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1-20 醫療.心臟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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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13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兒童精神科的診療工作 幫助孩子在正向環境中成長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身心障礙者的照顧」,分別由病人的母親寫出自己最初無法接受自己的女兒身心障礙的現實,後來透過兒童精神科醫師的耐心開導而改變態度,與我們分享她與家人如何「正向解決問題,往前邁進忘記煎熬」的心路歷程。接著當年開導她的這位兒童精神科醫師詳細地介紹自己的工作,並發自內心地對這位真誠努力的母親表示讚佩,而說出他期待所有養育和教育孩子的人,都能以這樣的態度,來幫助孩子在正向的環境中成長。最後我們邀請一位任職教養院院長多年的專業人員寫出她如何體悟到在全日型的照顧服務上,除了要把障礙者照顧好,還要學習如何支持家屬,陪伴他們一起面對照顧上的難題與分享照顧上的喜悅。暄媽回想二十多年前看我的門診的經過寫到:「一天只開放二個初診名額,前一天晚上八點就和先生站在大樓鐵門外,一直站到第二天早上八點開門,搶頭香掛1號。」看到這一段敘述,心裡覺得暄媽長期照顧小暄已經夠辛苦了,為了醫療還要承受這個掛號的折磨,我感到非常抱歉。想在這裡對兒童精神科(心智科)的診療工作做個說明,以減輕我的罪惡感。四十多年的臨床工作中,智障、自閉症、過動症等神經發展障礙是每次門診都會碰到的,譬如一個十個月的孩子叫他沒反應,是自閉症嗎?一位父親帶著五歲還沒有語言的孩子,希望孩子能講話和一般孩子一樣上小學。一位母親帶小四的孩子來門診,孩子沒有發任何有意義聲音,只會拉媽媽的手去拿自己想要的東西,媽媽希望孩子能講話,將來能工作養活自己。一位母親被導師逼著帶小五的孩子來門診,雖然其他老師都不認為孩子有問題,但導師堅持要我鑑定是不是注意力不足症或學習障礙。不上學、害怕離家、焦慮不安、憂鬱不快樂、暴躁易怒等情緒問題,以及厭食、暴食等飲食和尿床遺糞等排泄問題,還有打架、偷竊、物質濫用等行為問題,都是兒童精神科常見的服務內容。這些臨床問題,一直到現在,大部分都不能像身體疾病,用驗血、驗尿、照X光、超音波、腦波、電腦斷層、磁振造影等檢驗、檢查來診斷,而要靠觀察、實地診察兒童,詢問照顧者和相關的人,收集完整的資訊,醫生將這些資訊和腦袋裏的教科書和文獻記載的知識,結合臨床經驗,作成臨床診斷,然後分析「問題」是怎樣形成的,參酌家庭/學校可以動用的資源,和醫療團隊具備的十八般武藝,作成對這個家庭處理「問題」的建議,並將這些結果逐一和父母及(可以瞭解的)兒童討論,作成治療的暫行辦法,執行一段時間後,在複診時檢討執行情形和問題變化情形,必要的話給予修正。上述初診診療的過程至少要40至50分鐘,有沒有可能縮短呢?由於健保診療費給付不合理,兒童精神科成為醫院不受歡迎能不設就不設的次專科,大部分兒童精神科醫師要兼作成人精神科業務來達到醫院要求的業績。上述兒童精神科的初診診療費在醫院只有一千出頭點,在診所還不能申報,因此造成一些變通的辦法,譬如資料收集不是由醫師執行,而是在等待診療時請家長填一些問卷,交給診間助理計算問卷分數,醫師在診察時看一下問卷結果,只要幾分鐘就告訴家長診斷和開藥或其他治療建議。另有一些醫師,則將資料收集和問題處理分成好幾次執行,一次只做一部分,將診療的次數變多,或是將部分工作轉請心理師和社工師處理。