠,怕叨擾到病人。如今,若是秉持想要幫助病人的心態,就算還有許多不會的事物,依然可以找到自己能夠幫助病人的地方。不會因為病人一時的拒絕而退縮,因為認知到可以試著花費更多時間,慢慢與病人建立起關係。小王子的故事中,狐狸教導小王子透過每天一點點地靠近,讓小王子馴養牠,與牠建立關係。最終,小王子了解要對馴養的對象負責任,投注的心力使這份關係顯得獨特而珍貴。即使病人想要拒絕還未成為醫師的我們,透過不同的途徑,逐漸盤旋接近,讓病人感受到我們始終在旁,是願意關心與幫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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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8-05 醫聲.Podcast
🎧|獨家專訪張上淳:公費後醫系真能成為偏鄉醫療人力、跨域人才的雙重解方?|理事長講堂EP3
「成立公費學士後醫學系並無不可,只要招收學生是為了培育他們將來到偏鄉服務;如果是為了跨域培育智慧醫療人才,這跟偏鄉服務的精神,不是背道而馳嗎?」今年3月,國立清華大學、國立中興大學及國立中山大學「4年制公費學士後醫學系」(後簡稱公費後醫系)開始招生。台灣內科醫學會理事長張上淳,同時擔任台灣醫學會評鑑委員會主任委員,以及國立臺灣大學副校長。向來給人溫文儒雅印象的他,面對三所大學藉衛生福利部「重點科別培育公費醫師制度計畫」成立後醫系,卻打著跨域人才、發展智慧醫療的旗幟招攬學生,在接受「元氣醫聲」Podcast節目專訪時,忍不住說了重話。🎧立即收聽 按右下角播放鍵↓難得的慍色,反映了張上淳對台灣醫學教育及醫療環境的深切關心。事實上,擔任臺大教授期間,張上淳曾獲臺大教學傑出教師獎、優良教學獎等,更曾在擔任醫學系主任期間,推動國內醫學院制度改革,將原本7年制的醫學系,藉由調整原先不連貫的教學內容精實課程,成為現行6年制醫學系,對台灣醫學教育的貢獻有目共睹。「這三所學校成立的是『新設公費後醫系』,有三個重點:新設、公費、後醫系。」張上淳認為,三者應明確區分。他說明,問題其實不在後醫系,而是「新設」及「公費」兩件事,背後各有隱憂:新設醫學系需要投入大量教學資源及師資;公費制度則有學生畢業後須至偏鄉服務的規定,與部分學校強調跨域人才、投入智慧醫療研發的主張,存在矛盾。40年前曾設後醫系 竟成大學生求職備案在美國,要成為醫師的唯一管道,就是在大學畢業後進入學士後醫學系就讀。張上淳指出,除了因為美國教育風氣強調通識教育,也為避免學生在高中畢業後,還未確立志向就一頭栽進需要付出極大心力及時間的醫學教育。為接軌國際,1982年起臺大、1982年,國立陽明大學(現為國立陽明交通大學)、高雄醫學大學、國立成功大學曾陸續開設5年制學士後醫學系,結果除了碩果僅存的高醫,其餘三所皆已停招。至於停招的原因為何?張上淳說,當年各校未如預期,找到比一般醫學系更有學習動機的學生,反而有不少人把後醫系當作失業或追求更高薪資的「求職備案」;此外,進入後醫系就讀的學生多已成家,需要兼顧家庭及孩子教育,無法專心上學,故學習成效不佳。無大體老師可用 新設後醫系教學資源面臨挑戰時隔40餘年,學士後醫學系在今年「復活」。然而,日前卻傳出某校公費後醫系因為無大體老師可用,學生須遠赴花蓮慈濟大學,才能上解剖課程。張上淳說,這三所大學皆屬「新設」後醫系,首先要面對的,就是教學資源的挑戰。張上淳解釋,一般醫學系前2年是通識課程,第3年進入「基礎醫學」課程,後醫系則是一入學就開始基礎醫學課程。也就是說,三校沒有緩衝時間,本就稀缺的大體老師及解剖學師資,只好與他校共用,或與醫學機構簽訂合約以補足缺口,遑論需要特別設計打造的解剖學教室,「我們在審查評估的時候,就看出他們的軟、硬體其實還沒有完全準備好。」張上淳感嘆。跨域人才卻下鄉? 張上淳:不應以公費後醫培養智慧醫療人才這次三校設立公費後醫系的重點訴求之一,是培育「跨領域」醫學人才,發展智慧醫療,以清大為例,該校後醫系特別設有「智慧資訊科技組」,在入學考試時須加考資訊科學科目。然而,因採取衛福部公費醫學生一途,有「綁約」規定,學生畢業後需到偏鄉衛生所任職滿6年。然而,把跨域研發人才安排到偏鄉,是否真能讓其發揮所長?張上淳直言,如果設立後醫系的目的不是讓學生畢業後到偏鄉服務,「就不該利用衛福部的公費醫學生名額。」他擔任召集人的「全國公私立醫學院校院長會議」日前也發表聲明,表示「發展智慧醫療不應以設立公費後醫系解決」。張上淳指出,公費醫學生的本質應是要培養學生的愛心及熱忱,投入偏鄉醫療服務。為達此目的,衛福部除了設有偏鄉醫師留任獎勵,也特別規劃輔導計畫,讓後醫系學生在學期間,親自下鄉了解偏鄉醫療現況,增加偏鄉服務意願;同時,在學生畢業下鄉任職後,也設有回校進修及出國深造的機制。在協助三校規劃招生事宜時,張上淳也提醒,應讓學生清楚明白,公費後醫系的義務與使命,就是要投入偏鄉服務。然而張上淳認為,這三所大學設系目標並不明確,「一方面用公費醫學生名額,一方面又說要招收跨域人才,還特別設立相關組別。」產業界期望資通訊、生技產業與醫學強強聯手,擴大台灣醫療產業、發展智慧醫療,甚至創造另一座「護國神山」,因而產生跨域人才需求。張上淳說,透過醫學系學生在校內修讀雙主修、輔系,是培育跨域醫學人才較好的途徑,同樣可以結合醫療專業,與資通訊等跨域專長。他指出,以臺大醫學系為例,因為是綜合大學,學生利用既有機制申請雙主修、輔系的比例很高。衛福部公費醫師計畫有年限 三所後醫系期滿後恐收攤衛福部設有每年培育1300名醫學生的總額限制,分別配給現有的13所醫學系,若要新成立醫學系招收自費學生,就必須透過繁複的流程,修改現行制度、放寬限額。三所大學透過「重點科別培育公費醫師制度計畫」取得醫學生員額,被質疑是為了突破醫學生總額天花板「偷吃步」。「利用公費醫學系的名額,設系的目標就應該是為了幫國家培育去偏鄉服務的畢業生,如果要培育其他的,就不該用公費醫學生。」張上淳直言,除了偏鄉、跨域的矛盾,另一大問題,是公費醫師計畫有年限存在,該計畫共分兩期,本次三校設系適用第二期,根據衛福部資料,計畫期間為民國110年到114年,共計招收750位醫學生。張上淳說,到114年期滿後,若沒有新一期計畫通過,三校的公費後醫系就只能被迫收場。他認為,在此前提下,大學不太可能大量投注教學資源,如此一來,恐將犧牲學生受教權益。設後醫系或為追求國際排名 張上淳盼公費醫回歸服務人群本質針對三校積極爭取成立後醫系的原因,張上淳說,三校都是國立大學,理應不必擔心招生不利,較可能的原因之一,是為了爭取大學排名,「因為台灣的醫學研究人才很優秀,研究質量高、發表的數量也多。」大學可以藉此提升國際排名。「台灣的醫師人力,大家常說,不是患寡,是患不均。」張上淳說,要長久留在偏鄉服務,需要有很大的愛心,除了生活不便,也因為偏鄉人口少、醫療服務量少連帶導致醫師收入偏低。他希望公費醫學生回歸服務人群的本質,「期待日後有更多醫師,抱持服務的心態,可以幫國家多做一點事情的時候,就去做。」張上淳小檔案學歷:國立臺灣大學醫學系學士國立臺灣大學臨床醫學研究所博士現職:台灣內科醫學會理事長行政院首席防疫顧問指揮中心專家諮詢小組召集人國立臺灣大學副校長台灣醫學會評鑑委員會主任委員全國公私立醫學院校院長會議召集人Podcast工作人員聯合報健康事業部製作人:韋麗文主持人:蔡怡真、林琮恩音訊剪輯:滾宬瑋腳本撰寫:蔡怡真、林琮恩音訊錄製:滾宬瑋特別感謝:國立臺灣大學副校長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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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7-18 名人.黃達夫
黃達夫/50年的體悟 助人為快樂之本
我喜歡買書、訂雜誌。我還有一個不好的習性,我不喜歡把書借出去,深恐有人借了不還,至於,雜誌則捨不得丟,總覺得每本雜誌都有好文章,丟了可惜。哈佛人 30年後再聚首最近,無意間看到一本多年前的大西洋月刊,重讀了一篇早已遺忘了的文章「What I Learned About Life at My 30th College Reunion」。作者Deborah Copaken從事寫作,曾經是戰地攝影記者,她是哈佛大學1988年的畢業生。這篇文章寫於2018年,她説那一年,破紀錄地,有將近600人返校參加畢業30周年活動,大學畢業30年,正是大家事業有成,心智已經成熟的時候。她發現30年後,熟齡再相聚,儘管在各行各業,每個人的成就不同,經濟情況也不一樣,可是,相處起來卻毫無芥蒂。比起30年前,似乎關係更為融洽、情感更加深厚,因為,每個人都變得更坦誠、更寬容、更友善、更不吝於讚美別人。原來年輕時,比較孤獨、比較安靜的人,竟然和大家打成一片。在一個周末,參加不同活動,與不同的人交流,加上針對該屆畢業生的問卷調查,作者寫了這篇文章,概括了她們這一屆畢業生,經過30年生命。經歷後,悟出的人生觀及價值觀。4觀察 人生快不快樂她的第一個感想是,即使當初在剛畢業時,有些人對於他們的生涯早有規畫,結果,很少人的人生際遇,是照著原先的計畫走的。她的第二個觀察,最有意思,也最值得一提!作者説,在數日的交談與討論中,她所碰到的,選擇「教師」以及「醫師」這兩個志業的人,每一位都顯得很快樂。她的第三個觀察,除了在法學院擔任教師者外,其他的律師似乎都想要改變他們的工作。她的第四個觀察是,幾乎每一位在華爾街工作,或從事金融相關事業的人,都在思考,想要將他們累積的財富回饋社會。不少人表示,希望能夠離開華爾街,去從事藝文相關的工作。談到藝文工作,她説,畢業後就投入藝術工作者最為快樂,而且都有一定程度的成就,雖然,普遍經濟上比較拮据。我相信每年哈佛的畢業生一定有相當大的百分比選擇律師及金融業,也有一定百分比成為醫師。而少數有天分的人則從事藝術工作,雖然,他們少了物質的享受,精神上卻很富足。成就感 伴隨助人而來從事教育及醫療志業者,如果真心投入助人的工作,自然而然的,成就感就伴隨而來。而且,學生及病人的回饋,更層層加深了工作的意義,日子就會過得很愉快。個人何其有幸,從事醫療及醫學教育工作,超過50年,雖然操心病人的事,有時很難受,但是我的生命卻過得很富足。我迫不及待地想與年輕讀者分享,這些哈佛過來人的體悟。助人為快樂之本,不是我說的,而是很多很多人生命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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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10 焦點.杏林.診間
大疫醫奉/白明忠懷抱信仰 守護台東戰勝病毒
「其實,陽明十字軍一開始的目的,是醫學人文教育。」「最好的醫學人文教育是在社區,我們常說醫師要有醫德,但醫德不是在教室裡教出來的,而是要讓學生接近大眾,將來有一天他穿上白袍、當上醫師,才會看清病人背後的酸甜苦辣。」這是陽明十字軍發起人周碧瑟談起她創立的初衷。從子宮頸癌防治開始 推動公衛研究近半世紀前的台灣,許多偏鄉缺乏健康觀念,1978年陽明醫學院(陽明大學前身、現為陽明交通大學)社會醫學科教授周碧瑟號召醫學系學生組成「陽明十字軍」,走進偏鄉宣導子宮頸癌防治,這是台灣首度大規模的醫學生社區服務。此後,陽明十字軍的足跡遍及全台300多個鄉鎮,為社區預防醫學開啟大門,一代接一代的陽明十字軍,從學生到醫師,在台灣各個角落為民眾守護健康。2003年,陽明十字軍獲頒團體醫療奉獻獎。掌聲之後,陽明十字軍的腳步依然不曾停歇,從最初的子宮頸癌防治,到社區預防醫學服務,也前進花蓮玉里和離島金門,進行慢性病、精神病及老年醫學的疾病管理。陽明十字軍近年更投入人文醫學領域及人權教育,舉辦「全國人文醫學研習營」及「人權教育隊」,帶動社會對醫學人文及健康人權的重視,同時花了十年,走遍25縣市作全面性的社區肺結核篩檢衛教及高齡醫學,發表多篇研究論文,為台灣的公衛研究帶來活水無盡。醫學生走入社區 挺過驅趕謾罵陽明十字軍兼具教學、服務與研究的功能。然而,走進社區不是想像中的容易,這群醫學院的天之驕子不時會感到挫折與震撼。周碧瑟回憶,1978年第一屆陽明十字軍的任務,是挨家挨戶訪視800多位可能罹患子宮頸癌的婦女,勸導她們做進一步的篩檢與治療,並向社區婦女宣導子宮抹片的重要性。那是一個保守的年代,再加上涉及女性的隱私,常有民眾常把陽明十字軍轟出家門,甚至破口大罵,更有老先生出言不遜:「給女人治癌症是浪費錢,還不如把錢省下來,我再娶一個!」甚至連當地婦科醫師都嘲笑學生:「你們老師是頭殻壞去嗎?」即使到現在,陽明十字軍團隊在偏鄉,仍難免被趕、被罵。今年大五的醫學生洪辰昊,兩年前曾是陽明十字軍宜蘭隊的總隊長,暑假帶隊到宜蘭鄉間推動衛教與老年預防醫學。他很難忘有一回進行家訪時,一位老先生嚴厲拒絕他們,並站在大門口破口大罵了半小時。但洪辰昊和同學沒有轉身走人,反而耐心傾聽老先生訴說不愉快的就醫經驗,以及自身的各種痛苦和壓力。洪辰昊說,那時他很震撼,原來在醫學的世界裡,「很多我們認為理所當然的事,在病人身上不見得一樣!」而透過走進社區的經驗,每個十字軍成員對「醫療」都有了全新的體悟,看世界的眼光不同,更懂得面對病人要有同理心。陽明十字軍的血液 奔流仁醫心中從1978年至今,一代代陽明十字軍學生都有過與洪辰昊相同的心情。前進鄉村和社區有如一場洗禮,讓這群考上醫學院的天之驕子,看到截然不同的世界,並在他們心中播下「醫德」的種子,數年後穿上白袍,才能將心比心,溫柔對待每一個為病痛愁苦的靈魂,讓「醫德」的種子在白色巨塔中開出繁花。 在陽明十字軍的潛移默化下,陽明培育出許多仁醫,為台灣注入溫暖的力量。2003年SARS風暴時,台北市立和平醫院封院,當時仁愛醫院副院長璩大成奉令也是自願進入和平支援,而他年輕時正是陽明十字軍第二屆的總領隊。璩大成於2022年3月升任台北市立聯合醫院總院長,曾多次公開表示,陽明十字軍的下鄉經驗影響他一生,讓他決心留在基層醫療院所,研究所畢業後仍選擇繼續留在市立醫院服務。「一日陽明十字軍,终身陽明十字軍!」周碧瑟說,陽明十字軍打造出一代又一代的「璩大成」!