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2-05 新聞.杏林.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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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2-03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醫病關係中的「語言」和「態度」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語言、態度在看病的重要」。一位年輕醫師在偶然的機會想起祖父當年啟發他對語言、文化與歷史的重視,而領會了用病人的母語看病的重要; 一位作家分享她從各種人生經驗,感受到醫師的態度與使用的語言對病人的重要;一位資深醫師利用床邊教學的機會,讓醫學生體會看病的態度與使用病人的母語看病的重要。希望這三篇文章可以促成臨床醫學教育在這方面的重視,進而改善台灣的醫病關係。 有一位知名的詩人,本業是臨床專科醫師,他非常具有台灣主體意識,但是他寫的詩卻遭到某些人質疑:「他為什麼不寫台語詩?」詩人有他自己的觀點,他說七十多年來,他的思考是華文的語言模式,雖然他的母語是台語,他的台語也講得很道地,但他為了掌握自己所熟悉的語韻,書寫時,他以華文寫詩。這位醫師在為醫學生上課時,常諄諄告誡他們「把台語學好」。他說:「畢竟說台語的台灣人佔很大多數,問診的時候你會說台語,無形中增加患者對你的信賴感,主訴他的病症時就會比較精確,這也有助於你下診斷。」我深深佩服這位仁醫。他看的是「生病的人」而不只是看「病」。但在實際的醫病門診對話上面,醫師是否因為有能力使用病患的母語,而能建立比較良好的醫病關係?恐怕不是絕對的。因為醫生和病人之間,除了語言之外,還有互動的態度問題。如果醫師在說明時使用較簡白的說詞(配合願意傾聽的態度);相對的,患者訴說自己的病情時要明確地讓醫生聽懂,這樣醫病關係就會有基本的平衡。最怕的是雙方的期待有落差,就會難以溝通,譬如:醫師使用艱深難懂的醫學術語,讓病人誤認為醫師高傲冷漠;而病人絮絮叨叨不知所云,醫師就很難進入狀況。因此而造成誤解,就比較冤枉了。我本人三年間罹患兩種癌症,醫師說明療程時我並不完全懂,哪種藥物療效和可能的副作用等等,聽來很複雜,但我看醫生這麼用心,他有他的專業思考和評估,那麼我就是全然信賴、盡量配合,做一個合作的乖病人。果然我安全度過難關。在化療期間,常有機會在不同科別的診間候診,聽到病患和醫師的對話。我的感覺是,可能台灣教育普及的關係,即使高齡的患者,醫生混雜著國語台語,說一些諸如藥要怎麼吃、吞服時如何給水等等,有些由子女陪伴或外勞帶來的長者,醫師有時還得加用英語說明呢!這些都不至於因語言不通造成不愉快。真正有問題的並不是語言的溝通,我曾經聽過有病人說:「我Google了,醫生你開的那個XXX藥,副作用好像會XXX,這樣吃好嗎?」令人瞠目結舌!可想而知醫師的心情會如何了。這,已經是觀念和態度的問題,而不單單是語言的問題了。醫病關係需要「關懷」與「信賴」並重,醫生是人不是神,世間也沒有「藥到病除」這種仙丹,醫療過程總是要經過病人主訴、醫師問診、看病理檢驗報告,然後醫生診斷、決定治療方針,還要評估預後。一切都有賴於語言溝通。走筆至此,回想起小時候先父在窮鄉僻壤行醫,漁港小鎮的60年代,居民南腔北調、多數是勞動人口,不只台語有好幾種腔調,連山東話、上海話、福州話都有,病患中曾經有一位「寧波人」更是一絕,完全雞同鴨講,互相都一個字也聽不懂,而醫生和病人,竟然能如水乳交融!不只醫病,甚至成為莫逆,令人讚嘆又莞爾。語言是溝通的工具,醫病之間的交流是否順暢?是否有意義?幾乎可以決定一大半的醫療效果。善用雙方都能體會的「語言」,加上傾聽和信賴的「態度」,用比較功利的看法,就是「醫病雙贏」最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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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2-01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阿公送的兩塊太陽餅,對我的影響!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語言、態度在看病的重要」。一位年輕醫師在偶然的機會想起祖父當年啟發他對語言、文化與歷史的重視,而領會了用病人的母語看病的重要; 一位作家分享她從各種人生經驗,感受到醫師的態度與使用的語言對病人的重要;一位資深醫師利用床邊教學的機會,讓醫學生體會看病的態度與使用病人的母語看病的重要。希望這三篇文章可以促成臨床醫學教育在這方面的重視,進而改善台灣的醫病關係。年休時回台中省親,穿得稍微正式,在市區順道尋訪幾個日本時代留存的「辰野式」古蹟。途經太陽餅博物館走進去逛逛,20元買了一張台中市役所的明信片正要出來,店員(約莫50多歲的阿姨)親切地跟我說:「你台灣話講甲誠好,這馬(tsit-má)少年人真少講得遮爾(tsiah-nī)標準,你佗位來?敢是咧教冊?」「我請你兩塊太陽餅,咱台中人嘛真有人情味(lîn-tsîng-bī)!」我連說:「按呢歹謝啦~」推辭了幾秒收下就推玻璃門離開了。推門出去後想想:「我ê台語是阿公教ê,這領殕色(phú-sik) ê西裝外套是兩年前我共(kā)伊ê衫改來穿ê,講起來這兩塊太陽餅是阿公送我ê!」想起來很高興,雖然他不能再帶我去餐廳吃好料、或是講台灣的歷史給我聽,卻透過陌生人的手,在異鄉異地送給我兩塊太陽餅,彷彿再次提醒我人生最寶貴的東西:語言、歷史與文化不能忘記。我,又怎麼能忘記?每次在醫院西址看診結束,走在百年歷史的中央走廊上,在川流的人群中無意識地頻頻張望,彷彿還可以看到他老邁的身影等我跟他一起去看病。這兩年來,他曾經跟我提過的名字,有一天下班後忍不住從泛黃的電話簿一通通打過去,空號居多,卻仍然接到幾個蒼老親切的聲音;從台北、新竹快車一路南下,回到破敗傾圮的三合院、回到終戰前屏東竹田的野戰醫院舊址,沿著鄉間小道,試著找尋當年的蛛絲馬跡,來來回回捨不得離去。最近在醫院的佈告欄又看到醫學院開辦醫用台語的課,猶豫了一下報了名。白天在病房一陣忙亂後,下班隨便吃個飯就趕緊走到隔壁醫學院的教室裡坐下來跟著一群醫學生學羅馬拼音。看著台上的老先生精神抖擻的講古相當陶醉,搖頭晃腦地帶著大家一起讀台語,發出一陣吵雜又親切的聲音。恍惚之間,我彷彿跌進時光隧道,回到家裡那張總是滿座的實木大圓桌,他談笑風生主導所有的話題,所有的人都必須用流利(liàn-tńg)或不流利(bē liàn-tńg)的台灣話回應,伴隨添飯的聲音、喝湯的聲音、筷子碰到碗的聲音、移動椅子的聲音,與許許多多的聲音在空氣中熱鬧的流動著……只要想到家裡那張桌子,我就可以聞到餐桌上那鍋菜頭湯,燒燙燙的氣味。回到家,夜晚從口袋裡拿出有點扁掉的太陽餅放在空蕩蕩的餐桌上準備打開來吃。阿公生病沒有體力說話後,餐桌上的語言不知不覺被另外一種語言佔據,不久,圓桌再也湊不齊所有的人了。台語ê時代過去了。但是我,又怎麼能忘記呢?在醫院中央走廊川流的人群中回頭不見他的人影,來來去去的,還是他的聲音。後記最近發現醫院裡面住院醫師的英文愈來愈好,令我自嘆不如。新聞說我們台灣政府最近積極推動雙語政策,目標要在2030年跟國際接軌成為雙語國家,大家也樂觀其成。然而語言尤其母語,承載著歷史、文化與濃厚的感情。努力跟國際接軌,卻忽略了自己的語言,還是一件相當可惜的事。其實「愈本土、愈國際」,立足本土,建立自己的文化認同與特色,才能立足國際,也才能吸引別人來此工作、生活與學習,成為台灣人多元文化的一部分。為了不要忘記自己的母語,不要忘了我是誰?也為了介紹這個古老典雅的語言給更多人聽,我在醫院一邊看病人也努力練台灣話。台灣話不是平常凊彩講(tshìn-tshái kóng),還要有理論基礎。感謝醫院在十二年前由朱子宏、張之嚴學長與各科醫師前輩通力合作,主編的一本「醫用台語教學」書籍給我很大的幫助。李恆德老師開辦的醫用台語班課程也延續至今,看到滿座醫學院學生上課中琅琅上口其實滿高興的,也激勵自己平時跟住院醫師們說話盡量穿插台語,盡一己之力把這個語言努力傳下去。也希望自己會的語言愈多愈好,第二個要學的是客家話,希望可以聽懂更多新竹故鄉的客家阿婆講的話。願咱台灣人,在台灣這塊土地上,大家一起說(學)母語,互相接納彼此不同的文化背景,將祖先流傳的話,持續傳唱在太平洋西南海邊,翠青的美麗島「福爾摩沙」。*感謝李英芬台語教師修正台語字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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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29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醫療的最小與最大
【編者按】繼上星期的主題「邁入老年的醫師做什麼想什麼」,這星期我們邀請了三位較年輕世代的醫師,分享他們對醫學這條路的看法與憧憬。一位中生代的醫學院副教授誠懇地分享自己如何在行醫與研究中,探索出自己得到成就感的一條路;一位醫學院畢業快兩年,目前在接受住院醫師訓練的醫師分享自己如何步入習醫之路,並分享他如何找到行醫的「火花」;一位再一年就要畢業的醫學院雙主修博士生,從最小(細胞與分子)到最大(病人與社會)的探索,領悟到「了解自己的不足並坦然接受,是對病人負責的最佳表現」。希望這兩星期來自醫界不同世代的分享,可以幫忙社會大眾了解醫師,更拉近醫病之間的距離。經過四年的基礎醫學訓練,及兩年的臨床醫學訓練,再過不久就要成為一位領有執照的正式醫師,緊接著的住院醫師申請,就要決定要走一輩子的專科。在這樣生涯的轉捩中,我時常自問,究竟何謂醫療的本質?我們到底需要具備怎麼樣的視野與能力?在這一輩子的追尋之中,我們要如何做到問心無愧?我不敢說我得到了好的答案,但「看見醫療的最小與最大,和之外」是我暫時的結論。最小,小至細胞與分子。隨著科學的進展,我們已經能從分子的層次去了解一個疾病的生成,也許是一個基因密碼的錯置,也許是蛋白質的錯誤折疊,抑或激素的失衡,一個細小的改變都可能造成嚴重的疾病。現代醫學發展至今已朝向個人化、精準化的方向前進,每個人基因體的不同會影響疾病的表現和對治療的反應,看似雷同的症狀背後的分子機轉可能大相徑庭,這些領域都是過去的醫學無法處理的。作為未來的醫師,我們必須有能力看見疾病分子層次的機轉,看見每個人的差異,並對症下藥。至此,我們的醫療僅止於cure的層次,必須拓展到care和comfort,看見疾病背後的人,看見生理之外的心理與社會層次。在制定治療計畫時,我們不只要考慮生物醫學上的適切,更必須體認病人所處的境遇(context),試圖了解這個疾病及我們所做的處置,會對這個「人」產生怎麼的影響,他的感受,他與人際往來,他與社會的交互作用,都會很大程度的影響我們治療的效果和病醫關係。醫療的最大,是看見疾病的社會性,與醫療的公共性。疾病的成因絕非僅只於分子的異常,更時常肇因於社會的發展。疾病與社會的互動的是複雜而廣泛的,現在盛行全球的COVID-19疫情,根本地改變了人類的行為,而這樣的驟變又會回頭影響群體健康的樣態。疾病不識國土疆界,不識貧富貴賤,但其表現與反應又會隨著這些社會決定因素(social determinants of health)所影響,就像學習症狀的鑑別診斷一樣,我們也需要了解非生物學的因子是如何參與疾病的形成。而正是因為疾病是如此的全面地影響人類,醫療的本質應是公共的,應是面對所有人群的。每個人的健康權理應平等,不應受到社經階級的影響,掌握最多醫療資源的我們,應該要了解Rawls的正義論中所論述的:擁有最多資源者應該去服務最缺乏資源的一群。最後,我們要看到醫療之外,從社會層次了解健康的醫療化(Medicalization),了解醫師作為「專家」,是如何定義何謂健康的人?何謂生病的人?是如何區分正常與異常?醫療產業是如何獲得甚至壟斷照護生病的人的權力?擁有西方醫學專業的我們要如何面對其他的照護方式?在不斷將自己專業化的同時,我們要時常跳出西方醫療的狹窄框架,從更恢宏的視野去思考醫生和醫療行為是如何被型塑。在讀醫療社會學時令我印象深刻的Mckeown Thesis就說到,十九世紀西方國家人口大幅成長很多人可能會以為是因為現代醫學以及疫苗的進步使得死亡率大幅下降,但真正讓死亡率大幅下降的是國家經濟、衛生、還有文化的發展,如果一個社會能健全的發展,很多醫療問題將不復存在,如果我們只著眼於如何「矯正」或「復原」人類健康的變異,而不去思考甚至嘗試改變那些病變的源頭,我們的辛苦很有可能徒勞。醫療之外,也要看到白袍之下,看到白袍之下的自己。我們是人,我們會感到脆弱,我們會受到人類本能性地認知偏誤影響,我們會對未明的事情感到恐懼,了解自己的不足並坦然接受,是對病人負責的最佳表現。現代醫學之父William Osler曾說,醫療是一種生活方式(A way of life),我慢慢能理解這句話,醫學不只是個專業或職業,更是一種生活上非常廣袤的實踐,以此自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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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27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火花是活著的熱情,不是活著的目的! 作為醫者我的「火花」是什麼?
【編者按】繼上星期的主題「邁入老年的醫師做什麼想什麼」,這星期我們邀請了三位較年輕世代的醫師,分享他們對醫學這條路的看法與憧憬。一位中生代的醫學院副教授誠懇地分享自己如何在行醫與研究中,探索出自己得到成就感的一條路;一位醫學院畢業快兩年,目前在接受住院醫師訓練的醫師分享自己如何步入習醫之路,並分享他如何找到行醫的「火花」;一位再一年就要畢業的醫學院雙主修博士生,從最小(細胞與分子)到最大(病人與社會)的探索,領悟到「了解自己的不足並坦然接受,是對病人負責的最佳表現」。希望這兩星期來自醫界不同世代的分享,可以幫忙社會大眾了解醫師,更拉近醫病之間的距離。一月份在急診輪訓,趁著平日放假避開人潮,久違地到電影院看《靈魂急轉彎》。約莫過了整部電影的三分之二,淚水逐漸模糊視線,直到片尾名單播完,我仍陷在絨布椅中無法自己。隨著劇情推展,情感上的衝擊、對自身的投影和反省使我思緒奔騰;其中,有句話如暮鼓晨鐘,盤據我的腦海──「『火花』是活著的熱情,不是活著的目的」。我開始思考,作為醫者,我的「火花」是什麼呢?從小就興趣廣泛又善變,時不時就有新的人生志向,和家人分享時,他們總是笑笑地鼓勵我朝著目標前進;有趣的是,我卻從來沒有當醫生的想法,高三那年,我的第一志願是外文系(當時全心全意的想成為多國口譯)。直到放榜,在同學的勸說之下,幾經思索,覺得可以嘗試醫學,便在填志願時選擇綜合大學,除了能選修我喜愛的文學課程,也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大學前四年,不喜歡讀書的我,花了大把時光在醫學之外;沒有實際應用、單純吸收知識對我而言實在痛苦,捱過一場又一場考試,僅是為了在「正常時程」完成階段訓練;作為醫學生,自然能接觸許多前輩,雖然隱隱約約對「當醫師」這回事有了具體概念,卻依舊沒有太多想像。對行醫有新的感受,是大五進入臨床之後──我的火花出現了。介於學生與醫者之間,既享受學習的快樂,同時也從病人身上獲得許多正向回饋,藉由這些互動,加上與同儕、師長討論,使我對人生有更多哲學性思考。我特別喜歡觀察前輩們和病人以及其家屬的應對,透過模仿,再加入自己的觀點和特質作調整,讓我在畢業之際,已經能夠自在地快速與大部分病人建立良好關係,至於專業上的疑惑,往往都有充滿熱忱的老師學長姊指點,綜觀醫學生時期的後三年,雖然生活緊湊且忙碌,我仍時時感到能夠作醫生,是一輩子的福氣。順利畢業、通過國考、正式取得醫師執照,又開啟了另一段里程。有了大七實習的經驗,不分科住院醫師的訓練起步相對踏實,擁有更多決策和實行的能力與機會,讓我相當興奮,每天都精神抖擻,即使病人問題棘手,在老師、學長姐的幫助及後援下,都能夠學習到妥善的處理方式;不過,逐漸脫離學生身分、擔起更多責任,工作量越來越大,直到住院醫師階段,在日復一日近乎喘不過氣的生活常規裡,我開始變得負向、沒耐心、常抱怨、睡不安穩、情緒控管變差,甚至一度生無可戀,覺得自己做的事毫無意義;在排山倒海而來的病人堆裡,我感到無助──永遠有更多的人需要醫治,而自己能力不足,卻不再熱衷學習,只想好好吃飯、好好睡覺、遠離醫院。直到某個深秋的夜晚,站在醫院大廳,手裡拿著我相當敬愛的老師帶來探班的珍珠奶綠時,我倏然發現,那些使我眼睛發亮的火花,已不知不覺消失了。意識到這件事令我更加驚慌,我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會出現如此疲乏的狀態;所幸,與幾位對我而言相當重要的前輩深談後,開始學著把發條轉鬆,在不影響病人治療、照護的前提下,多花點時間和家人、朋友相處,也重拾醫學以外的興趣。這些,在無數個非常想尋短的時刻拉了我一把,陪我跨過低潮,在新年之始迎接能夠稍微喘息的科別;在急診依舊面臨不斷湧入的病人們,不過,有了規律的上下班時間與偶有的休假,讓我能夠調整好自己的身體與精神狀態,緩下腳步喘口氣,找尋火花。幸運地,火花還存在,只不過,歷經了一連串心境上的變化,我對「身為醫者」有了新的想法。對病人而言,我不覺得自己有多麼無可取代,世界上有許多好醫生能夠治癒他們、減輕痛苦、給予安慰;或許是經驗不足、能力尚未齊全,將行醫的火花建立於對他人的貢獻,於此刻的我而言太過犯險;然而,作醫生使我在賺得溫飽、衣食無虞、若有閒暇就能發展其他興趣的同時,能幫助到他人;最重要的是,從和病人互動、參與他們部分生命歷程(甚至是相當私人的部分)之中反思我的人生,是從醫學生時代起,始終如一讓我想繼續走在醫學這條路上的理由,也是在一片灰燼中僅存的零星火花,雖然微弱,卻依舊熠熠,等待下一次燎原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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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25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如何做一個好醫生?醫師分享他的醫學生涯規畫二十年