最近幾年,人工智慧(AI)在醫療快速發展,受到新冠病毒疫情的影響,線上心理輔導(尤其認知治療)去年在歐美進展很快,兒童精神科的診療也受到影響,有可能未來五到十年,由照顧者和教師線上提供相關資料,和兒童的影片資料,這些資料可以由AI直接分析,結合AI超強處理文獻資訊的能力,協助醫師迅速給予診斷和治療的建議,AI甚至扮演執行治療的角色,這樣,需要醫師診療的時間會縮短。前述40至50分鐘初診診療模式,家長的反應是怎樣的?最常聽到的反應是「服務量太少、掛不到號、預約的時間太久等」,而出現像暄媽排一整個晚上掛號的辛苦現象。對於詳細診療,大部分家長都滿意有詳細的診斷與治療的說明和討論,有些家長很高興一次完整的診療解決他的問題。但也有「問那麼多沒有直接關係的事情做什麼!」 「別的醫師幾分鐘就能診斷開藥,你討論這麼多,還要我們自己做來解決問題,真是差勁的醫生。」我還碰過一個家長,診療結束後,到掛號處要求退掛號費,理由是「只有談話沒有開藥」。顯示我這種診療模式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應該有改良的空間。也許未來有些病人需要的是AI為主的快速診療模式,而需要「人和人之間的醫病關係者」,才由醫師扮演主要診療角色。暄媽顯然對二十多年前我們的診療過程持正面的態度,對診療的建議事項,暄媽和暄爸都努力執行。看到暄媽的文章中舉了許多幫助小暄暄正向地學習和快樂生活的情形,我非常佩服這種「正向解決問題、往前邁進,忘記煎熬」養育有智能和情緒障礙的孩子的態度,這種態度不只使父母忘記煎熬,更能使孩子情緒穏定,將能力發揮出來,有良好的親子互動,過快樂的日子。我期待所有養育和教育孩子的人,都能以這樣的態度,來幫助孩子在正向的環境中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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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12 科別.精神.身心
吃藥無效仍失眠,該怎麼辦?精神科醫師給建議
她之前從事過房地產,目前生活的重心主要在投資金融商品,當然在金融市場中進進出出,免不了一些壓力;此外,因為家人得到癌症,她也為此擔憂不已。 她差不多有五六年以上慢性失眠的病史,這一年斷續出現憂鬱情緒及自殺的念頭,因此在某醫學中心就診時加上了憂鬱症的診斷。目前藥物使用量不少,除了抗憂鬱的藥物外,抗焦慮劑、安眠藥的使用量已超過一般建議用量。 我心想:「這是不易治療的失眠問題,因為壓力源難以立即處理,加上合併其他精神科的疾病,最糟糕的是,或許還有管制藥品成癮的情形。」 我仔細分析可能影響睡眠的因素,發現要治療她的睡眠障礙,不是一蹴可幾的,若從建立較長期的醫病關係著手,我才可能一步一步地協助她。假如她對治療的期待很高,想要立即見效,恐怕難以達到預期的效果,甚至可能增加她的挫敗感。 許多安眠藥物成癮的病患就有這種需要立即滿足的特性,這著實考驗著醫療的決斷:既然成癮了,因為已產生了藥物耐受性,為了達到更好的安眠效果,乾脆就再加藥吧;或者就是不開藥,反正這可能不好處理,病患如果在這拿不到藥,以後就不來了,剛好可以減少這些不斷要求加藥的病患。常常,醫師陷在這種困境當中。 我先確定蔣太太想要我如何幫她,她說:「安眠藥還是要那麼多顆。」 當她這麼說時,我心中便有數了。儘管覺得她的觀念一時之間要改變應該有難度,我還是做了使用適當安眠藥物,增加抗憂鬱藥物,以及增加其他非成癮性抗焦慮藥物的建議。另外,也教導她如何依據睡眠衛生法則培養好的睡眠習慣。 「可是,原來的藥量就不好睡了,怎麼可以…..」蔣太太有些疑惑。 「藥物很重要沒錯,但其他的睡眠習慣更重要。」我試圖想轉移她對安眠藥物的目光,「願意用我開的藥物,配合我剛剛提到的建議?」 「好啦,就試試看吧。」 果然,之後蔣太太就沒有回來追蹤了。