不論是昨日的學生,還是今日的醫師,骨子裡始終流著陽明十字軍的熱血與使命感,甚至有醫學系學生本著陽明十字軍的歷練,放棄行醫的金飯碗,轉身投入公衛之路。例如,前衛生署副署長張鴻仁、陽明大學前校長郭旭崧都是第一屆陽明十字軍成員,醫學系畢業後改走公衛之路,成為公部門和學界的陽明十字軍,用更廣更遠的方式,為台灣打造健康的夢土。 投入精神醫學 致力去除汙名化 1990年代,陽明十字軍轉型為校內社團,由陽明大學牙醫學院教授季麟揚擔任指導老師。他也是大學時受到陽明十字軍的感召,牙醫系畢業後,沒有執業開診所,反而攻讀陽明大學公衛所,跟隨周碧瑟前進偏鄉,推動社區預防醫學服務;1999年接手擔任陽明十字軍的社團指導老師,一做23年。季麟揚說,目前陽明十字軍有三大工作方向。第一是健康人權,這是預防醫學的起點,學生們到基層幫民眾落實自我健康自主管理,建立觀念:「照護自己的健康,是我的人權」,也呼應這波Covid-19疫情下,自主健康管理的重要性。第二個重點是人文醫學教育,每年舉辦人文醫學營,向醫學生以及未來想從事醫療工作的中學生,推廣醫學人文素養,讓醫學人文向下扎根。 精神醫學是陽明十字軍的第三大目標。季麟揚表示,外界常對精神疾病充滿敵意與歧視,陽明十字軍投入精神醫學領域,一方面是對醫學生的人文教育:「醫師的敵人是病,而非患病的人!」另一方面是向外界宣導,去除精神疾病的汙名化。建議醫奉獎 增加團體獎名額今年大二的李穎哲、蕭仲軒是陽明十字軍社團成員,積極參與精神醫療的服務,定期到養護機構做志工,陪伴病友。李穎哲說,機構的病友很難與外界接觸,也遠離家人,他希望陽明十字軍能讓病友感受溫暖,不再被社會遺忘。蕭仲軒也說,精障病友並非外界所想的可怕,他實際接觸後發現,多數病友其實情緒穩定,和我們在聊天和溝通上都是沒問題的。陽明十字軍也在校內舉辦精神醫學周推廣活動,希望大家更了解精障病人,不要再將他們汙名化。走過40多年,陽明十字軍獲得無數讚譽和獎項,醫奉獎是其中最閃亮的桂冠。季麟揚說,團體的力量無窮,可以為更多病患送上溫暖,他也建議醫奉獎增加「團體獎」的名額,鼓勵更多團體投入,讓愛傳播到更遠的地方。全球對抗疫情兩年多,厚生會、聯合報系與吉立亞醫藥共同製作「穿梭古今大疫的身影─新冠疫情下的醫奉獎得主」報導,聚焦努力消除傳染病的醫奉獎守護神,他們再度把熱情投注百年大疫,當年守護台灣公衛及民眾健康,如今不忘初衷,在新冠疫情之下接受新挑戰。「穿梭古今大疫身影」精彩內容:https://bit.ly/3bokM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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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03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塞翁失馬
【編者按】本週的主題是「醫學生的心語」。三位醫學系五年級學生在教學醫院內、外科實習各三個月後,寫出他們由病人與家屬學習到的心得。一位醫學生敘述一位家屬過度關心病人造成許多醫病之間溝通的困擾,最後經過社工以及醫療人員的勸說,家屬改變態度後,病人病情好轉,使他領悟到自己過去在家人生病時,也曾犯下同樣的錯誤;透過「同理心」使他了解如何做個好醫師。一位醫學生追憶一位瀕死的病人,因為眷戀幸福的人生而無法接受死別的來臨,最後在病人過世後,學生寫出她對病人與家人願意與她分享他們的內心感受,使她更了解疾病與死亡而深表感激。一位醫學生敘述癌症病人在生病之後,才後悔當初因為事業忙碌而忽略了家人,直到生病之後才懂得珍惜與家人相聚的時光,深感這場大病無異「塞翁失馬」,給學生上了一堂重要的「人生的課」。我們也在此謹向這些願意讓醫學生參與照護的病人與家人致謝,因為他們使醫學教育增加了愛與關懷,激發學生習醫的熱情,而病人也因此得到更有品質的照護,希望能夠有更多的病人接受醫學生的參與照護,讓這「雙贏」的醫學教育更上一層樓,我們的孩子、孫子將來才有好醫師照顧。「陳醫師,你好!」許先生每次在我進去病房時都會掛著笑容跟我打招呼。第一次見到他是在2021年12月很冷的時候,那時候醫院外的樹上葉子都掉光了。對我來說,那時進臨床學習不過兩個月的時間,許多專業知識都還不熟悉,但是每次幫許先生進行身體檢查後,他都跟我說:「謝謝你那麼細心幫他檢查。」許先生剛過半百,是一位事業有成的室內設計師,發現泌尿道上皮癌且經過治療後都有規律追蹤,怎料到在一年後發現有腹水,一檢查才發現已經有腹膜轉移。即使知道這個狀況對他來說預後相當不好,但是許先生在我面前都提到,他看得很開。「現在回想起來,過去的自己實在是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常常為了事業,就想說熬夜一下沒關係,還年輕、拼一下。喝酒應酬也是常常有的事。」許先生跟我分享了自己對於生病這件事起初感到很訝異,但後來也覺得自己要為這個疾病負起責任,他甚至以一位過來人的身份提醒要我多照顧自己的身體健康。某次在查房前的聊天過程,得知他有一位女兒、一位兒子,而且很湊巧的,他們兩人的年齡跟我與我弟弟的年齡完全相同,更巧的是我爸爸也是一位設計師。或許是因為這樣,許先生給我一種很親近的感覺。在和信的半年期間,他為了化療,每隔10天就要住院兩天一夜。而只要我不是太忙,都會盡可能去找他聊聊天,印象很深刻有一次因為值班沒什麼事所以去跟他聊天,結果最後聊了太久而且該打的病歷還沒打完,處理完之後離開醫院也已經快12點了。當許先生說出:「我後來發現生這個病,不全然是一件壞事,甚至好的事情很多。」我一開始還以為他只是在說好聽話,心裡想說要是生病的人是我,我才不會這麼想。但是從他的口氣以及聊天過程中,我認為他再真心不過。那天他跟我提到,自己在生病前跟家人的關係很疏離,常常都在處理工作。但是生病之後,跟太太的關係變得很好,和兒子、女兒也都會常常聊天,甚至還變得常常全家出去玩、散散步。許先生也自豪地說:「他們兩個要接下我的工作室,現在我還要傳承給他們呢。」我跟他恭喜之餘,也跟他說對於他的心態我打從心底感到佩服與感動。我開始回想自己當時在台大唸書時,曾有過一段很嚴重的低潮期,我透過日記一點一滴紀錄自己什麼情況下會心情不好,以及我做哪些事會讓我感到開心。我最後得到的結論讓我很驚訝,即便中間做過多少有趣、新奇的事情,感到快樂的程度都比不上跟家人相聚、朋友聊天。也因為我經歷過那段時期,我才更認識自己,更知道要怎麼讓自己不會窒息在感到憂鬱的死胡同。所以我對於許先生分享自己的心路歷程,感到心有戚戚焉。我覺得我們都在經歷難關時更了解自己,也更知道該如何調整自己的腳步。許先生說:「或許上天就是要給我這個修煉,讓我才能跟家人變得關係更緊密。」在那個當下,我覺得我跟許先生兩人的心臟是很靠近的,因為都經歷過低潮,所以我們都懂那份從絕望中找尋喘息的過程,也都開始從絕望中走向那束細微卻方向明確的光。我詢問許先生在生病過程中是否一直都這麼樂觀,他說:「當然在病況不好的時候,夜深人靜,也是有跟太太抱在一起哭過,但是情緒過了,還是得要面對自己的身體、面對疾病、面對還要做完的事、面對生活。」聽完之後也覺得很心疼,許先生過去有過一次嚴重肋膜積水,也住院了大半個月。好在他最近的情況還算穩定,現在的化療似乎有看出一些成效,希望他後續治療也都能順利。「塞翁失馬、焉知禍福。」我從來沒想過,面對嚴重的疾病我會用上這句話。但是在面對突如其來的人生轉折時,我在許先生身上看到了很正向的觀念:既然是已經發生的事實,那就從中找出可以轉念的地方,並付諸行動,讓這些「禍」可以被更多更多的「福」稀釋變淡。如果可以用這樣的觀念去面對每件事情,我想不只是會對於要達到的目標更有動力(無論是追求疾病的控制或事業的進展),也會活得更快活吧。不知不覺,在醫院實習的半年時間到了尾聲。算準最後一次見面的時間,我到病房跟他聊天並互相留了聯絡方式。我跟他說:「我們應該不會在和信見面了,下次看到你就是在醫院外面。」他笑著跟我說:「等接案的咖啡廳完工之後,就來基隆,我帶你參觀吧!」我也答應他一定會去。而那天下班時才發覺,醫院門口外面的樹上已佈滿嫩綠的葉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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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01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眼底的光
【編者按】本週的主題是「醫學生的心語」。三位醫學系五年級學生在教學醫院內、外科實習各三個月後,寫出他們由病人與家屬學習到的心得。一位醫學生敘述一位家屬過度關心病人造成許多醫病之間溝通的困擾,最後經過社工以及醫療人員的勸說,家屬改變態度後,病人病情好轉,使他領悟到自己過去在家人生病時,也曾犯下同樣的錯誤;透過「同理心」使他了解如何做個好醫師。一位醫學生追憶一位瀕死的病人,因為眷戀幸福的人生而無法接受死別的來臨,最後在病人過世後,學生寫出她對病人與家人願意與她分享他們的內心感受,使她更了解疾病與死亡而深表感激。一位醫學生敘述癌症病人在生病之後,才後悔當初因為事業忙碌而忽略了家人,直到生病之後才懂得珍惜與家人相聚的時光,深感這場大病無異「塞翁失馬」,給學生上了一堂重要的「人生的課」。我們也在此謹向這些願意讓醫學生參與照護的病人與家人致謝,因為他們使醫學教育增加了愛與關懷,激發學生習醫的熱情,而病人也因此得到更有品質的照護,希望能夠有更多的病人接受醫學生的參與照護,讓這「雙贏」的醫學教育更上一層樓,我們的孩子、孫子將來才有好醫師照顧。在醫院實習的日子大多安穩愉快。明亮的病房、親切的環境與溫暖的人,種種元素都讓人對這裡的一切念念難忘,但最讓人深刻、觸動的或許還是病人帶有光的眼神與他們的故事。在某個星期四,學姊對我說急診現在有個病人,之前都住內科教學病房,這次沒意外(?)也會上來到我們團隊,讓我看一下病歷準備準備。一如往常的點開病人資料,嗯……40歲女性,鱗狀上皮細胞肺癌;點開急診紀錄,嗯……主訴是越來越加劇的喘;點開抽血檢查與胸部x光,數值高的嚇人的白血球與幾乎整個都白掉的右肺,還有種種顯示腫瘤正在進展的症狀與影響……這些病程紀錄都在我心中刻畫出一位可能有些消瘦、看起來會相當疲倦、因呼吸急促而十分痛苦的病人樣貌。過沒多久,學姊說這位病人在急診時似乎就被建議要走緩和醫療,因為她的疾病即便在化療控制下仍然進展快速,但病人在急診時已經拒絕,且表示她希望積極治療,所以要我等等問病史時要小心一點、不要不小心踏入病人的「地雷區」。我也因此帶著忐忑的心,在腦海中不斷揣摩著等等該怎麼問會更恰當。大概是傍晚時分,我們的病人張小姐總算來到病房。我打開病房的門,最初印象就如同我想像的,一位戴著鼻導管、十分喘的女性。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向她自我介紹並解釋病史詢問的目的,而我話一說完,張小姐馬上就接著說:「不管怎樣我都要活下去。」面對突如其來的直球,我有些語塞,在那沈默的幾秒鐘裡,張小姐看著我的眼神始終堅定、好像不容許任何人質疑。我開始感到困惑,張小姐似乎和我想像中的樣子有很大的不同。在後續我問病史的過程中,只要提到與疾病有關的問題,她就會反覆申明「我要活下去」、「我要積極治療」的立場,而我開始從困惑轉為好奇,我問她:「我可以問你為什麼會這麼想活下去嗎?」她抓著我的手,眼神依然直直地望進我的眼底,並說:「妹妹,我跟你說,因為我的生命裡有太多幸福的事,而我不能放棄。」其實她在說這些話時人還是很喘、很虛弱的,但我當下卻感受到再強壯不過的心志,以及最篤定的眼神,彷彿在她漆黑的瞳孔底下,仍能見到光芒。而陪著她的先生忙著整理行李,但當我詢問用藥與過去病史時,先生總是能完整、瞭如指掌的回答所有問題,甚至比病人自己還熟悉。我想這是一種內斂卻踏實的愛,讓人覺得溫馨可愛,所以我忍不住跟張小姐說:「你跟先生感情很好耶,他感覺很愛妳呢!」張小姐笑了笑,說:「所以,我才更要活下去啊!」當下我沒辦法給予很好的回應,只能笑笑的摸摸她的手,因為我也不清楚到底她還能活多久、不清楚治療的極限到底在哪,也在想到底是緩和醫療適合她或者應該遵從她的意志積極治療?我害怕我說錯話讓她有更多期待、或著更沮喪,所以當下的我只好選擇沈默,並在離開病房後不斷回想起她強烈的求生慾望與她的理由,她所謂的「幸福」之事。隔天星期五,張小姐的情況好像好了一些,我們向她的先生與家人確認過意願後,確定他們仍然希望能試試看之前效果不錯的放射治療,我和PGY學姊也和他們有說有笑,說著我們一起努力看看,下週一會再幫她請放射科醫師來評估。那天張小姐和丈夫心情似乎輕鬆了點。到了週六早上,看到值班的PGY學長在群組中說,張小姐開始喘起來、X光看起來雙側肺浸潤又更嚴重,腫瘤科醫師向病人與家屬解釋後,他們最終決定不插管,並開放臨終探視、準備臨終照護。週一早上,便直接到張小姐病房。張小姐帶著氧氣,已經處於昏迷狀態,而先生在一旁不斷流淚,旁邊是散落的衛生紙。他一邊跟我講這兩天發生的狀況,一邊穿插著他和太太以前的故事。他在張小姐20歲時就和她相戀、結婚,並生了兩個小孩,張小姐一路跟著他吃苦、打拼,好不容易到現在事業有成,不用再煩惱三餐,甚至開始考慮提早退休、遊山玩水,卻在去年11月診斷出肺癌第四期,當時甚至因為轉移的腫瘤太大、壓到氣管而一度有生命危險,但還是撐了過來。他說了好多他們的故事,最後他說,張小姐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和他說,可以跟張小姐多說一些話,把對她的感謝、愛說出來。「以前我說一句話,她可以回我十句話,但這兩天她都不回我了。那,我現在對她說的話,她聽得見嗎?」先生仍然眼眶泛淚地望著我問。「會的,她一定聽得到的。」我想,我只能這樣回答,而我也希望如此。最後,他看著我說:「很謝謝你們上週五對我們說一起加油,我們看到你們來其實很開心,因為對我們來說,這就代表我們或許還有希望,還有人願意幫我們,謝謝你們那天給了我們希望。」當下的我很激動,卻說不出任何話,心裡的情緒很亂。現在回想,只覺得在那個時刻,還能對我們說出這些話的他,是何其溫柔。當天下午,張小姐在病房過世了。