【編者按】繼上星期的主題「邁入老年的醫師做什麼想什麼」,這星期我們邀請了三位較年輕世代的醫師,分享他們對醫學這條路的看法與憧憬。一位中生代的醫學院副教授誠懇地分享自己如何在行醫與研究中,探索出自己得到成就感的一條路;一位醫學院畢業快兩年,目前在接受住院醫師訓練的醫師分享自己如何步入習醫之路,並分享他如何找到行醫的「火花」;一位再一年就要畢業的醫學院雙主修博士生,從最小(細胞與分子)到最大(病人與社會)的探索,領悟到「了解自己的不足並坦然接受,是對病人負責的最佳表現」。希望這兩星期來自醫界不同世代的分享,可以幫忙社會大眾了解醫師,更拉近醫病之間的距離。「醫學生涯規劃」一直是初入醫學院的學生很想好好處理的「人生大事」,看到不同醫界前輩的身影,難免會去想:「我是不是也可以走上他那條路,像他一樣,有為者亦若是!」畢業至今二十年,當年眼前的典範人物,一一完成了他們在醫界的使命,而我很確定,我沒有複製出任何一個人的成功,卻也走出了頗能知足與自得的路。 在尚未接觸到病人的學生階段,我對於臨床醫學一無所知,唯一跟醫生接觸的經驗,來自於小朋友時看感冒和中學生時看青春痘的開業醫,而很明顯地,那並不符合我心目中高級知識分子的形象。大學時代,受到台灣學者李鎮源、吳成文、陳定信院士的影響,加上校內幾位沒有當醫生卻專注在生理學研究的教授耳濡目染之下,我也起而效法進入實驗室,自以為可以複製他們那一代的理想主義:放棄醫業,投入學術,所謂「醫學研究一旦有所突破,便可以救治更多的人」。我也一度以為我的人格特質過於批判、分析與憤世,沒有傾聽病人的耐心,也不會用台語與人溝通,應該非常不適合做第一線的臨床醫師,所以做科學家的選項一直是擺在做醫師之前。不過實驗室殺老鼠的生活,沒有帶來甚麼令人興奮的成果,直到五年級時,一位美國大學內科的訪問教授來做臨床教學,他從病歷寫作、身體檢查、診斷思考、到日常的回診報告,無一不嚴格要求,完全改變了我對臨床醫學的刻板印象,我才真正體會到臨床醫學更需要全方位的思考,除了演繹(deduction)、歸納(induction)之外,還要綜合式的假設推論(abduction)。我開始喜歡上了臨床醫學,尤其是那種難以捉摸的「不確定性(uncertainty)」,在醫生與病患的對話之中展開,那種人文與科學兼具的理性與感性,深深吸引著我。 實驗室失敗的經驗,反而讓我在臨床學習更加用心。自實習開始,我把自己的路定調成以臨床為主的醫師。其中一個很個人的因緣,讓我對這個決定深信不疑。實習之前,醫學生有個授袍典禮的儀式,立下誓約要做一個醫師,而我當天在典禮結束後,就在火車上,遇到了緊急救援事件,車掌廣播後只有我一個人到現場,我小心翼翼的搬出急診室學到的評估步驟,最後留下我的病歷紀錄,交給前來接手的醫護人員。許多醫生也都經歷過緊急事件,但這樣的經歷卻是在我宣誓當醫生的第一天發生!即使沒有宗教信仰,我還是很難擺脫一種命定的想法:「也許我註定要好好當個醫生吧!」 服兵役的兩年期間,是我從學生進入社會的第一課。除了讓我有機會接觸到社會不同角落的人,也讓我對當時同儕多數技巧性地逃避兵役,心生極大的不平與厭惡。這段期間的意志磨練,看似浪費時間,但是很深刻地增進我對「人」的理解。跟醫學生談起習醫的意向與動機,每個人都可以大談史懷哲式的故事,但遇到切身利益的關係出現時,真正的挑戰才開始。就像是我們不能在太平盛世,跟軍人談論戰爭時他會多麼勇敢一樣。這一課,我上的很認真,因此在履歷表上,我總是不忘這兩年的磨練對我醫學生涯的影響。 退伍後我回到熟悉的母校完成住院醫師訓練。訓練過程中,有亦師亦友的前輩,見賢思齊,激勵我思考、查書、回到病人身上驗證,歷經確診也歷經誤診,讓我紮實地成長;也有對病患照顧非常隨便馬虎,只重視個人論文及升等的主治醫師,見不賢而內自省,我也把握住自由發揮的機會,很快地學習獨立。四年的訓練,磨出我臨床實務的信心與能力,我也即將進入新的階段,需要選一個次領域做專研。臨床醫學吸引我之處,就在於多樣性,所以單一技術或疾病的次專科訓練顯然不適合我。我反倒是將臨床暫停下來,思考如何將研究應用在病人照顧上的可能性,因此我選擇了臨床研究(clinical research)。臨床研究的核心就是流行病學,當年流行病學是個冷門的領域,我很幸運的取得研究員獎助的機會,赴美進修。重回課堂的心情是興奮的,當時流行病學系主任曾經師從Olli Miettinen,他帶的「因果推論」,幾乎是當一門哲學課在上,開啟了我在這門學問上的興趣,我花了很多時間做理論的學習,並且順利發表論文,取得學位。這時我的定位,似乎又從臨床走進學術。 國外研究的磨練歷經四年,學成回國後,臨床工作的挑戰才剛剛開始。相對於住院醫師來說,主治醫師必須對病人負起完全的責任,而門診的病患服務也需要重新學習。當時科內的人力吃緊,即使是主治醫師每個月也必須值夜班高達八個班。前一分鐘還在複習疾病發生率(incidence density rate)的概念,下一分鐘就要評估住院病患是否需要插管進住加護病房。主治醫師穿的白袍似乎更重了些,我深感過去住院醫師時期對於臨床能力的自信是種錯覺,因為每一年的經驗,都有每一年的累積,好好地多看一個病人,就又多增加了一分鑑別與應變的能力。一方面在當前全民健保體制下,我調整出合理的工作速度,兼顧看診的效率與品質;另一方面開始建立團隊與規劃特別門診,累積疾病的診療經驗。博士畢業匆匆數年過去,我又從學術回到臨床。 另一個四年過去,也又過了第二個四年,不知不覺中進入四十歲的年齡。如果學生時代有所謂的生涯規劃,那麼即使現在還不用算總成績,也至少該交期中報告了。也許寫了幾篇論文,多了個名校學位,也許看了些病人,滿足了經濟上的需要,很多的幸運讓我的醫學生涯即使稱不上功成名就,卻也是一帆風順。然而,附加在個人身上的名與利,卻令我心生不安,因為那些集中在醫生個人的功名,其實是相當不公平的社會分配現象。現代疾病的治療與照護,包含了很多護理、醫技、藥學、公衛、資訊人員的心血與付出,而病患回饋與醫療收益卻順理成章地集中在臨床醫生個人上。從取之於社會的角度來說,我享受到非常豐富的教育資源,尤其讓我以醫學之名,窺探了病人隱私的生命故事;從用之於社會的角度來看,我只安於一份穩定收入的工作,而沒有好好思考如何將所學發揮到最大的貢獻。因緣際會下,我認識了天主教的偏鄉醫院,也看到了服務人群的價值,因此固定每兩個星期撥出一天的時間到偏鄉醫院義務支援,就這麼一個起心動念,至今也進入第四年了。表面上我是無償付出,但事實上我的看診非常從容自在,也學習到更多不同族群的疾病經驗,尤其能實踐年輕時相當嚮往的那種俠骨柔情,受益最多的還是自己。很多醫師前輩,也能道出「如何做一個好醫師」,甚至辦講座、辦營隊、辦義診。然而在這一點上,我不會忘記一位棄醫從文的作家對我說,關於偏鄉服務,之所以可以在同一個地方、每年都讓義診的年輕醫師感動,是因為學長姐最後沒有一個人願意留下來。這段深刻的諷刺提醒我,不要只有蜻蜓點水,一年半載只來一次的服務,那不是真的服務,而是矯情。 如何做醫學生涯的規畫?如何做一個好醫生?其實是我二十多年來,每天都在問自己的問題。我現在終於明白,那個答案就在「每天都問自己這個問題」的歷程,因為每個階段有不同的挑戰,需要去適應去調整,沒有人能在起點就知道未來怎麼走,只能一步步把不適合自己的路線刪除,掌握住地利與天時,那麼隱隱約約地,屬於自己的路就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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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22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賀台大醫學院神經科及台大醫院神經部40周年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邁入老年的醫師做什麼想什麼」。一位剛屆齡退休的放射科醫師分享他第一年的退休生活,促成了我們邀請兩位年過八十的前輩醫師回顧他們的精彩人生,一位精神科教授退休後,改而投身宗教與社會服務方面,與我們分享他豐富的「退而不休」的生活;一位神經科教授將最近慶祝台大神經科四十週年的紀念會上,回顧自己如何在台大醫院神經科由教學與服務為主的臨床科成功地轉型為今日服務、教學與研究並重的大學醫院重鎮。我們接著會邀請年輕醫師發表他們行醫的心路歷程,希望這些文章可以幫忙社會大眾更了解醫師,而有助於醫病之間的溝通。 台大醫院神經部於2020年12月26日舉辦慶祝創部40 周年活動,並出版。緬懷洪祖培教授辛苦創建神經科(部)的歷史:1947年林宗義醫師自日本東京大學回台,創建台大醫學院及台大醫院神經精神科。大部分科內醫師主要教學及臨床業務偏重精神科。根據此專刊的記載:1951年洪祖培醫師到職,1952年蕭成美醫師到職,1956年杜潤碧醫師到職,1957年陳光明醫師到職,1961年高村井醫師到職,1963年孫睿亮醫師到職,1965年陳榮基醫師到職。這幾位都是比較傾向神經醫學,可惜中間幾位都先後離開。1960年洪祖培醫師承彰化基督教醫院蘭大弼院長(David Landsborough, IV)推薦,前往英國倫敦Queen Square Hospital進修一年,專攻神經醫學。1971年洪祖培升任神經精神科教授。我於1971年承洪祖培教授推薦前往美國University of Wisconsin-Madison神經科進修兩年,1973年回來。 經過多年的奮鬥,1980年神經神經科終於分成精神科與神經科,洪祖培教授擔任神經科首任主任。1986年陳榮基接任神經科第二任主任;1992年卸下主任職,接台大醫院教學副院長。1995年台大醫院神經科改稱神經部,醫學院仍稱神經科。 在我當任副院長時,有一天已退休的前醫學院楊照雄院長來醫院院長室與戴東原院長及幾位副院長懇談,楊院長說:「醫學院的基礎醫學教員中,醫師(MD)只剩下一位,而且即將退休了。他覺得醫學院開始時的教員,主要都是MD。將來如果都沒有MD當教員,對醫學院的發展,非常不好。希望醫院能設法幫忙。」大家都了解是因為醫學院的待遇太低。經過研商後,戴院長決定由醫院提供9個主治醫師名額,給醫學院每一科各一名;如果基礎科能夠找到MD來當教員,他可以占用這個主治醫師缺,由基礎與臨床兩科雙聘,他就可支領醫院主治醫師的津貼。這個制度,大大提高醫學院基礎科聘請MD的力道。我很高興看到,在我擔任主任時,神經科居然獲得三位優秀人才,聘到在生理學科任教的郭鐘金醫師(留學哈佛Harvard大學歸來),在解剖學科任教的謝松蒼醫師(留學哈佛大學及約翰霍普斯金Johns Hopkins大學)及在藥理學科任教的劉宏輝醫師。很高興,今天看到他們這三位基礎與臨床雙聘的教授,領先發表二十多年來耀眼國際級的研究與臨床的成就。讓我深感對得起洪祖培教授,對得起神經科,也對得起醫學院! 在慶祝會的報告中,兩位年輕主治醫師在緬懷洪教授的投影片中,秀出一張洪教授今年住院中,還在病房「回診」教學的照片。我接下去請問他們,為何稱呼病房教學叫「回診」?他們說:英文叫「ROUND」,我提醒他們,要翻譯為「迴診」。然後再請問為什麽叫「round」?現場沒有人能夠回答。我告訴大家多年前,我去參訪約翰霍普斯金大學醫院時,因為我的學生謝松蒼在哪裡的優秀表現,他們對我相當禮遇。特別帶我去看,開啟美國現代醫學教育的該校校長William Osler 教授做病房教學的舊醫院。這個建築沒有電梯,樓梯是鋼鐵製成的圓形梯,Osler教授就是繞著圓形梯上下樓層,帶著學生到每個病房做床邊教學。因此美國人就稱床邊教學為「ROUND」,我們就翻譯為「迴診」。我也有幸在那個樓梯迴旋(round)上下,追循先賢的腳步。那位他們很稱讚的Dr. Hsieh,就是今天在週圍神經病變的診療與研究領先全球的台大神經科與解剖科雙聘的謝松蒼教授。 我在1997年從台大退休,應聘到台北縣三峽鎮(今新北市三峽區)開辦恩主公醫院。在離開台大前,曾與解剖科合作,想要設立「腦庫」,沒有成功,一直引以為憾;今天在謝松蒼教授的報告中,欣聞他正努力籌辦「台灣腦庫」。期待他順利成功,完滿我要奉獻台大的最後一個心願,讓台灣神經醫學的發展在台大神經部的領導下,更上層樓! 我也勉勵同仁,在診治病人時,善用介紹人可以增加病人的信任度及治療的效果。我舉了自己的兩個經驗:我曾介紹一位病人給他居住鄉鎮的開業醫師,這位醫師在看完病人後,打電話給我:「報告老師,您介紹的某某病人,我已經看好了,他的那些問題,我已處理好了。請老師放心。」在場的病人不但信心大增,而且還介紹親朋好友,都到這位醫師的診所。另外一次是我的90高齡的中學老師,車禍導致顏面嚴重多處骨折及下巴脫位。牙科醫師打算分兩階段處理,先在未麻醉的狀態下矯正下巴脫臼,然後全身麻醉處理骨折。但是第一階段的處置需要病人的合作,如果病人不合作,只好在全身麻醉下,先後處理這兩個問題。但就要增長麻醉時間,增加危險。主治醫師很親切的告訴病人:「老師(指介紹人)有交代,我會好好治療您的問題,請您放心。」結果病人居然很合作的在清醒狀態下,讓醫師處理好脫臼,然後才在全麻下修補好骨折,恢復完整的功能。 如果你覺得這位老人太嘮叨了,碎碎念,請原諒超過「七老八十」的老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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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20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退休精神科教授的「退而不休」生活 2019超前部署充實人生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邁入老年的醫師做什麼想什麼」。一位剛屆齡退休的放射科醫師分享他第一年的退休生活,促成了我們邀請兩位年過八十的前輩醫師回顧他們的精彩人生,一位精神科教授退休後,改而投身宗教與社會服務方面,與我們分享他豐富的「退而不休」的生活;一位神經科教授將最近慶祝台大神經科四十週年的紀念會上,回顧自己如何在台大醫院神經科由教學與服務為主的臨床科成功地轉型為今日服務、教學與研究並重的大學醫院重鎮。我們接著會邀請年輕醫師發表他們行醫的心路歷程,希望這些文章可以幫忙社會大眾更了解醫師,而有助於醫病之間的溝通。2019年我像似無意中做了超前部署,安排了多次國內外旅遊。3月中旬參加台大醫學院我們班畢業五十週年的台灣環島旅行。我們包了二部遊覽車從台北出發。行程中台南至台東,以及花蓮至台北的兩段路程還安排改搭台鐵環島之星觀光列車。大家都非常珍惜這次的重逢,藉此機會大家暢談從大一開始,將近六十年來的往事。緊接著,4月初跟一些朋友組團去歐洲,行程特別安排去看舉世聞名的荷蘭阿姆斯特丹庫肯霍夫(Keukenhof)花園。 7月初,在我的兒女及孫子們的安排策畫下,包括兒子、女兒三家共10人,我們走了一趟加拿大洛磯山脈自助旅行。之前我去過幾次加拿大洛磯山脈,但都是跟團。這次是家人為我做八十祝壽的旅遊。在路易斯湖邊的(Lake Louis)路易斯酒店(Chateau Lake Louis)咖啡廳,我向兒孫們講述我的生涯故事,別有一番風味。行程的最後,我們去溫哥華拜訪親友。由加拿大台灣同鄉會會長張理滄和她先生潘立中安排,得以和我們的親人楊正昭醫師見面。他們在溫哥華非常用心的為當地社區奉獻。潘立中夫婦在2019年捐了百萬加幣改善溫哥華的癌症醫療設施。楊正昭醫師在許多年前,聯合當地的台灣人醫療人員捐贈第一台葉克膜給當地的兒童醫院。楊醫師是我的大前輩,算是台大畢業最早定居在溫哥華的婦產科醫師。不少台灣後輩醫師去溫哥華進修時,都曾獲得他的照顧。楊醫師最讓我敬佩的是,雖然患了非典型肌萎縮側索症(amyotrophic lateral sclerosis既所謂漸凍人)及數種癌症,仍然積極正面看待人生。加拿大之旅後,11月又跟著教會的年長者去日本走了一趟賞楓之旅。 2020年全世界籠罩在武漢肺炎的陰影下,國外旅遊可說幾忽是停擺。可是這一年我在神學院開的課,比往年增加了。在台灣教牧心理研究院(為一所超教派獨立神學院),在2月和7月分別開了三個寒暑假密集班外,2至6月學期中也分別於台北和台南開課。密集班的課有「精神診斷與DSM-5」及「物質成癮與處遇」,學期中開的課是「精神藥物學」。另外在台灣基督長老教會台灣神學院的推廣教育班,我也於9月開始的學期,在台中開了一門課「聖經人物的心靈探索」。這些課程需要整合精神醫學與基督教信仰。我之所以會在教會系統開這些課,想起來也算是另類無意中的超前部署。我在醫學院大一時讀了一本瑞士精神科醫師Paul Tournier的書,提到他搭配教會的牧師幫助人處理心靈需求的故事。當時心裡有一個感動,這就是我想走的路,也因此決定畢業後選擇走精神科。為了此志向,1990年代我開始利用晚上的時間,修讀台灣神學院的信徒神學系課程,1998年修完神學士課程。2001年利用台灣大學教授休假一年的機會報考台灣神學院,進入台灣神學院修讀文學碩士課程。先當一年全時間學生,然後分段研修,於2005年完成此課程,圓了我修讀神學的夢。2004年我在台大精神科部為我辦的歡送會上說,我沒有退休,只是換了跑道。除了保留參與住院醫師的精神藥物治療學的討論會,我不再維持臨床工作。一直到現在,我持續在神學院及教會開課,講授基督信仰與精神醫學相關的題材,這多少實現了我大一時的夢。在台大醫學院及台大醫院任職期間,我自知自己資質平平,我能做的最好服務是選擇未來有需要,但當時還待發展的領域。這就是早年我踏入精神藥物學、司法精神醫學和老人精神醫學的原委。至於後期投入精神醫學與神學領域,乃是出於個人的信仰。 2020年我的另一件重要記事是我的右眼第五度接受手術。1989年底我的右眼發生嚴重的視網膜剝離。不幸手術後發生併發症,因而又連續二次進手術室。2016年第四度進手術室。以前治療視網膜剝離放置在鞏膜上的扣環(buckle)因日積月累材質變化變成許許多多的碎片脫落,在右眼中到處亂闖,只好進手術室清除碎片。可是之後仍然斷斷續續會跑出碎片。到了2020年的9月情況變得嚴重,右眼頻繁出血。經請教眼科教授,認為以前是在局部麻醉下清除碎片,所以無法徹底清理。於是10月19日在全身麻醉下將右眼裏面的碎片及其他放置的異物全數清除。感謝上帝,到現在已術後三個月,一切情況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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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18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邁入老年的醫師在想什麼 放射科醫師回顧他2020的退休生活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邁入老年的醫師做什麼想什麼」。