我相信她不是痊癒了,而是可能又再度喪失信心。 當面對許許多多不易治療的慢性失眠病患,醫師有時還真得面對不時湧現的挫敗經驗。如何和病患建立良好的治療關係絕對是個重點,對管制藥品的宣導也需要加強才是。凡此種種,社會大眾與醫師還需要繼續努力,精神醫療才能發揮它應有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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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02 名人.黃軒
沒有AND 難有DNR...一位好醫師的願望「願你,願望成真」
我們一生心中,究竟有多少願望呢?我們從小就被希望成為一個好孩子,好學生,好員工,好主管..醫生,這個職務也是一樣,尢其是重症醫學專科醫師的我,我每天走入加護病房,我在心中會如此不禁響起那首歌:「讓我們敲希望的鐘呀,多少祈禱在心中...」是啊!每一個躺在床上的,都是我的病人,在他們未進入病重,病末時刻 : 我和他們只是陌生人一直到了,他們的身體狀況變差,什至病危狀態,他們和我的關係,才由陌生人,變成醫病關係,而這當中,這些無助的生命,那些恐慌的家人,都對我這個素未謀面的重症専科醫師,燃起了非常大的希望,無非就是期待,我把快死掉的生命,可以我的專業,再度搶救回來呀!身為專業醫師,我跟病人和家人都一樣,每次也都帶了許多希望在生活。我真的期盼日常生活都一切順利、我也期盼,我的每位病危病人,都能順利渡過這生死關頭啊!有可能嗎?當我的醫生前輩一個一個又老、又病、又往生去了,我還每天都常被患者問:「為什麼是我得了這個病?」我內心期盼自己無憂無慮、無病無老到終,但事實的殘酷,有時候會譲這些 :期盼,被割上了好幾刀,還留下很多傷口當我的病患,在恐懼下,面對逐漸而來的衰老、面臨一來再來的疾病、更無奈的,要去接受不確定的死亡來臨時,他們的最期盼見到的人,就是我這個重症專科醫師!我常常會私底下心疼,我們的生活教育,都在教如何出人頭地、都在教畢業後要如何突破最低薪;有誰在教我們面對又老、又病、又死呢?有呀 ? 我的護理師如此告訴我,那只是醫學院𥚃教的一堂課。什麼?【一堂課?就可一生受用?】我如此困惑看她問,她也困惑的不知如何回答?我們醫護人員每天面對死亡和重病,都已經如此困惑了,那一般民眾呢?人人一生出來,就已註定要生老病死,人人卻無視生老病死於日常生活,當家人老了、得病了、有人往生了,又如此愴慌失措,只好從家人或自己身上學習面對生死了,而這些的學習往往只有在匆忙情境下充滿了許多無奈,忽然病人往生了,陪伴的人又開後悔了。我的病人女兒說:「後悔就是看自己媽媽一路上凋零、來不及愛到底、無奈自己身體也一直再往下凋零...」沒錯,當她媽媽病危時刻,她自己同時也是晩期乳癌,更何況她的先生,也是晚期肺癌,你們說:對於這家庭,人生還有什麼期盼?她竟回答:「盼,只要睡醒看到早上太陽,就滿足了!」那先生和自己生命呢?她馬上流淚說:「盼: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先生在旁卻跟她說:「不需再盼有什麼,我們已在擁有了。幸福的一生 :有開始、也有了結束,不就是天長地久了嗎?」啊!原來即使夫妻、愛人相處那麼久,對於老病死盼望的觀點也都不一樣的,但彼此都很珍惜,又很悲憂於病重病床的邊緣徘徊。也許中國人在造字時,就已很清楚了。我們說希望,也就是說盼望了!我最喜歡解釋中國字「盼」:「盼」,就是在「目」送下,我們生命始終「分」離,我們卻又如此不捨,才硬又把「目」「分」結合在一起,就形成了大家所「盼」的一切。在【向生往死】的生命路程,如此的不是很完美、卻又如此淒美,至少在這老病死旅程上,一路上我可以目送一人一人的分離,心情會如此不捨和悲苦,若人沒有走完病死,只有生老,這人生似乎又不完美了、但人生若走到老了,就得面對病死,又得如此淒泣,才知原來所謂天長地久,也不過是,生命有了開始,也有了結束,只是人啊,只會開始,不知道如何處理生命的結束呢!