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1-07 新聞.健康知識+
不受寒不生病也不得流感 他靠注射蛇毒自我免疫26年
【文、圖/選自馬可孛羅《毒特物種》,作者克莉絲蒂.威爾科克斯】路德溫不是科學家,既非醫師也非研究人員。一九八○年代晚期,他從新英格蘭地區的大學輟學,搬到倫敦追求音樂生涯。他曾經為史來許(Slash,「槍與玫瑰」(Guns N’ Roses)樂團吉他手)寫過歌、加入過數個樂團,有一陣子甚至和樂手兼演員的寇特妮.洛芙(Courtney Love)交往。不過對大多數人來說,會認識他並不是因為他的搖滾樂生涯,而是因為他給自己注射毒蛇的毒液。史蒂夫對我解釋:「大約在一九八八還是八九年,我開始進行蛇毒的實驗。」那時候還沒有網際網路,也還沒有說明如何自我注射毒液好抗毒的書和論文,更沒有相關的臉書粉絲團。那群人把這樣的行為稱作「自我免疫」(SI’ing)。現在的「自我免疫者」(SIer)有許多資源,同時還成立了社群,彼此討論自我免疫的種種,例如劑量、有毒物種等。史蒂夫沒有加入什麼社群,他說:「我只是依我想做的去做,一路自己走來。」史蒂夫熱愛爬行類動物,是個「兩爬控」(herper,因為「兩棲與爬行動物學」的英文是herpetology,源自希臘文中的「爬行物」(herpetó)),年紀輕輕就愛上蛇。他九歲時遇見了「自我免疫者」先驅、邁阿密蛇園(Miami Serpentarium)的園長比爾.哈斯特(Bill Haast)。身為上個世紀最著名的毒液科學家,他這座蛇園養了數百條蛇。數十年來,蛇園生產了非常多蛇毒毒液,供給製藥業和抗毒研究使用。不過哈斯特還有另一個計畫:自我免疫。他這樣做是為了自我防衛,不過也有部分是因為好奇,他想知道一般製造抗毒素的過程能否在人類身上重現。他在一九四八年開始注射眼鏡蛇毒,隨著時間慢慢增加劑量與種類,到後來同時注射十幾種毒液的混合液。一九八四年,有個小男孩掉進了鱷魚坑而死,這場奇怪的意外事件使得他把蛇園收了,不過仍持續進行實驗,自己養蛇取毒液來研究。他的確有驚人的抗毒能力:在養蛇生涯中被咬了超過一百七十次,雖然有幾次要送急診,但最後都能康復。他相信注射毒液的行為多次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對此深信不疑的他,甚至在知道附近有人被毒蛇咬、生命垂危而且沒有抗毒素時,願意把自己的血液捐給受害者(許多人說他因此救了數條人命)。媒體採訪時哈斯特解釋,自己除了能對抗毒液,身體也很健康,他相信是毒液強化了免疫系統。他八十八歲時說,如果自己活過了百歲,就表示毒液能增進健康。他後來的確活過百歲。回到一九七○年代。史蒂夫去蛇園時對哈斯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說:「噢,可以注射毒液好讓自己抗毒,這很酷!」到了十七歲,史蒂夫決定跟隨哈斯特的腳步,他說這是「心靈福至」的一刻,他就是知道自己會注射毒液,想著用哪種蛇、注射多少毒液、多久注射一次等。他很快就著手這麼做,然後持續到現在。每隔兩個星期,他便注射有六到八種毒液的混合液到靜脈中。他嘗試過數十種毒蛇,包括會破壞紅血球的蝮蛇毒液(感覺「像是把辣椒醬塗到皮膚裡面」),或是眼鏡蛇的神經性毒液(「這類蛇毒不會讓你覺得痛」)。史蒂夫說,有時候注射蛇毒會讓人精力充沛。他說:「不是嗑藥的陣陣嗨感,但是很類似,覺得自己回到了二十四歲的狀態。」大部分進行「自我免疫」的人都說這只是為了對抗毒性,他們飼養了很多能分泌毒液的動物,希望自己如果被咬時能有多一層保護。但我相信不只如此。我遇到的自我免疫者都對這種行為深感驕傲。他們相信雖然個人無法發展出新的技術,但仍身處在科學研究的最前緣。他們認為自己知道一些科學家不懂的事情;在面對毒吻之後能活下來,更證明了他們真的懂。他們在沒有防護措施下徒手抓住有毒的寵物,以此誇耀。他們的臉書上滿是親吻眼鏡蛇或是讓蝮蛇纏繞脖子的照片,表情沾沾自喜,公然藐視持有爬行動物的安全建議。在研究毒液的社群中,有許多人大聲疾呼、反對「自我免疫」,這些人包括了科學家、醫學專業人員、爬行動物飼養者,以及有毒動物迷。其中有些極為知名的科學家譴責這樣蠻幹的行為。但是史蒂夫不懂科學家為何會這麼想。他說:「我不懂為何這會被當成假科學。這是事實。