一位剛屆齡退休的放射科醫師分享他第一年的退休生活,促成了我們邀請兩位年過八十的前輩醫師回顧他們的精彩人生,一位精神科教授退休後,改而投身宗教與社會服務方面,與我們分享他豐富的「退而不休」的生活;一位神經科教授將最近慶祝台大神經科四十週年的紀念會上,回顧自己如何在台大醫院神經科由教學與服務為主的臨床科成功地轉型為今日服務、教學與研究並重的大學醫院重鎮。我們接著會邀請年輕醫師發表他們行醫的心路歷程,希望這些文章可以幫忙社會大眾更了解醫師,而有助於醫病之間的溝通。2020年,被COVID-19給佔去了十一個月。也很難得地讓我們有機會好好看一下世界、想一想未來。有將近五個月、每天下午兩點,我們都守著電視看疫情指揮中心的記者會,看五位大將與記者們的應對、陳部長的淡定始終讓我們佩服不已;6月7日以後,除非有特殊事件、否則每週只有一次例行記者會,剛開始還有點不習慣!今年,為了維護專科醫師的資格,很認真地參加學術研討會,覺得放射診斷越來越有趣、也看到不少後起之秀表現得可圈可點、值得期待。回想起來、當年失眠一夜後所做的抉擇、相當正確。未來放射線診斷的發展將會朝跨業整合、跨院合作的方向邁進,相當有意義、也很合適年輕醫師加入。今年四月有機會到日月潭、順道去九族文化村走走,充分感受到疫情對旅遊的影響,遊客屈指可數,相當冷清。8月時,辦了一次家聚,明顯感受到景氣復甦;這個月,到南部參加醫學會議,四處都是人山人海,讓人格外珍惜身為台灣人的幸福。託退休之福,得以四處和朋友同學見面、聯絡感情,多年不見的舊識,互道彼此在分別之後的生活點滴,多數人都能堅持初心,特別覺得幸運。有一次在會議中場休息時、一位同業過來打招呼,主動提起二十多年前被我教過、一些當年讓他印象深刻的事情;如今他在醫學中心服務,是學有專精、人人敬重的醫師,卻依舊熱情滿滿、真是令人高興。今年七月應朋友之邀到一家醫院擔任顧問、主要工作是為放診檢查及報告做品管,同時也帶資深護理師就住院病人閱片教學;兩者皆與品質提升相關,也是我喜歡做的事情。來年,可能到醫學院從事人文教育的工作,沒想到退休後還能轉換跑道,展開另一種人生;當然,悠遊自在的過日子、還是最重要的首選。我曾認為或許還可以為原先服務的地方做一些事情,最後還是決定放下一切,畢竟三十年努力後、這樣是一個完美的句點。上個月底,莫名其妙地左側膝蓋扭傷、竟然腫了起來,勞駕復健科王醫師及放診科許多同仁診治,得以迅速復原。過去是我帶著大家照顧病人,這次是自己成了病人,充分感受到同仁們的熱情與支持;也只有站在籬笆的另一邊,才能真正體會醫務人員的重要與偉大!過去一年半,我和內人完成環球之旅。還藉著上岸之便,拜訪大學同學,算是另類的同學會。回國之後也繼續進行類似活動,藉開會之便拜訪朋友。我們都很喜歡這種新的生活與體驗,悠遊卡與高鐵提供了許多便利,讓我們得以更深入地認識台灣的許多角落。得以習醫是福氣,退出第一線是必然的事,何時、如何抉擇,則需要思量。這一年半的變化與發展,有些並非個人原本的規劃,但似乎還不錯。COVID-19之疫,台灣醫界的表現,讓我覺得與有榮焉,期待明年疫情得以控制,大家的生活能儘早恢復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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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15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家有身心障礙子女的父母該如何面對 教養院的教養之路與您同行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身心障礙者的照顧」,分別由病人的母親寫出自己最初無法接受自己的女兒身心障礙的現實,後來透過兒童精神科醫師的耐心開導而改變態度,與我們分享她與家人如何「正向解決問題,往前邁進忘記煎熬」的心路歷程。接著當年開導她的這位兒童精神科醫師詳細地介紹自己的工作,並發自內心地對這位真誠努力的母親表示讚佩,而說出他期待所有養育和教育孩子的人,都能以這樣的態度,來幫助孩子在正向的環境中成長。最後我們邀請一位任職教養院院長多年的專業人員寫出她如何體悟到在全日型的照顧服務上,除了要把障礙者照顧好,還要學習如何支持家屬,陪伴他們一起面對照顧上的難題與分享照顧上的喜悅。家中有身心障礙家人,對於家庭來說是衝擊與挑戰,首先身心障礙者的父母面對障礙的子女,必然會經歷自我內心衝突調適的過程,恐懼、排斥、憤怒、沮喪到接受等身心煎熬的壓力,接踵而來的是要去面對如何照顧的問題,現實生活經濟面的問題,又當父母花太多心思於身心障礙子女身上,往往容易忽略其他子女的關心與照顧,產生另一個親子間關係的問題,手足間的情感矛盾等,因照顧產生的種種問題,造成家庭成員間極大的身心壓力,或父母年歲已高無法有多餘的體力再照顧身心障礙者子女,最終無奈的選擇讓身心障礙子女離開家,住進機構。身心障礙機構的設立,其初衷是為幫助需要照顧的身心障礙者,同時也期待能減輕家庭的負擔,讓身心障礙者在完善的專業服務下能獲得妥善的照顧,並有所成長與進步,使家庭成員有喘息與身心放鬆的機會,儲備能量接續長期的照顧責任。自己在身心障礙福利機構服務已20餘年,接觸許多家長將智能障礙的家人送到機構的過程,對家長來說那是一種矛盾且無奈的選擇,擔心送到機構會被欺負,擔心智能障礙的子女會吃不飽、穿不暖,然而又面對自己無力照顧的困境,或家庭經濟的重擔,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每次看到父母初次將障礙者子女送到機構要離去時,那依依不捨,兩行眼淚早已在臉龐滑下的情景,令人難過與心疼,因此總是輕輕的告訴家長,請他放心,我們會盡心的照顧。記得20多年前,一位自閉症的父親來到教養院,表示自閉症孩子的種種情緒行為,長期照顧下的壓力,母親已經患憂鬱症了,只好申請讓自閉症孩子到教養院接受教養,因爲自閉症的身心特質,對於環境、人的敏感度與固著性,以及高挑戰的情緒行為問題,父親非常擔心教養院無法接納,為了幫助孩子能適應環境的轉換,父親初期每天開車約一個半小時的車程來到教養院,陪著自閉症孩子在院區內走一走,雖然每次僅能停留15分鐘,但就這樣一天一天的增加停留的時間,到最後讓自閉症的孩子順利的住進教養院內,孩子住到教養院內,每天父親都會撥打電話詢問孩子的適應狀況,到星期五中午一定來接孩子回家,父親的愛與陪伴深深地感動著我,更加深我體悟到在全日型的照顧服務上,除了要把障礙者照顧好,還要學習如何支持家屬,陪伴他們一起面對照顧上的難題與分享照顧上的喜悅。自閉症孩子的父親曾對我說,他非常感謝我們,感謝教養院分擔他們照顧上的壓力,他和太太終於可以好好吃一頓飯,而太太的憂鬱症也改善了。智能障礙者離開家庭,不得已的被迫住進教養院,在不熟悉的環境中生活,相信在初期階段本身一定也是身心衝擊,雖然他們無法口語表達,但照顧者能從情緒、行為等察覺到智能障礙者的感受,可以感受到他們期待看見家人,期待回家,那是切不斷的親情。教養院的照顧者也因此常在智能障礙者的親情需求與家人照顧困境間來回擺盪,滿足家人照顧的困境,等於減少滿足智能障礙者的親情需求,而滿足智能障礙者親情的需求,卻出了難題給家屬,如何平衡確實讓教養院的工作人員花了很多時間討論,並研擬出多種策略,如設立Line的照護群組,便於照顧者能定期分享障礙者在教養院的生活點滴,另外藉由視訊的方式,增加障礙者與家人間的互動,讓彼此都能放心。成立家庭關懷機制,透過家庭訪視或電話聯繫,瞭解家庭狀況,視需求給予協助,如福利補助申請、心理支持等,當然也鼓勵家屬們定期帶障礙者的家人返家團聚,或來院內陪伴障礙者的家人。教養院的工作人員曾經分享有一位單親父親,因為照顧與經濟問題,原來一年僅會帶障礙孩子回家一晚,甚至無法帶他回家,經過溝通、陪伴與支持與父親個人的努力下終於克服困難,父親開始利用休假時間增加帶他的孩子回家的次數,雖然時間不多,但每次孩子返回院內,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在院內焦慮的情形也降低了,我們將孩子的成長與改變分享給他的父親,父親說著:謝謝您們在困難的階段陪伴著我,並承諾只要有時間會多陪孩子。身心障礙者的照顧是家長一輩子的負擔與責任,而教養院在這漫長的教養照顧之路,與家長們同行。我常與家長們說,我們早已是家人了,現在教養院內所照顧的智能障礙者,有將近一半以上都住超過20年,原本青春有活力的智能障礙者,隨著年齡增長也已邁入中高齡,正步入人生的另一個階段~老年期,近幾年,工作人員從與家長的互動中聽聞許多家長們的憂慮,擔憂自己逐年老邁致無力照顧的智能障礙老孩子,該如何是好啊?更憂愁當自己離世後,不懂事的老孩子又誰能照顧呢?智能障礙者與其父母雙老現象早已開始,老父母的焦慮不安之心,老孩子逐年老化健康的照顧議題,都考驗著教養院的工作人員,而教養院能做的就是把教養服務做好,穩定家長們的心,陪伴是心靈的良藥,告訴家長們,我們是家人,照顧路上您不孤單,成為他們另一個心靈上的支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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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13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兒童精神科的診療工作 幫助孩子在正向環境中成長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身心障礙者的照顧」,分別由病人的母親寫出自己最初無法接受自己的女兒身心障礙的現實,後來透過兒童精神科醫師的耐心開導而改變態度,與我們分享她與家人如何「正向解決問題,往前邁進忘記煎熬」的心路歷程。接著當年開導她的這位兒童精神科醫師詳細地介紹自己的工作,並發自內心地對這位真誠努力的母親表示讚佩,而說出他期待所有養育和教育孩子的人,都能以這樣的態度,來幫助孩子在正向的環境中成長。最後我們邀請一位任職教養院院長多年的專業人員寫出她如何體悟到在全日型的照顧服務上,除了要把障礙者照顧好,還要學習如何支持家屬,陪伴他們一起面對照顧上的難題與分享照顧上的喜悅。暄媽回想二十多年前看我的門診的經過寫到:「一天只開放二個初診名額,前一天晚上八點就和先生站在大樓鐵門外,一直站到第二天早上八點開門,搶頭香掛1號。」看到這一段敘述,心裡覺得暄媽長期照顧小暄已經夠辛苦了,為了醫療還要承受這個掛號的折磨,我感到非常抱歉。想在這裡對兒童精神科(心智科)的診療工作做個說明,以減輕我的罪惡感。四十多年的臨床工作中,智障、自閉症、過動症等神經發展障礙是每次門診都會碰到的,譬如一個十個月的孩子叫他沒反應,是自閉症嗎?一位父親帶著五歲還沒有語言的孩子,希望孩子能講話和一般孩子一樣上小學。一位母親帶小四的孩子來門診,孩子沒有發任何有意義聲音,只會拉媽媽的手去拿自己想要的東西,媽媽希望孩子能講話,將來能工作養活自己。一位母親被導師逼著帶小五的孩子來門診,雖然其他老師都不認為孩子有問題,但導師堅持要我鑑定是不是注意力不足症或學習障礙。不上學、害怕離家、焦慮不安、憂鬱不快樂、暴躁易怒等情緒問題,以及厭食、暴食等飲食和尿床遺糞等排泄問題,還有打架、偷竊、物質濫用等行為問題,都是兒童精神科常見的服務內容。這些臨床問題,一直到現在,大部分都不能像身體疾病,用驗血、驗尿、照X光、超音波、腦波、電腦斷層、磁振造影等檢驗、檢查來診斷,而要靠觀察、實地診察兒童,詢問照顧者和相關的人,收集完整的資訊,醫生將這些資訊和腦袋裏的教科書和文獻記載的知識,結合臨床經驗,作成臨床診斷,然後分析「問題」是怎樣形成的,參酌家庭/學校可以動用的資源,和醫療團隊具備的十八般武藝,作成對這個家庭處理「問題」的建議,並將這些結果逐一和父母及(可以瞭解的)兒童討論,作成治療的暫行辦法,執行一段時間後,在複診時檢討執行情形和問題變化情形,必要的話給予修正。上述初診診療的過程至少要40至50分鐘,有沒有可能縮短呢?由於健保診療費給付不合理,兒童精神科成為醫院不受歡迎能不設就不設的次專科,大部分兒童精神科醫師要兼作成人精神科業務來達到醫院要求的業績。上述兒童精神科的初診診療費在醫院只有一千出頭點,在診所還不能申報,因此造成一些變通的辦法,譬如資料收集不是由醫師執行,而是在等待診療時請家長填一些問卷,交給診間助理計算問卷分數,醫師在診察時看一下問卷結果,只要幾分鐘就告訴家長診斷和開藥或其他治療建議。另有一些醫師,則將資料收集和問題處理分成好幾次執行,一次只做一部分,將診療的次數變多,或是將部分工作轉請心理師和社工師處理。最近幾年,人工智慧(AI)在醫療快速發展,受到新冠病毒疫情的影響,線上心理輔導(尤其認知治療)去年在歐美進展很快,兒童精神科的診療也受到影響,有可能未來五到十年,由照顧者和教師線上提供相關資料,和兒童的影片資料,這些資料可以由AI直接分析,結合AI超強處理文獻資訊的能力,協助醫師迅速給予診斷和治療的建議,AI甚至扮演執行治療的角色,這樣,需要醫師診療的時間會縮短。前述40至50分鐘初診診療模式,家長的反應是怎樣的?最常聽到的反應是「服務量太少、掛不到號、預約的時間太久等」,而出現像暄媽排一整個晚上掛號的辛苦現象。對於詳細診療,大部分家長都滿意有詳細的診斷與治療的說明和討論,有些家長很高興一次完整的診療解決他的問題。但也有「問那麼多沒有直接關係的事情做什麼!」 「別的醫師幾分鐘就能診斷開藥,你討論這麼多,還要我們自己做來解決問題,真是差勁的醫生。」我還碰過一個家長,診療結束後,到掛號處要求退掛號費,理由是「只有談話沒有開藥」。顯示我這種診療模式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應該有改良的空間。也許未來有些病人需要的是AI為主的快速診療模式,而需要「人和人之間的醫病關係者」,才由醫師扮演主要診療角色。暄媽顯然對二十多年前我們的診療過程持正面的態度,對診療的建議事項,暄媽和暄爸都努力執行。看到暄媽的文章中舉了許多幫助小暄暄正向地學習和快樂生活的情形,我非常佩服這種「正向解決問題、往前邁進,忘記煎熬」養育有智能和情緒障礙的孩子的態度,這種態度不只使父母忘記煎熬,更能使孩子情緒穏定,將能力發揮出來,有良好的親子互動,過快樂的日子。我期待所有養育和教育孩子的人,都能以這樣的態度,來幫助孩子在正向的環境中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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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11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正向解決問題,會幫助我們往前邁進忘記煎熬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身心障礙者的照顧」,分別由病人的母親寫出自己最初無法接受自己的女兒身心障礙的現實,後來透過兒童精神科醫師的耐心開導而改變態度,與我們分享她與家人如何「正向解決問題,往前邁進忘記煎熬」的心路歷程。接著當年開導她的這位兒童精神科醫師詳細地介紹自己的工作,並發自內心地對這位真誠努力的母親表示讚佩,而說出他期待所有養育和教育孩子的人,都能以這樣的態度,來幫助孩子在正向的環境中成長。最後我們邀請一位任職教養院院長多年的專業人員寫出她如何體悟到在全日型的照顧服務上,除了要把障礙者照顧好,還要學習如何支持家屬,陪伴他們一起面對照顧上的難題與分享照顧上的喜悅。我的女兒小時候因為感染EB病毒重症病危,救治後後遺嚴重的癲癇、極重度智能障礙、情緒障礙、語言障礙。近日看到一些長期照顧者因為扛不住壓力而做下憾事的新聞報導,我才突然意識到,對喔!我也是一名長期照顧者。曾經有人對我說:「很辛苦對吧!」是的,真的非常煎熬,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會知道。EB病毒把我原來的女兒變不見了,生病後的女兒變得不一樣,不斷的癲癇發作昏睡、躁動、整天哭泣、無法表達、不願學習、抗拒父母的照顧最後甚至厭食插鼻胃管。但這樣的煎熬與崩潰並沒有淹沒我們,一開始我們不知道該怎麼照顧,我們想方設法尋求外部的協助,我們在困難痛苦中像過五關斬六將一樣,漫長歲月中,要感謝的貴人太多了,現在我和女兒享受在每一個當下的成長,正向面對問題,解決問題。如何的想方設法,舉其中一例,我曾經因為擔憂女兒智能障礙,每天很認真地教導生活習慣與識字數數,女兒有時願意學習,有時反抗,我會因為挫折責罵女兒而產生親子衝突,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個不斷循環的挫折與困擾,因此向主治醫師尋求幫助,主治醫師把我轉介給當時在台大醫院的宋維村教授,由於宋教授的門診一天只開放兩個初診名額,我為了能確保掛到初診名額,我和先生前一天晚上八點就站在掛號大樓鐵門外,通宵一直站到第二天早上八點開門搶頭香掛1號,我進診間,宋教授問我是甚麼問題,我開始一連串的描述,宋教授很耐心的靜靜聽我說,我很挫折的問:「女兒明明可以為何不學習?」此時宋教授說話了:「你怎麼知道女兒可以?」當場一棒把我打醒。接著宋教授請爸爸進來聽爸爸說,最後宋教授告訴我暫時先把女兒交給爸爸教,此時我明白了我錯在甚麼地方,我心急,我沒有從女兒的能力上看事情,而是用自己的想法上看事情,我的教育方式是不當的,返家後我改變了我的教育方式,也改變了自己的心態,我不再執著女兒學習是否落後其他孩子,而是依照女兒的能力安排,從有趣的家庭活動上安排,女兒不配合時,也不會武斷認為是女兒不學習而是同理她的學習心理狀態。例如每週假日外出用餐,讓女兒學習在外用餐禮儀及與人接觸而不感到害怕;女兒因為走路肢體僵硬且不懂得閃人閃車,安排每週假日爬山健走,藉由運動活化腦部及訓練與人保持距離;安排女兒去教養機構,與不同的同儕及老師學習團體生活與工作技能;陪伴女兒參加兒童禪修才藝班,學習靜坐聽經聞法,與正常孩子一同融合學習才藝表演。我不刻意教孩子什麼,而是融合在生活上自然學習,並讚美鼓勵孩子讓孩子保持學習動力,女兒因此變得喜歡學習,情緒、語言與智能也因為這樣的安排不知不覺中增長,我深刻感受專業的指導可以幫助我們發現問題,改變問題。當我們正向解決問題時,會幫助我們忘記煎熬,幫助我們照顧者與被照顧者有健康的心理狀態去享受另一種不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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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08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發燒感冒腹瀉,到底何時會好?