我們醫療上的教育,卻往往扣上了好大帽子:「不允許生命結束!要搶救到底!」病人起初也帶了很多期盼來求診,殘酷的:當我不允許生命結束、堅持搶救到底,生命卻往往選擇了它應走的自然法則--生老病死。我的病人呀,在面對重病處理後,人人也一逐漸凋零了。我終於學到了、也知道自然死亡就是美。從此我也盼大家能一路上順心順意。以前我們說的生命終點要好好善終,必須先有【DNR】 ( Do Not Resuscitate ) , 身為重症醫師的我,也越來越熟悉,原來生命要善終,更要在DNR 之前,得先有【AND】(接受自然死亡,Accept Nature Death) ; 這是多年在加護病房病人和家屬教育我的:《沒有AND , 難有DNR》 問我,這重症専科醫師,一生還有啥期盼?只希望身為積極搶救生命的醫師,人人都有AND (允接受自然死亡,Allow Nature Death),允接受自然死亡的希望,這應也是所有人類,共同的最大希望吧!一位好醫師的願望 ( The hope of a good doctor ),不也是人間人人的好願望嗎?是故,我醫者一生悲願請求:願你,願望成真※本文由黃軒醫師博士 Dr Hean Ooi MD MM PhD授權提供,未經同意,請勿任意轉載,原文請點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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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28 名人.精華區
魏崢/健保別讓醫療變得過度廉價
衛福部國健署公布,國人18歲以上高血壓罹患率23.7%,亦即近四分之一成年人有高血壓,心臟病也是國人健康前三大殺手。冬季心臟病猝死高峰期11月至隔年3月是心臟病猝死的高峰期,英國醫學研究期刊指出,冬天溫度每降攝氏一度,未來一個月罹患心血管疾病機率會增加20%;美國一項研究顯示,冬季因心臟病死亡機率較夏季高出26至36%。低溫造成血管收縮,周邊血管阻力增加,心臟需更賣力才能將血液輸送出去,負荷變大,血壓就容易升高,當血壓無法有效控制時,嚴重者可能導致腦血管破裂出血引發中風,甚至造成主動脈剝離瞬間大出血而致命。主動脈如一條高速公路主動脈如一條高速公路,是人體輸送血液最大血管,結構分內、中、外三層,只有銅板壁般厚度,血壓高時,瞬間大量血流將主動脈像氣球一樣漲大,撐不住時就會爆裂,突然致命,連搶救機會都沒有。有一半幸運者的血液僅衝破內層,血液滲入血管壁夾層,形成主動脈剝離,又稱為主動脈夾層瘤。症狀多為撕裂般的急性胸痛或上背痛,若確診為升主動脈剝離者,需要緊急接受重建手術,否則短時間內仍可能因外層破裂致死。不管治療難度 給付都一樣以主動脈剝離來說,手術可能需要動用三位醫師、麻醉師、護士、助手、體外循環師等,至少9人,一站就是10幾個小時,站到抽筋腳都麻了,還未必能從鬼門關救回一條命。但在健保體制下,健保給付手術費用,團隊裡每個人拿到的時薪可能不如去速食店打工。自從有了健保,醫病關係變差,不少病患自認平日繳了健保費,醫院就該滿足一切需求。健保照顧全民固然可貴,但同時也讓醫療變得過度廉價,不管治療困難度,健保都只會付「同一種價錢」給醫院。重症病患多收一個賠一個再舉例,開心手術一向具高風險性,一位狹心症病患要進行冠狀動脈繞道手術,並合併有頸動脈狹窄,必須先進行頸動脈內膜切除,但是在健保同病同酬的情況下,只給付「冠狀動脈手術」,也就是說像這類的重症病患,醫院只要多收一個、多開一次刀,就多賠一個。最後重症都沒有醫院要做,全往中大型醫院推,為了救治重症患者,中大型醫院每每虧本在做,給付無法符合醫院的成本及醫療付出,醫院只好壓榨醫療人員,減少人事費用,一場惡性循環的台灣醫療崩壞正在進行中。