我們到場時,我握了握她的手,仍然溫暖。她的先生與母親即便紅著眼匡,也努力的冷靜,冷靜的處理所有繁雜的行政手續;而跟著學姊與老師的我,也必須學習短暫的抽離情緒,開立所有需要的文件。回到工作室後,心情雖並非跌落谷底,但卻感覺心裡哪裡好像怪怪,面對死亡、面對這些病人的故事,這些情緒似乎比我想得更加龐大與沈重。最後我和張小姐上次住院照顧過她的同學又再次到她的病房,雖然說不出原因,心裡卻覺得應該過去。一到病房,裡頭只剩張小姐的母親。她一樣和我們說了一些張小姐的往事,說到激動處落淚時,我們對她說:「張小姐曾說她之所以想要活下去,就是因為她生命中有很多幸福的事,相信你們的存在一定是她這麼努力的理由。」張小姐的母親點點頭,並對我們說她一定會連張小姐的份好好的、堅強的照顧好自己。「謝謝你們來看她,你們要加油,努力成為好醫生,希望你們以後可以不讓別人的父母這麼難過。」張小姐的母親有些激動的說著。理性來講,有些疾病似乎就是存在著治療的極限,可能並非醫生所能控制。但或許在那個時空下,病人、病人家屬所能寄託的就只有醫療,所以我們不得不被如此寄與厚望。還記得在一次的導師會談中,我問:「我有點懷疑我將來是否適合做接觸病人的臨床科醫師,因為看到病人痛苦的樣子,真的好難受。」而我的導師王醫師如此說:「這是同理,能感受到的病人的苦難是好事、也是正常的,但或許下個階段要思考的是你能夠怎麼幫助她,讓她不這麼痛苦。」所以我想,即便理性上理解再怎麼努力終究有極限,但在未來必須時時面對這些生死病痛之際,我們仍然也會對自己寄與同等的期待。謝謝每位願意與我分享、傾吐的病人和家屬。他們對我說過的話,以及與他們互動的畫面至今仍然鮮明。我想,這些存於心底最深刻的感受與故事,或許就是所謂的「初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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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30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 病人的「代言人」——家人在醫療決策中的角色
【編者按】本週的主題是「醫學生的心語」。三位醫學系五年級學生在教學醫院內、外科實習各三個月後,寫出他們由病人與家屬學習到的心得。一位醫學生敘述一位家屬過度關心病人造成許多醫病之間溝通的困擾,最後經過社工以及醫療人員的勸說,家屬改變態度後,病人病情好轉,使他領悟到自己過去在家人生病時,也曾犯下同樣的錯誤;透過「同理心」使他了解如何做個好醫師。一位醫學生追憶一位瀕死的病人,因為眷戀幸福的人生而無法接受死別的來臨,最後在病人過世後,學生寫出她對病人與家人願意與她分享他們的內心感受,使她更了解疾病與死亡而深表感激。一位醫學生敘述癌症病人在生病之後,才後悔當初因為事業忙碌而忽略了家人,直到生病之後才懂得珍惜與家人相聚的時光,深感這場大病無異「塞翁失馬」,給學生上了一堂重要的「人生的課」。我們也在此謹向這些願意讓醫學生參與照護的病人與家人致謝,因為他們使醫學教育增加了愛與關懷,激發學生習醫的熱情,而病人也因此得到更有品質的照護,希望能夠有更多的病人接受醫學生的參與照護,讓這「雙贏」的醫學教育更上一層樓,我們的孩子、孫子將來才有好醫師照顧。在寒冬的某個星期一下午,病房狹小的會客室裡因為坐滿了人變得格外溫暖。而接下來這個故事,就在年末時節由內科教學團隊、社工師和我,與病人家屬們的談話中展開……年過古稀的洪先生罹患有肺腺癌合併骨骼與腎上腺轉移,並在過去六年來陸續接受肺葉切除手術、標靶治療和多次放射化學治療。我初次見到洪先生時是在12月初,每回探訪時他總會緩慢地從淺眠中醒過來和我問好,對於身體狀態的答覆也幾乎都是除了吃不太下東西、手腳有些無力外一切正常,虛弱的嗓音中隱隱帶有一絲興奮,盼望醫師們能儘快查明病因。詢問同樣是實習醫學生的朋友後才知道洪先生在一週前就曾因食慾差、手腳無力的問題來住過院,由於抽血發現有鈉、鉀等電解質流失合併有低濃度的皮質醇與促腎上腺皮質素,但心肺與神經檢查皆無異常,因此懷疑病人症狀為癌症惡病體質加上促食慾藥物的副作用導致,並在補充點滴兩三天後恢復體力與經口進食而出院。高度相似的症狀不禁讓我懷疑洪先生是否還有其他潛藏的問題。「醫師,會使請恁檢查一下,阮翁的病是不是頷胿腺(甲狀腺)的問題?」這是無論主治蔡醫師、住院醫師或我在洪先生住院期間每天都會面對的請求,提出的人正是病人的太太。和病人相比之下洪太太顯得活力十足且非常健談,對於丈夫的症狀變化乃至檢查數值甚至比醫師們還要清楚;洪太太自述去年曾被診斷甲狀腺癌並且動過刀,覺得先生食慾差與無力的情形與過去的她相符而一直希望我們能讓先生延長住院時間,同時安排甲狀腺穿刺檢查。這回病人接受了更全面的血液、磁振造影與內視鏡檢查,但結果除了輕微胃潰瘍外並無新的發現,腎上腺與甲狀腺功能也均正常;且病人在補充點滴與鈣、磷離子後體力食慾恢復極快,因此最後洪太太在蔡醫師積極勸說與病人反對下同意不做穿刺,帶著胃藥與電解質補充品一同回家。然而不到一週,我又在住院病人清單裡發現洪先生的名字,除了走路時變喘外,在症狀與檢查結果都與前兩次入院相差無幾。查房時洪太太繼續認真地和我討論先生食慾差的問題是否出在甲狀腺;洪先生則依舊會虛弱地和我問候,然而當初充滿期待的眼神已被不安與憂鬱取代,也開始妥協於太太提出的檢查。這次蔡醫師在洪太太的強烈要求下為病人安排了自費甲狀腺穿刺檢查。雖然結果發現有良性結節且經評估後不構成病因,但夫婦二人在得知結果後仍積極地詢問能否手術切除。情景轉眼間回到了一開始的會客室。此時面對我們的是洪先生的兩位女兒。考慮到洪先生快速進展的肺癌已成屬實,但一個月來反覆住院的現象似乎透露出病人吃不好的問題不僅僅只是癌症所致,加上先前和洪太太解釋的成效有限,因此蔡醫師與社工師一同邀請病人的女兒們參與家庭會議,欲了解病人在家中的照護以及夫婦兩人的心理狀態。有幸與會的我也透過兩位女兒的對白,逐漸還原出故事的全貌:得知洪先生長期只和太太兩人同住,自從罹患肺癌後無論住院或居家照護、乃至每次門診陪同的任務都是由洪太太一肩扛起。洪太太除了甲狀腺癌外也有輕微的焦慮症,多年來盡心盡力支撐起家庭、丈夫事業與健康使得洪太太經常對細微瑣碎的變化敏感。然而夫婦兩人皆不清楚這段期間肺癌的進程與治療相關的副作用,而洪太太用自身的經驗將問題歸咎於甲狀腺異常,想陪伴先生在醫院住久一點以利後續檢查治療;追尋一個既不存在又非關鍵的疾病,同時反而忽略了調整飲食作息、讓洪先生盡快恢復元氣接受癌症治療才是當務之急。所幸病人的兩位女兒對於我們的想法皆表示理解,並在會後與我們一同前往病房與夫婦兩人討論治療方向。最終使我驚豔的不僅是洪先生在聆聽完解釋的當晚,就恢復食慾並於隔天順利出院;以及洪先生解開心結後的那份笑容,氣色甚至比初次見面時還要神采奕奕;還有病解過程中,洪太太不斷對我們點頭表示感激,同時分別緊握洪先生與大女兒的手,家人們的關懷與獨自肩負的壓力彷彿正透過彼此的掌心傳遞調和。我想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天。後來我將這個故事與內心的感觸在醫學人文討論會中和大家分享。醫學生陳同學作為洪先生最初住院時的照顧者,提到病人太太幾乎在每次見面時會代替先生回答所有問題,猶如病人的「代言人」;蔡醫師補充道病人對於檢查、治療也有自己的想法,但礙於太太較為強勢的話語權加上多年來接受的照顧,使病人認為太太懂得比較多,而選擇隱瞞心中的話;陳社工師也發表與病人一家互動後的心得,認為太太在擔憂丈夫疾病同時卻因不願給女兒們添加負擔,而鮮少告知她們病情,甚至會阻止其陪同門診或住院,得知這次家庭會議之初也一度感到焦慮。 如果我們站在醫療人員的立場,可能會認為家屬的作法充滿矛盾且缺乏理性;但如果今天為病人發聲的角色是我們的家人,或是我們自己呢?醫學生賴同學分享小時候感冒時,母親會在看醫師前囑咐她要把症狀描述地嚴重一些,好讓醫師給予比較有效的藥;住院醫師陳醫師也表示她的爺爺在被診斷肺癌後,父母親一輩擔心父親會難以承受,所以一直以來都要求家族成員與醫師不能告訴爺爺病情,直到爺爺過世前兩個月才告知真相。我自己即使早已進入臨床實習,也曾為了一張腰椎滑脫的影像而不斷追問神外醫師為何不為我父親安排手術或血小板增生治療(PRP)。我們或多或少都有過相似的經驗,在為親人作出醫療決策時常建構出一套準則,並在輩分或知識差異的潛移默化下使這套準則變得不容質疑或改變。然而,如此堅持的初衷大多數也都是盼望親人的身心能早日恢復健康,不再為疾病所苦,那股迫切想幫助病人的心情對家屬而言,絕對比要醫師更為強烈。 家人,一直是每個人歷經生老病死最重要的情感連結。好的家人可以照應病人生活的不便,也能夠即時給予病人心靈的慰藉,陪伴病人走過病痛;陪伴洪先生夫婦的日子使我深刻體會到家屬作為病人照護中重要的一環,為病人身心健康帶來的影響更甚於醫療人員。然而家屬可能出於急切或無助,而在無形中過度干預病人的自主權,同時給醫護人員帶來治療照護上的困擾。如同賴教授在討論結束時給大家的勉勵:「醫師應該以一種縱向研究 (longitudinal study) 的思維來建立與病人、家屬之間的關係。」了解病人家庭背後的故事,不僅有助於醫師在同理家屬的想法和心境下說服成功;也讓醫師有機會找到能夠代表病人家庭的關鍵人物,解決家人間的問題同時也為最適合病人的醫療決策達成家庭共識。 醫師與家屬就猶如茫茫大霧中牽緊病人的兩隻手,唯有相互依靠才能引領病人朝同一個方向前行;也唯有雙方充分地溝通與信任,才能讓每一位病人無論何時都能得到正確且妥善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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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29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 說服不想開刀的病人——病人自主與醫師責任
【編者按】本週介紹「醫學人文個案討論會」。第一篇文章介紹這種不同於一般著重於「診斷」或「治療」的醫院臨床個案討論會,是專門為醫學生或剛畢業的醫師在臨床工作中,以病人所遭遇到非醫療直接有關的社會或制度問題,促使學員重溫他們過去所學過的醫學人文,將這些「知識」融入於對待病人的「態度與行為」;第二篇文章是參加這種討論會的一位醫學生寫出當天由「說服不想開刀的病人」談到「病人自主與醫師責任」的心得,看得出不同階段習醫者的看法以及指導老師的用心;一位資深醫師在詳讀學員討論會後的報告非常感動,發表他對「說服病人」的精闢看法,並希望這種文章可以讓一般民眾聽到醫療工作者的心聲。期盼這星期的三篇文章可以「拋磚引玉」,往後可以有更多熱心醫學教育的人士分享將人文關懷灌注於臨床實習的經驗,更希望能有社會人士對這種醫學教育的方向發表看法。每每在醫病平台看到年輕醫師或醫學生寫的文章令我非常的感佩,回想自己在他們年紀的時候,也遇過類似的問題,可是不像這些優秀的學弟妹,能夠有深刻的反省,且提出犀利的觀點。當然另外一方面,也羨慕他們有那麼好的機會,有資深醫師引領他們做深度的討論。參加過幾次院內的醫學人文討論會,佩服資深醫師在倫理人文上的修養與豐富的臨床經驗,能夠對問題提出深入而全面的觀點。而且能夠以開放的立場,循循善誘,協助年輕的醫師以多角度的思考深入探討問題,而非一言堂式的追求標準答案。更驚艷於年輕醫師們,勇於提出自己的意見,即使與資深醫師的意見不同,也能調理分明的說明自己的想法。我想經由年輕的醫師看到醫療現場,不是由醫療常規就能抉擇的問題,與具有豐富臨床經驗以及深厚醫學倫理與人文素養的資深醫師,提出彼此的觀點相互激盪,一定會對這一群年輕的醫師在未來行醫的生涯有長遠的影響。說服?看到這一篇討論病人自主與醫師責任的文章時,心中也是一樣的讚嘆。就像作者所提到,在現代重視病人權利的環境下,醫師已經善盡告知的責任,但是病人還是拒絕手術,醫療團隊是不是應該就此收手呢?我想在一般繁忙的醫療現場,大部份的醫師應該就是說明完成,請病人跟家屬自己回去考慮,這應該是最常見的狀況。更何況這位陳醫師應該已經不止一次跟病人說明了,這次還請病人帶著他的女兒來,又跟女兒做了一次詳盡的解說,應該已經仁至義盡。可是盡責的團隊覺得這是值得探討的題目,而帶到醫學人文討論會做討論。可見這個醫療團隊,已經不是用「醫者父母心」足以形容的了。只是個人有一點點淺見,在灣健保制度與醫病關係緊張的環境下,有時候醫療團隊急切地希望病人接受某種治療,反而會被病人或是家屬質疑是否醫師為了想賺錢,特別是有牽涉到自費項目的時候,才這麼大力「推銷」。尤其是剛診斷的病人或許與醫療團隊尚未建立良好的互信關係,並沒有辦法感受到醫師是出自於善意、專業的建議。所以這個時候醫療團隊若是抱著「說服」的心態,恐怕更不容易達成病情溝通的目的。再者當病人的身體症狀,還無法與我們在檢查上看到的病情嚴重性,讓病人有所感覺的時候,要「說服」他更是困難。沒說出口的往往是關鍵而病人在醫療團隊詳細的說明下,仍然決定不要開刀,其背後的原因很值得探討。我們在文章中看到,醫療團隊以及事後的醫學人文討論會,已經提出很多的可能,都值得深入澄清。不過個人在臨床的經驗上,發現病人沒有說出口的理由,往往是關鍵。以前就遇過病人說,前一陣子他的隔壁鄰居,住院開刀前活蹦亂跳,結果在手術中就死掉了。又或者是有親戚手術前病情還算樂觀,手術後就很快轉移,種種這些比較不幸的案例,可能會讓病人對手術卻步,但他不一定會跟醫療團隊說。所以或許可以探尋一下病人,是否病人自己過去或者是身邊親友,有接受手術的經驗,了解一下病人對於「手術」這件事情的印象,應該有助於後續的溝通。又或者是病人是擔心手術後恢復期很長,對他的生活會造成影響,因為有時醫療端比較在意的是「存活率」,而病人在意的是「生活品質」。所以如果能夠了解病人在意的事情,就比較好進行溝通。有趣的是,有時候病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意的是什麼,因為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生病,所以需要有經驗的醫療團隊協助病人去了解。