【編者按】這星期醫病平台的主題是介紹「急診處」的功能與實況。一位急診專科醫師介紹急診處如何分辨病情的緩急輕重,以幫忙一般大眾了解「什麼情況到急診處尋求醫療是合宜的」;一位對急診處頗有經驗的社會人士由病人的立場,分享他對急診處運作的了解,說明怎樣決定自己或家人是否需要緊急送到「急診處」才能得到即時的醫療照顧;最後由另一位急診專科醫師說明一些讓病人自以為「急症」的可能原因以及處理辦法,以避免到了急診處,非但得不到自己以為應該得到的緊急治療,反而在急診處空等、焦慮、受氣。我們期待不久可以收到更多社會大眾分享急診處的經驗,促成醫病之間更理想的互相了解。「醫生,我發燒合併全身痠痛…… 」 「我覺得頭重腳輕,全身沒有力氣。」 「我喉嚨痛,鼻塞流鼻水……很不舒服。」這些症狀主訴,是一般診所或急診室常見的情景之一,在醫生診視過後,通常會診斷為感冒、流感、若是合併腸胃道症狀,如輕微腹瀉,腸胃型感冒也是常用的俗稱之一。要知道,傷風感冒其實是各種病毒所導致的症狀組合之一,而不同種類的病毒會導致不同的症狀組合。舉例來說,感冒最常見的鼻病毒,會導致喉嚨痛、咳嗽、鼻塞、流鼻水等,而每年均有疫苗的流感病毒,則是以高燒,乾咳及全身肌肉痠痛為表現。除此之外,上吐下瀉、合併輕微發燒可能是諾羅病毒或輪狀病毒導致的病毒性腸胃炎,若是就診時只有發燒,沒有任何附屬症狀,即便在詳細的診治之下,也很難斷定造成發燒的病毒是哪一隻。不過,這些常見的病毒感染所導致的病症,在醫學上多屬於自癒性,也就是隨著自然病程發展,大多數人都能順利痊癒。因此常常會有民眾感冒發燒換了三四家診所,最後到大醫院的急診室掛號才痊癒,其實,並不是因為大醫院的醫術比較高明,而是因為在往返奔波的期間,感冒病毒已經走完自然的病程,正好在第五天的時候痊癒。換句話說,對抗病毒真正的武器,是靠前端的預防,以及自身的免疫力。若不幸中標,醫療上的藥物多是以症狀控制,減少不適感為主。當然,有通則就會有例外,病毒感染也有較嚴重的時候,例如不幸感染新冠肺炎,在初期的發燒症狀以後,可能會進入肺部廣泛發炎及呼吸衰竭,而即便是流感病毒,少數的病人也會合併重症,產生心肌炎或肺炎,甚至有插管入住加護病房的需要。除此之外,病毒感染後也有一定的機會導致續發性的細菌感染,因此症狀持續加重時,還是需要特別留意並主動就醫。那究竟對一般民眾而言,感冒需不需要看醫生?在日常生活可以維持,食衣住行不受影響的前提下,感冒症狀可以自行決定是否就醫,不需立刻到急診室。反之,如果吃不下飯、下不了床、沒力氣上廁所,代表疾病已達一定的嚴重程度,就算是小感冒也可能產生大問題,還是需要到醫療院所就診評估才行。總而言之,傷風感冒泛稱各種病毒造成的發燒及上呼吸道症狀,最好的對策是透過戴口罩勤洗手來預防。行有餘力之餘,則可以閱讀各種保健知識及常見疾病的衛教須知,妥善做好健康管理及自我保養,也能有效地減少罹患感冒或輕症感染的機會。而若不幸染病,也記得要做好個人衛生,避免散播病毒,並且依自身症狀決定是否在家觀察或及早就醫,以保健康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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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06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以病人角度來看急診檢傷
【編者按】這星期醫病平台的主題是介紹「急診處」的功能與實況。一位急診專科醫師介紹急診處如何分辨病情的緩急輕重,以幫忙一般大眾了解「什麼情況到急診處尋求醫療是合宜的」;一位對急診處頗有經驗的社會人士由病人的立場,分享他對急診處運作的了解,說明怎樣決定自己或家人是否需要緊急送到「急診處」才能得到即時的醫療照顧;最後由另一位急診專科醫師說明一些讓病人自以為「急症」的可能原因以及處理辦法,以避免到了急診處,非但得不到自己以為應該得到的緊急治療,反而在急診處空等、焦慮、受氣。我們期待不久可以收到更多社會大眾分享急診處的經驗,促成醫病之間更理想的互相了解。急診就診順序與門診或診所相去甚遠,前者是以病患嚴重程度為大原則,後者則是以先來後到的規矩進行,再加上到急診就醫的病患及其家屬,多半是生理有相當程度不舒服或特殊需求無法在門診被解決,情緒上難免會希望檢傷後能盡快看診,在醫療前線,仍會看到許多與檢傷起爭執或是產生醫療暴力的情況發生。急診的檢傷分類主要是根據病患主訴與生命徵象分級,不過,坊間早已流傳一份病人版的檢傷分類,從病人自覺很急,拳頭很硬到讓你覺得我很急等,甚至攀關係的背景等等,雖然是一則網路笑話,但卻也凸顯出台灣檢傷遇到的亂象及黑色幽默。急診病人近幾年來對檢傷系統的熟悉度已經大幅提升,也多半能尊重檢傷人員的尊業度,根據級數來進行等待,畢竟今天掛三級,需要等待半小時不等,未來某一天也可能會成為重症,希望醫師能儘速診斷治療,而不是延遲診斷或先把危及生命的自己晾在一旁。身為有文化的急診病人,我想會來急診的大家都有身體或心靈的需求未被滿足,但仍應該將檢傷分級奉為圭臬,而不是排隊領號碼牌的思維來候診。過年期間,最容易在檢傷區產生爭執,急診人滿為患且大家都希望能有效率的看病,此時此刻,如果後面的伯伯看起來明明走著進來,卻有病床可以躺還直入診間,而我卻要再候診區等上數十分鐘,難免心中會不平衡,尊重專業的想法就很容易被負面情緒給遮蔽,進而產生更多不必要的資源浪費。但身為病人真的難以理解背後的原因,或許是因為他的主訴讓急診檢傷覺得有可能是急症,也或許是伯伯強作鎮靜,但生命徵象可能早有嚴重的異常,基於病人隱私,醫護人員也不可能拿著廣播器告知後方等候的病患為什麼他們會被插隊,這其中有諸多資訊上的不對等,也才容易在檢傷時產生不開心的情緒。我想身為一位急診病人,應該是要等待,醫生一定會來看診,他也不會故意讓我們等候,等待時間越長表示身邊需要緊急救治的病患是更多,此時此刻更要告訴自己,還好我不是那些人中的其中一個,每個人都有來掛急診的權利,但或許我目前還不是那個最需要馬上被救治的病人,但權力不會消失,還是會輪到我,等待著醫生忙碌完叫我姓名的那一刻。急診在某些病人心中或許是快速門診,當重症病人不多時,的確有這種可能,但是身為急診病人更應該珍惜急診資源,不濫用不自私,這樣資源才能永續。身為急診病人了解掛號的規則也是必要的,或許醫院能在急診大門或等候大廳貼上檢傷分類海報及可能等候時間,或是一些疾病衛教海報,讓病人等候時間有個底,衛教知識也能提升。當然,如果能在門診或是診所解決的病痛,就不要去急診,或許小病在診所還能得到更好的服務與更細緻的醫療照護,這是身為病人應該要有的認知。總而言之,提供一個安全的執業工作環境給醫護人員,他們也才能提供更專業的治療與處置,相對的,病人的健康才有更多的安全與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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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04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急診病人,不得不知的檢傷大小事
【編者按】這星期醫病平台的主題是介紹「急診處」的功能與實況。一位急診專科醫師介紹急診處如何分辨病情的緩急輕重,以幫忙一般大眾了解「什麼情況到急診處尋求醫療是合宜的」;一位對急診處頗有經驗的社會人士由病人的立場,分享他對急診處運作的了解,說明怎樣決定自己或家人是否需要緊急送到「急診處」才能得到即時的醫療照顧;最後由另一位急診專科醫師說明一些讓病人自以為「急症」的可能原因以及處理辦法,以避免到了急診處,非但得不到自己以為應該得到的緊急治療,反而在急診處空等、焦慮、受氣。我們期待不久可以收到更多社會大眾分享急診處的經驗,促成醫病之間更理想的互相了解。在結束一天辛苦的學校課程後,跟同學吃了大餐,回到宿舍,半夜忽然間劇烈腹部絞痛,全身發冷發燒,在極度不舒服的情況下,只好請同學陪我到急診就醫,一到急診看到滿坑滿谷的病人,在被問了幾個簡單問題跟基本血壓量測後,身體感覺快垮了,但心裡更累,因為不知道何時會換到我,但是奇怪的是,急診看診似乎都沒有順序,等了一個小時後,我請了同學問一下何時會輪到我,我還要等多久,醫師說再等一下,又過了一個小時,比我慢掛號的人都看診了,我這麼不舒服,到底還要等多久……或許你跟我都有一樣的急診就醫經驗,希望在急診時,醫師可以很快的就幫我看診跟治療。在多年之後,我成為一位急診專科醫師,才發現原來這個「再等一下」是很重要的急診病人的看診禮儀,也是幫助你更快得到協助的態度。從民國99年開始,當時的衛生署開始推動急診的檢傷五級分類,將所有的急診傷病患再檢傷後,分成五個等級,分別是復甦急救、危急、緊急、次緊急、非緊急。大家常常問的「多久時間可以看到我」,在這五個分級下,有其明確的定義跟可能等候時間說明:復甦急救(一級):病況危急,生命或肢體須立即處理,可能等候時間:立刻急救。危急(二級):潛在性危及生命,肢體及器官功能狀況,需快速控制與處置,可能等候時間:10分鐘。緊急(三級):病況可能持續惡化,需要急診處置,病人可能伴隨明顯不適症狀,影響日常生活,可能等候時間:30分鐘。次緊急(四級):病況可能是慢性疾病的急性發作,或某些疾病的合併症相關,需要在1-2小時做處置,以求恢復,避免惡化,可能等候時間:60分鐘。非緊急(五級):病況為非緊急狀況,需做一些鑑別性的診斷或轉介門診,以避免後續惡化,可能須等候120分鐘。所以依照這樣的分級對於一個急診候診的病患來說,就比較能大約知道自己的病況在急診檢傷分類後,嚴重度與要等候的時間,但是還有一個問題是「 那護理師是怎麼幫我們分級,依據什麼原則或指標?」其實在檢傷分級時,我們透過一些可量測的指標(首要調節變數)來做初步分級,包含的三大面向評估如下:◎生命徵象:呼吸,血行動力,意識,體溫◎疼痛程度:中樞型疼痛,周邊型疼痛 ◎高危險性受傷機轉負責檢傷分類的護理師,可以透過這樣系統性的評估,很有效率地讓病人的可以做處置上的分流,也能幫助急診團隊可以盡快處理危急嚴重的病患,然後得到最妥善完整的治療。在台灣,許多民眾對於看急診的想法是「不舒服,掛了就應該可以很快看到」,但是其實因為各醫院開設急診的目的,不是為了方便跟迅速,而是為了要讓嚴重或潛在會危及生命的疾病,可以得到專科醫師的診治,為何要有檢傷這樣的制度?這一切還是來自於整個緊急醫療資源是有限的,不管是醫護人力,病床或醫療器材等。所以透過檢傷系統,護理師能夠客觀地把一群急診病患中,把有問題的先篩檢出來讓醫師診療,再把醫療的資源優先使用在嚴重危及病人身上。 近年來,雖著政府單位與急診醫學會的宣導與說明,民眾也開始建立起急診的就醫觀念,也會把醫療資源優先禮讓給需要的病患,除了感謝之外,我自己作為一位急診醫師,多年的執業經驗,為了讓大家降低對於急診就醫的不安全感,有三個對於急診病人的候診建議1.不怕你掛,怕你不等:其實台灣民眾在現今的健保制度下,醫療的可近性是很高的,負擔醫療的費用也不高,因此很多病患在身體感受極度不適或是有疑慮時,就會想到來急診就診,希望能快點解決症狀跟疾病的疑惑,其實我們都可以理解這樣的動機,作為急診醫師,當然希望民眾能先利用社區的醫療跟門診來減輕急診照護人力的負荷量,但是事實上,很多嚴重疾病的確對於沒有受過專業醫療訓練的病人跟家屬而言,真的很難判斷跟自行觀察,所以急診不會拒絕病人掛號,但是只要「 病人病家」願意「耐心等待」,醫師們一定會根據你的狀況盡快給予醫療處置的。千萬不要一直詢問醫護看診的時間,因為他們同時在處置病人時,一直被打斷處置過程,也容易產生醫療上錯誤發生,所以不怕你掛號,就怕你沒耐心等待。2.注意變化,主動回饋:在急診的環境下,醫護人員都知道檢傷是初步評估,而病人們都可能有動態的變化,所以如果你是候診病人,你有出現新的症狀,或是加劇的症狀時,可以主動告訴醫護人員,提醒他們,讓他們有機會可以再評估你的狀況。作為陪病的家人或朋友,也要在候診時,不要在意等候時間,而是要更在意病人的狀況,方便可以主動回饋。3.安心信任,同理他人:在急診候診時,每一位病人都是很不舒服,才會來到急診的環境,但是病患們的病況在檢傷時,就會先區隔出嚴重度的差別,如果身旁的病人因為病情變化或是檢傷級數較危急,希望病患們可以發揮同理心讓需要的人先就診,同時請患者也要安心,在急診的環境裡,你的不適從一進急診大門就是被觀察的,所以有任何狀況都可以盡快處理,另外也要信任當班的急診醫師,他們絕對都希望可以趕快解決病人的不適,這是我們作為一位醫師的專業素養跟核心價值。最後希望這些急診病患的應該要知道的檢傷大小事,在候診時有三心(有耐心、會安心、同理心)一起可以建立好的急診候診觀念,變成我們的優質醫療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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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01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面對病人罹患短暫性全面失憶症 什麼才是醫護人員應該做的事?
【編者按】這星期的內容比較特殊。一位「短暫性全面失憶症」的病人寄來發自內心的感激,文中提到她的醫師介紹給她一篇2012年記者訪問某位神經科醫師之後撰寫的有關這種病的醫學資訊,曾帶給她很大的心安。因此醫病平台主動聯絡到這位醫師,而他邀請學生就這疾病的最近文獻,整理出一篇圖文並茂的介紹。同時我們也利用這機會邀請一位醫界前輩發表他對醫病之間的看法。希望本週的討論既能夠介紹正確醫學知識,又能促進醫病雙方的暸解、溝通以及醫界本身的自省。應醫病平台要求,我以醫師的立場,回應這篇來自病人的「我曾罹患暫時性的全面失憶症」,以促成醫病平台一直希望做到的醫病對談。這一篇文章是出自一位因為突發性失去記憶而很幸運的短時間內就完全恢復的病人。她以非常順暢的文筆寫出發病的前後、家人對這突發事件的反應,以及對她先生的醫師朋友及時給她的幫忙發自內心的感謝。這真誠的「第一手報導」,讓我十分感動。這病人首先寫出她對時下社會普遍對「失智症」(如阿茲海默症)的恐懼,她所引用的書、電影的確是時下大家最擔心的老人癡呆,而她娓娓道來家人都長壽而且沒有失智的現象來自我安慰,是十分動人的病人對這突發的「失憶」自我安慰的瞬間反應。接著,她以非常寫實的文筆詳述自己突然「腦袋空白,沒有記憶」的經過,以及先生在氣急敗壞下打電話給在海外的子女的反應,也反映了時下台灣許多子女滯留國外的老人驟然生病的心情寫照,而當時家人的憂心「瓦斯中毒」、「中風」等猜測也是都是十分合理的反應。但最讓我感動的是她所敘述的這一段話:「……但先生疑慮未解,立即打電話請教多年來曾悉心照顧他的神經內科醫師,醫師聽了外子的敘述後,初步認為我是短暫的失憶症,安慰說:『一般的短暫性失憶,恢復記憶後,是不會復發的。』」醫師還特別傳送2012-06-04 自由時報的自由健康網的文章「暫時性全面失憶症小檔案」。由她的轉述,這是一篇對這不常見的神經科疾病,由記者採訪一位神經科醫師之後,用一般人都看得懂的話所寫出來的大眾醫學常識的文章。這位病人在來稿中,忠實地轉載這文章的內容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很顯然地,這篇文章對當時驚慌失措的病人與家屬是有如「及時雨」,而她的「醫師朋友」居然在這種病人或家屬無法真正瞭解或相信醫師說「這病應該是會好的」的關頭,會想到這種現有的大眾醫學常識,可能是這種突發的症狀帶給全家人不安時最有效的「定心丸」。我不覺捫心自問,如果我是這位醫師,我會想到這樣做嗎? 也許,我們一般醫師在接到病人或家屬驚慌萬分求救時,我們很可能都會在電話中解釋安慰,並安排如何到醫院看病,或甚至判斷病人的情形是否需要即時到急診處,甚或打電話119 尋求送醫。但有多少醫護人員會有心去想找些「一般人都看得懂的」醫學資訊來安病人與家屬的心。坦白說,我們醫護人員在這種時刻,常會因為我們看慣了各種讓病人或家屬驚慌的情景,不知不覺會無法了解病人與家屬為什麼如此「大驚小怪」,換句話說我們的經驗帶給我們能力與信心,但相對的我們卻對當事者的感受失去「敏感度」。很顯然地,他們的這位「醫師朋友」能夠以「同理心」了解他們當時的感受,而找到這篇大眾醫學的文章,帶給他們最大的「定心丸」。其實,我最初的反應是我哪有那麼多時間還幫病人找這種大眾醫療資訊,但再一想,我相信這位醫師在掛斷電話後,順手到google 打進這醫學診斷,用不到幾分鐘就可找出這種比什麼都更有效的使病人與家屬安心的妙方。所以只要有那分「同理心」與「敏感度」,真正動手找資料只是幾分鐘的時間,就可以達到病人與家屬花了許多時間、金錢都沒有辦法找到的「安心」。這位病人的幾句話,「由於文中的病徵和我相仿,由於記憶回復,看了上文,讓我放心許多。」見證了這種對病人及時的幫忙絕對不比醫師後來在門診的身體診察、腦血管照影、超音波檢查遜色。最後,容我「野人獻曝」,這位醫師多花了幾分鐘,但帶給病人與家屬在等到醫院看門診做檢查之前,少了多少天的擔心,這難道不是我們醫護人員應該做的事嗎?如果我們醫療團隊都能有這種「同理心」,也許我們的門診、急診處不會有那麼多氣急敗壞「濫用醫療資源」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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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30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下一秒忘記我在哪? 5種人易罹患「短暫性全面失憶症」