自行醫以來,最難對患者啟齒的一句話就是,「你開這個刀要自費多少錢」。看著患者與家屬面有難色,總感到十分歉疚,但是誰會知道,那多餘的開支不會落入醫師的口袋,而是醫院必要的成本。健保應大刀闊斧改革全民健保實施多年,為討好多數民眾,給付項目以輕症居多,保險費被小病用光,大病就沒錢了。最近衛福部正審議明年健保費率,呼籲健保應大刀闊斧改革,保大病不保小病,才能將有限的健保資源挹注在更需要的重症患者上,讓全世界引以為傲的台灣健保走得更長遠,這樣才是全民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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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25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快速醫療中的慢與效率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如何做個能幫忙病人的好醫師」,由三位不同背景的學者執筆。一位專攻醫學史的醫師利用幾個病因不明的慢性病,勸告同儕不要因知識的驕傲而輕率否定病人的經驗和想法,進而探討醫病關係以及重視病人團體的看法,強調醫病良性互動的重要;一位專門研究醫學人文的醫師介紹敘事醫學(narrative medicine)做為醫學院的必修課程,可以促成醫學生學會傾聽病人的話,而能夠辨認、聆聽、理解病人的病情,然後受到所聆聽的故事感動,然後做出回應行動的整套臨床技巧。」;一位在醫學院教學的社會學學者介紹史薇特醫師的兩本書,以諸多醫師與病人的互動與照護故事,敘述身體診察、聆聽病人故事、細讀病歷等慢功夫如何成為有效醫療的基石。醫病平台專欄在九月底時曾有三篇關於病史詢問、身體診察的分享。我對這個主題特別有興趣,因為對應了自己近年的病人經驗與觀察。這幾年看病,觀察到各科醫師少有拿起聽診器或是觸診以了解身體狀況(這其中包括初診時的心臟內科與家醫科的醫師)。醫師們一邊聽著我的主述,一邊看著電腦就開始在鍵盤上打字或是用滑鼠填選螢幕上的資訊,然後結束問診。台灣讀者頗為熟悉的美國醫師作家葛文德(Atul Gawande)曾著有《清單革命:不犯錯的秘密武器》(The Checklist Manifesto: How to Get Things Rights),強調清單管理的優點,而數位時代在電腦上完成這些清單確認,也是診療的重要部分。另一方面,我對於身體診察這類醫病互動的期待,是否僅是一種懷舊情懷,還是仍有醫療照護上的意義呢?帶著這樣疑惑的我,恰巧在備課時讀到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醫學史博士的美國舊金山深池醫院資深內科醫師史薇特(Victoria Sweet)兩本書:《慢療》和《我的慢療之路》。透過這位古根漢獎得主充滿智慧與洞見的觀察與叩問,我的疑惑得到一部分的回答:病史詢問與身體診察「曾是」醫療診斷的重要技藝,然而在診間為何越來越少有機會執行,這涉及到過去數十年醫療照護組織的改變與(史薇特醫師較少提到的)醫療科技的發展。接下來,我會簡單介紹這兩本書與身體診察與病史詢問的片段,然後提出一些問題,期待拋磚引玉延伸身體診察的相關討論。史薇特醫師一九六零年代在史丹佛大學讀數學和古典文學,也受到當時美國西岸各種政治與文化運動的影響。之後,她進入加州大學醫學院習醫,在不同類型的醫院與診所實習與執業,見證了美國醫療體系從八零年代開始逐步採用泰勒式管理的變遷。醫療組織的變化必定影響醫學與醫者的實作方式,恰好有史薇特醫師這兩本書,以諸多醫師與病人的互動與照護故事,見證了身體診察、聆聽病人故事、細讀病歷等這些慢功夫如何成為有效醫療的基石。