不只一次的說明大部分的病人或家屬並不具備醫學專業背景,即使醫療團隊盡量用淺白的方式來說明,也很難在短時間消化大量的專有名詞與相關醫學資訊,更何況是面對威脅生命的癌症,光聽到癌症二字腦中就亂成一團。回去之後親朋好友可能又提供了更多的意見,這些狀況都會讓病人與家屬陷入更大的抉擇困難。因此病情溝通,常常需要不止一次地說明,尤其重大的手術與治療,的確需要醫療團隊有耐性的多次解釋溝通,才能一項一項的解開病人與家屬的問題。而這樣的過程不只是提供資訊上的協助,也幫忙病人與家屬有時間調適心情。第二意見病人與家屬在面對重大疾病,為求慎重會想多問幾家醫院的意見,更想找到這方面的權威來幫自己治療。而且臺灣醫療非常便利,病人可以隨意在各醫院就診。而尋求第二意見本來就是病人的權利,所以醫療團隊可以主動地提醒病人或家屬,如果對於這裡的醫療建議有疑問,可以尋求其他醫院、醫師的意見,並會提供本院的檢驗檢查結果,希望病人可以儘快獲得適當的治療。這樣病人或家屬也會了解,我們光明磊落、無所隱瞞而且是為病人最大的利益著想,但必須提醒病人要儘快進行,以免延誤治療、病情變化。病人自主與醫師責任「病人自主」與「醫師責任」我想這兩者間並沒有衝突,雖然有的時候病人在我們充分的告知之下,並沒有選擇我們所建議最佳的治療方案,但是這並不代表醫師沒有盡到責任,關鍵在於醫師是否充分告知並確定病人已經了解。在繁忙的醫療現場,醫師告知病情有時間的壓力,所以較少有機會去了解病人到底對我們的說明了解了多少。或許我們可以利用teach back的方式,讓病人用自己的話說明一次他所了解到的,比較能知道他對病情的了解是否與我們的告知有著落差。看如果已經充分溝通,我們也確認病人對病情是有適當的了解,尤其是不做這個治療的後果是什麼,或許就像文中陳醫師所說的,醫療團隊應該「已經盡力」了,而病人接不接受我們的治療建議,那就是他的權利。行文至此,衷心期盼醫病平台的文章可以讓更多人看見,尤其是讓一般民眾也可以聽到醫療工作者的心聲,即使在目前臺灣健保制度跟多數醫院經營導向的影響下,有諸多限制的醫療環境中,絕大多數的醫療工作者是真心為病人著想的,盼望醫病之間能有更多的互信,這才是病人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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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27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 給予醫療建議與尊重病人自主之拿捏
【編者按】本週介紹「醫學人文個案討論會」。第一篇文章介紹這種不同於一般著重於「診斷」或「治療」的醫院臨床個案討論會,是專門為醫學生或剛畢業的醫師在臨床工作中,以病人所遭遇到非醫療直接有關的社會或制度問題,促使學員重溫他們過去所學過的醫學人文,將這些「知識」融入於對待病人的「態度與行為」;第二篇文章是參加這種討論會的一位醫學生寫出當天由「說服不想開刀的病人」談到「病人自主與醫師責任」的心得,看得出不同階段習醫者的看法以及指導老師的用心;一位資深醫師在詳讀學員討論會後的報告非常感動,發表他對「說服病人」的精闢看法,並希望這種文章可以讓一般民眾聽到醫療工作者的心聲。期盼這星期的三篇文章可以「拋磚引玉」,往後可以有更多熱心醫學教育的人士分享將人文關懷灌注於臨床實習的經驗,更希望能有社會人士對這種醫學教育的方向發表看法。下一位病人即將進入診間,我看了看病歷,這是位七十四歲男性,上個月甫透過切片,在左腋下發現頂漿腺癌。陳醫師向我們說:「我們今天就是要來說服病患開刀。」頂漿腺癌是罕見的癌症,對於有局部轉移的病人預後不佳,當前醫療手段有限。在此以前,陳醫師已為病患奔走多時,患者在月初做了全身正子斷層攝影,除了腋下原發的腫瘤外,沿著鎖骨向上皆有淋巴轉移、縱膈腔還有不明的訊號。經向核子醫學科醫師確認,縱膈腔的異常訊號較可能是發炎導致,不像癌細胞侵犯,故化學治療不是首選;我們也諮詢放射腫瘤科醫師,了解到此癌症對放射線效果不佳。如此一來,欲治癒病人,積極的淋巴結廓清手術是僅存有效的方法。病人進來診間了,年逾古稀仍顯硬朗,同行的還有女兒。陳醫師娓娓道出團隊的討論結果、建議手術的決定和說明手術可能風險,病人豁達地說:「我現在身體好端端的沒症狀,幹嘛要手術呢?我不想開刀。」如此反應在診間並不少見,或出自對大手術的恐懼、或認不得疾病的嚴重性,病人往往拒絕在身上動刀。我以為陳醫師會就此收手,尊重病人的選擇。然而,陳醫師轉向女兒說:「今天請爸爸帶家人來就是要請你一起說服爸爸開刀。」便又展開新一輪的嘗試,再將手術原因、利弊完整敘述一遍。在「醫病共享決策」的時代,病人已表達意願了,我認為不宜再迫切地遊說病人接受治療,但手術利大於弊,陳醫師替病人著想也是對的,我不禁納悶:身為醫師,給予醫療建議與尊重病人自主之間是否有合理界線?我們將此疑問提報由賴教授主持的「醫學人文討論會」,陳醫師也一同出席。與會同學們認為,給予醫療建議與尊重病人自主的界線不是固定的,常取決於醫病雙方的互信程度,病人信任醫師,也較能接受風險高的醫療決定。許同學提及:「我觀察醫師在受到病人拒絕後,常會去探尋背後的原因:在擔心什麼?想要什麼?」此位病人因擔心手術造成的併發症,便想追求眼前的安逸,而不願想日後重病的可能苦痛。醫師有義務敞開心胸,善用同理心使病人感受到醫師是真正在為其著想,達到更完善的醫病溝通。住院醫師柯學長認為,當釐清病人心裡的想法——如對治療的錯誤印象、有害怕經濟負擔不起苦衷,且確認病人有通盤的了解後,才尊重病人的決定。若接受手術是對病人絕對有幫助的,我們該就此打住,任憑病人離開嗎?「尊重病人的心願之餘,我們也該尊重自己的決定。」陳醫師說道:「『冷漠』與『尊重』是一線之隔,或許在外人眼中看起來都是順從病人的意思,但最大的差別是『有沒有盡力』。」這在心境上會有所差異,盡力遊說後病人仍不從,雖對得起自己,但內心仍會對不起病人,對明明可以救卻不可為的病人感到惋惜與不捨。對的事情就要想盡辦法去做!陳醫師認為醫者,除了明理、說理,更要會「說服」,否則徒有知識和技術,卻幫助不了病人。相反地,若病人因為醫師的關心而改變心意、接受治療,其成就感是很大的。說服有很多方法,我看過醫師以「如果你是我的家人,我也會讓他……」相勸,賴教授和陳醫師也各自分享了他們鞠躬盡瘁、說服病人的例子,包括請手術治療成功的患者,和不願開刀的病人碰面,分享過來人的經驗;請家屬前來,讓團隊能從家屬口中更了解病人,也能動之以情,起到推波助瀾的效果。本例便是採取後者。陳同學思考到透過家屬來說服的可能情境:是否會有反效果?會有強迫病人做決定之感?他覺得「說服」一詞有些言重了,或許該說是找一個親近的人「一起做決定」。好比醫院的多專科會議、學校的社團活動,決策都非一兩人說的算,而是需要大家共同商議。與會的身心科王醫師說:「請家人來的確也可能是風險,但如此能夠幫我們在病人下定決心前爭取時間,更重要的是,讓病人知道『我們非常在乎你』!」換個角度想,不努力說服病人的醫師,就不是好醫師嗎?我們該做到什麼程度呢?我想這見仁見智,有像陳醫師如此費盡心思、好說歹說,當說服不成時,在回家的路上會苦想還有什麼未盡之計;也有醫師就拋下一句「你自己想一想,有想開刀再來找我」。要讓醫療建議得以被採納,不論是窮盡所能地說服,抑或強化客觀的說理技巧,最低成本也最管用的方法,仍是回到以尊重、信任為核心的醫病關係。「醫師,就看你怎麼決定,都聽你的。」這樣的話,在我為數不多的跟診經驗裡,時有耳聞。試想要將自己身體託付給他人,需有多大的信任呀!有人認為,良好醫病關係都要長時間培養,但我的經驗告訴我,其實不然,一次將心比心的門診互動,就足以讓病人信賴醫師。若未取得病人的信任,醫師就行說服之術,反會有「強迫推銷」之嫌;當醫療行為不幸發生不良事件,在有互信充分、溝通的醫病關係裡,病人怨懟的情形也會相對較少。我們設想另一種情境,延續討論:當病人起初不聽勸,疾病惡化後回來求診,該怎麼面對?賴教授提醒,此時病人的心靈非常脆弱,身為醫者講話一定要非常小心。一位前輩的例子便是前車之鑑,病人起初不同意化療,在疾病復發後又回來,醫師雖安排治療,但一句「當初就跟你說……」讓家屬永遠不能諒解。「病人必是走投無路才會回來找你的,何必逞一時只口舌,在病人面前證明自己最初的判斷是對的呢?這無濟於事。」賴教授說。時代更迭,醫師已不像過去有不容質疑的至高權威,病人自主意識抬頭,衍生諸如今日碰到的情事。今年三月七日醫病平台所收錄的文章以病人為中心?「病人自主」與「醫療專業」的拉鋸」,討論病人過分要求醫療檢查的議題。我們今天則是跑到天平的另一邊,探討病人拒絕醫療建議時的應對方法。當病人心意有所偏倚,醫者都應該做出嘗試,引導病人做出最適當的醫療決策。任一份說理、遊說的努力,都是在尊重病人和看重自己的醫療判斷,倘若我抱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僅以病人的意見為依歸,那我不過是披著病人自主的外衣,而無思考、行動之能的庸醫。醫師的工作不外乎是審度有限資訊,有所為、有所不為,這通常在真正治療病人之前,就不停在發生。撇開商業考量,若是經科學上利弊權衡的最佳醫療決定,醫師都應知其可為而為之,向病人遊說。不為之,稱不上醫療疏失,病人也歡喜,但這不是尊重病人的真諦。因為很多事例讓我們體認到,病人的下一幕是喜劇悲劇,醫師最初努力勸進與否,往往很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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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25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 如何在臨床實習重溫醫學人文教育
【編者按】本週介紹「醫學人文個案討論會」。第一篇文章介紹這種不同於一般著重於「診斷」或「治療」的醫院臨床個案討論會,是專門為醫學生或剛畢業的醫師在臨床工作中,以病人所遭遇到非醫療直接有關的社會或制度問題,促使學員重溫他們過去所學過的醫學人文,將這些「知識」融入於對待病人的「態度與行為」;第二篇文章是參加這種討論會的一位醫學生寫出當天由「說服不想開刀的病人」談到「病人自主與醫師責任」的心得,看得出不同階段習醫者的看法以及指導老師的用心;一位資深醫師在詳讀學員討論會後的報告非常感動,發表他對「說服病人」的精闢看法,並希望這種文章可以讓一般民眾聽到醫療工作者的心聲。期盼這星期的三篇文章可以「拋磚引玉」,往後可以有更多熱心醫學教育的人士分享將人文關懷灌注於臨床實習的經驗,更希望能有社會人士對這種醫學教育的方向發表看法。台灣醫學教育在醫學人文方面的教學都是侷限於醫學系最初兩年的「醫預科」課程,之後進入以「基礎醫學」為主的三、四年級以及「臨床醫學」的五六(七)年級都很少有機會重溫早期學到的醫學人文。十幾年前,陽明與成大醫學系開始有醫學生,在最初踏入臨床醫學時,選擇到我們醫院接受三到六個月的內外科實習。一開始我們就希望在這段期間,讓醫學生重溫他們過去所學過的醫學人文,將這些學問由「知識」融入於對待病人的「態度與行為」。我們最初的努力是希望能在這段臨床訓練期間,以讀書會的形式,讓同學們分享他們對一些我們所推薦的、可以激發醫病之間關懷人文心得的好文章,但效果似乎不彰。後來有一位同學因為她所照顧的病人在出院前偷偷告訴她,深知自己癌症發現太晚,治癒機會不大,而需要家人照顧治療後虛弱的她,以及醫療費用在在都會增加家人的負擔而感到不安,因此她想在出院後,找個地方自殺了斷,而不願按原計劃住院開始接受化療,牽累家人。這位學生整晚沒睡,擔心不知如何是好。後來我們建議她在「醫學人文讀書會」的時段改為「個案討論會」,由她報告這病人的問題,希望所有同學集思廣益,想出如何幫忙這位病人。 透過這次非常成功的深入討論,我們發現如果能就實際發生的個案,以病人最大的福祉為考量,共同以「同理心」、「人文關懷」思考如何幫忙病人的訓練是遠比「讀書會」更能重溫過去所學的「醫學人文」。我們需要讓學生了解臨床上並不只是「診斷」或「治療」的醫療知識問題,也要考量病人與家屬對疾病的看法以及他們所遭受到的苦痛,困惑以及家庭、工作、以及其他種種物質與精神上的困難,而有機會讓同學老師集思廣益的腦力激盪,是很好重溫過去學過醫學人文課程的方法。同時,老師如果找到相關的文獻,也可以與同學們分享,讓照顧病人的醫學生或畢業後訓練學員,有機會注意到病人的「非醫療問題」的重要性。在這人文個案討論會時,我們要求提案的學員在報告病人的病史以及他個人的看法,同時鼓勵其他學員輪流發表個人的看法,最後再由資深主治醫師從人文、倫理以及實際的醫療環境做深入的探討。我們也鼓勵由提出個案的學員整理大家的看法,寫出一篇報告。 我們深信幾年前美國哥倫比亞大學醫院內科霞瓏教授(Rita Charon)來台介紹她所倡導的「敘事醫學」(Narrative Medicine) 所說的三階段:「注意力(Attention)」(全神貫注傾聽觀察病人的問題)、「表現(Representation)」(將病人的問題用文字「敘事」表達時,才可能深入地了解病人的問題)、「密切關係(Affiliation)(透過這樣的步驟,我們才有可能發展出醫病之間的密切關係)。我們也以這種原則,要求在這討論會中,大家傾聽每個與會者的看法,而後報告個案的學員整理出開會的心得,使學員對病人的問題產生更密切深入的心得。本週三即將刊出的文章就是最近以「病人自主與醫者權責」為主題的醫學人文個案討論會的報告。這是一種嘗試,我們誠懇地希望在這「醫學人文個案討論會」過程,我們可以喚醒醫學生或年輕的醫師重溫自己剛進入醫學院時所學過的醫學人文,發揮「同理心」思考如何幫忙受苦的病人與家屬由困境中得到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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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16 新聞.元氣新聞
感恩連倚南教授,對東部復健醫學與慈濟醫學教育的貢獻與奉獻!