【編者按】這星期的內容比較特殊。一位「短暫性全面失憶症」的病人寄來發自內心的感激,文中提到她的醫師介紹給她一篇2012年記者訪問某位神經科醫師之後撰寫的有關這種病的醫學資訊,曾帶給她很大的心安。因此醫病平台主動聯絡到這位醫師,而他邀請學生就這疾病的最近文獻,整理出一篇圖文並茂的介紹。同時我們也利用這機會邀請一位醫界前輩發表他對醫病之間的看法。希望本週的討論既能夠介紹正確醫學知識,又能促進醫病雙方的暸解、溝通以及醫界本身的自省。短暫性全面失憶症(Transient global amnesia, TGA)是一個很特別的神經疾病,這個疾病簡單來說就是會有一定期間內的記憶不見了,這是一種良性的失憶症,而且會在24小時內會恢復,而且這輩子再次發生的機率非常非常的低。TGA發作時的症狀非常特別,它會同時影響到語言與非語言的記憶,患者在發病期間,短期記憶會嚴重退化,沒辦法記得剛才發生的事情,但是邏輯運算,技能操作都沒有問題,而且會保留著以前的記憶,所以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在疾病康復之後,病患在這段時間的記憶會消失,而且再也不會想起來。舉個例子來形容:如果我們的記憶是一條線,TGA患者的記憶,就像是被用剪刀剪掉一樣,那段期間會不見,而且再也找不回來了。所以我們最常遇到的是TGA患者會不斷地重複的問同一個問題,而且完全沒有自覺(舉例:會一直問日期、時間、周圍環境等)。 TGA 並不常見,根據2020年StatPearls所做的統計資料顯示,而且如果越年輕越不容易得到這個疾病,每十萬人50歲以下的人口中大概只有5-10個人。但隨著年齡上升,發病率會提高不少,在50歲以上的族群中患病機率就來到了約每百萬人口中有30人左右。而且如果要診斷TGA必須要符合很嚴苛的條件。根據Neuropsychiatric Disease & Treatment中一篇2017年的治療觀點,TGA 的診斷標準中必須符合下面這個症狀(Hodeges and Warlow 診斷標準):1. 發病的時候必須要有旁人在場 2. 發病時必須要順向失憶症(Anterograde amnesia)3. 認知功能除了記憶功能以外都是正常 4. 沒有失去自我認知能力 5. 沒有其他局部病灶的神經系統症狀 6. 沒有癲癇的病癥 7. 必須要在24小時內緩解 8. 最近沒有頭部外傷或是癲癇總體來說,就是只有發病後的記憶喪失,沒有其他神經學的問題,而且在24小時內緩解才符合TGA的診斷標準。那跟我們常聽到的阿茲海默失憶症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呢?阿茲海默失憶症跟TGA的表現相當不同。首先必須要先解釋一下,我們常常認為阿茲海默症就是失憶症,但是其實並不是如此。失憶症有非常多種,而阿茲海默症只是其中比較常見且熟悉的一種而已。阿茲海默的失憶現象是慢性的,通常需要一段比較久的疾病進程,不會再短時間內突然失憶,而且失憶這個症狀是不可逆的。跟TGA失憶的情況不太一樣,TGA是急性發作,記憶力會突然消失,而且會在24小時內緩解。所以TGA跟阿茲海默其實是不一樣的兩個疾病,只是同時有失憶的情形。TGA 的預後非常的良好,在疾病自行緩解之後,通常也不需要做什麼治療,而且在未來也不會因為TGA,而有神經的病變。在急性發病時,我們所做的身體檢查跟神經檢查都是跟正常人一樣沒有差異的,受到影響的部分主要只有短期記憶,其他功能都沒有顯著的問題。這個時候的有些檢查可以佐證這些神經學的症狀,像是磁振造影MRI,就會在腦部特定區域發現亮點,這些亮點會在病情緩解的時候消失。至於TGA發病的原因,它的成因非常的複雜,所以醫學界還沒辦法有非常確定的因素。目前有幾種說法,最被廣泛接受的是因為海馬迴(Hippocampus)及內低側的顳葉(mediobasal temporal lobe)異常導致的。這些異常的病灶可以分為單側跟雙側,通常單側的可能會造成一些語言表達上的失常;雙側的話症狀就會有更多的變化,但是主要還是以語言記憶為主。通常在臨床上以單左側比較常見。在急性發作時有機會在MRI上找到相對應的病灶,這些病灶位置的影像可以來幫助我們處理跟分析臨床症狀。目前的研究發現,海馬迴中有部分細胞對血液的化學物質反應非常的敏感,會因為一些不同的因素讓細胞產生傷害,這些傷害會逐漸累積到最後就容易產生TGA的症狀。至於哪些人會比較容易有TGA呢?首先TGA跟性別比較沒有相關,與這些因子則較有相關性:1.高血脂2.有缺血性中風的歷史3.缺血性心衰竭歷史4.偏頭痛5.癲癇歷史TGA是一種臨床上的診斷,是需要排除其它急性問題後才能下的診斷,所以如果有身體健康方面的疑慮,建議可以去各大醫療院所的神經內科就診,做詳細的檢查。參考資料:Spiegel DR, Smith J, Wade RR, Cherukuru N, Ursani A, Dobruskina Y, Crist T, Busch RF, Dhanani RM, Dreyer N. Transient global amnesia: current perspectives. Neuropsychiatr Dis Treat. 2017 Oct 24;13:2691-2703. doi: 10.2147/NDT.S130710. PMID: 29123402; PMCID: PMC5661450.Nehring SM, Spurling BC, Kumar A. Transient Global Amnesia. [Updated 2020 Jul 21]. In: StatPearls [Internet]. Treasure Island (FL): StatPearls Publishing; 2020 Jan-. Available from: https://www.ncbi.nlm.nih.gov/books/NBK44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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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28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我曾罹患暫時性的全面失憶症
【編者按】這星期的內容比較特殊。一位「短暫性全面失憶症」的病人寄來發自內心的感激,文中提到她的醫師介紹給她一篇2012年記者訪問某位神經科醫師之後撰寫的有關這種病的醫學資訊,曾帶給她很大的心安。因此醫病平台主動聯絡到這位醫師,而他邀請學生就這疾病的最近文獻,整理出一篇圖文並茂的介紹。同時我們也利用這機會邀請一位醫界前輩發表他對醫病之間的看法。希望本週的討論既能夠介紹正確醫學知識,又能促進醫病雙方的暸解、溝通以及醫界本身的自省。多年前,曾經閲讀一位旅居關島的陳光明醫師所著的一本書「The final days of my Mother」( 中文譯本「寸草心」),書中描述陳醫師和他的夫人,照護其失智母親的辛酸血淚史,印象深刻。之後,又看過電影「我想念我自己」(Still Alice)。片中,描述哥倫比亞大學語言學教授Dr. Alice Howland在患上早發性阿茲海默症後,她就始終處於對疾病、工作和家庭的困苦掙扎,是一段動人心弦故事。近年來,報章雜誌對阿兹海默症的報導很多,年紀愈大,罹患率愈高,在與友人聊天中,也常繞著這個話題探討。由於迄今對此失憶症,尚無有效的根治療效,罹患者本人的恐懼,每天漸漸的脫離現實生活,最後成為一個喪失靈魂的軀殼。同儕的親人亦有罹患此症的,失智者無法認清家屬,那份椎心之痛,真是情以何堪。醫學報導:這種失智症似乎也有遺傳基因,如我母親年96辭世,阿姨更是103歲才離世,她們離世前都是精明幹練。所以至少我沒有失智症的遺傳基因,似乎不需我擔心才是。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11月6日中午,我竟經歷了約20分鐘左右的一段失憶現象。我們退休後,即長居鄕下,每個月偶而回台北當屋奴清掃一下。上個月台北一個臥房的百葉木簾需維修,以為鄕下有較多修理資源,攜回,但連續送修遭拒,木簾尚稱完好,祗有拉繩因磨損變細,操作較為不順而己,乃再攜回台北。我想可以將此需維修的窗簾與更衣室完好的窗簾更換,即可正常使用。回到台北後,我開始準備午饍,發現瓦斯爐因久未使用,瓦斯被自動斷氣,乃急電對街的瓦斯公司來處理後,我即開始做海鮮炒麵和一鍋味增魚湯。同時,因為二個窗簾尺寸不同,外子需將二個窗簾的掛糟,重新拆下再重新定位裝上。由於外子年老力絀,無法獨自將有點重量的木簾裝上,我聽到他呼叫聲後,我立刻也站上靠窗邊的桌子上,仰頭要將窗簾裝上。結果花了十分鐘左右,我使不上力,要求先吃午餐休息一下。我開始吃麵及看緯來日劇「夏空」。外子則一邊收拾,一邊開始碎碎唸:「年紀大了,心餘力絀,不要點子太多,如果是照原來窗簾掛上,不就輕而易舉?」我乃回嘴:「退休的人,呷飽閒閒,就是要找點事做。」20分鐘後,我從浴室出來,「夏空」仍在演著,我乃坐下繼續觀賞日劇。看到桌前的一盤炒麵,竟然是空盤子?奇怪什麼時候,我己將麵全部吃光,魚湯也喝完了!依我平常的食量,應該至少會留下三分之一的。一時感覺肚子好撐!這時,外子才告知我這短短20分鐘内發生的事,但我全無印象。事後,看到外子一臉驚慌,才由他的敘述,知道這段空白記憶期間,我先指著放在桌上的窗簾,問:「為什麽窗簾放在桌子上?」又問:「我們是早上開車由羅東來的嗎?這麵是您煮的嗎?」而且每次問話均問二次。外子回以:「我們不是沒力氣,裝不上,所以暫時將窗簾放在桌上;我們是今天上午才由羅東來的;麵當然是您煮的,我一直在裝窗簾,不是嗎?」外子見我對答如常,但腦袋空白,沒有記憶,心生恐懼,乃立即打電話給遠在加州的子女。兒子未接電話,女兒的電話接上了,女兒則鎮定許多,她認為是因房子關閉門窗近月,進門後,未立即未開窗户通風,反而開冷氣,又因開瓦斯爐沒氣,可能是開瓦斯爐時,有殘餘的瓦斯彌漫室內,女兒判斷是因二氧化碳腦中缺氧所致。外子也讓我和女兒講了好幾分鐘的電話,並因我曾說:「是否是中風?」外子乃叫我坐餐桌前,幫我量血壓,血壓值是正常的。但是這段過程及經歷,我竟毫無記憶。片刻之後,忽然記憶又慢慢恢復,但先生疑慮未解,立即打電話請教多年來曾悉心照顧他的神經內科醫師,醫師聽了外子的敘述後,初步認為我是短暫的失憶症,安慰說:「一般的短暫性失憶,恢復記憶後,是不會復發的。」醫師還特別傳送2012-06-04 自由時報的自由健康網的文章:暫時性全面失憶症小檔案 暫時性全面失憶症Transient global amnesia(TGA)是一種單一失憶症狀,患者雖然能和旁人溝通,且患病時所做的神經學檢查也完全正常,然而患者對剛發生的事情失去記憶,也無法記住新的資訊。由於此症相當罕見,醫界對致病原因尚無定論,但臨床觀察發現患者常因腦部靜脈充血所引發,至於靜脈逆流原因則是頸靜脈瓣膜鬆弛所致。據統計,患者以中老年女性居多,且常有偏頭痛的病史。大多數發生的時間介於2到12小時,復發機會很小,也不會惡化成腦中風。發作時,患者的運動、感覺、反射都正常。雖然知道自己是誰,也認得出家人,甚至開車都沒問題,卻對周遭環境產生陌生的感覺,通常會伴隨著極度焦慮和不安。患者經常會對同一個問題,在幾分鐘內不停的重複提問。所問的問題大多與定位有關,像是「現在幾點鐘?」 「這裡是那裡?」等等。當獲得回答以後,又會馬上忘記,再問一次,且自己渾然不覺。有研究發現在某些情況下特別會誘發暫時性全記憶喪失,像是在冷水中游泳、洗太熱的澡、性愛過程中、劇烈疼痛、精神壓力、做血管攝影檢查時、開車、騎摩托車等都曾經出現過。(資料來源:新竹國泰綜合醫院神經內科醫師林志明,記者蔡彰盛整理)由於文中的病徵和我相仿,由於記憶回復,看了上文,讓我放心許多,外子以慎重起見,要求醫師做詳細的檢査,以釐清疑慮。11月11日到醫院求診,因為是初診所以先報到填寫資料,隨即有義工彬彬有禮,親切的帶著介紹醫院環境,最後帶到診間候診,醫師著作等身,一如他的文章,溫文儒雅,親切問候,耐心問診和仔細做理學檢查,初步研判非阿兹海默症的失智。但仍需做進一步詳細檢查。11月6日短暫失憶恢復後,生活一切如常。11月12日偕外子晨運走紅樹林步道,又搭新開通不久的淡海輕軌到漁人碼頭一遊,回程經淡水三大廟宇——水巖祖師廟、龍山觀音寺及福佑宮媽祖廟祭拜,祈求平安。11月13日禁食抽血檢查,接著做頸動脈血管超音波檢查後,再轉至MRl室注射顯影劑及送入MRI筒中檢查達40分鐘之久。在密閉的筒中,心中唸著波羅密多心經以轉化忐忑不安的心情。這幾天我自己已經做了決定:我們孩子都在國外就業成家,本來人生就如接力賽,我們既已退出跑道,完成階段性的任務,也不能干擾孩子們的人生賽程。所以萬一我被診斷出是阿兹海默症的失智症的話,我的健康狀況變了,生活就要跟著改變,不能夠再過從前的悠閒退休生活。也深知日漸年邁的老伴無法負荷照顧失智之責。所以我準備趁著判斷能力仍然正常時,開始尋找醫護安養中心。命由天,病就要找專業醫師。由於生活如常,檢查後,11月17日我和外子仍然參加朋友先前邀約的奮起湖茶道之旅四天,我也完成了嘉義石棹雲之道…等三個步道的森林、茶園、群山的美景登高之行。11/25是回診看報告的日子,多日的忐忑不定心情,既然已經理出頭緒,仍然需要堅強的面對現實。見到醫生時並沒用太緊張。負責的醫師以病人利益為重,在前一天就已經會診專業人士,一起仔細研判我的檢查報告。進了診間,醫師先問我是否是素食者?我答以吃素食及水產品。醫師告知:血液檢驗檢查的結果,超乎尋常的健康,不論肝功能、腎功能、血脂肪、膽固醇、血糖、三酸甘油脂等,幾乎所有檢查項目,都在健康標準值之內,連我一直憂心家族遺傳的高血壓,在MRI檢查下,顯示腦血管及頸動脈血管除正常老化現象外,健康有如年輕人,醫師認為是我近三十幾年來,完全不沾動物性脂肪的汝素飲食習慣有關。雖然一切都正常,但是短暫失憶是事實,竟讓我意外的體會到失憶的滋味。醫師告知:此種病患,也有未能恢復記憶的病例,我是屬於比較幸運的,今後也不需再回診及服藥。走出醫院,今後我是必需遵從醫師的諄諄教誨,好好珍惜良好體質,放慢步調,量力而為,不可從事過勞、過重的工作和運動,尤其要注意頭頸部避免做太激烈的動作!所以如患了短暫失憶,也不必驚慌,它不是不治之症,但尋求專業醫師的診斷及檢查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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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25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快速醫療中的慢與效率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如何做個能幫忙病人的好醫師」,由三位不同背景的學者執筆。一位專攻醫學史的醫師利用幾個病因不明的慢性病,勸告同儕不要因知識的驕傲而輕率否定病人的經驗和想法,進而探討醫病關係以及重視病人團體的看法,強調醫病良性互動的重要;一位專門研究醫學人文的醫師介紹敘事醫學(narrative medicine)做為醫學院的必修課程,可以促成醫學生學會傾聽病人的話,而能夠辨認、聆聽、理解病人的病情,然後受到所聆聽的故事感動,然後做出回應行動的整套臨床技巧。」;一位在醫學院教學的社會學學者介紹史薇特醫師的兩本書,以諸多醫師與病人的互動與照護故事,敘述身體診察、聆聽病人故事、細讀病歷等慢功夫如何成為有效醫療的基石。醫病平台專欄在九月底時曾有三篇關於病史詢問、身體診察的分享。我對這個主題特別有興趣,因為對應了自己近年的病人經驗與觀察。這幾年看病,觀察到各科醫師少有拿起聽診器或是觸診以了解身體狀況(這其中包括初診時的心臟內科與家醫科的醫師)。醫師們一邊聽著我的主述,一邊看著電腦就開始在鍵盤上打字或是用滑鼠填選螢幕上的資訊,然後結束問診。台灣讀者頗為熟悉的美國醫師作家葛文德(Atul Gawande)曾著有《清單革命:不犯錯的秘密武器》(The Checklist Manifesto: How to Get Things Rights),強調清單管理的優點,而數位時代在電腦上完成這些清單確認,也是診療的重要部分。另一方面,我對於身體診察這類醫病互動的期待,是否僅是一種懷舊情懷,還是仍有醫療照護上的意義呢?帶著這樣疑惑的我,恰巧在備課時讀到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醫學史博士的美國舊金山深池醫院資深內科醫師史薇特(Victoria Sweet)兩本書:《慢療》和《我的慢療之路》。透過這位古根漢獎得主充滿智慧與洞見的觀察與叩問,我的疑惑得到一部分的回答:病史詢問與身體診察「曾是」醫療診斷的重要技藝,然而在診間為何越來越少有機會執行,這涉及到過去數十年醫療照護組織的改變與(史薇特醫師較少提到的)醫療科技的發展。接下來,我會簡單介紹這兩本書與身體診察與病史詢問的片段,然後提出一些問題,期待拋磚引玉延伸身體診察的相關討論。史薇特醫師一九六零年代在史丹佛大學讀數學和古典文學,也受到當時美國西岸各種政治與文化運動的影響。之後,她進入加州大學醫學院習醫,在不同類型的醫院與診所實習與執業,見證了美國醫療體系從八零年代開始逐步採用泰勒式管理的變遷。醫療組織的變化必定影響醫學與醫者的實作方式,恰好有史薇特醫師這兩本書,以諸多醫師與病人的互動與照護故事,見證了身體診察、聆聽病人故事、細讀病歷等這些慢功夫如何成為有效醫療的基石。史薇特醫師的身體診察課程老師,強調診察病人身體的重要性,例如慢性肺病病人的杵狀指,或是藉由辨識拍打背部不同部位的聲音以判斷胸腔積液的位置。這門課最後一天的作業是讓醫學生根據《德高文臨床診斷檢查》(DeGowin Bedside Diagnostic Examination),將病人從頭到腳,依照索引卡做了所有的檢查,頭皮、頭骨、五官、喉嚨、指甲、手掌、脈搏,甚至膚質和毛髮都不錯過。這花了她和病人四個小時,但也親身感受到身體診察能有的細膩、精確、仔細,這過程不僅需要豐富的科學知識,也是一門技藝(視、聽、叩、觸診);每個細節都很重要,才能判斷病人的問題、安排進一步的檢查或治療。這樣的基本功,是搭配進步診察科技的基礎,也是「慢療」第一步。慢療不可或缺的另一步是仔細閱讀病歷。史薇特醫師在神經科見習階段,在住院醫師的要求下,花了整個下午仔細翻閱一位頭痛入院的躁鬱症患者的病歷。這份病歷有五大本電話簿的厚度,她發現之前的住院醫師曾懷疑病人可能患有多發性骨髓瘤,導致血鈣、憂鬱和頭痛,要求加做血鈣檢測及顱骨X光以排除可能性。但檢測還沒做之前,病人就出院了;病歷顯示之後負責的醫師都只處理病患的躁鬱症,忽略先前建議的檢查。史薇特醫師注意到這點,為哈里斯先生做了測試與X光檢查,發現血鈣濃度很高,顱骨佈滿小洞,證實了是多發性骨髓瘤造成頭痛等症狀,進行後續的治療。逐頁檢視病歷看似效率低落,但史薇特醫師認為詳實的病歷其實有如在診間累積而成的共筆,紀錄了不確定情境下,醫學集體思維的流程:如何猜測、做出最佳推論,以及萬一猜錯的因應之道。這些在診間多花點時間的動作,其實會讓接下來的治療更有效率而不草率,體現了醫學的冷靜與專業。適切的病史詢問也有類似的功能,讓醫者更能了解病人的情況、想法、生活與環境。至此,我們了解史薇特醫師倡議「慢療」的慢,不是時間上的慢,也並非排斥快速醫療,而是醫者在必要的觀察與行動之際,要能保持冷靜、不慌不忙、不倉促。如果基本功(也就是行醫技藝的工具)夠,可以在快中求慢、慢中求快。這些反思都呼應醫病平台所強調的,在教育面與組織面鼓勵醫師詳實的病史詢問、身體診察,避免過度依賴高科技檢查而忽視醫病互動能帶來的訊息與連結。慢療之書娓娓道來醫學曾有的紮實之道,不是感性懷舊,而是探問醫學的樣貌。這是醫者與病人都該思考的問題。另一方面,醫學知識與技術與時俱進,如何有助於我們發展21世紀版本的慢療呢?身體診察、病史詢問與新科技之間,應該是整合與協助的關係。例如大數據、數位化與各式儀器如何能有效協助醫事人員進行臨床診斷與使用病歷資料?實證醫學要求與身體診察技藝之間的協作可以有哪些面貌?慢療技藝與精神在內科之外的其他專科又能帶來哪些洞見與提醒?這些問題有待更多醫病平台讀者的觀察、思考與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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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23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一條褲劇團《長夜守燈》 疾病敘事的當代樣貌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如何做個能幫忙病人的好醫師」,由三位不同背景的學者執筆。一位專攻醫學史的醫師利用幾個病因不明的慢性病,勸告同儕不要因知識的驕傲而輕率否定病人的經驗和想法,進而探討醫病關係以及重視病人團體的看法,強調醫病良性互動的重要;一位專門研究醫學人文的醫師介紹敘事醫學(narrative medicine)做為醫學院的必修課程,可以促成醫學生學會傾聽病人的話,而能夠辨認、聆聽、理解病人的病情,然後受到所聆聽的故事感動,然後做出回應行動的整套臨床技巧。」;一位在醫學院教學的社會學學者介紹史薇特醫師的兩本書,以諸多醫師與病人的互動與照護故事,敘述身體診察、聆聽病人故事、細讀病歷等慢功夫如何成為有效醫療的基石。不久之前在某個tutorial結束之後,一個高年級的醫學生把我叫住。他說考試將近,但有件事讓他完全無心讀書。他的親人不幸在工作崗位上昏厥,趕忙送醫之後,急診室將病患做了基本處置,接上該有的點滴和管線,但很快就發現救回人命的希望渺茫。醫護人員匆忙告知他們無能為力之後,便任憑病患在冰冷的房間裡死去。他不知道身為未來的醫師,此時可以做些什麼?現代醫學進步飛速,但如今面臨的「瓶頸」,便是在某一個臨界點變得無能為力。我們只能機械式地提供不同的套餐選擇,無法針對病患或家屬的需求,或是服務品質的完善做出細微而權宜的調整。這是因為醫學所服務的對象,逐漸從「人」轉移到細胞,乃至於血液裡的成分。醫學社會學者Nicolas Jewson早在七零年代便指出,這是一個病人消失的過程。在我任教的香港大學,我每年邀請慢性病患者和他們的家屬,在學生面前就他們的生命故事現身說法。這是他們離開學校之前,少數能夠聆聽,並且透視一個疾病的完整樣態的機會。這些故事大多蜿蜒曲折,佈滿荊棘,是一個普通臨床工作者在十五分鐘的診察時間裡所掌握不到的。近二十年來,醫學人文逐漸成為醫學院的必修課程,其中一個熱門的課目,就是疾病敘事。重新聽病人說話,這是現代醫學十八世紀出現的細胞轉向(cell turn)之後,再度出現的轉折,稱之為「敘事轉向(narrative turn)」。創立哥倫比亞大學敘事醫學的教授,麗塔.夏隆(Rita Charon)這樣定義醫療工作者必須具備的敘事素養(narrative competence):「能夠辨認、聆聽、理解,然後受到所聆聽的故事感動,然後做出回應行動的整套臨床技巧。」瞭解加上覆述,這樣看似簡單的能力其實不容易培養。病患解釋自我身心狀態時,受到自身表達能力和焦慮情緒的限制;醫療工作者在效益和同時處理多重任務的壓力下影響,往往疏忽了病患敘事中最關鍵的元素。醫療文學期刊Bellevue Literary Review的主編丹妮爾.歐芙莉(Danielle Ofri)就用了一整本書的厚度,解析病患和醫師理解診間敘事的落差。當代社會之中的疾病樣態,使得敘事變得更加複雜。疾病或是身心狀態的慢性化,比如心血管功能的異常、免疫代謝功能異常到認知障礙,讓我們每個人—無論依然健在或已經百病纏身—都暴露在一連串的危險因子之中。