史薇特醫師的身體診察課程老師,強調診察病人身體的重要性,例如慢性肺病病人的杵狀指,或是藉由辨識拍打背部不同部位的聲音以判斷胸腔積液的位置。這門課最後一天的作業是讓醫學生根據《德高文臨床診斷檢查》(DeGowin Bedside Diagnostic Examination),將病人從頭到腳,依照索引卡做了所有的檢查,頭皮、頭骨、五官、喉嚨、指甲、手掌、脈搏,甚至膚質和毛髮都不錯過。這花了她和病人四個小時,但也親身感受到身體診察能有的細膩、精確、仔細,這過程不僅需要豐富的科學知識,也是一門技藝(視、聽、叩、觸診);每個細節都很重要,才能判斷病人的問題、安排進一步的檢查或治療。這樣的基本功,是搭配進步診察科技的基礎,也是「慢療」第一步。慢療不可或缺的另一步是仔細閱讀病歷。史薇特醫師在神經科見習階段,在住院醫師的要求下,花了整個下午仔細翻閱一位頭痛入院的躁鬱症患者的病歷。這份病歷有五大本電話簿的厚度,她發現之前的住院醫師曾懷疑病人可能患有多發性骨髓瘤,導致血鈣、憂鬱和頭痛,要求加做血鈣檢測及顱骨X光以排除可能性。但檢測還沒做之前,病人就出院了;病歷顯示之後負責的醫師都只處理病患的躁鬱症,忽略先前建議的檢查。史薇特醫師注意到這點,為哈里斯先生做了測試與X光檢查,發現血鈣濃度很高,顱骨佈滿小洞,證實了是多發性骨髓瘤造成頭痛等症狀,進行後續的治療。逐頁檢視病歷看似效率低落,但史薇特醫師認為詳實的病歷其實有如在診間累積而成的共筆,紀錄了不確定情境下,醫學集體思維的流程:如何猜測、做出最佳推論,以及萬一猜錯的因應之道。這些在診間多花點時間的動作,其實會讓接下來的治療更有效率而不草率,體現了醫學的冷靜與專業。適切的病史詢問也有類似的功能,讓醫者更能了解病人的情況、想法、生活與環境。至此,我們了解史薇特醫師倡議「慢療」的慢,不是時間上的慢,也並非排斥快速醫療,而是醫者在必要的觀察與行動之際,要能保持冷靜、不慌不忙、不倉促。如果基本功(也就是行醫技藝的工具)夠,可以在快中求慢、慢中求快。這些反思都呼應醫病平台所強調的,在教育面與組織面鼓勵醫師詳實的病史詢問、身體診察,避免過度依賴高科技檢查而忽視醫病互動能帶來的訊息與連結。慢療之書娓娓道來醫學曾有的紮實之道,不是感性懷舊,而是探問醫學的樣貌。這是醫者與病人都該思考的問題。另一方面,醫學知識與技術與時俱進,如何有助於我們發展21世紀版本的慢療呢?身體診察、病史詢問與新科技之間,應該是整合與協助的關係。例如大數據、數位化與各式儀器如何能有效協助醫事人員進行臨床診斷與使用病歷資料?實證醫學要求與身體診察技藝之間的協作可以有哪些面貌?慢療技藝與精神在內科之外的其他專科又能帶來哪些洞見與提醒?這些問題有待更多醫病平台讀者的觀察、思考與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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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23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一條褲劇團《長夜守燈》 疾病敘事的當代樣貌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如何做個能幫忙病人的好醫師」,由三位不同背景的學者執筆。一位專攻醫學史的醫師利用幾個病因不明的慢性病,勸告同儕不要因知識的驕傲而輕率否定病人的經驗和想法,進而探討醫病關係以及重視病人團體的看法,強調醫病良性互動的重要;一位專門研究醫學人文的醫師介紹敘事醫學(narrative medicine)做為醫學院的必修課程,可以促成醫學生學會傾聽病人的話,而能夠辨認、聆聽、理解病人的病情,然後受到所聆聽的故事感動,然後做出回應行動的整套臨床技巧。」