二○二二年四月十一日,臺灣復健醫學之父連倚南教授去世,享壽八十八歲。花蓮慈濟醫院非常感恩連倚南教授對於東部復健醫學的開創與付出,以及對於慈濟醫學教育的投入與無私的傳承。林欣榮院長指出,從一九八六年花蓮慈濟醫院啟業,連倚南教授就固定前來協助,除了看門診,創立復健科,也指導住院醫師,慈濟大學成立後,也開始教導醫學生,轉眼三十五年過去,即使到去年罹癌的初期仍持續不斷,直到因病治療、體力不繼才不得不停止。花蓮慈濟醫院復健科於一九八七年七月成立,在連教授的指導與教學之下,梁忠詔主任從一位小醫師成長為大教授,復健科成長擴編為復健醫學部,學生們也開枝散葉,遍布各家慈濟醫院及臺灣各地的醫院。而花蓮慈濟醫院復健科為了遲緩兒童的早期療育與復健,成立了「兒童發展復健中心」,且促成中華民國發展遲緩兒童早期療育協會的成立,積極深耕花東地區,家長們不再需要於各科診間來回奔波,梁忠詔主任因此在二○一五年獲早療領域最高榮譽的第十屆早療棕櫚獎肯定,他也歸功於連教授的指導與身教。梁忠詔主任說:「我們慈濟醫院的復健部能夠成長,都是在連教授的指導之下。而連教授二○○○年自臺大退休後,就來慈濟專任,對我們的付出更加的多。」「而且,連教授是復健醫學的實踐者,師母中風三十多年,但教授只要參加各學會活動,甚至到國外參加醫學會,都會帶師母去,因為他已經力行為師母把復健失能的狀況降到最低。」連教授自臺大退休後,仍然沒有休息,除了教學,成立連倚南教授復健醫學教育基金會,也投入長照領域如長照中心、安養機構等各職類人員的教學與指導,為臺灣的長照2.0服務盡心力。深刻了解連教授對於醫療那一分奉獻的心,梁忠詔主任也以連教授的精神為典範,這也是他身為學生該做的事,將連教授臨床與教學的精神傳承下去。現任復健醫學部副主任的洪裕州醫師,是慈濟大學醫學系第二屆,他從二○○一年大學六年級時就上過連倚南教授的大堂課,住院醫師階段選擇復健科,從此跟在連教授身邊學習,算算已經二十年了。洪醫師說:「連教授的行程,就是早上十點到十二點病房回診,中午一起用餐,下午一點到兩點專題討論會,下午兩點到五點是教授的門診教學時間。這是教授這每個星期五的行程,二十年如一日,風雨無阻。洪醫師說,即使是交通工具中斷,還是會接到連教授的電話:「洪醫師啊,我現在在機場,沒辦法過來了!」家住臺北的教授一定要到了火車站或機場,親自確定火車不開、飛機不飛,才會取消來到花蓮的行程,「不然對他來說,沒有『取消』這件事情。」而在洪裕洲醫師的眼裡,連教授的教學熱情不是只對慈濟的醫師,而是對臺灣所有的醫師都一樣,他認為證嚴上人對於慈濟的日以繼夜投入是一種典範,連教授對於復健醫學也是同樣的精神,教授是令人尊敬的醫學典範。洪裕洲醫師感傷的說,教授的病房教學,循循善誘;中午和教授一起用餐時,天南地北的聊臺灣醫界,動物植物……。下午門診教學,還曾看教授與雙眼接近失明的患者亦步亦趨的跳舞。今後,他和學弟學妹再也看不到教授的身影了。二○二一年十月二十七日,連倚南教授在慈濟醫療法人林俊龍執行長、花蓮慈濟醫院林欣榮院長、梁忠詔主任及一群學生的陪伴下,特地前往靜思精舍與證嚴法師會面,身上還背著化療儀器、且高劑量治療中的連教授表示,如果他的腫瘤控制得下來,一定會再來慈濟奉獻,如果沒辦法,這一天就是與證嚴法師最後的道別了。證嚴法師非常不捨,開示時指出,很感恩連教授在慈濟醫院啟業最艱難的時候,即以行動相信他、支持慈濟醫院,對慈濟醫療及醫學教育一心一意的付出,三十多年過去了,還是那樣的真誠,也祝福連教授。連倚南教授是臺灣復健醫學的先趨者、領路者,一生為復健醫學奉獻,林欣榮院長指出,連教授對花蓮慈濟醫院的貢獻與奉獻,將永遠存在花蓮慈濟醫院全體同仁的心中,他謹代表全院同仁對連教授致上無限的感恩與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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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3-24 新聞.元氣新聞
精神衛生法修法 強制住院改健保給付 專家:甩鍋行為
立法院今天舉行「精神衛生法」修法公聽會,與會各界專家、學者多關注「精神衛生法修正草案」強制住院費用改由健保給付,取消原有的公務預算支應,有專家認為,這是甩鍋、不負責任的作法,另有專家關注,精神疾病患者家屬的支持體系,建議應建立家庭及這照顧者支持中心等,也有助於節省後續醫療支出。衛福部長陳時中說,這些議題都可以再來討論、修訂。與會專家、精神科診所協會監事陳炯旭說,精神障礙者強制治療費用,其他國家皆由政府編列公務預算支付,但修正草案卻將此納入健保,他不客氣的說,這是甩鍋行為,因健保有太多不可控制因素,且長年來給付標準偏低又未修訂,這是壓榨醫界及精神醫療,是不負責任的行為。另修正草案中,當無法查明是否屬精神病人,主管機關應派員到現場。陳炯旭說,派員通常是指精神專科醫師,但除台北市、花蓮縣的精神專科醫師人數較多,其他縣市人力不足,執行上會有很大、很大、很大的困難,因為真的很困難,所以說三次,而這應要有其他支援來處理。新北市康復之友協會總幹事謝詩華說,檢視「精神衛生法修正草」,多著重在醫療端,對於如何提供家屬支持甚少關注,一名精神疾病患者若要回歸社區生活,醫療應是占很小的部分,更需要其他生活資源,於家屬照顧、支持方面應有支持方案,如此可節省後續醫療支出,雖然「精神衛生法」無法成為「精神衛生福利法」,但決不是「精神醫療法」。台大醫學教育暨生醫倫理委員會副教授吳建昌說,衛福部修訂「精神衛生法」是依「身心障礙者權利公約」(CRPD),盼促進身心障礙者完全及平等的享有人權與基本自由,降低在社會上的不利狀態。但修訂草案中,雖規範有多元連續性的社區服務,但政府應盡力提供充足財力、物力、人力資源,建置足夠且實際的互連服務網絡,提升病人及其家屬、親友的支持。陳時中在公聽會後表示,專家意見讓衛福部對修法理念有更多的反思,包括強制住院費用應維持公務預算支應、法官保留等議題,另對社區支持服務相關措施,也有專家認為應名列的更加清楚,這都可以再來討論、修訂。陳時中說,有專家指出,「精神衛生法修正草案」應是以病人及病人家屬為中心的法案,而目前修正草案希望以解決病人問題為切入點,再滿足其他需要為目標,如各地心理衛生中心的社工是骨架,再銜接NGO培力計畫,並與醫療、就業服務等資源互相連結,提高服務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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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18 新聞.杏林.診間
名醫與疾病的對話/聽不到患者說話才知自己聽損,植入電子耳恢復自信心
沉浸在耳機音樂的時光,是我最舒服的時刻,但漸漸地聲音愈放愈大,當自己在做鼾聲研究時,豪放地將聲音開到自己最適合的音量時,周邊的同事摀著耳朵紛紛走避,我才意識到我的聽力出現了問題。那一年是2012年,事後,我逐漸發現尖銳的聲音,如電鈴聲,開始聽不見,還用自己一定太專心工作當藉口,未正視這個問題,頂多簡單做一些防噪,開始減重,但卻還是持續熬夜工作、放大音量生活。聽損影響生活 有時讀唇形2020年5月,那時因為疫情,每位患者都必須戴上口罩,身為耳鼻喉科醫師的我,遇上一位聲音沙啞的患者,患者講話吃力,說出來的話都是氣音,那時我坐在診間,完全不曉得患者當下正在說話,直到患者大聲說一句「醫師你是不是聽不到?」,我才聽到聲音,意識到原來我的聽力已經惡化到這種程度。其實早在2020年2月,我就發現自己的聽力快速下降,但沒有做太多的作為,認為只要放大音量,還是可以正常生活,沒想到聽損早就影響生活。某些時候讀別人的唇形,已經漸漸取代了聽到聲音,就如同5月這位患者,當他戴上口罩後,我根本不曉得他在說話,當時的狀況不僅很窘,也讓我極度挫折。對方講十句 只聽清一句因為5月的事件,我才去配戴助聽器,那時候的聽力檢查,我的成績只有12%,簡單來說,對方講十句話,我只能聽清楚一句話,屬於嚴重的感音性聽損。我還記得當年10月,我去申請「重度聽障」,那是我從來沒想過的一件事。雖然有聽損家族史,但家族史並不會這麼直接造成我聽損,過去的我總認為聽損應該到了60到70歲才會來,反正那時候配戴助聽器也不算少見,也不是一件羞恥的事情。那些原本以為的事情,都在自己50歲的時候一股腦的侵襲來,一拳拳重擊讓自己重新調整自己。別等嚴重聽損 再配助聽器當自己成為真正的病人的當下,才知道生病的感覺,即使我是一位耳鼻喉科的醫師,綜觀病情,知道聽損總有一天會來,沒想到來襲後,才知道生病的模樣。過去總會跟病人說,你現在聽損還沒有到嚴重,配戴助聽器需要自費,可能可以再評估,但現在我都會說「千萬別等到嚴重聽損再來配戴助聽器」,那不只會影響你的生活,連心理都會受影響。配戴助聽器後,我的高頻聽力,語言辨析力還是不及格,而且還愈來愈嚴重,即使助聽器校正,高頻轉為中低頻,還是無法增加自己的語言辨析度,我的老師吳哲民告訴我,趁還沒全聾的時候,植入人工電子耳,別等到後續聽不到,腦部減少刺激後,讓自己退化速度變得更快。植入電子耳 恢復自信心2021年在老師的執刀下植入人工電子耳,目前僅植入左耳單耳,術後第三天,我就開始工作,替患者動刀,逼自己快點重新適應,那次手術的經驗,護理師都是直接把所需的儀器放在我眼前,最後順利完成手術,那次手術也讓自己恢復自信心。植入後一周,第一次開頻,那聲音不是立體的,感覺很奇怪,但漸漸地開始有高有低,那時心中的喜悅,完全沒辦法言喻。接受治療 唱歌不再飆破音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50歲時領到身障手冊,特別是自己很愛聽歌,也很愛唱歌,植入人工電子耳後的人生,飆高音的時候,不再像以前一樣會飄走破音。面對自己生病,從不願面對,或是自己認為很久以後才會面臨問題,到開始接受治療、復健,這一路需要感謝的人非常多,我也非常希望自己走過這一遭之後,能透過自己的經驗給予更多患者面對疾病的鼓勵。李立昂小檔案:現職:長庚醫療財團法人林口總院耳鼻喉部教授級主治醫師兼喉科主任年齡:51歲出生地:台北市學歷:陽明交通腦科所博士班進修、長庚大學臨床醫學研究所醫學教育組碩士、高雄醫學大學醫學士專長:耳鼻喉科學、睡眠醫學、感染醫學、醫學教育、頭頸部癌症、腫瘤免疫興趣:騎腳踏車、唱歌經歷:●林口長庚紀念醫院耳鼻喉部喉科主任●林口長庚紀念醫院耳鼻喉部喉科教授級主治醫師●長庚大學醫學系暨臨床醫學研究所兼任教授●台灣音聲研究會秘書長●前台灣睡眠醫學學會秘書長●國際外科學會台灣分會理事●林口長庚紀念醫院耳鼻喉部住院醫師、總醫師、主治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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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1-15 新聞.杏林.診間
會家暴的癌末病人,救不救?一個外科醫師的領悟:治病容易,治「病人」很難
下次,我再碰到這樣的情形,我要不要聽從大家的勸告,不要醫療,讓他走呢?我想,我不可能任由癌細胞奪走他的命。我認為我一定還會再幫這種人開刀。但是,我也認知到,開刀只是治療了這個病,並沒有救了這個人。救人的濫醫師「你以為你做手術很厲害,是不是?」「我們恨你!」「醫生,你不要救他。」「醫生,你假如幫他治療,你就是壞人。」「醫生,你又不差一個病人。就算做點好事,不要幫他開刀。」我看著一臉無辜,坐在我擠滿了人的診間的這個男人。他頂著一頭凌亂的捲髮,身材瘦小,穿著早該送洗的衣服,用一種求助的眼神,跟我靜靜的對望著。我們兩個人坐著,都沒講話,反而是站在周遭的人,各自發表意見。雖然是七嘴八舌,但看法卻是一致,就是──不要醫他。他是一個得到第四期下咽癌的病人。而擠進我診間的其他人,沒有一個是他的家人,全部都是在診間外的鄰居。鄰居們發現他來看病,不顧病人的隱私,他們全部都擠進來,強烈表達他們的主張。///下咽癌常常發生在抽菸、喝酒、吃檳榔的人身上,算是喉癌裡,比較不容易早期發現,但卻容易淋巴腺轉移的一種癌症。由於發現時都比較晚期,死亡率會比一般的喉癌高很多。「他的病情很嚴重,一定要住院、開刀治療。」「醫生,你不要理他。他常常路倒,睡在街頭。」「做醫生的,縱使在戰場上碰到敵人受傷,也要醫治他。更何況,他只是路倒。」我回答。「醫生,我們比你認識他。」「醫生,你不懂啦。」「醫生,你不要做濫好人。」由於腫瘤已經侵犯到食道,所以在手術中,我們必須先打開肚子,在食道與胃交接處,把食道切斷,並在食道的斷端,綁上長長的線,再把喉嚨,連同食道一起從頸部拖出來,全部切除。這時,之前在食道上綁的線,一端被拉出頸部,另一端還留在肚子,而線的中間這段,就留在食道被移除後,遺留下來的管道空隙中。再來,就是把胃分離出來,捲成一個像食道一樣,直直的管狀。把留在肚子裡的線,綁在由胃做成的管子端,像拉地下纜線般地,將長線慢慢地從頸部抽出來,讓「胃管子」隨著長線,經由原本是食道所在的空隙,從頸部被拉出來。這時候的胃,「身兼母職」,既是胃,又兼任食道。我們將「胃管子」與剩下來的喉嚨縫合,氣管造口做好後,手術順利完成。一年很快就過去,那位第四期下咽癌的病人,也就是加弟,他都按照時間,乖乖地回來複診。加弟的捲髮不再凌亂,衣服也乾淨、整齊。整體療程非常成功,讓我好不得意。///「你以為你做手術很厲害,是不是?」「我們一點都不感激你。」「我們恨你!」又再哭著補上一句「好恨你!」好不容易結束了今天的門診,正想好好地休息一下。不料突然闖進一對母女,劈頭就罵得我莫名其妙。細問之下,才知道原來他們是加弟的太太與女兒。但從加弟住院手術到現在,一年多來,我從來就沒有見過加弟的家人。從她們的口中,我才知道在我面前一臉無辜且聽話的加弟,竟是一個動不動就出手打人的家暴狂。加弟開刀前,經常醉倒街頭。但加弟睡在路邊的那一段時光,卻反而是加弟家裡最寧靜、最安全的一刻。附近的鄰居們都非常同情加弟的妻子和女兒。看加弟睡在路邊,也都不報警,希望他早點醉死,讓這個家庭能夠解脫。現在加弟身體好了,又開始對家人施展他的拳腳。這時,我才明白當初為什麼他們要阻止我治療加弟的原委。加弟的妻子和女兒要求我,至少白天不能讓加弟到她們的小吃店搗蛋,否則她們連生活都會有問題。我說,我除了幫忙安排社工以及精神科醫師參與加弟的治療之外,我無法干涉加弟的生活。「你可以的。」加弟那個長得楚楚動人的女兒說。「我爸爸只有要到醫院看你的時候,行為才會正常。」「而且孽是你自己造的。」好吧,自己造孽,自己擔。那麼,我可以用什麼理由,讓加弟每天到醫院報到呢?天天來看病?健保一定會刪,不可行。打掃醫院環境?加弟會溜出去,也不可行。只有把他留在我的診間,我才能夠監控他,讓他溜不掉。可是加弟又沒有受過醫學教育,加弟留在診間裡,能夠做些什麼,又不會打擾到我們正常的醫療流程呢?我想到一個好辦法,就是讓他清洗耳鼻喉科的器械。我交代門診護理師,把所有耳鼻喉科門診使用過的器械,全部交給加弟清洗後,再送去消毒。這樣,我可以讓加弟忙不完。小吃店可以安心營運,門診小姐也樂得輕鬆,不用再加班洗器械,皆大歡喜。