處理疾病從醫藥介入逐漸演化為風險管理。不斷變動的生命樣態在臨床上可能暫時找不到意義,但卻影響著一個人的的生涯規劃、職業抉擇、人際網絡的轉變和居住地的安排。除了和一個病最後治不治得好大有關聯之外,更影響著一個人就算久病不癒,卻同樣急切的身心安適需求。更耐人尋味的是,敘事不再只出現於醫師和病人之間。只因當代醫療的迫切課題,落在照顧者的身上。醫療人類學者凱博文(Arthur Kleinman)在他的新書《照顧的靈魂》中就反省到,就算一個訓練有素的臨床專家也不見得熟悉照顧的全貌,只因照護所涵蓋的領域之廣,遠遠超出醫學的範疇。而當代社會裡的照顧者除了被迫放棄全職工作的伴侶、子女,被遺漏在國家醫療網之外的看護幫傭,還有在社會中提供一切基本必須服務(essential services)的清潔、營建,甚至在疫情期間成為高危險人士的餐飲外送員。簡單來講,照顧者的身分經常隱而不現,但人人卻有機會成為照顧者。能夠聽見這些故事的方法,只有將他們一字不漏地記錄,然後說出來。兩年多前,我和香港的一條褲劇團胡海輝導演同時有了結合記錄劇場,探討臨終照顧課題的想法。紀錄劇場是個有趣的表演藝術形式,藉由民族誌方法,讓演員們的肢體和語言表達,成為紀錄片的鏡頭。在訪談照顧者的過程中,讓參與的學員學習,並親身體現(embody)照顧的種種負擔,最後成為一個具有理解溝通,和問題解決能力的未來照顧者。可惜這個校園計畫在新冠肺炎的疫情之下,由於醫院停止參訪而必須暫停。但我在明年夏天即將返台任教,希望藉這篇文章號召一批照顧劇場的生力軍,把計畫帶回台灣,共同為打造一個有敘事能力的關懷社區(care community)努力。(此文短版原刊於一條褲劇團《長夜守燈》節目單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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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21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病去如抽絲:慢性疲勞的病患知識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如何做個能幫忙病人的好醫師」,由三位不同背景的學者執筆。一位專攻醫學史的醫師利用幾個病因不明的慢性病,勸告同儕不要因知識的驕傲而輕率否定病人的經驗和想法,進而探討醫病關係以及重視病人團體的看法,強調醫病良性互動的重要;一位專門研究醫學人文的醫師介紹敘事醫學(narrative medicine)做為醫學院的必修課程,可以促成醫學生學會傾聽病人的話,而能夠辨認、聆聽、理解病人的病情,然後受到所聆聽的故事感動,然後做出回應行動的整套臨床技巧。」;一位在醫學院教學的社會學學者介紹史薇特醫師的兩本書,以諸多醫師與病人的互動與照護故事,敘述身體診察、聆聽病人故事、細讀病歷等慢功夫如何成為有效醫療的基石。今年十一月十八日英國《衛報》刊出一則報導,蘇格蘭的家庭科醫師史莫(Amy Small)身體一向健康,每星期慢跑五千公尺三次。今年四月她感染2019冠狀病毒疾病(COVID-19),六星期後她覺得身體好多了,決定帶小孩到公園走走,結果一段上坡路讓她累到躺了好幾天。六月份史莫醫師恢復上班,結果看診半天使得她接下來臥床十天,甚至有一整天累到無法講話也幾乎沒力氣喝水。 史莫醫師病後這樣的極度疲勞,在這次疫情中不是單獨的案例,有許多受感染者在病毒檢驗轉為陰性之後仍苦於所謂的「新冠長期症狀」(Long COVID)。根據美國疾管署網站的資訊,除了疲勞之外,常見症狀包括呼吸困難、咳嗽、關節痛、胸痛,乃至於俗稱「腦霧」的注意力不能集中、憂鬱、肌肉痛、頭痛、心悸等。《衛報》引用美國傳染病專家佛奇(Anthony Fauci)的說法:「許多人的後病毒症狀(post-viral syndrome)和肌痛性腦脊髓炎/慢性疲勞症候群驚人的相似,這很不尋常」。不少醫師與專家也已經注意到兩者的相似性。 長久以來一直有人懷疑慢性疲勞症候群這個爭議性的疾患和病毒感染有關。任教於美國賓州大學的醫學史學者阿羅諾維茲(Robert Aronowitz)本身也是位家庭科醫師,研究過慢性疲勞症候群的歷史。他指出關於慢性疲勞症候群的報告出現於一九八○年代,主要症狀類似病毒感染後的倦怠。當時醫界懷疑慢性疲勞症候群是由艾司坦-巴爾病毒(Epstein-Barr virus)所引起,因為此一病毒感染後會潛伏在人體內,慢性疲勞可能是病毒感染症狀反覆發作所致。一九八五年加州太浩湖(Lake Tahoe)發生超過百人的群聚案例,於是美國疾管署進行了調查,卻無法證實是病毒引起,病毒血清學研究也沒有定論。後來有研究使用抗病毒藥物治療這類病人,效果並不比安慰劑好。由於有些患者是加州年輕高收入人士,因此被懷疑此病真實性的人嗤之為「雅痞感冒」。醫界主流則認為這樣的症候成因複雜,可能涉及身體與心理的因素。 現又稱全身勞力不耐症(systemic exertion intolerance disease)的慢性疲勞症候群,成為一個診斷和實體地位都有爭議的疾病。相較於醫界主流對病因的不確定與重視心理因素,多數病患倡議團體主張這是一種「真實的」身體疾病,強調是病毒感染或是免疫系統問題引起的病,且強烈反對心理因素的說法。他們使用的病名是「肌痛性腦脊髓炎」(myalgic encephalomyelitis),而不用慢性疲勞症候群一詞。社會學家柯林斯(Harry Collins)和聘區(Trevor Pinch)在《科倫醫生吐真言》(Dr. Golem)一書回顧相關爭議後指出,這類疾病在歐美常對醫病關係造成傷害。一方面由於患者很難治癒又易生爭執,因此很多醫師避之猶恐不及,產生「醫療人球」現象。另一方面,由於診斷和病因的判斷有時會涉及補償或保險給付,常導致病患倡議團體與醫界的嚴重對立。倡議團體的激烈態度也讓醫師備感壓力,不敢暢所欲言醫學見解。 這回症狀和慢性疲勞症候群很相似的新冠長期症狀又引發什麼反應呢?由於這次疫情受到史無前例的密切觀察與研究,因此醫界似乎罕有人質疑疲勞等長期症狀與病毒感染的關係。由於兩者很相似,也有研究者重提慢性疲勞症候群的病毒病因說。有意思的是,有些苦於新冠長期症狀的醫界人士從慢性疲勞症候群的例子,開始反省相關的治療方法。 《衛報》指出過去英國對於慢性疲勞症候群的治療指引建議使用「漸進運動治療」(graded exercise therapy),以逐漸增加運動量來進行復健,但有些病患倡議團體反對這種療法,宣稱有許多病患這樣做之後會筋疲力盡讓病情惡化,造成長久傷害。今年十一月英國修改治療指引不再建議此一療法。另一方面,雖然英國當局尚未公佈2019冠狀病毒疾病的治療指引,也曾警告漸進運動治療不見得適用於治療新冠長期症狀患者,但仍有不少醫師建議罹患新冠長期症狀的病人採用漸進運動治療。史莫醫師認為這是因為英國家庭科醫師過去受的教育主張漸進運動治療,而新的指引還要一段時間才會傳達到基層醫療,因此不少醫師還是會勸告新冠長期症狀病人在運動復健「到達極限時再加把勁」。 利物浦熱帶醫學校的流行病學專家迦納(Paul Garner)在罹病後苦於新冠長期症狀,他在《英國醫學期刊》(BMJ)的網站部落格撰寫的病人誌提到主流醫學知識和患者個人經驗的脫節。他患病後馬上查詢醫學文獻回顧的重要資料庫「考科藍圖書館」(Cochrane Library),卻發現用處不大,雖然當年他是該資料庫創立推動者之一。他的感想是「文獻回顧顯示主流醫學和我的個人經驗嚴重脫節」。迦納反而發現「肌痛性腦脊髓炎協會」這個病人倡議團體成員的解說對他有所幫助。實證醫學專家在自己生病後,回頭重新肯定病患個人經驗和病患倡議團體的觀點,這段不無反諷的插曲令人深思。 也有醫師和科學家認為,新冠長期症狀和慢性疲勞症候群不見得是同一回事,還有許多有待研究釐清之處,而運動復健對許多病人來講還是必要的,不能一概而論。確實,這些爭議與謎題或許還要相當時間的研究才有可能釐清,但相較於慢性疲勞症候群的爭議史,這次疫情由於有許多醫師與專家罹病,生病的經驗有時會帶來不同的體認。 迦納教授提到一位良師益友給他最受用的建議是:「別試著征服病毒,你要和它和解共生。」他給病友的忠告則是:「若曾有人懷疑你的症狀的真實性,請牢牢記住這樣的經驗。如果你是男性,請記得女性有更多這樣的經驗;如果你是位醫師,請記住肌痛性腦脊髓炎/慢性疲勞症候群的病人遭到這樣經驗已經數十年了。」過去有研究指出女性的病痛經驗在臨床上較易被忽視,這點就像慢性疲勞症候群這類難解而具有爭議性的疾病患者一樣。迦納教授在生病後勸告同儕不要因知識的驕傲而輕率否定病人的經驗和想法。自身的疾病經驗似乎讓這些醫學專家更願意重視病人團體的看法,這樣的態度或許是個較為良性互動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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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18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當醫師變成病人時,醫師的生病故事 — 骨質疏鬆症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當醫師變成病人時」,我們收集了三位醫師的生病經驗。一位老醫師因為不小心摔倒而肩部受傷,才有機會由病人的立場體會醫師的同理心是多麼重要,是醫病之間的尊重與信任的基石;一位西醫醫師在受傷之後,發現「中西合璧」的治療有時可以達到很好的效果,而希望自己的經驗能促進西醫的專業人員重視中醫,彼此合作,並尊重病人選擇中醫治療的決定,但她也不忘提醒讀者,要謹慎挑選中醫從業人員,不為江湖郎中所騙;一位中年醫師分享自己年輕時為「重症肌無力」所苦,中年以後又因兩側髖關節骨折的延誤診斷,經歷了一段痛苦的煎熬。相信由這些文章間也可以感受到「生過病的醫生可能會是更好的醫生」。在過去三十年,我因為罹患肌無力症而投身神經科的故事,已經寫了好幾回。現在我要講的,是從2013年起開始影響我的另一個故事。我一向體型較瘦,工作較趕時也沒認真吃午餐,所以體重長年無法增加;就算那幾年看中醫調理,使用一些開胃的藥物,體重也大約都在42-43公斤上下。大約2013年左右,不定時雙腿和腰部會有些痠痛,而且位置跑來跑去,例如前幾天右邊膝蓋旁酸痛、隔幾天換成左腳踝痛,有時甚至延伸到腰部、臀部。而電腦打久了,手指關節也會腫痛。我起初自認為是足底筋膜炎、或合併其他地方的關節筋膜痛,開始嘗試足底或全身按摩。這些方法確實稍微可緩解一些緊繃痠痛,但卻無法完全改善。因為許多免疫系統疾病都可以用跑來跑去的痠痛表現,加上以前罹患的肌無力症也算是免疫系統異常,我去掛了過敏免疫風濕科。抽血檢驗了一些免疫數值,我的ANA(某項常見的自體免疫抗體)偏高,而且驗尿發現有蛋白尿,過敏免疫風濕科綜合了我的各項數據與臨床表現,給了我「紅斑性狼瘡」的診斷!真是晴天霹靂!當天我在臉書上悲憤的寫下了一段話:「過去二十幾年,我就像不死鳥一般,經歷一個又一個大病小病,但總能化險為夷。現在,我要迎接人生另外一個挑戰了!」不可諱言的,我不願意接受這個打擊,但還是聽話的嚐試類固醇與針對紅斑性狼瘡的免疫抑制劑,但試了幾個月,痠痛症狀並未因用藥好轉。用類固醇那幾個月,全身免疫力差到極點。例如我以前皮膚就有濕疹、脂漏性皮膚炎,季節變化時常會搔癢;某天不小心抓癢破皮,過兩天上臂腫,且深夜開始發燒。上班時學長看我不對勁,堅持要我住院。除了打抗生素,我也請整形外科的同學來幫忙,幫我上臂劃出一個小口,居然可以擠出膿。我太太比較殘忍,像擰毛巾一樣用力把我上臂掐著,花了一番功夫擠出許多膿,擠到上臂變軟為止。那些膿培養出的細菌是「金黃色葡萄球菌」,是表皮常見的細菌,但通常是免疫力差的人才會感染的。類似事件層出不窮。某天修剪指甲不小心剪太短,過兩天居然變成甲溝炎,又冒出膿!那段時間常跑皮膚科,我只好自嘲是「與膿共舞」的男人(註:劉德華有一部電影叫「與龍共舞」)。 後來因為腎盂腎炎住院。但包括感染科、腎臟科、和新陳代謝科等同事都不認為我的症狀像是紅斑性狼瘡;我也對於吃類固醇並無法改善我的轉移性肌肉痛、卻出現許多併發症而苦惱不已。於是我央求腎臟科醫師幫我做腎臟切片以釐清診斷。結果除了蛋白尿以及免疫抗體較高仍沒辦法解釋外,腎臟切片並沒見到典型的紅斑性狼瘡變化,因此我和眾位醫師討論,既然無法證實是紅斑性狼瘡,就停掉類固醇了。我每天像企鵝一樣搖搖晃晃上班,也曾在天雨路滑時重心不穩而跌倒過,不變的是腰背與腿部肌肉的痠痛,讓我走路費力;後來查房時索性撐著單腳拐杖走。患者曾偷偷問護理師,我是不是「怪醫豪斯」?聽來哭笑不得。院內有同事關心的問我,會不會是神經科疾病?例如腰椎神經根壓迫?我搖頭苦笑:「我自己是神經科專科醫師,這點判斷還是有的。這可能是其他怪病,但絕不會是神經科的病!」但心裡隱約覺得,查了那麼久,或許只剩下髖關節的問題導致下盤肌肉力量不穩引起的疼痛了。那年十月我早已請了八天休假,預計跟旅行團出國。旅遊兼攝影是我釋放壓力的來源,也是樂趣所在;行動不便沒有讓我放棄此趟旅程。我有預感,症狀遲遲沒改善,回來後萬一當真診斷出嚴重的病,可能得好幾年才能恢復元氣了!因此我決定趁還能走,好好拍照一番。八天團的路線選擇很多,我最初考慮去中國雲南或遼寧。考量遼寧行程須爬坡的路較少(只有一個虎山長城須爬山),又適逢紅葉季節,故決定去遼寧。太太也知道我的想法,默默地陪我去。遼寧的紅葉美不勝收,不愧是「中國紅葉種類最多的地方」,我也拍了不少美照。但我過去自喻「勇腳馬」,走遠還是下半身痠痛,落在隊伍後半段。虎山長城是萬里長城裡很有看頭的一段,車停在第七座碉堡,遊客可以連續上坡爬到第一座碉堡,然而我爬到第四座碉堡就決定折返了。面對團員的疑惑眼神,我也不解釋了!但不禁回憶起三十多年前初罹患肌無力症的無奈感,「似曾相識」。只好期盼以後有機會再訪遼寧吧!結束遼寧旅遊之後,我去掛了骨科裡專攻髖關節的醫師,詳述我近一年的曲折與懷疑。骨科醫師有同感,幫我照了髖關節,赫然發現兩側髖關節處都已有骨折,且看來有明顯的骨質疏鬆症。骨科醫師很驚訝的說,沒看過有人雙腿都骨折,還能這樣在醫院走來走去、查房看診。他安排了骨質密度檢查,我的兩側關關節測起來都是-5.5、而腰椎的骨密度則為-4.3 (骨密度低於-2.5以下就算是骨質疏鬆症了)。骨科醫師比喻,骨密度-5.5 就算沒有跌倒骨折,可能只要搬物品甚至打個大噴嚏,骨頭就會自發性像土石流一樣的裂開;他實在很難想像我是如何撐過這幾個月的?至於我為何會骨質疏鬆症?至今仍然是一個謎。是三十年前持續吃了一年半的類固醇、加上數月前因被診斷為紅斑性狼瘡而吃了兩三個月類固醇就造成如此慘狀嗎?或者其他藥物的後遺症?沒人知道。至於危險因子,我既不抽菸、不喝酒或咖啡,危險因子清單上只有體重過輕、及較少運動這兩項符合。大家最後只能以「免疫失調」結案。骨科醫師建議盡早手術,我也從善如流安排住院,同日進行兩邊髖關節骨折手術。好消息是股骨頭沒壞死,不用置換關節,只需打釘子;但骨科提醒凡是髖關節骨折、又吃過類固醇的人,以後股骨頭壞死的機率會比常人高。聽見這風險,我也只能苦笑!手術前一天我看完門診才去辦理住院,術前術後有許多同事及長官來關心。學妹建議我乾脆休養一陣子甚至留職停薪,被我婉拒了。那時我不好啟齒的另一個原因是,剛確定我家夫人懷了老三,他雖是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意外報到,總是喜事一件。我是家裡的經濟支柱,今後擔子更重了,只能督促自己堅持樂觀。我的體重在開始跛腳那幾個月,從42公斤掉到只剩36公斤,是我工作二十餘年來最弱不禁風的時期。平日腋下撐著兩支拐杖以防跌倒,但還是有一次在夜裡下班途中天雨路滑,拐杖不偏不倚的插進水溝孔,整個人跪坐地上導致多處擦傷,四下無人還是只好靠自己慢慢撐起來;也曾在家因兩歲的二兒子熱情撲過來撒嬌而被他撞倒;更曾於某次颱風天走在大樓的騎樓,後面突然一陣狂風而害我向前仆倒……原來「瘦到被風吹走」是真實發生的事,我領教了。前幾次我跌倒,都趕緊回去骨科門診追蹤,幸好都沒再發生骨折。但復健實在是條漫長的路。很難想像關節手術後少走了不到一星期就出現腿部肌肉消瘦,太瘦就會沒有支撐力。後來幾個月搭公車時跨不上去,得單手先持兩支拐杖站好,然後費力攀上三級階梯(幸好後來醫院的交通車都配置了車頭降低功能以便老人家跨上去);但我還是能開車,因休旅車底盤較高,下車時我能慢慢站立後再從車內拿拐杖出來行走,所以農曆年仍能開車從林口回中部;但騎腳踏車是直到術後半年後才開始嘗試,因為要上下腳踏車得靠單腳支撐,另一腳跨過座位,很難維持平衡。復健超過半年,我才敢放掉拐杖獨自走路上下班,但很少抱我的三兒子,照顧小孩重擔更是全落在我家夫人身上,以一打三,實在難為她了。在2015年下半年,就是術後兩年多,我終於鼓起勇氣在夫人及小舅子(專業日本線導遊)及舍弟陪同下,再次揹著兩台相機到日本東北自助旅行,不須拐杖。此趟行程規劃及駕駛完全由小舅子包辦,我只需當個散客吃飯,拍照。那是我重新出發的一刻,恍如隔世!我期待盡快恢復體能,能繼續玩、繼續攝影。至於骨質疏鬆藥物治療,最初我是使用口服雙磷酸藥物。這種藥物一星期口服一次,只是規矩較多,起床後要空腹吃,而且吃完不能太快躺下以免食道損傷;較常聽說的後遺症是顎骨頭壞死。這藥物我吃過一段時間,胃裡翻江倒海十分不適,因此與新陳代謝科醫師討論後,改用皮下注射藥物。皮下注射藥物種類繁多,機轉各自不同,醫師建議我使用的是半年注射一次的藥物,使用上方便得多,也不太容易感覺副作用;只是要追蹤腎臟功能。打骨鬆藥幾年來,腰椎骨密度從-4.7變成-3.2,雖然仍糟糕但已有進展。運氣不佳的是,幼年時修補的蛀牙陸續崩壞,甚至有幾顆只能考慮植牙。牙科醫師的觀點,只要骨鬆仍在治療中就不建議植牙,因失敗率高;但新陳代謝科覺得骨密度有持續進步,應該仍可進行植牙,兩派各有立場。後來在我堅持下,牙醫勉為其難幫我植牙。沒辦法,我一口爛牙,總是還想多吃點東西啊!但已經少了很多口福了。口腔清潔得更認真才行。這些年經過復健及中醫調理脾胃後,體重慢慢回到45公斤。走路雖然恢復以前速度,但跑步也追不上兒子;至於核心肌群乏力造成的腰腿部痠痛,應該是會一直伴隨我了,至今還是得抽空拉筋、按摩。這幾年的經歷讓我又有了另一番體悟,特別是步入中年但小孩尚幼——無論多麼重視興趣與成就,都得有健康做後盾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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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16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從受傷經驗談「中西合璧」的好處!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當醫師變成病人時」,我們收集了三位醫師的生病經驗。一位老醫師因為不小心摔倒而肩部受傷,才有機會由病人的立場體會醫師的同理心是多麼重要,是醫病之間的尊重與信任的基石;一位西醫醫師在受傷之後,發現「中西合璧」的治療有時可以達到很好的效果,而希望自己的經驗能促進西醫的專業人員重視中醫,彼此合作,並尊重病人選擇中醫治療的決定,但她也不忘提醒讀者,要謹慎挑選中醫從業人員,不為江湖郎中所騙;一位中年醫師分享自己年輕時為「重症肌無力」所苦,中年以後又因兩側髖關節骨折的延誤診斷,經歷了一段痛苦的煎熬。相信由這些文章間也可以感受到「生過病的醫生可能會是更好的醫生」。七月下旬某天晚上,我欲將一幅畫掛在餐桌旁的牆壁,於是爬了上去。我沒注意到桌子只有中間一隻腳,所以當我踩在桌緣時,它就開始傾斜。眼見厚重的餐桌要翻覆的同時,我趕緊跳下來,左腳先著地。頓時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從腳底傳到膝蓋下方外側,聽到「啪」的一聲,然後我的身體就摔落到地上。那一剎那我體會到武俠小說裡描述的「得內傷」是怎麼一回事,因為我的內臟器官被重重地震了一下。等我回過神來,發現左腳除了膝蓋外側十分疼痛,並沒有腫脹或變型。既然沒有骨折,我就放心地冰敷患處,等隔天再到醫院檢查。第二天早上膝蓋依舊十分疼痛、無法施力,但還是沒有腫。到了醫院,先做X光檢查,結果的確沒有骨折,不過骨科醫師從理學檢查懷疑膝關節裡的半月板受傷,於是開一週的止痛藥,並安排核磁共振檢查。原本我期待骨科醫師能幫我固定患處,因為一動就會痛,但是他說不需要,只囑咐我回家冰敷,並指導正確使用拐杖。我覺得我的傷並沒有被完全處理,於是向一位中醫師朋友請教,他推薦我去找幫忙治療他背部受傷的推拿師。起初,家人反對,因為不清楚急性受傷期是否能推拿,也擔心病情會越弄越糟。我想起以前同事腳踝扭傷,經推拿後患處的腫脹在半小時後消退,於是決定放手一試。