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頡龍／從電影「模仿遊戲」 談男性荷爾蒙治療

四周闃暗，前方光影將你引曳至另一個空間，時間可以靜止、扭曲或旋轉；或許是無可奈何的別離、是銘心刻骨的愛情，或許是一隻狗兒天天守候在與主人生前道別的車站，忠心耿耿，直到離開塵世，與主人在天上重逢……你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從臉頰滑下。先是謹慎地用手拭去，繼而輕輕吸啜，別讓淚水從鼻子流出來…。

突然間，燈光大亮，螢幕打出「The End」，周邊的人粗魯起身，彈簧沙發墊砰砰轟然作響。你還坐在那兒，滿臉淚痕，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那年我八歲，與父親去看柯俊雄、甄珍主演的電影「英烈千秋」。電影結束，淚卻不止。爸爸溫暖的大手拍拍我：「別哭，別哭，這只是電影。」爸爸顯然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八歲的孩子，反覆就這幾句，好像沒什麼效果。走出電影院，夏日午後的西門町，父親溫暖的大手……

近日看電影「模仿遊戲」（The Imitation Game），影片結束時，好多人不立即起身，靜靜坐著，周邊不時傳來吸鼻子的聲音。這部電影以英國數學天才艾倫·圖靈（Alan Turing）的故事為藍本，他在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協助盟軍破解德國納粹號稱世上最精密的「Enigma」密碼機，拯救了千萬人性命。卻因為他的性向問題，接受審判，甚至被迫接受化學去勢（chemical castration），艾倫·圖靈最後的日子將自己封閉在堆滿雜物的空間，肢體顫抖，行動不便。這是接受化學去勢的後遺症？

什麼是化學去勢？後遺症有這麼可怕嗎？

化學去勢是使用藥物讓睪丸無法製造男性荷爾蒙而達到「去勢」的效果。當然，用這種方法來「治療」男同性戀是錯誤的。然而在現代醫學，男性荷爾蒙療法在許多疾病治療扮演重要的角色。Charles B. Huggins等人因發現荷爾蒙療法，於1966年得到諾貝爾醫學獎。對於局部侵犯或是已經有遠端轉移的攝護腺癌，藉由阻斷刺激攝護腺癌細胞生長及分化之男性荷爾蒙，以達到抑制攝護腺癌之目的。方法包括手術去勢（將雙側睪丸切除）以及化學去勢，如：注射黃體激素釋放激素類似物（LHRH analog）或是服用抗男性荷爾蒙藥物等。可能的副作用包括性功能障礙，乳房壓痛、潮熱盜汗、骨質疏鬆等，但大部分患者應不會出現如「模仿遊戲」男主角之嚴重狀況。

除了攝護腺癌，男人常見的攝護腺肥大也可以使用藉由調控男性荷爾蒙達到治療目的。口服藥物5-alpha還原酶抑制劑（例如：尿適通 dutasteride）能降低體內雙氫睪固酮DHT濃度，縮小攝護腺體積，並改善排尿症狀。另外，治療男性掉髮的「柔沛」（finasteride），也是一種5-alpha還原酶抑制劑，劑量只有治療攝護腺肥大的五分之一。看來，調控男性荷爾蒙在醫學上的運用相當廣。

因為種種原因，與父親看「英烈千秋」那一年後，有很長時間沒有機會進入電影院。長大後，當自己有能力買票看電影時，VHS錄影帶出來了，接著是DVD、藍光播放器。人們不必進電影院，在客廳就可以欣賞電影。但我還是覺得，在電影院裡看著若大的銀幕，震撼的音響，與一群陌生人欣賞電影的感受仍是不一樣，只不過內心激動的時候，要忍住眼淚還真的很辛苦。

下一次，如果你在電影散場的時候，看見一個男人，有點胖，鼻梁上掛著一副眼鏡，鼻子紅紅的，請不要急著遞紙巾給他。或許，他還沉浸在某一段劇情，某一段音樂，沉浸在那一年夏天，西門町電影街金黃色耀眼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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