這妙招很管用,加弟的妻子和女兒非常滿意,甚至加弟的午飯,都是由她們小吃店送餐,不需要我來張羅。但是幾個月後,加弟開始做膩了。加弟看到我禮拜天都來醫院做動物實驗,他主動要求參與。加弟的頭腦其實是很聰明的,他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可以很快上手。架設顯微鏡,連上二氧化碳雷射,清除大白鼠的耳毛,加弟做得樣樣到位,讓我的實驗進行得非常順利。因此,當我的正牌研究助理請長假時,我毫不考慮地就叫加弟暫代。沒有想到的是,這竟然是另外一個造孽的開始。///我們的動物是養在地下室四層,加弟在那裡,已經不在我的視線範圍內了。在我面前,加弟除了請假的次數愈來愈多之外,他的表現還算中規中距,實驗也都正常進行著。更重要的是,他的家人也都沒有消息。所謂沒消息就是好消息。直到有一天,加弟的里長氣急敗壞地來找我,提到他們的大樓裡,到處都是不怕人的大白鼠。大白鼠四處亂竄,嚇死那些怕老鼠的住戶們。原來加弟在地下室,認識了一些其他也愛喝酒的朋友。禁不起誘惑,加弟又開始喝酒了。為了不讓我知道,加弟就把老鼠偷偷帶回家養。但老鼠的繁殖速度快,籠子關不了,加弟又喝茫,就讓老鼠在家裡亂跑。加弟的妻子、女兒因前一陣子安心經營小吃店,攢了一些錢,早搬出去住了。我隨里長到加弟家裡。只見大門沒關,老鼠當然可以進進出出,稱作鼠患,一點也不過分。再走進去,就看見幾個由一箱一箱的酒所疊成的床,而加弟及他的酒友們就躺在這些「酒箱床」上呼呼大睡。看到這裡,我心都涼了……///下次,我再碰到這樣的情形,我要不要聽從大家的勸告,不要醫療,讓他走呢?我想,我不可能任由癌細胞奪走他的命。我認為我一定還會再幫這種人開刀。但是,我也認知到,開刀只是治療了這個病,並沒有救了這個人。治「病」容易,治「病人」很難。這又讓我想起另一個找我開耳朵的病人。病人抱怨她開刀後,天天失眠。因為以前耳朵不好,聽不到她老公打呼。現在耳朵開刀好了,聽到鼾聲這麼大聲,太吵,睡不著……●●「人」真的很難醫喔。書籍介紹有溫度的手術刀:一個頂尖外科醫師的黑色幽默作者:陳光超出版社:寶瓶文化出版日期:2021/09/27作者簡介陳光超:‧《商業周刊》百大良醫‧榮獲「國家新創獎」及國際10多項專利‧發展電子耳(人工耳蝸)醫療技術,領先全球,不但引起國際醫學界關注,歐洲、日本及韓國等不少機構邀請演講,也成功開展國際醫療‧聯合報「元氣網」專欄作家畢業於陽明大學醫學院醫學系,目前為中國醫藥大學附設醫院全方位聽覺健康中心副院長,以及耳鼻喉部主治醫師。在專攻頭頸手術超過20年,完成的頭頸癌手術超過5000例後,2000年,他接觸電子耳,獲得「亞太人工電子醫學會」論文首獎。2004年,他開始發展電子耳醫療。2007年,經由他不斷鑽研手術技巧,發明各種鉤子,每次縮短0.5公分,直到手術開口縮小到2.5公分,且患者不用剃髮,這創下台灣醫界電子耳傷口最小的紀錄,而在2008年,他戮力研究,原本術後4星期才能開機,他卻首創術後24小時就開機,領先全球。他的出色表現,引起國際醫學界的關注。自此,歐洲、日本及韓國等不少機構邀請他去演講,他的患者更不限於台灣。2020年,他帶領中國醫藥大學附設醫院策略聯盟團隊,開發出「人工智能輔聽器」醫療技術。透過輔聽耳機,照護銀髮族以及提早預防老人失智,榮獲十七屆「國家新創獎」殊榮,另外,他個人也獲得國際10多項專利。被推薦為《商業周刊》百大良醫,也持續大力開展國際醫療,至2020年,已有超過700位海外患者,跨海來台就醫。曾經擔任亞東紀念醫院人工耳蝸中心主任;振興醫院耳鼻喉部部主任;新光醫院耳鼻喉科主治醫師;台北榮民總醫院耳鼻喉科總醫師、主治醫師;屏東龍泉榮民醫院住院醫師。延伸閱讀: 蔡依林「王牌經紀人」蔣哥的生命告白...面對摯愛成了植物人:「一場溺水戲,差點讓我在電影院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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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1-07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醫師要醫人,得先了解人性、體會病人的感受!
【編者按】繼上週邀請醫師以「教我人生的病人」為題,本週邀請社會大眾以「教我人生的醫師」與我們分享他們的經驗。一位病人家屬分享這位醫師教會病人與家人以正確樂觀的態度面對疾病,而提升全家人的生活品質。一位病人回顧過去的一場大病,因為醫師給他難忘的人生諍言,而在康復之後與心愛的家人注重養身保健,並遨遊四海,深覺此生無悔無憾。一位又是醫師家屬又是病人的作家以其豐富的人生經驗說出「好醫師並不是知識最好,也不是技術最好,而是醫病關係做得好,獲得病人的信賴,能關心病人,體會病人的感受」。我們期待這類醫病雙方分享的人生經驗,使醫師更重視做對病人身心有益的事,而病人也更珍惜因為生病而學到的人生經驗。2021年到了年末、冬至,2022春的腳步已悄悄的近了。歷經兩年全球性的新冠病毒(變種、變異)肆虐,國際交流受阻、經濟崩壞,各國都有失業、通膨、人際關係改變等等壓力,人類固有的規範和秩序面臨考驗,不得不重新調整。新年帶來省思遠超過歡樂。在二十一世紀初剛剛脫離「中年」的我輩,今年已然是逼近70的「老年人」了。雖說「人生七十才開始」,然而身體頻發的警訊,身不由己、時不我予的感嘆常在不經意時流露無遺。往好處想,此時不正是回顧自己的人生、反思自己生命的意義何在的時刻嗎?在我的家族裡,親近的長輩、同輩、晚輩都有非常多醫界人士,但是,無論多麼的重養生、勤鍛鍊,多麼學識淵博的醫學專家,到了這年紀還是難免要時常進出醫院,當了病人。因此,醫師、病人,病人醫師,經常有角色置換不對盤,甚至於自我認知混淆,或是角色錯亂的情事發生——有的醫師變成一個不乖的病人,有的病人自己當起醫師來,下診斷、開處方。情節輕者可以當他是「不可愛的老人」一笑置之,嚴重的卻有可能釀成人命攸關的悲劇。我年輕時就有很多陪伴長輩就醫的經驗。醫師望、聞、問、切的態度,候診室的病人百態,陪病者與醫師、與病人的互動等等,都像是一本一本可讀性很高的書。我未必能讀懂這麼多人生故事,但至少可當作人生參考,超前佈署,為自己提早做好該做的人生功課。有一位長輩,她的先生是早年很知名的醫學教授,已過世。但她念念不忘先生的豐功偉績,她以為全醫院的人都該認識他而對她另眼相看。她常常勉強她的孩子去追蹤醫師的資歷是否夠格來醫治她,也想盡辦法要拜託到院長級的主治醫師來看她。殊不知經由人情拜託才請來醫師診治,這樣好嗎?真讓人覺得她不但身體沒病,連意志力和虛榮心也一樣強!家人無奈,也無法糾正她。直到她逐漸老了,失智、也失能了,再也無法掌控任何事物,過去所計較的名望、地位和財富都化為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子女雖有孝心卻也不免如釋重負,無言的陪伴她,默默走向生命的終點。這種情況應該已經是做人處事的範疇,而非僅「醫」、「病」的關係。上述那位挑剔的老太太也曾經遇到並非「名醫」的年輕醫師,並不因為病人嫌他不夠格而不悅,反而體貼的問:「阿嬤,您會不會悶悶的?覺得呼吸不順嗎?您如果覺得痛或哪裡不舒服就要說喔,您不要忍喔,這樣,(摸摸她的頸部)有沒有覺得好一點?」這一招果然非常受用!醫生看出病人只是「討拍」而已,她需要的只是呵護和關心。這位年輕醫師的情緒管理真是超高段的。最近閱讀陳永興醫師的最新著作《台灣醫界人物百人傳》以及續集,將醫界人士分別在教育與研究領域、奉獻與人道醫療,從政與社會運動,行政、公衛、社會公益、人文藝術等等領域具有卓越成就者分篇探討,充滿了拯救生命、重建人文的情懷,令人肅然起敬,我雖非醫者也承蒙啟發。如果要我選出「那位教了我人生的醫師」,心目中倒有一位,就是畢生推動醫學人文、在擔任台大醫學院院長期間整修「醫學院二號館」,並改名為「醫學人文館」的謝博生教授。謝教授有豐富的人文涵養,一生撰寫腎臟學及醫學教育相關學術論文百篇之外,還有醫學人文及醫學科學相關專書十冊。2018年2月,台灣遭逢十年來最強也最久的寒流,謝博生醫師因腦中風突然過世。一生致力關心醫療、社會和長照,並推動「善終」——避免無效醫療、電擊、插管,減少家庭、社會及醫療成本浪費的謝教授,一如他的主張,尊嚴的走完生命旅程。「我是老師,死後也想繼續當老師。」謝博生教授實踐了他生前的主張,盼用自己的肉身,傳承醫學人文的道理,他成為台大第一位捐出自己大體的醫學院院長。醫療不止於治療器官、治療疾病,「要醫人,得先了解人性。好醫師並不是知識最好,也不是技術最好,而是醫病關係做得好,獲得病人的信賴,能關心病人,體會病人的感受,這方面能做得好才是好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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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1-07 新聞.杏林.診間
掙扎於不可放棄救治的醫學教育,翻遍法條只為解除病患家屬痛苦!謝景祥不忘初衷、推動善終
「當我在台北榮總實習時,有一天晚上病房值班,有4個肝硬化老榮民、同時食道靜脈大量出血。」嘉義市陽明醫院院長謝景祥回憶道,當時他們的狀況無論採取任何醫療行為,都註定死亡。那時候我滿腔熱血,一直努力為他們做CPR(Cardiopulmonary Resuscitation,心肺復甦術),可惜最後仍然是徒勞無功。這是謝景祥思考病人自主權利的起點,經過30餘年後,他參與催生《病人自主權利法》,讓台灣成為亞洲第一個訂定專法,完整保障病人自主權利的國家,確保病人善終的意願,在意識昏迷、無法清楚表達時,仍獲法律保護,並得以貫徹,堪稱台灣醫療史的重要里程碑。出生於1958年的謝景祥,雖然提早2年入學,但在彰化高中畢業後,即應屆考進陽明醫學院(現已併入陽明交通大學)醫學系。其實,在大學聯考第一天,他發燒至38.9℃,導致數學成績不如預期,與第一志願台大醫學系失之交臂;經過思索,他決定不重考,成為陽明醫學院第一屆學生。「下鄉」後決定留在嘉義市陽明醫學院首任院長韓偉,是位虔誠的基督徒,視學生如親,亦如父親般嚴謹,但事事以身作則,學生無不心服口服,對他又敬又愛。謝景祥說,創院初期,全體醫學系學生一律住校,一絲不苟的韓偉,不僅要求學生的學業,也很在乎學生的言行、生活習慣,「耳濡目染下,我也學會如何自律,並對未來的從醫生涯,充滿使命感。」因為雙手頗為靈巧,且在手指靈活度、手眼協調程度測試,一直名列全系前1%,因此在選擇科別時,謝景祥選擇了需要精密技巧的骨科。退伍後,他回到先前實習的台北榮總任職,還曾獲台北榮總指派,前往美國哈佛大學,學習人工關節技術;謝景祥感謝地說:「這段經歷除了讓我大開眼界,也讓我認真注意先進國家的醫學觀念、趨勢。」早年,陽明醫學院醫學系只招收公費生,規定畢業生都得「下鄉」,不能一直留在台北榮總,一定得前往榮總在各縣市的分院歷練。謝景祥選擇離老家較近的嘉義榮民醫院(現為台中榮總嘉義分院簡稱嘉榮),沒想到,他就此留在嘉義市,還創辦了陽明醫院。嘉義榮總位於嘉義市南境,鄰近台一線。但謝景祥初到嘉義榮總任職時,卻驚訝地發現,發生在台一線的車禍,傷者、家屬都指定送至距離較遠的林綜合醫院,而非近在咫尺的嘉義榮總,後來才發現,「先前,榮民醫院體系的醫師有許多由非正科的軍醫轉任,醫學知識、技術較為落後。」隨著陽明醫學院畢業生陸續進駐各科,嘉義榮總業績、名聲快速提升,謝景祥更躍居嘉義地區業務量最大的骨科醫師;因此,他決定留在嘉義市發展,即使台北榮總徵召他回任,他也不為所動。謝景祥微笑地說,「留在嘉義市,我會成為當地骨科第一把交椅,但回到台北市,就只是眾多骨科醫師的其中一人,當然選擇前者。」事業發展順利,不忘從醫初衷因為醫術精良,並擁有眾多忠實病友,謝景祥著手創業,承租30床的良友醫院並改名為陽明醫院,以陽明為名,乃紀念自己的醫學生涯,起自陽明醫學院。而在7年後,更是在醫界前輩的建議下,從法院拍下了已歇業的林綜合醫院。「當時,林綜合醫院已是第八拍,在房地產市場,根本乏人問津;由於是醫院用地,連建商也興趣缺缺。幸得如此,我得以以較實惠的價格購得。」謝景祥坦承,擁有300個床位的林綜合醫院,對先前只有經營30多床位醫院經歷的他,是規模龐大的事業體,「標下林綜合醫院,其實不在當時我的職涯規劃內。」創辦陽明醫院後,謝景祥以骨科為骨幹,逐漸發展、充實其他科別;「因為到骨科求診的病友,大多是年長者」,陽明醫院逐步增設同樣以銀髮族為主要客群的心臟科、腎臟科。目前,陽明醫院共有21科,已從骨科專門醫院茁壯為中型的綜合醫院;謝景祥迄今仍堅持,「先找到好的醫師,再開設專科」,絕不為擴張而擴張。事業發展順利,但謝景祥始終未曾忘懷從醫初衷。發生在陽明醫院呼吸照護病房(Respiratory Care Ward,RCW)的一件事,讓他回想起實習醫師備受衝擊的那一晚,與持續多年的疑惑,就此加入推動制定《病人自主權利法》的行列。在陽明醫院創立初期,在政府的政策鼓勵下,增設呼吸照顧病房,安置病重但未病危,且長期需要呼吸器治療的病患。不過,若干待在呼吸照顧病房的病患,已是植物人,有些更已臥病多年,倚賴呼吸器延續生命,實生不如死,更衍生諸多家庭、社會問題。翻遍法條解除病患家屬痛苦數年前,一位呼吸照顧病房病患的家屬,因父親已成植物人2年,請求主治醫師關閉呼吸器,讓父親脫離痛苦。然而,縱使家屬再三保證,此提議乃是全家人深思熟慮後的共同決定,絕不會事後反悔、興訟,但主治醫師仍擔心沾惹官非,遲遲不肯同意。最後病人家屬找到謝景祥院長求助。「我曾幫這位病患換過人工關節,印象仍相當深刻。」謝景祥嚴肅地說,他可以體會家屬的感受,但此舉違背了他奉行多年的醫學信仰。「每位醫學生都不斷被教育,就算僅有一絲絲生機,也不可放棄救治。」「老師從來沒教過我,什麼人不要救。」內心正反意見交戰許久後,思及「如果我是那位躺在床上的病患,也不希望身上插滿各種管子」,決定應允家屬的提議。謝景祥翻遍相關法律條文,終於在《安寧緩和醫療條例》中,找到適用的條文,「此條文規範相當嚴謹,必須病患的配偶、父母、子女全數同意,醫師才能關閉病患的維生設備」,且病患並須是「罹患嚴重傷病,經醫師診斷,認為不可治癒,且有醫學上之證據,近期內病程進行至死亡已不可避免者」。最後,謝景祥商請該病患的配偶、四名子女簽署同意書,這些家屬即該病患的遺產繼承人,並與律師再三確認,在法律上已毫無疏漏,「因為有資格告醫師的家屬,都已在同意書上簽名」,「在配偶、四名子女的共同見證下,由我關閉呼吸器,由主治醫師拔管,讓病患善終!」(本文獲《醫學有故事》授權刊登,完整內容請看>>精采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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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31 新聞.杏林.診間
名醫與疾病的對話/黃達夫膽結石引起腹膜炎 鬼門關前走一遭!