果然在那位「整復推拿」的劉師傅幫我將扭傷時錯位的組織復原後,我就能夠站起來並自己行走。之後我定期去找劉師傅,調整我在期間因行動不便或背重物所造成的不良姿勢,並讓復健科友人幫我用儀器減輕疼痛。一個月後核磁共振的檢查結果為前十字韌帶斷裂,骨科醫師考量我的年齡和日常活動形態,認為不需要開刀,所以我就到住家附近的復健科診所做復健,減少疼痛並訓練肌肉的力量。一些朋友知道我同時在復健並看推拿師,擔心我如近日網路流傳的一句話:「西醫治標,中醫治本,中西合醫,治成標本。」會有不良的後果。我倒是覺得可以各取其長處,讓兩個醫療系統互補。以我這次膝蓋受傷為例,西醫的放射線檢查可清楚顯示受傷的部位,中醫的推拿手法能讓「筋骨」歸位,兩者互補加速復原。當初若我只聽從骨科醫師的建議,服用止痛藥及冰敷,大概須在家休息一兩週。這對一般須工作或照顧家裡老幼的成人影響蠻大的,特別對經濟不好者,更是沈重的負擔。事後我詢問劉師傅,剛受傷時是否能推拿?他回答說,若確定沒骨折是可以在急性期推拿,將骨頭、肌肉、肌腱和韌帶等歸位,不用等到消腫後再讓患者忍受第二次的疼痛。他告訴我當他看到我持拐杖走進他的診間,以他多年推拿整骨的經驗,已經知道我沒骨折,所以才敢幫我推拿和敷藥。我想起國中時,有次踢到桌腳,某腳趾後來一直感覺「卡卡」的。我嘗試自己將趾頭拉一拉,但是無法緩解。忍了兩星期,情況沒好轉,我只好告訴母親。她不知道去哪裡打聽到有位老中醫,於是某天放學後我們就搭了很遠的車子去找他。記得那裡病人很多,我們等了很久。輪到我時,老中醫不問診,只叫我將雙手伸出給他觀察指甲,就立即知道問題在我左腳的第四腳趾。他將我腳趾轉幾圈後拉了一下,我馬上感到很舒服,腳趾也不再卡住了。那次短短幾秒鐘的治療,花了母親不少錢與時間,但讓我見識到中醫的知識和技術何等高明。雖然我國實施中醫認證制度已有一段時間,可是坊間整復推拿師的程度及功力良莠不齊,病人就醫前須自行篩選。當然我也有朋友某天早上睡覺起來,發現大拇指的關節卡住,看了幾個中醫師,經過敷藥和針灸都沒效。後來經人介紹,找到一位推拿師,對方將他的肩膀旋轉、運動幾下,他自己聽到「咔」的一聲,後來推拿師將他手臂的筋絡,從肩膀到拇指一一地調整,其傷處便完全好了。現在資訊普及,中西醫療專業人員其實都可跨其領域學習,彼此互相吸收對方的精華。像劉師傅曾修過一些解剖課,讓他很了解人體的構造。而我所認識的許多復健科醫師,也使用中醫的方法幫助病人,如耳針、遠距按壓等,以輔助治療運動傷害。以前實習時,遇到一些中醫系後來選擇走西醫的住院醫師(台灣的中醫系學生都須雙修西醫,畢業後可選擇走中醫或西醫),有些學長就從各腸胃藥所引起的腹瀉或便秘現象,以中醫的寒熱屬性方法歸類,看病時再透過把脈和看舌苔了解病人的體質後開藥,減少藥物所產生的副作用。我也聽說有些骨科或家醫科醫師,對於那些慢性疼痛病人須肌肉注射藥物止痛時,利用中醫的「阿是穴」原理,在疼痛點上打針,可延長藥的效果。更有些醫院的安寧緩和病房與中醫部門合作,用中藥和其它中醫治療方法減緩末期病人的種種不適。希望本文能促進西醫的專業人員重視中醫,彼此合作,並尊重病人選擇中醫治療的決定。另外也要提醒讀者,要謹慎挑選中醫從業人員,避免被一些江湖郎中騙了還繼續受苦,那真的可能造成「中西合醫,治成標本」!(本文轉載自民報醫病平台2016/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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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14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生過病的醫生會是更好的醫生!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當醫師變成病人時」,我們收集了三位醫師的生病經驗。一位老醫師因為不小心摔倒而肩部受傷,才有機會由病人的立場體會醫師的同理心是多麼重要,是醫病之間的尊重與信任的基石;一位西醫醫師在受傷之後,發現「中西合璧」的治療有時可以達到很好的效果,而希望自己的經驗能促進西醫的專業人員重視中醫,彼此合作,並尊重病人選擇中醫治療的決定,但她也不忘提醒讀者,要謹慎挑選中醫從業人員,不為江湖郎中所騙;一位中年醫師分享自己年輕時為「重症肌無力」所苦,中年以後又因兩側髖關節骨折的延誤診斷,經歷了一段痛苦的煎熬。相信由這些文章間也可以感受到「生過病的醫生可能會是更好的醫生」。兩年多前在書房不小心被堆積的書本絆倒,撞傷了右肩,發生「肩旋轉袖斷裂」。在醫師照顧下漸漸恢復到可以游泳,每次游罷全身舒暢時,都會打從心內感激當初照顧自己的骨科醫師。此時常自問,這位醫師可曾想過,對他說來可能是一個骨科常見的「小病」,但卻有病人過了這麼久,還念念不忘感激他。我想在此以醫師變成病人時的切身感受,以「野人獻曝」之心,探討這位醫生怎麼贏得我這位病人的尊敬與信任。當時肩痛加劇,又擔心傷勢將影響兩天後即將出國開會的既定行程,情急之下打電話給我的骨科同事,想不到他正在休假。轉而請教相知甚深的他院外科醫師朋友推薦,到他所服務的醫院急診處,而有幸見到這位骨科良醫。他在仔細的問診與身體診察之後,認為應該不是嚴重的問題,建議先做個肩膀的 X光檢查,證實沒有骨折的話,就很可能是「肩旋轉袖斷裂」,隔天早上再做超音波檢查,確認肌腱是否斷裂。他特別問了我一句話,「你現在最擔心的是什麼?」 我實在有點不好意思地實說,因為自己兩天後要出國開會,勢必要提行李,不知道這肩痛將如何以對。 他當場很簡單扼要地指導我,避免某些動作、姿勢,並切忌右手提重物,可能就會慢慢康復。這幾句話就有如定心丸, 肩膀的 X光檢查證實沒有骨折,他開了消炎止痛藥,並告訴我應該可以照原計畫出國開會。回到家才發現自己的心情與要去看醫師時判若兩人。也是醫生的內人與我才領會到,急診病人與家屬多半因突發的變化,以為事態嚴重,需要醫療人員的緊急診治,而一旦了解診斷與治療的方向,尤其是知道以後可能的發展(醫學上稱之為「預後」),雖然肩痛還是難耐,但我與內人不再疑惑而豁然開朗。隔天的超音波檢查,發現一條肌腱完全斷裂,另一條部分斷裂。醫師確認我可以照原定計畫出國開會,回國後再回診,以決定是否需要開刀。碰到度假歸來的骨科同事,認為我隔天要出國一星期,還是在肩關節打一針類固醇比較放心。當時擔心肩痛又擔心類固醇的可能副作用,加上前晚醫師並沒建議關節注射類固醇,我一開始遲疑不決,最後仍為追求「速效」的心情下,一針下去,痛感幾乎完全消失,在國外期間也都不再劇痛。幾個星期後我接受追蹤檢查、核磁共振。這位骨科醫師告訴我,由復原的程度看來可以不須考慮開刀。這兩年來,除了偶而因為忘了「避免用右手提重物」的醫囑,而感到不適以外,已經很久沒有肩部劇痛。今天「痛定思痛」,決定在這「醫病平台」寫出我的「病人心得」,也由衷希望能因此促成醫病雙方更多了解。一、 如何做好醫師與好病人:這是我在寫作、演講、上課經常討論的話題,但透過這次的就醫經驗,才親身體會,真正的「好醫師」是能在病人求診時,看得出病人擔心的關鍵問題,而及時地以其專業經驗贏取病人的信任。同時我也深知做個「好病人」,一定要老實告訴醫師自己所接受的一切治療,這樣醫師才能提供最適合他的醫療照護。因此儘管很難啟齒,我向骨科醫師坦承自己因為擔心肩痛影響出國開會,隔天接受同事建議的類固醇關節注射;而做個「好醫師」,像這位醫師一樣,了解病人病痛纏身的心情,而有那雅量告訴我,這注射的確是可以達到速效,但當時他不認爲我痛的程度需要用到那種程度的治療,但看來這治療也的確帶給我在國外平安無痛的一星期。二、病人所關心的問題:在急診時,才發現自己以病人的身分想問的問題,許多是不好意思出口的「笨問題」。當我問他「我可以開始游泳嗎?」,這位醫師仍一本正經地回答我,「你要自己衡量,慢慢開始恢復運動,如果痛了,就不要再游下去,慢慢地,可以找到自己能做多少。要有耐心,不要太勉強。」他誠懇回答的態度,突然使我意識到自己還想問下去的問題,幾乎都是以一般常識就可以回答的「笨問題」。我才意識到當自己披上白袍,聽病人與家屬問我類似的「笨問題」時,我更能夠瞭解他們的心情。也使我想起,1975年初到美國接受訓練時,印象深刻的一句話,主治醫師鼓勵病人、家屬或醫學生發問時,常說:「沒有所謂的『笨問題』,只有所謂的『笨回答』」。但話說回來,這些出自醫師的「笨回答」雖說很多是「一般常識」,但出自醫師之口,卻帶給病人與家屬莫大的慰藉與安心。這使我深感醫師的話語帶來的權威性,並由此更體會其責任的重大。同時更提醒自己,只要是病人關心的問題就是醫師應該好好用心回答的「好問題」。三、病人與家屬還有「生病」以外的考量: 與骨科醫師第一次見面,他問我「你現在最擔心的是什麼?」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相信醫師沒有意料到我的回答竟是我即將出國開會的「時間點」。這使我想到過去自己有時為病人努力找時間、找同事幫忙他們,卻碰到病人或家屬因為工作或其他因素無法配合,而感到失望。但在自己受傷時才深深體會,沒有一個人會在自己的時間表,預留「可能生病需要看醫生」的時程,也因此醫師也需要體恤,有時病人或家屬無法配合醫療團隊所安排的時間。一場小病使我發現醫病之間尚需努力的空間,百尺竿頭,再進一步,才能建立彼此的尊重與信任,而得到理想的醫療效果。也難怪有人說,「生過病的醫生會是更好的醫生。」(本文轉載自民報醫病平台2016/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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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11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以人為中心的實證醫病共同決策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臨床醫師做醫療決策時的面面觀。陳醫師分享他在長期照顧一位年老內科病人所面臨的家屬與病人不同意見的困難,劉醫師以他在急診處的經驗,發現更多的挑戰是在急救復甦之後,才開始的如何在倫理上扮演病人權利的最後防線。而最後兩位學者醫師共同由這幾十年來「實證醫學」以及最近「醫病共同決策」的興起,寫出「實證醫病共同決策」的倡議與展望。希望這幾篇文章可以使醫病雙方更了解醫療決策的各種困難,並鼓勵社會大眾主動與親友討論個人對生命末期的看法,以避免在緊要生死關頭時,因為家人不了解,而引起意見紛爭,並過度使用沒有必要的醫療,而延長病人的痛苦與親友日後的後悔。「實證醫學」與「醫病共同決策」的興起近年來,在實證醫學(Evidence-based Medicine)潮流的推波助瀾之下,許多歐美國家將實證醫學結合民眾健康識能與醫病溝通,促進醫療決策的「共同決策(Shared Decision Making, SDM)」,作為未來健康照護政策的主要目標。希望臨床醫療照護可以將病人偏好和期待整合,以制定符合病人偏好、需求與價值的臨床健康照護服務,藉以促進民眾自我健康照護、提昇醫療服務的有效利用、減少不必要的醫療成本支出、並增進醫療品質與照護成效。「醫病共同決策」的定義一開始,「醫病共同決策」這個名詞是為促進醫病相互尊重與溝通而提出的,它包括以下三個要素:(1)有醫療團隊和病人或家屬的雙方共同參與,(2)醫療人員提出各種不同診療處置方案之實證資料,病人或家屬提出個人偏好和價值觀,並且彼此交換資訊和討論,以及(3)經過充分詳盡地醫病之溝通和討論後,共同達成對病患目前狀況最佳並可行之治療選項,是一個兼具知識、溝通和尊重三個元素的良好溝通與決策過程。因此,醫病共同決策強調讓病人一起共同參與醫療決策的決定過程,藉由醫療人員將實證醫學證據以去學術化的語言,讓醫病雙方共同商討合適的治療選項或檢查項目間的利弊得失,並考慮個人之價值偏好與需求,因而由醫師與病人一同產生的「實證醫病共同決策」。「實證醫病共同決策」以人為中心然而,正因為不同病人的特質與價值偏好可能不同,而每一位病人對於不同的臨床決策也可能會有不一樣的看法與抉擇,所以病人是否可以有效的參與和投入正是醫病共同決策的主要關鍵因素。舉例來說,對一位年輕病人的治療而言,相較於治療所需花費的成本負擔,治療所帶來的生活品質與生命價值是更為重要的考量因素;然而,若是一位年老衰弱的輕度糖尿病病人,其治療負擔、生活品質或功能角色等,便是該治療更為重要的臨床決策考量因素。由此可知,過去著重在的醫師單方面決定的父權權威醫療模式,並非最理想以人為中心的醫療決策制度。「實證醫病共同決策」的實踐「實證醫病共同決策」的實踐步驟,一般是由提供專業諮詢的醫師,以符合病人健康識能程度的白話易懂的文字或圖案,說明醫學實證中關於適合此病人臨床選項的利益和風險,病人則分享個人的偏好和價值,透過反覆聆聽和仔細溝通每一種可獲得的臨床選擇的價值偏好和其相對優缺點,達成醫療決策共識後,共同決定並承擔結果,進而達成「實證健康照護」中「醫病共同決策」的徹底實踐與終極目標。尤其現代醫療中仍存有許多未知領域的醫療不確定性,「實證醫病共同決策」不僅可以減少臨床專業人員給予病人排斥或困難遵循照護內容的機會,反而透過醫病彼此互相溝通過程,更可以降低病人對臨床健康照護介入成效過高期待或低估其害處之落差,讓民眾可以在充分了解的情形之下,明智選擇(Choosing Wisely)以減少不必要的診斷檢查或不需要的低效益治療,並在醫療專業人員的充分完全告知與溝通之下,病人可以權衡利弊做出最適合自身狀況的選擇,進而大幅降低現今台灣醫療上過度診斷治療或醫療資源浪費情形。「實證醫病共同決策」的倡議與展望過去台灣在「實證醫學」上的推動成效已有不錯的成效,近年來更積極推動「以人為中心的實證醫病共同決策」溝通模式,特別是對於目前尚無明確之實證治療指引、治療好壞處權衡取決於不同個人的價值考量、高風險嚴重的疾病、需長期配合的治療或藥物等情境,更是需要民眾觀點的參與,一同來進行以實證為基礎的醫病溝通模式。近幾年,醫策會積極鼓勵醫療機構推行醫病共同決策並建置醫病共同決策平台、推動導入決策輔助工具、辦理醫病溝通模式教育訓練,來提升醫療人員與民眾的溝通效益;國健署亦致力於民眾健康識能的賦能與衛生教育的倡議,期能兼顧專業與民眾需求。因此,專業醫療人員將更能強化實證的依據及運用淺白語言的引導,促進醫病溝通、提昇醫療品質並落實臨床實際效益。最後,我們也要在此呼籲民眾:下次在您就醫時,請別忘記大膽的說出心中的疑問或擔憂,可以找機會跟醫護人員請教:我的選擇有哪些?這些選擇的優點跟風險是什麼?我可以在哪裡得到幫助,才能做出最合適的選擇?讓醫生知道您的需要,才能確實增進醫病溝通與提昇醫療品質,真正實踐「以人為中心的實證醫病共同決策」之全人照護新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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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09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都是為你好?」—— 醫療場域中的家長式行為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臨床醫師做醫療決策時的面面觀。陳醫師分享他在長期照顧一位年老內科病人所面臨的家屬與病人不同意見的困難,劉醫師以他在急診處的經驗,發現更多的挑戰是在急救復甦之後,才開始的如何在倫理上扮演病人權利的最後防線。而最後兩位學者醫師共同由這幾十年來「實證醫學」以及最近「醫病共同決策」的興起,寫出「實證醫病共同決策」的倡議與展望。希望這幾篇文章可以使醫病雙方更了解醫療決策的各種困難,並鼓勵社會大眾主動與親友討論個人對生命末期的看法,以避免在緊要生死關頭時,因為家人不了解,而引起意見紛爭,並過度使用沒有必要的醫療,而延長病人的痛苦與親友日後的後悔。「您的家人目前狀況危急,請問要不要插管急救?」 「我爸爸他平常身體很好,怎麼會這樣!」 「什麼!?簽這份文件是要叫我們放棄急救嗎?」以上對話,都是發生在急診室的日常,也常是每個醫護人員跟家屬心中最脆弱的一塊。考量醫療預後以及患者的利益及苦痛,究竟該怎麼做才好?真實情況下,往往家屬難以抉擇時,醫療團隊只能機械般地進行壓胸、電擊、插管、急救。依據當代生命倫理學,「尊重自主」、「行善」、「不傷害」及「正義」是四個最主要的共識或原則,然而在醫療場域,不難發現「尊重自主」跟「行善」或「不傷害」時常是衝突的,就如同小孩子拒絕打針吃藥,家長必須介入管教一樣,很多時候我們也不得不介入最親愛的家人的醫療決策。舉例來說,獲知壞消息的長輩沮喪的說要回家、不想治療,身為子女一定萬般阻攔。又或者病人因為看了連續劇而畏懼開刀,為了病況不受延誤,醫師一定苦口婆心好言相勸,而非任由病患走向不好的結果。像這樣勸說患者改變決策,甚至基於病患利益強硬執行醫療決策的行為,都可以歸類為醫療場域中的家長式行為。由定義來看,家長式行為是決策者本著以病患中心及效益最大化的信念,越過當事人代為決定部分醫療事項,例如幫情緒崩潰的家屬代為決定繼續急救,或是拒絕精神狀況異常病患的不合理醫療決策(想回家不想治療)。歸根究底,家長式行為之所以發生,以及能否被合理化,端看其中的損害利益能否平衡。如果對患者的利益遠大於自主權被侵犯所受損害,那麼多數人都會同意這樣的家長式是可以被接受的。回到文初的狀況,危急病患究竟該不該急救到底?家屬在病情急轉直下一定是非常慌亂,難以理性分析。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狀況下,由醫師代為行使醫療決策權是合理權宜的做法。但是當病情初步穩定,醫療端將需要針對病人或家屬進行妥善的說明,補充前述忽略的知情同意。很多時候,複雜情況下的醫療決策,常常讓醫療端有家長式行為,如果沒有妥善的溝通,就會成為醫療爭議的來源。如果醫師在醫療裁量權的範圍內,越過患者或家屬決定了部分事項,忽略了某些檢查或治療,當家屬發現並提出質疑,就會造成誤會及衝突。因應病人意識及自主權的尊重,預立醫囑及醫病共享決策是兩個可行的補充方案。預立醫囑讓病人可以針對假設的特定情況,預先決定維生醫療及人工營養等相關決策,譬如未來如果不幸成為植物人,可以預先書面決定拒絕插管及維生醫療,以免除難以善終的痛苦。醫病共享決策則是強調醫療端提供病人多樣的選擇及實證,並依照病患的偏好共同達成醫療決策。上述兩者都是在醫療場域中維護病患自主的方式之一。回到急救的議題,其實除了文初的急救與否,更多的挑戰是在急救復甦之後才開始。舉例來說,急救恢復生命徵象以後,患者會進入垂死復生的狀態,不僅各個器官功能面臨挑戰,也很有可能需要接受各種高風險的處置,譬如呼吸器、洗腎、低體溫治療、介入性心導管或開刀等等。急重症醫師,不僅在醫療上,也在倫理上扮演著病人權利的最後防線。關鍵時刻,醫療端會在尊重意願的前提下,以家長式行為代替病人做最好的決定。而當病況穩定,醫療端也會本著尊重自主的精神與病患及家屬共同協商出符合病人利益的最佳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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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07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醫生,可以幫我一個忙嗎?有沒有什麼藥可以讓我直接死去?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臨床醫師做醫療決策時的面面觀。陳醫師分享他在長期照顧一位年老內科病人所面臨的家屬與病人不同意見的困難,劉醫師以他在急診處的經驗,發現更多的挑戰是在急救復甦之後,才開始的如何在倫理上扮演病人權利的最後防線。而最後兩位學者醫師共同由這幾十年來「實證醫學」以及最近「醫病共同決策」的興起,寫出「實證醫病共同決策」的倡議與展望。希望這幾篇文章可以使醫病雙方更了解醫療決策的各種困難,並鼓勵社會大眾主動與親友討論個人對生命末期的看法,以避免在緊要生死關頭時,因為家人不了解,而引起意見紛爭,並過度使用沒有必要的醫療,而延長病人的痛苦與親友日後的後悔。林阿姨,今年四月洗澡的時候,在腹部摸到硬塊,來醫院接受腹部電腦斷層檢查,發現罹患第四期肝內膽管癌,腫瘤已經向外吃到了腹部的肌肉。當我在門診跟她講述這個結果時,出乎我意料之外,她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臉上露出ㄧ絲笑容跟我說:「醫生,可以幫我一個忙嗎?有沒有什麼藥可以讓我直接死去?」