馬可以對蛇毒免疫、產生抗體,人類當然也可以。」如果他說的是實話,那麼他並不是為了抗毒性而這麼做。「我不是為了保護自己才這樣做,是因為深感興趣。我一直覺得可以有正面的效果……有些人進行重量訓練把手臂練粗,我也差不多,只不過我訓練的是免疫系統。」越來越多飼養蛇或其他爬行動物的人,開始注射來自這些寵物的毒液,主要是青少年和年輕人(他們稱這些寵物為「毒物」(hot))。自我免疫者堅持,飼養或是照顧這些毒物的人應該要讓自己能夠抵抗接觸到的毒物,他們覺得自己在推行重要的運動。但是大部分飼養者認為,自我免疫者搞壞了爬行動物飼養者的名聲,這些人比較像是邪教信徒。對此,自我免疫者的回應是拍攝那些毒物(例如惡名昭彰的黑曼巴)的齧咬過程給大家看,然後對那些稱自己瘋了的人比中指。你可能會認為,史蒂夫在自我免疫二十多年之後,會歡迎這些志同道合、年輕氣盛的伙伴加入,可是他通常會馬上勸退那些想要進行自我免疫的人。他說:「這一看就知道很危險。」他在網路上主持一個討論自我免疫的論壇,上面有免責聲明:我並不勸告、建議或是縱容任何人進行自我免疫,或是給他人注射蛇毒以取得抗毒性。任何形式的蛇毒免疫,不論是用注射、吸食或其他方式,都是極端危險的。這類實驗都可能造成嚴重的傷害,甚至死亡。任何人在任何狀況下都不應該做這種事。他希望科學家和醫師能夠從研究者的角度認真看待自我免疫,對於那些顯然是虛張聲勢的自我免疫者很不耐煩,認為他們只是在自吹自擂。史蒂夫說他不會加入自我免疫者的臉書粉絲團,或是回覆源源不絕、前來索取訣竅的電子郵件。「一定會發生意外的……你告訴他們做法,他們會搞砸,然後你要擔負責任。」史蒂夫心知肚明。他的自我免疫過程並非一帆風順。「我有過愚蠢的搖滾心態:『不管啦!先做做看。』所以發生過許多次意外。」原因之一是他之前常注射出血性蛇毒(「我那時是名符其實的笨蛋,居然不知道不同蛇毒間的差異。」)他也承認以前注射得太頻繁。「我一直在想要注射更多、再多。」現在他才了解到,即使只是少量也足以激發免疫反應。史蒂夫身上有因自我免疫而造成壞死的部位。有次注射出了問題,他最後進了醫院,護士和醫師告訴他,如果不截肢就可能會送命—結果既沒截肢也沒死掉。他只被咬過一次,是許氏棕櫚蝮(eyelash viper)幹的,那是因為那條蛇移動的速度比他想的要快一點點才發生的意外。由於他一直都在進行自我免疫,當時他決定按兵不動,看看自己是否真能抵抗毒攻。他幸運地活了下來,但也體驗了此生未曾有過的疼痛。他說:「我覺得像是有人拿錘子在敲我的手指,這種感覺持續了八個小時。」不過他並不後悔這二十六年來持續自我免疫。他說,這的確增加了抗毒性,雖然結果並不完美。「我曾在兩個人面前把致死劑量的毒液吸入針筒,注射到自己身上,好證明我的抗毒性足以對抗這些毒液。」他和哈斯特一樣,相信這樣注射除了對抗蛇吻之外還另有好處。他指出在歷史上,許多文化都把蛇毒當成傳統藥物。雖然這些民俗藥物使用過程並非完全精確,但通常都確實具備了生物活性,對他的整體健康有幫助。他自信滿滿地說:「我不會受寒、不會生病,也不會得流感。」他補充,「幾個星期前我食物中毒,狀況很糟。我可以告訴你,蛇毒對食物中毒一點效果都沒有。」史蒂夫和其他自我免疫者之間類似的經驗,很難讓人視而不見。史蒂夫指出:「哈斯特在一些訪談中反覆提及,他是健康的楷模,這輩子沒有生過一天病。這個道理如同二加二等於四那麼清楚,然後你會想:『其中一定有些奧妙之處,應該要好好研究。』但是並沒有人這麼做。」自我免疫很久以來一直都乏人研究,不過在幾年前,史蒂夫的影片引起了哥本哈根大學(University of Copenhagen)研究人員的注意。他非常高興地告訴我,如今科學家在研究他的血液,希望以他的抗體作為藍圖,發展出來自人類而且沒有副作用的抗毒素。這個為期五到七年的計畫將可能為醫療技術帶來重大突破。史蒂夫沒有從中取得一毛錢,他只希望他的抗體能夠救人時,自己可以留名。他希望將來的研究可以發掘蛇毒增強免疫反應的潛能,不過現在光是自己的血被拿去研究,就讓他對接種實驗充滿幹勁。「有了一個目標真的很棒。老實說,我年少輕狂幹這檔事時,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那時候我什麼都不知道,現在可是有正當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