口述/和信治癌中心醫院董事兼院長黃達夫因為膽結石,前年我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我會定期做健檢,前年體檢發現膽囊有沙,不久後出現短暫的黃疸,於是決定開刀切除膽囊。十幾年前,在美國杜克大學開了腦部手術,開刀的前一晚,醫院為我施打一劑標準劑量的預防癲癇藥物靜脈注射劑,結果血壓急速下降,緊急處理後才穩定下來。同時發現我對麻醉藥很敏感,這對手術團隊是一項考驗。兩顆結石堵住總膽管出口沒想到,除了體質較敏感外,我的體內構造竟然與一般人不一樣。本來因膽囊結石,醫師照著標準作業流程,進行膽囊切除手術,並順利出院。但卻在一周後的例行晨會中,我突然腹部劇痛,幾乎走不出會議室,同事們用輪椅將我送到急症處理室。劇烈的疼痛,讓我沒辦法做任何檢查,止痛的麻醉藥也用到很高的劑量。直到第二天,做檢查才發現,原來是膽道先天異位,兩顆結石堵住總膽管出口,導致我先前切除膽囊的接口裂開,而引起腹膜炎,只好再回醫院開刀房處理。對抗生素過敏引起休克在準備手術前的檢查過程中,又引發吸入性肺炎,因此過程非常驚險。手術前後也發現,我幾乎對所有抗生素都過敏,不是出疹子、全身紅腫、發癢,就是呼吸困難、引起休克。平常我都鼓勵病人盡早下床走動,才能快速復原。但我當時既沒食欲也沒有力氣下床,因此在不得已情況下,醫療團隊開了院內常給癌症病人使用、刺激食欲的處方。腎上腺素分泌嚴重不足但處方對我沒有助益,情況還更差。檢查才發現,這個刺激食欲的藥物,壓抑了我的腦下垂體功能,導致腎上腺素的分泌嚴重不足,這是一個罕見的副作用。也因為我的情況,不久後醫院內的醫師接到一名從醫學中心轉來的小兒病人,體力很差。這名病人當時也在使用刺激食欲的藥物,他停藥後,精力就恢復了。這次生病的經驗,讓我再次體會到,過去我常説的,「病人是最好的老師」。我自己當病人,教了我自己及院內的醫師,了解了這款藥物罕見的副作用。也讓我對醫院內的醫療團隊更具信心。我的病程充滿挑戰,我用肉身考驗他們搶救急重症病人的能力,他們不但通過了我出的困難考題,還戰戰兢兢地把我照顧好了,「我可以很放心地交棒了!」平常我沒有特別的養生之道,只是遵循一般醫界的建議,均衡飲食、不抽菸、不酗酒、不喝糖水。●醫學辭典 膽結石膽結石依生長部位不同分為膽囊結石和膽道結石,主要成因是膽汁濃縮成結晶,就變成結石。但因濃縮的成分為膽固醇、膽色素、鈣質、蛋白質以及少量脂肪酸等,也會有不同的結石種類,主要和先天體質有關,不過常吃高熱量、高膽固醇食物者、家族遺傳、肥胖、糖尿病患者,是膽結石的危險族群。膽結石不一定要拿掉,如果健檢發現有膽結石只需要定期追蹤,若擔心復發風險或已有症狀,先處理膽道結石,再處理膽囊結石。諮詢醫師╱書田診所肝膽腸胃科主治醫師邱展賢●黃達夫小檔案現職:●和信治癌中心醫院董事兼院長●黃達夫醫學教育促進基金會董事長●美國杜克大學內科教授專長:●癌症預防●內科學及血液腫瘤學等經歷:●財團法人國家衛生研究院醫學教育論壇召集人●中華民國癌症醫學會理事長●美國癌症學會癌症預防●診斷及治療委員會評議委員及主席●美國杜克大學癌症中心臨床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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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26 名人.傅志遠
傅志遠/專業之後 斜槓之前
在病房或手術室的工作之餘,我常找些時間和年輕醫師或醫學生討論案例或相關的教學活動,也會開放提問。「老師,你可以跟我們談談怎麼當個作家嗎?」「我也很想像你一樣經營一個有聲有色的粉專,可以給我一些建議嗎?」「除了醫學之外,我也想發展斜槓專長。」除了專業討論外,年輕人常問我這類的問題,他們對我醫師之外的另一個身分很有興趣。很多年前我也是醫學生,可能是不夠認真、不夠討老師喜歡,也可能那時候醫學教育的風氣不盛(直到近幾年,「醫學教育」才成為一門顯學),所以常在臨床學習時遇到困難,或是被冷落,不被當一回事。那時的自己,很期待有人向我傳遞醫學的知識與技術,很期待有老師認真地教我評估病人、各種處置技術、影像判讀、檢驗數據判讀。我只要能得到這些知識,就能運用這些知識當個好醫師。我需要老師教我醫學專業,就算他沒有耳提面命「好好當醫師」,我也知道要「好好當醫師」。在我成為醫學中心與醫學院的老師後,很努力地把醫學知識傳遞給學生,但僅只於專業知識的傳遞。就像自己的成長過程一樣,我以為「好好當醫師」是人人都知道,根本不用老師提醒的事。所以我也不會刻意提醒學生這件事,直到最近,我才意識到不是人人都這麼想。和一位深諳教育的同事談到這個問題,「現在的知識取得太容易也太多元,網路、影片、社群軟體,醫學生不像我們當年,那麼需要老師教他們專業知識。」「他們需要老師告訴他們,怎麼樣『好好看病人』,『把病人當一回事』,『好好當個醫師』。」同事的見解回答了我心中的疑問。「先把醫師當好。」「醫師是我們的本業,先做好本業再來發展斜槓;而不是只有醫師的頭銜,然後在非醫療的部份投注的心力更多,這樣有點本末倒置。」於是在與年輕醫師的談話當中,我總是千篇一律地強調這件事。我每個月大大小小的演講邀約,大致分兩類,一類就是談我研究著墨較深的「多重外傷處置」或「骨盆外傷處理」;另一類則是分享我在醫療專業之外的「斜槓發展」。確實,除了醫師、老師、研究者之外,我也發展其他的興趣:寫作、演講、網路經營等等……演講當然得穿插一些故事或笑話,才能讓內容更豐富有趣,然而在每一場暢談「斜槓人生」的演講最後,都會提醒聽眾:「追求斜槓的前提是醫療本業要做好,唯有做好醫療本業,才能獲得『同儕認同』,得到『同儕認同』的斜槓才有意義。」要用聳動的文字、誇張的標題照片,來描述醫療現場,或者談些怪力亂神風花雪月,以吸引讀者(或觀眾)的目光與網路流量,技術上並不困難,然而我總擔心自己會淪為譁眾取寵之輩。在追求斜槓之前,我得先追求專業上的肯定,因此對於學生們,我談的都是專業醫療,很少跟他們提醫療之外的工作與身分。(或許他們也是我的讀者或粉絲,但醫院裡我們就是專業上的交流。)在「很會寫文章」、「很會演講」、「網路很有趣」這些評語之前,我更希望大家注意到我的醫療專業與醫學研究成果。醫師跟作家兩個身分,我重視醫師遠勝過另一個,因為這是我的本業。專業之後,斜槓之前,醫師/.../.../.../...可以無限斜槓下去,但是醫師永遠排第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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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07 新聞.杏林.診間
感恩敘復健情/生命倒數計時 連倚南盼做更多事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你想怎麼道別?現年87歲的台灣復健醫學之父連倚南罹患胃癌,11月時被醫師判定只剩一個月的壽命,因此11月27日學生們為他辦了一場感恩餐會,為他送別。連倚南表示,人到最後幾天還能見到這麼多人,覺得熱鬧非凡,「一點都不感傷」。太太過世後 他確診胃癌連倚南於今年四月被診斷罹患胃癌第四期。連倚南說,三月時太太過世,當時覺得腰痠背痛,以為他只是因為過於操勞而引起背痛。但觀察兩周後發現不太對勁,身體檢查才發現,腫瘤細胞已經轉移到肝臟,「裡面都是一顆一顆的圓球」,進一步檢查確診罹患了胃癌。「一開始的化療讓腫瘤縮小,病痛消失,像好了一樣。」連倚南心想,應該有機會好轉,因此只告訴了親近的親友,沒有告知其他人。9月病情惡化 化療未好轉不料,九月開始病情惡化,雖然進入第二階段化療,卻沒有好轉。11月看診時,醫師更直接告訴連倚南,「恐怕只剩一個月的壽命」。「我覺得剩下一個月的壽命,不能不讓大家知道,尤其幾十年的老朋友,如果不告而別,恐怕對不起老朋友。」於是,連倚南將罹癌的訊息告訴了學生,以及在世界各地的老朋友們。消息一出,除了復健科醫學會等故舊學生,利用兩周時間籌畫了11月27日的餐會,與連倚南見面、敘舊;就連沒聯絡在中國大陸的學生、美國和日本朋友也接連利用視訊與他話家常,每天也幾乎都有學生、老朋友登門拜訪。「日曆上畫記 消極的人才做」「每天都有人約,我沒有時間感傷。」連倚南雖然口中抱怨,但有些人傳老照片、有些人帶了各種養身補品探望,「我充分瞭解,也感謝他們的心意」。對於時日不多,連倚南不會在日曆上畫記、倒數。「那是消極的人才會做的事。他表示,還有很多事要做,包括復健醫學從無到有走到今天,還有許多事情要做。連倚南說,走到人生最後幾天,能和想見的人都見上一面很不容易、很開心,但等過完這一波「見面潮」,希望趕快重回工作崗位,為復健醫學的未來鋪路、繼續奉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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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07 新聞.杏林.診間
復健醫學之父生前告別式 獲頒一等獎章
「台灣復健醫學之父」連倚南教授四月時被診斷罹患胃癌第四期,11月被判定只剩一個月壽命。因此,11月27日復健科醫師及物理、職能、語言等復健相關科系200人齊聚一堂,為他舉辦「感恩連連再敘復健情」感恩餐會。當天連倚南獲衛福部長陳時中頒衛福部一等獎章外,副總統賴清德也錄製影片參與。推動復健醫學 無役不與在復健尚未成為專科的五○年代,連倚南堪稱是台灣復健醫學的拓荒者,從內科轉任復健科,培訓復健醫療團隊所需專業人才,現在復健科及物理治療領域的許多專業人員和學者,不論直接或間接,可說都是他的學生。台灣復健醫學相關事務,連倚南都無役不與、積極推動,不僅參與第一代殘障手冊的起草,2000年退休後更成立「連倚南教授復健醫學教育基金會」,提供獎助學金讓各國醫師能來台灣學習復健。教導嚴格 賴清德忘不了畢業於台大復健醫學系的賴清德表示,永遠記得在復健醫學系時連教授孜孜不倦、嚴格的教導,尤其連倚南對復健醫學的見解,「醫學為生命增添歲月,復健為歲月增添生命」,更是深植在他的心中。復健醫學會理事長李紹誠表示,自己雖非直接受教於連倚南,但因擔任復健醫學會理事長,長期在連的身邊觀察,對其不遺餘力地推動復健醫學深感欽佩。故舊學生敘舊 200人趕來李紹誠說,聽到連教授生病的消息很難過、不捨,但這場活動沒有用「生前告別式」這五個字,因為連倚南喜歡熱鬧,便用辦派對的形式,讓大家能讓好好敘敘舊,大約200人出席,很多人還直接從南部上來。物理治療學會理事長王子娟表示,台大復健醫學系是連倚南教授成立的,因此在兩周內就邀集這麼多人參與活動,現在在復健科及物理治療領域的許多專業人員和學者,都是他的學生。「連教授是很有能量的人,他教書教得很好。」王子娟說,這不止於課堂教學,也包括在臨床教學時,連教授準備隨堂考,學生要是回答的不對,他會立即糾正,相當嚴格,學生壓力都很大,但是收穫也很大。李紹誠說,從連身上看見對生命的態度及對專業的執著,雖然籌辦時間緊湊,但能「剛好在這時間點、在這個位子幫忙辦這件事,就一個字『值!』」李紹誠表示,這場餐會雖是「生前告別式」,但當天連倚南仍心心念念著復健醫學未竟之事,並說「若自己是一匹千里馬,就只是一匹;若能養千匹馬,就能帶動更多更多馬。」期盼連能活得更久、更好,繼續帶領復健醫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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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03 新冠肺炎.COVID-19疫苗
陳時中:高端獲國際認證機會高 不排除列入第3劑
COVID-19疫苗第3劑昨天開打。指揮中心指揮官陳時中今天表示,他認為高端獲得國際認證的機會高,是否會列入第3劑選項則要看要看高端的混打試驗結果,任何可能性都要去掌握。因應COVID-19(2019冠狀病毒疾病)新型變異株Omicron,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指揮官陳時中昨天宣布開打第3劑疫苗。陳時中今天上午至林口長庚醫院出席「第十三屆紀念王創辦人永慶先生國際醫學教育研討會」後接受媒體聯訪時表示,第3劑才剛開打1天,尚未看統計數據,但打的人應該還不多。針對中央提出在大賣場、百貨公司設接種站以鼓勵民眾接種COVID-19疫苗,台北市仍傾向在醫院施打。陳時中說,以中央立場、目標,是希望以多元管道讓大家把疫苗打好,至於手段就不強制,也尊重各縣市政府,但以過去的經驗,可近性對疫苗的施打率是會有影響的。至於在賣場打疫苗的方法,被北市質疑是亂槍打鳥,陳時中表示,這樣的施打做法在流感疫苗、H1N1等疫情時都有做過,不需要去汙名化。針對高端獲得獲得國際組織流行病預防創新聯盟(CEPI)的共同出資,執行一項疫苗混打(heterologous)及追加免疫的臨床試驗(亦稱Mix andMatch第三針混打試驗)。陳時中說,他認為高端獲得國際認證的機會高,加上高端獲得世界衛生組織(WHO)納入「團體試驗疫苗」計畫的2支疫苗之一,都是經過專家檢視資料,才會做這麼大的投資,相信大家認可它會成功的可能性是很高的。針對是否會把高端列入第3劑的疫苗選項,陳時中說,要看高端的試驗結果,但任何可能性都要去掌握。陳時中在會中宣講時表示,2年來國際疫情一波波沒有停,台灣就只有一波,找不到源頭也只有15例,世界上很少見,但那波疫情也給很深的教訓,也給了改進的可能性。陳時中也說,次世代的疫苗都沒有很大的變化,希望莫德納有真正的次世代疫苗,「我們也保留這樣的採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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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14 名人.傅志遠
傅志遠/一場醫學生的「軍備競賽」