這位林阿姨在二十幾年前,因膽道狹窄,有肝內膽管結石,開過很多次刀,但都沒有完全解決她的問題,後來她的主治醫師就直接幫她用經皮穿肝膽道引流管,解決了膽道阻塞的問題,也因為這樣她的生活從此有了巨大的改變,每隔一段時間,都得回醫院換管。有一次,來醫院換管才回去沒多久,就因為發燒被家人送來急診,診斷為急性膽管炎,需住院接受抗生素治療。那一次住院我剛好就是她的主治醫師,或許因為是同鄉的關係,我們很快建立了互信的醫病關係,出院後,她一直在我的門診追蹤,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風塵僕僕地從鄉下搭車來到大城市看病,換完管子後,又再自己搭車回家。每回看她走進診間,衣服裡藏著一個小袋子,都會替她覺得難過。但這樣的日子,她已經過了十幾年。或許因為體質的關係,這支肝內膽道引流管的壽命都不長,大概一個多月,就會塞住,而每次只要袋子沒有膽汁流出,她就會擔心是不是又要發燒來住院了。有一次門診,我忍不住問她:「阿姨,你有考慮換肝嗎?」 她一聽到換肝,馬上就搖頭回絕我的建議。當我追問這其中的原因,起初,她不太願意跟我說,但熬不過我的再三追問,她才說:「我小孩都成家立業了,都是人家的爸爸或媽媽,每個小孩都有事業,我不想要麻煩他們,就先維持這樣就好…」就在今年四月的回診,她問我:「醫師,我這裡硬硬的,可不可以麻煩你看一下有沒有什麼問題?」我觸診之後,馬上幫她安排了超音波檢查,發現肝臟有顆大腫瘤,接著就幫她抽血檢查,並安排腹部電腦斷層掃描。腹部電腦斷層很快地就完成了,解釋報告那天,她神情自若,非常鎮定,好像她自己已經有了初步的答案。我按照往例,打開影像系統,點開她的電腦斷層,並且開始解釋到底在肝臟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聽完我的解釋後,她馬上就要求我讓她可以跟傅達仁一樣,快點結束這一切。她的女兒聽到媽媽的想法,馬上就回她:「要提早結束,得要先有六百萬。」接著她女兒就跟我說:「醫師,不要聽我媽亂講,我們大家的意見都是要讓她接受治療。」以這種腫瘤來說,若能接受開刀,那絕對會是一個最好的處理方式,但在此前,我曾詢問外科醫師,討論林阿姨是否能夠用開刀來移除這個腫瘤,外科醫師看了電腦斷層的相片後,含蓄地說:「也許要找其他的方式來治療比較妥當,例如放射治療、免疫治療或是化學治療。」在診間裡,我跟阿姨說:「如果不接受治療,這個疾病不會使妳馬上離開這個世界,反而會慢慢地折磨妳,會讓妳度日如年,如果妳接受放射治療,除了可以延緩腫瘤生長速度外,也有機會篩選出生長更快的腫瘤,這樣就可以符合妳目前的期待,妳覺得如何?」阿姨想了一會兒,才勉為其難答應接受放射治療。在接受放射治療期間,有一點點不舒服,但都還在她可以忍受的範圍。好不容易完成了整個療程,腫瘤變得比較小,且大部分的區域都已經壞死,此時趁勝追擊,接受化療應該可以得到不錯的控制。在完成放射治療後,阿姨定時會到我的門診追蹤,並安排膽道引流管置換,在診間裡,不論我怎麼勸說她接受化療,阿姨就是搖頭不願意接受,最主要的癥結點就是治療這段時間,她覺得自己很麻煩她的小孩,每個小孩都有家庭,這樣麻煩他們,她很過意不去,再者接下來的治療,如果只是為了要延長壽命,卻讓自己很難過或不舒服,她實在不願意繼續這種沒有品質的人生。又經過了幾個月,阿姨回來置換管路的時候,跟我抱怨上腹痛與喘,抽血檢查,並沒有發現感染的跡象,但之前她也曾經這樣,後來住院診斷為急性膽管炎,因此就安排她住院接受進一步檢查與治療。經電腦斷層檢查發現,癌細胞除了擴散到整個肝臟外,也轉移到了心臟,並且有心包膜積水。治療與不治療之間,要如何選擇,考驗著醫師、病人與家屬的智慧。醫師如同一齣劇的導演,要如何在家屬期待與病人的願望中找到一個平衡點?為阿姨及她的子女們召開家庭會議,開誠佈公地讓彼此互相理解各自的想法,並清楚地知道目前可以做的治療與必須面對的併發症,以及最後的底線,應該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在家庭會議中,大家一邊看著最新的電腦斷層圖片,一邊聽我解說,每個來參加的家族成員,漸漸明瞭目前所面對的問題與困境,每個處理方式都有它的優點與必須面對的缺點或風險,在大家沒有說出自己可以接受的底線前,我只能聆聽每個人的想法,默默的在心中整理各路人馬的意見,從中為他們找出相互的交集點,並在腦海中計劃著可行的治療方案。阿姨本人嘴裡說沒有什麼意見,但最掛心的其實是接下來的治療會不會造成她更痛苦,甚至會連累她的家人。她的小孩們分成兩種意見,一種是尊重媽媽的意願,另一種則是只要有機會,都要努力去嘗試。姑且不論病患及家屬的意見,單就醫學專業來說,眼下最需要拆除的炸彈莫過於心包膜積水,但直接引流或抽吸危險性都太高。我心裡思忖著,用手術的方式直接打開心包膜,讓水流到肋膜腔,再由肋膜腔放置引流管,應該是個可行的方案。過了這關,接下來到底要化療、標靶治療、放射治療,或免疫治療才有得商量。在這個家庭會議的最後,我提出了這個治療建議,跟阿姨說這個治療是要解決她的疼痛與喘的問題,開刀的風險都不用考慮,開刀若是遇到什麼意外,我就負責說服她的小孩們放棄積極急救;但如果開刀成功,我們就會有更多時間來談未來的癌症治療,因此不管是哪個結果,對病人來說都是贏。在這個敘事邏輯下,成功說服病人接受開刀的安排。開完刀後,接下來呢? 也許那才是挑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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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04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每個生命都要經歷不同的難關,讓艱難化為生命的光輝!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以一位身心遭受雙重打擊的癌症病人分享她「42歲發現罹癌,同時間發現丈夫外遇」的遭遇,而引起「醫」、「護」的及時回應。在癌症醫院工作的心身科醫師深為這位堅強女性所感動,希望她能以其親身經歷的痛苦與成長,讓正在受苦的人獲得鼓舞,找到意義與希望,也讓有幸沒有經歷雙重痛苦的讀者獲得啟發;一位癌症專科護理師也說出她如何將心比心,了解病人所經歷的痛苦,並讚賞她用堅定溫暖的心將生命的苦難化為燦爛的顏料,把自己的一生畫成鮮亮的油畫,告訴我們存在本身就是件美好的事。希望這星期所播放的是一首很美的「三重奏」讓我們可以感受病人、醫師、護理師彼此穿插演出,傳達美麗的關懷與愛。看完蜜絲琳這篇言簡意賅卻千迴百轉的文章,讓我百感交集。蜜絲琳的生命一點都不安穩平淡!首先,一個人照顧幼子這件事,當過媽的人都知道簡直是噩夢,至少對我而言是噩夢。尤其是出生到一歲,日子簡直是渾渾噩噩,睡不好、吃不好、疲憊不堪、經常在嬰兒哭聲中驚醒、在嬰兒的哭聲中熬過日日夜夜。我育兒時雙方父母都不在身邊,當我把孩子交給保母準備上班時,彷彿找到救星。我這輩子都一直無法理解,為什麼有的媽媽可以神閒氣定搞定一切。緊張焦慮疲憊完全不足以形容當時的慘況!雖然這個歷程艱辛,在蜜絲琳的眼中卻也還能算是平凡人生的一部分。癌症就像是心肌梗塞和中風一般,是生命中的驟變,重大事故,與死亡、繁複治療和經濟負擔增加有著緊密的連結。婚姻好似挑著扁擔兩頭的人,一起擔起一個家的親密夥伴。蜜絲琳因為要成為孩子的依靠,獨自面對癌症治療和婚變,那真是身心靈的折磨和考驗。我不知道她在沒有工作又罹癌的情況下如何取得監護權,爭取與子相依的過程是否艱難,我也不知道她如何在一個離開職場至少三年且可能復發的癌症患者的情況下找到足以養家活口的工作,她又如何陪伴幼兒適應不同的生活模式的。我的孩子在保母帶到2-3歲時去幼稚園的,哭哭啼啼難分難捨了好幾天,聽說爺爺奶奶帶的小孩甚至要哭一個月!這個孩子雖然什麼都不懂,但是父母離異,逼得得快快獨立,當媽的心裡豈是只有捨不得,應該是在淌血吧!人的一生,說得容易,其實步步艱難。俗話說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所以我們常常忍不住要抱怨,也不時會軟弱,於是很需要家人和朋友的相互扶持、互相安慰。然而,沒有不會結束的生命。如果出生就注定要死亡,我們又為何要汲汲營營呢?是為了讓生活品質好一些吧!如果可以,就再多做一點,成就一些豐功偉業,成就下一代,或者成就幸福給周邊的人,用我們的生命寫下不同的故事,這就算是沒有白走一遭了吧!從蜜絲琳的故事裡我看到字字都是生命的艱難,也看到句句珍惜生命的光輝。她用堅定溫暖的心將生命的苦難化為燦爛的顏料,把自己的一生畫成鮮亮的油畫,告訴我們存在本身就是件美好的事。最後跟大家分享一個我發現的小祕密,如果你用心找讓自己難過的事,悲風哀月的日子就會日日陪伴著你;如果你用心找讓自己開心的事或努力完成覺得有價值的事,世間艱難就總能度過,藍天白雲、和風暖日就日日陪伴著你呦!每個生命都要經歷不同的難關,讓我們一起勇敢堅定帶著微笑昂首前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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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02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那些沒能殺死我的,使我變得更堅強!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以一位身心遭受雙重打擊的癌症病人分享她「42歲發現罹癌,同時間發現丈夫外遇」的遭遇,而引起「醫」、「護」的及時回應。在癌症醫院工作的心身科醫師深為這位堅強女性所感動,希望她能以其親身經歷的痛苦與成長,讓正在受苦的人獲得鼓舞,找到意義與希望,也讓有幸沒有經歷雙重痛苦的讀者獲得啟發;一位癌症專科護理師也說出她如何將心比心,了解病人所經歷的痛苦,並讚賞她用堅定溫暖的心將生命的苦難化為燦爛的顏料,把自己的一生畫成鮮亮的油畫,告訴我們存在本身就是件美好的事。希望這星期所播放的是一首很美的「三重奏」讓我們可以感受病人、醫師、護理師彼此穿插演出,傳達美麗的關懷與愛。讀了蜜絲琳的文章「42歲發現罹癌,同時間發現丈夫外遇,我現在都還好好的,那妳為什麼不能?」後,我想起德國哲學家尼采的這句名言:「那些沒能殺死我的,使我變得更堅強!」看到蜜絲琳同時面對身體的危機與丈夫的背叛,能夠很快的沉穩下來積極治療癌症,也明快的處理婚姻的危機,從身心雙重的打擊再度站起來,很替她感到高興,同時也由衷的佩服。雖然做為在癌症醫院擔任身心科的醫師,看過一些如蜜絲琳遭遇的病人,但是多數如此不幸的病人,尤其是遭受婚姻的挫折時,癌症的衝擊與創傷還比較容易復原,但是被曾經相愛互許共度一生的伴侶背叛,常常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平復。有些病人因為婚姻的不幸,情緒低落,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值得被愛,甚至動了不如早點結束此生的念頭,需要家人朋友與心理專業的支持,過了很久才能撫平創傷。有幾點當病人遇到婚姻問題時,會提醒病人的,以避免在嘗試挽回婚姻時,受到對方一再的傷害,在此與大家分享。彼此爭吵時的惡言相向,特別是人身攻擊的內容,通常不是事實。有些出軌的伴侶,為了合理化自己的行為,反而批評對方「太強勢」、「不夠溫柔體貼」、「太獨立,感覺不到自己被需要」,或者是「太依賴」、「甚麼事情都無法自己決定」等等。可是仔細回顧起來,這些指控其實在彼此相識相愛時,就早已了解對方的特質了,甚至是因為欣賞這樣的特質才會在一起的。「結婚久了,特別有了小孩以後,就沒有愛的感覺了。」這種說法,通常也是背叛者為自己找的藉口。因為婚後為了柴米油鹽忙碌,由於帶小孩而少了夫妻共處的時間,這是婚後的常態,是每對伴侶必須共同面對的。而且感情的經營是雙方的責任,需要共同努力。有一方希望感情加溫,那他可以主動提出並且試著行動來重拾熱情,而不是拿來當作背叛的理由。如果努力溝通也試著改變,意圖挽回婚姻,但是對方還是一再出軌,那麼要認真考慮是否他真的不適合做為終身伴侶。有些人已經給他很多次機會,但是他還是一再傷害你以及家庭,那他應該不適合這個家。因此如果最後還是決定分手,在傷痛較為減輕而能稍稍平心靜氣時,會請病人回顧一下這段感情,在整個人生中佔的分量。當然大多數的人會說感情、婚姻是佔極大的比例,但同時也會發現,感情、婚姻占比再大也不是人生的全部,我們還有很多愛我們的家人、朋友、同事。感情、婚姻的不成功,並不代表人生的失敗。當然感情、婚姻的挫折,對當事人的影響都是巨大的。但是如同尼采的名言,不少人是在經歷重大的創傷與挫折後,如浴火鳳凰般重生,甚至活出更精彩的人生。原本心理學界是在遭逢重大創傷,如在水災、地震、火災等的存活者身上,看到他們不僅沒有被逆境擊倒,除了強韌的復原力之外,還活出了「正向的改變」,這樣的「正向改變」在癌症病人身上也看到了,稱之為「創傷後成長」(Posttraumatic Growth)。不少病人在歷經抗癌治療艱辛的歷程,或是如同蜜絲琳不幸同時遭逢背叛的創傷之後,回顧這段辛苦的歷程,發現到自己不適只有「失去」,同時也獲得「成長」。因為他們發現,原來身邊有這麼多愛他的人,同事願意代班,讓他不用額外請假可以如期地進行治療,長官也盡可能在治療期間安排較輕鬆的工作內容,原本只會滑手機、玩線上遊戲的小孩,現在會主動幫忙做家事。自己也發現人生觀不同,對於工作不再吹毛求疵,因為雖然工作重要,但是健康很重要、親子關係很重要、回報同事與朋友的善意也很重要。病人會回饋說更清楚自己的人生要甚麼,把人生中的事物優先順序會重新調整。通常會把自己與家人的健康,心情保持愉快擺第一位,錢財、功名的追求似乎不是優先的事。而且變得更有愛心與同理心,更能體會受苦的人的感受,更樂意去幫助他人。有些人發現自己變得有自信、很獨立,因為癌症的生死挑戰以及與被所愛的人背叛都走過來了,還有甚麼逆境是克服不了的呢?當然也有的人發現自己變得更謙卑,有太多的事情不是光靠「人定勝天」的信念就可以的,也不是山盟海誓就能白頭偕老。面對世事的無常與不確定,不再怨天尤人,怨懟老天為何老是與自己過不去,反而對生命充滿感激,更珍惜生活中的美好、活在當下,把握當下。希望蜜絲琳的文章,以她親身經歷的痛苦與成長,讓正在受苦的人獲得鼓舞,找到意義與希望;也讓有幸沒有經歷雙重痛苦的讀者獲得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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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30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42歲發現罹癌,同時間發現丈夫外遇,我現在都還好好的,那妳為什麼不能?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以一位身心遭受雙重打擊的癌症病人分享她「42歲發現罹癌,同時間發現丈夫外遇」的遭遇,而引起「醫」、「護」的及時回應。在癌症醫院工作的心身科醫師深為這位堅強女性所感動,希望她能以其親身經歷的痛苦與成長,讓正在受苦的人獲得鼓舞,找到意義與希望,也讓有幸沒有經歷雙重痛苦的讀者獲得啟發;一位癌症專科護理師也說出她如何將心比心,了解病人所經歷的痛苦,並讚賞她用堅定溫暖的心將生命的苦難化為燦爛的顏料,把自己的一生畫成鮮亮的油畫,告訴我們存在本身就是件美好的事。希望這星期所播放的是一首很美的「三重奏」讓我們可以感受病人、醫師、護理師彼此穿插演出,傳達美麗的關懷與愛。28歲與相愛的男子初識,進而相戀,32歲步入禮堂,37歲產下一子,產後就開始我的主婦人生。原以為我的人生後半段,會這樣安穩平淡的如同一般人一樣,照護孩子平安長大,看著他結婚生子、到老時可以含飴弄孫。但在我42歲時,人生彷彿跌至深淵,我的世界除了暗黑,只剩黑暗。42歲,確診了右腳大腿後側一顆21公分的惡性腫瘤,醫學名稱叫「脂肪肉瘤」。腫瘤在增長時,我的病識感太輕,只有自己一人在照顧著幼子,新手媽媽的緊張焦慮疲累忽略了身體警訊。當時是四月份,腫瘤已經大到我以前的褲子穿了有緊蹦感,因為不痛不癢,又因腫瘤長在大腿後側自己看不到,自己只覺得發胖。照理說,住在一起的家人理應發現有問題,但前夫因營造業隨工地宿舍住宿偶爾才回一次家裡,沒有人發現異狀提醒我該去檢查,直至有一天前婆婆看到我穿短褲的背影,才強烈口吻告訴我那個腳不對勁一定要去檢查。於是自己一人帶著幼子到醫院檢查,初診醫生還未有其他儀器診察時,表情凝重地說可能是脂肪肉瘤,為什麼養到這麼大才來檢查?家人都沒發現嗎?後續就排其他儀器檢查項目來確診。當天回家的途中,心理面還天真無知的認為著:「也許是脂肪瘤的一種,切除就好了吧!」沒想到回到家打開電腦打上脂肪肉瘤搜尋一看,是癌症、癌症、癌症……當時的頭頂彷彿被五雷轟頂般的無情劈斬,腦中一片空白。罹癌後的五階段情緒:否認、憤怒、討價還價、抑鬱、妥協接受。我直接直接跳到妥協接受,沒有太多情緒,心裡想著孩子還那麼小才三歲。遇到了就勇敢面對吧!直接安排一連串的檢查、開刀時間及後續療程。在我這樣遇到如此人生重大低潮的時候,我當時的丈夫正流連花叢中無心關心我。原本前夫有說要和我一起去醫院回診看報告,但打電話他完全沒接,我記得我自己一個人到醫院看診,因再來是清明連假,我跟醫生提我不想再拖延想盡快手術。我的外科醫生馬上幫我安排住院,臨時安排住院我什麼都沒帶,從當天早上直至晚上,前夫始終沒有接電話。醫生護士看著我隻身一人在病房,每個人都關心著問著:「妳的先生呢?電話都沒接?有那麼忙嗎?還是沒接嗎?」每一次旁人的提問與關心都如同一把把要我不能再忽視的短刀,直刺心裡那顆還在跳動的心臟。其實當天我心裡就明白,那個曾經相愛到可以結婚的男人已經不在。開完刀切除腫瘤我便回娘家休養,孩子由婆婆幫忙照顧。待傷口稍復原時我回到家裡,一邊自己照顧孩子,一邊在心理層面努力調適面對死亡的焦慮與痛苦。有句成語叫禍不單行,很貼切的形容了我當時的感受。家裡寄來了前夫的信用卡帳單,我沒有多想拆開順便要打電話提醒前夫記得去繳費。看著帳單裡的消費明細,我用顫抖的雙手細讀了條列出的帳單明細。他刷了廉航機票到香港,在香港店家有些消費金額。腦海快速的理解,是的,他外遇了。原來在我在娘家休養的那幾天,他帶著小三出國玩樂。五雷轟頂的程度不亞於得知自己罹癌的驚嚇。我當時心想:「天啊造物主!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是很勇於面對的人,但一次來,我該怎麼辦?」對於滿口謊言且心已不在的男人,離開才是一種正確的選擇。發現人性的可怕,曾經相知相守的人,在我面臨生死困境的悲愴中,前夫跟我可以連朋友都不是的關係,盡情沉溺在他的愛戀中。沒有問候關心,似乎也忘了他有個可愛的幼兒。不過有時想想,上天讓事件接踵而來,讓我了解生命中,還能在一呼一吸間睜眼看著陽光、白雲、藍天。眼見一切日常、有行動自如的健康可以照顧著我的愛兒,我還要要求什麼就太貪心了吧?所以離婚一事並未糾結太久,想想畢竟人生苦短,何必讓彼此現在一段不開心的關係苟延殘喘折磨彼此?會劈腿的就是會劈腿,那是天性。單親的我,現在有一份可以配合孩子上下學的工作,每天陪伴在孩子旁照顧著,我很快樂。人的生命很脆弱,稍縱即逝。生命裡的得與失,都是在讓我學習珍惜與自省。對於身上發生的事情陰影,旁觀者很習慣用自以為的方式去解讀。妳就是生活作息飲食不正常、妳就是要找哪種比妳年輕的結婚……妳就是巴拉巴拉一堆否定的廢話在指教著。如果剛好妳的身旁有這種旁觀者( 不管是家人或者是朋友),請勇敢地請他們閉嘴,不要在講這些毫無益處的廢言。這樣的言論極度沒有營養而且會消耗當事者的情緒,事情發生了,結論輪不到旁觀者來下。我感謝造物主給我這樣一起來的試煉。讓我明白了人活著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要懂得生命的本質該活的快樂靜心並且勇於表態做自己。不委屈自己並善待自己的身心。我運動且早睡早起生活規律。與癌細胞和平共處至今逾三年。我不知道我還能夠活多久,但是我現在的生活是我此生裡最恬靜滿足的時刻。因為我知道感恩、懂得自省、珍惜著能有健康的身心在照顧我的幼兒。因為我還活著。生命裡很多磨難,經歷過這些無法自己掌控的事情後才明白自己是多麼的渺小。人來到世上是一個人,走的時候也是一個人。當妳在面對妳無法改變的事情時,不要害怕,勇敢去面對。我會繼續努力往前走,面對過死亡,我為什麼不能更勇敢的面對未知的未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