每年十一月是各醫院的住院醫師招考季,一如往常,熱門的專科或醫院競爭相當激烈,應聘的醫學生無不力求表現,希望能在眾多面試者中雀屏中選。除了臨床工作,我近年也在醫學教育有所著墨,這段時間看過非常多份履歷,也擔任過好幾次考試的面試官。對於剛畢業準備投入職場的年輕醫師,有些過來人的勸告,也有些心得與感慨。醫師間的口語溝通中,偶爾會中英文夾雜,更精準地說,是中文對話裡加入幾個不倫不類的英文單字。有時是因為專有名詞需用英文標示,有時只是約定成俗的習慣用語,例如「我上個月run到外科實習,那邊的VS非常teaching,也讓我做了很多procedures……」這段類似火星文、不中不西、英文用法也不對的句子,其正確翻譯為「我上個月輪訓到外科,那邊的主治醫師都熱衷教學,也讓我有許多實際操作的訓練。」在醫師或醫學生的「口語」對話之中,這是稀鬆平常的一段話,可是許多醫學生會不自覺地在自己的自傳履歷裡這樣寫。無論美編設計再精美,社團經歷、在校表現多麼顯赫,看到這樣不倫不類的自傳,身為考官的我,其實已經打了折扣。在校表現除了白紙黑字的成績單之外,醫學生常透過興趣、專長、社團參與等,來凸顯自己的特色。幾次面試下來,我看到的是一場比較資源投入的軍備競賽,一場失控的軍備競賽。以「課外興趣」來說,學攝影無庸置疑是一項很花錢的興趣,投資相機、鏡頭、雲台、閃光燈……我不懂攝影,但我看過玩攝影的朋友那一箱一箱的行頭,不是一般人玩得起。在這個時代,攝影似乎已經是最普通的興趣,我也遇過興趣是馬術、法式餐點、騎重型機車的醫學生。某次面試結束前,一位資歷顯赫的同學,堅持要我給他兩分鐘:「我可以用法文自我介紹!」嚇得我立刻阻止他:「不用!這份工作不用會講法文,而且講了我也聽不懂。」如果他用全台語或全客家話自我介紹,說不定對未來工作還有點幫助。我當學生的時候,也流行參加醫療服務隊,進行偏鄉服務,在那個年代,所謂的「偏鄉」,指的是雲嘉南、花東,遠一點頂多離島;攤開現今醫學生的偏鄉服務,多的是尼泊爾、印度、馬紹爾群島……當年除了母校附屬醫院之外,也會利用寒暑假到其他醫院見實習,看看其他醫院的工作環境,這裡所謂的「其他醫院」,是指「台灣的其他醫院」;最近收到的應徵履歷中,超過一半的「他院實習經驗」,是去哈佛大學、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法國或瑞典某家聽起來很厲害的名校,進行海外交換實習。我相信,這些都是用資源(錢)堆疊出來的成績,身為考官,我不太會被這些看似顯赫的經歷打動,更在意的是紮紮實實的成績、應對與工作表現。但是不得不說,失去平衡的資源分配,失控的軍備競賽,可能正一點一滴壓縮資源有限的孩子求學與求職空間。這是近日擔任醫院招考面試官的所見所思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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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13 醫聲.院長講堂
院長講堂/ 和信治癌中心醫院院長黃達夫:立志把癌症病人照顧到最好,降低癌症發生率
「成功沒有魔法,『全心投入』與『持續實踐』是不二法門。」和信治癌中心醫院院長黃達夫期許,能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真正想要服務病人的夥伴,有志一同、群策群力把癌症病人照顧到最好。和信癌患 五年存活率達74%癌症已連續39年高居國人十大死因榜首。與30年前相比,當時台灣癌症平均五年存活率不到三成,現在約為五成,已十足進步,而和信所照顧的癌症病人,平均五年存活率更達74%。癌症在1981年躍升為我國十大死因首位,時任政務委員及行政院科技組召集人的李國鼎希望成立一所國家等級的癌症中心,和信治癌中心醫院因此籌設,黃達夫於1998年出任院長。黃達夫表示,當時他在美國擔任杜克大學癌症中心臨床主任,也取得終身教職,但在李國鼎力邀下,於1989年回國,並在海基會前董事長辜振甫捐款新台幣四億元下,籌建和信醫院。醫師各自為政 整合最困難然而,籌建以癌症治療為主的醫院並不容易。黃達夫坦言,癌症不是單一因素造成,除了遺傳基因外,更多是外在環境影響所致,因此需要跨科整合治療。他以乳癌治療為例,依據腫瘤大小、特性,以及是否有淋巴侵犯,就會有手術、藥物、放射線治療等不同的搭配。但在醫院,各個科別往往各自為政,導致「整合」最困難。醫師薪資 不以看診量衡量由於多數醫院醫師的薪資主要來自看診量,負責手術的外科醫師,便可能兼作化學治療,或是不願意把病人轉去其他科別。但化療藥物有毒性,治療的合併症也可能帶來死亡。化療不只是給藥,也要充分了解藥物副作用,因此需要腫瘤內科醫師開處方和藥師控制劑量。在和信醫院,外科醫師不執行化學治療,且不同科別的醫師必須「一起」會診同一個病人。黃達夫說,和信醫院不以看診量來衡量醫師薪資,是以醫師的訓練背景、經歷和同儕互評機制調整薪水結構,醫師間才會彼此互助。他也和健保署協調以論質計酬的給付制度,以利各科整合和維護醫療品質。幫病人更健康 別再怕復發除了提升癌症病人的存活率,黃達夫強調,降低癌症發生率是和信下一階段的重要使命。目前在和信治療後存活的病人已超過五萬六千人,如何幫助這些病人活得更健康,不再擔心癌症復發,也是重要課題。和信將在關渡地區推動存活者健康促進計畫,包括民衆教育、居民健康防治慢性病等,進一步預防癌症發生。黃達夫養生祕訣:只吃半碗飯 不喝糖水 走路健身82歲的和信治癌中心醫院院長黃達夫,受訪時聲音宏亮,好似中壯年人。「我沒有特別的養生之道,也沒有特別的禁忌。」黃達夫表示,他只是遵循一般醫界的建議,「均衡飲食、不抽菸、不酗酒、不喝糖水」。黃達夫說,因為研究癌症,了解環境、生活習慣等外在因子累積,都是致癌的因素,像大多數的肺癌與吸菸有直接關係;胃癌與幽門桿菌、大腸癌則與飲食、運動少有關。所以,養成良好的飲食、生活習慣是每個人要做的事。由於父親那邊有糖尿病家族史,黃達夫長期遵照醫囑服用高血壓及糖尿病兩種慢性病的藥物,也非常注意控制飯後血糖,因此三餐飲食是「什麼都吃」,但蔬果量較多,其他較少,也只吃半碗飯並放在最後吃。黃達夫從小不愛室外活動也不愛流汗,寧可窩在家看書。直到十年前,他與兩個孩子及孫子孫女一起度假時,因走路路程較遠,多年前跌倒受傷的關節竟然開始疼痛,他才警覺,「如果不開始鍛鍊筋骨,隨年紀漸長,可能很快就無法自由行動了!」從此,在休假日時,黃達夫會在台大校園、大安森林公園規律地走路,上、下午各走一趟,共走一萬步;平日則走跑步機,維持自己的活動度。除了透過飲食和運動維持健康,黃達夫也很重視員工健康。醫院不僅提供員工免費的健康午餐,並設有健身房、小憩的空間。他笑說:「常看到員工在健身房裡活動呢!」黃達夫小檔案年齡:82歲專長:癌症預防、內科學及血液腫瘤學等現職:和信治癌中心醫院董事兼院長、黃達夫醫學教育促進基金會董事長、美國杜克大學內科教授、台灣醫學院評鑑委員會主任委員學歷:台灣大學醫學系經歷:國衛院醫學教育論壇召集人、衛生署國家醫療品質委員會主任委員、中華民國癌症醫學會理事長、美國杜克大學癌症中心臨床主任、美國癌症學會癌症預防、診斷及治療委員會評議委員及主席給病人的一句話很多時候,癌症是自己造成的。80%慢性病包括癌症,可以預防。因此,養成良好的飲食、生活習慣是每個人自己要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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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10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醫業在近世代的轉型 科技進步改變了診斷的精確及時效
【編者按】這星期收集了一位年逾八十,回國已經二十幾年,仍舊認真照顧病人、教導醫學後進、關心醫療大環境的醫界前輩,最近三個月來在疫情下,在台灣、短期回美探親、剛回國所陸續寫出的三篇文章。希望以他年輕時長期在美國教學醫院行醫以及回國服務多年的經驗,冷眼旁觀台灣的醫療,以及回顧過去在美國、台灣照顧病人的一些想法,希望可以引起國人省思,我們更歡迎醫界更多的回應。【延伸閱讀:「全民健保」讓人人可享受就醫及治療 該如何維持醫術與算術的平衡?】最近回到過去在國外參與研究及敎學的醫學中心及附屬醫院,訪問舊的同事及朋友,聊一些有關醫學教育及附屬院的過去與現在。因為科技的進步、醫療診斷作業,因有先進的技術在影像技術的應用及其它生化、分子及基因學知識的應用,改變了診斷的精確及時效。再搭配因上述生化及生理的確定而研發出的藥物,更可正確的治療過去很難診治的疾病。科技在電子業搭配研發出的技術,如達文西手臂的開刀,也改變了過去外科領域的診治,大幅降低外科手術的風險及治療,改變了治療的效果,也縮短住院的時間。因此引起了科技的開發及競賽來突顯在醫學領域上的地位及投資,臨床領域的培訓也越來越次専科化,或許也影響了醫學教育的「基本功」的傳授,學校更投資於新科技的基礎研究及開發。附屬醫院的作業因為醫療系統分類更細,専科或次專科分得更細。各種不同専業病人的照顧模式也有點複雜。住院病人的照顧,由專責的Hospitalist (醫院整合醫學專科醫師)協調。醫學院的經營模式也跟過去不同。最近大醫院的經營模式因為有了「績效獎金」的制度,直接或間接也影響了傳統的醫病關係,而開展新的醫療科技技術及應用與服務就變得很重要。更特別的現象是,醫學中心除了教學,更注重研究開發。過去研究資源大多來自美國國家研究院(NIH)的資助,還有學術學會的基金等等。最近因爲基礎研究,也有很多的成果引用在開發應用上,附屬醫院的經營也多少受到醫療給付的公司影響,而會開展一些特殊的技術及儀器來展現特色,所附帶的經濟效益也多少影響學校的運作。一般的醫學生自主性很高,基礎及臨床的課程自動學習的態度也很好,所以醫院的「執業名聲」會影響學生是否想要申請為受訓的埸所。執業聲望是建立在設備、精準、有創新的專家及設備等等,都會吸引醫學生畢業後進階訓練及就業,也因此促進良性循環,使好的醫學中心更進步。台灣的醫學中心近年來積極擴大専科及次専科的推廣,很多新的儀器設備也都擴充。台灣算是比較小的地方,因醫學中心分佈密集,民衆求醫方便,因此病人直接去醫學中心求診的機率比外國高些。這種民眾方便在大醫院就醫及檢查和治療,也促成醫師集中在大醫院與增加科技的醫療及檢驗,也增加了醫療負擔。如此一來,增加了許多基層的醫療診所及地區醫療機構在經營上的困難,同時也有醫護人員召募上的困難。整體來說,這種結果改變了醫療體系主張小病在基層診所或區域醫院先診治,有進一步需要時再轉診去進階治療機構的社會醫療保險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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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08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全民健保」讓人人可享受就醫及治療 該如何維持醫術與算術的平衡?
【編者按】這星期收集了一位年逾八十,回國已經二十幾年,仍舊認真照顧病人、教導醫學後進、關心醫療大環境的醫界前輩,最近三個月來在疫情下,在台灣、短期回美探親、剛回國所陸續寫出的三篇文章。希望以他年輕時長期在美國教學醫院行醫以及回國服務多年的經驗,冷眼旁觀台灣的醫療,以及回顧過去在美國、台灣照顧病人的一些想法,希望可以引起國人省思,我們更歡迎醫界更多的回應。戰後日本開辧了醫療保險制度,家父去日本也訪視一些舊日由台北醫學校回日本執業、開業的一些朋友,後來日本醫師參與設計了「健康保險」來給付就醫費用的制度,就需要學習如何申請醫療服務費用,以得到付款來「維持」醫務費用及服務。此制度用醫療相關的服務及內容的規定,來判斷醫師的服務「價值」,另外安排的檢查、醫藥價、住院的費用等等另外訂定價格來給付給醫師及醫院。他們在日本執業的朋友為了要申報的工作的服務內容,必須先了解成本,以便可收到照顧病人的費用來維持醫務,因而創了新的必修「功課」,就是如何做好連結「醫術」與「算術」。醫師及醫院的醫療作業及器材的使用都得「精算」來減少虧損,或是找些方法來調整報價以求得好的給付。今台灣的健保制度建立後,大部分的醫療照顧都由健保的規定付費給醫院或醫療診所,是依據醫師及醫療單位代表與健保局共同訂立的收費標準。分析了不同階級醫院的門診、住院成本,再設計給付及限制,不同等級的藥品、醫療作業的費用,甚至連檢查及處置都以不同點數來設定,然後以醫療保險的總額計算各點數的價格來給予。幾年前在天下雜誌也刊登了一篇文章,其主題是「醫術變算術」,當時各醫院因論量計酬的給付下,各醫院提出醫生無底薪制,更引發了衝量的執業。各醫療機構也為了讓病人信服而創立很多「次專科」及「科主任」來吸引病人「消費」及相互轉介。同時也增加貴重儀器或特殊技術的檢驗,並增加使用貴重藥物。最近有一篇登在「健康名人堂」的文章指出台灣有些企業投資設立的醫院在目前的健保制度下經營很難有「利潤」。當醫院行政的人須面對投資、設備、人力及日新月異的醫療器材籌備經費來維持作業,有些企業投資的醫院,甚至於用「租賃」公司的模式經營,因而醫療服務就得為支付「租賃」的費用而調整作業。因爲有這些的外在因素及不同的營運需求而不得已調整作業的模式來計算以維持收支平衡。因此所牽涉的經營「算術」就更加複雜,無形中就把算術加入醫療行為中。其實這種醫院的「投資」,會間接或直接影響醫院的運作模式及醫療品質,也會影響醫療工作人員的心態,連帶也會影響醫療行為及態度。年終經過健保預算的計算後,各醫療機構有時候會回收到「點數」,這些作業就牽涉到算「數」。如果在「全民健康保險」的模式下讓大家都可以享受的就醫及治療,如何維持支付與受益者之間平衡,或許要把醫療及算「數」雙方帶入討論,來找出醫師及病人都可接受共識。近來社會都同意應提供民眾好的醫療服務,從「經濟」學的角度來說,社會的醫療福利是正面或是負面的經濟值得大家討論。一般民眾要求方便、高品質、又便宜的醫療照顧,問題是醫療服務要好,其成本是很昂貴的。硬體的設施、提供服務的人力、物資都花費很多成本。如果大家要求愈多愈好的醫療,成本就愈高,這些都需要在「醫術」及「算術」之間精算。病人及家屬在求醫時也有許多心態是以「經濟」的角度去考量。例如住院的病房等級、使用貴重的自費藥物、貴重儀器的檢查或治療等等,都需要在上述兩個「術」之間思考。當然有些醫療人員也有人在經濟利益上推銷。這些現象在醫療科學進步的過程中,希望可以有客觀的判斷、評估來平衡,同時在醫學教育上,我們也要深思,如何加強習醫者的人文關懷與道德倫理,而不要讓「算術」凌駕於「醫術」之上,而使得新一代的醫療服務者看不到為病人治病解憂、起死回生的這種專業才能享受到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