;一位在醫學院教學的社會學學者介紹史薇特醫師的兩本書,以諸多醫師與病人的互動與照護故事,敘述身體診察、聆聽病人故事、細讀病歷等慢功夫如何成為有效醫療的基石。不久之前在某個tutorial結束之後,一個高年級的醫學生把我叫住。他說考試將近,但有件事讓他完全無心讀書。他的親人不幸在工作崗位上昏厥,趕忙送醫之後,急診室將病患做了基本處置,接上該有的點滴和管線,但很快就發現救回人命的希望渺茫。醫護人員匆忙告知他們無能為力之後,便任憑病患在冰冷的房間裡死去。他不知道身為未來的醫師,此時可以做些什麼?現代醫學進步飛速,但如今面臨的「瓶頸」,便是在某一個臨界點變得無能為力。我們只能機械式地提供不同的套餐選擇,無法針對病患或家屬的需求,或是服務品質的完善做出細微而權宜的調整。這是因為醫學所服務的對象,逐漸從「人」轉移到細胞,乃至於血液裡的成分。醫學社會學者Nicolas Jewson早在七零年代便指出,這是一個病人消失的過程。在我任教的香港大學,我每年邀請慢性病患者和他們的家屬,在學生面前就他們的生命故事現身說法。這是他們離開學校之前,少數能夠聆聽,並且透視一個疾病的完整樣態的機會。這些故事大多蜿蜒曲折,佈滿荊棘,是一個普通臨床工作者在十五分鐘的診察時間裡所掌握不到的。近二十年來,醫學人文逐漸成為醫學院的必修課程,其中一個熱門的課目,就是疾病敘事。重新聽病人說話,這是現代醫學十八世紀出現的細胞轉向(cell turn)之後,再度出現的轉折,稱之為「敘事轉向(narrative turn)」。創立哥倫比亞大學敘事醫學的教授,麗塔.夏隆(Rita Charon)這樣定義醫療工作者必須具備的敘事素養(narrative competence):「能夠辨認、聆聽、理解,然後受到所聆聽的故事感動,然後做出回應行動的整套臨床技巧。」瞭解加上覆述,這樣看似簡單的能力其實不容易培養。病患解釋自我身心狀態時,受到自身表達能力和焦慮情緒的限制;醫療工作者在效益和同時處理多重任務的壓力下影響,往往疏忽了病患敘事中最關鍵的元素。醫療文學期刊Bellevue Literary Review的主編丹妮爾.歐芙莉(Danielle Ofri)就用了一整本書的厚度,解析病患和醫師理解診間敘事的落差。當代社會之中的疾病樣態,使得敘事變得更加複雜。疾病或是身心狀態的慢性化,比如心血管功能的異常、免疫代謝功能異常到認知障礙,讓我們每個人—無論依然健在或已經百病纏身—都暴露在一連串的危險因子之中。處理疾病從醫藥介入逐漸演化為風險管理。不斷變動的生命樣態在臨床上可能暫時找不到意義,但卻影響著一個人的的生涯規劃、職業抉擇、人際網絡的轉變和居住地的安排。除了和一個病最後治不治得好大有關聯之外,更影響著一個人就算久病不癒,卻同樣急切的身心安適需求。更耐人尋味的是,敘事不再只出現於醫師和病人之間。只因當代醫療的迫切課題,落在照顧者的身上。醫療人類學者凱博文(Arthur Kleinman)在他的新書《照顧的靈魂》中就反省到,就算一個訓練有素的臨床專家也不見得熟悉照顧的全貌,只因照護所涵蓋的領域之廣,遠遠超出醫學的範疇。而當代社會裡的照顧者除了被迫放棄全職工作的伴侶、子女,被遺漏在國家醫療網之外的看護幫傭,還有在社會中提供一切基本必須服務(essential services)的清潔、營建,甚至在疫情期間成為高危險人士的餐飲外送員。簡單來講,照顧者的身分經常隱而不現,但人人卻有機會成為照顧者。能夠聽見這些故事的方法,只有將他們一字不漏地記錄,然後說出來。兩年多前,我和香港的一條褲劇團胡海輝導演同時有了結合記錄劇場,探討臨終照顧課題的想法。紀錄劇場是個有趣的表演藝術形式,藉由民族誌方法,讓演員們的肢體和語言表達,成為紀錄片的鏡頭。在訪談照顧者的過程中,讓參與的學員學習,並親身體現(embody)照顧的種種負擔,最後成為一個具有理解溝通,和問題解決能力的未來照顧者。可惜這個校園計畫在新冠肺炎的疫情之下,由於醫院停止參訪而必須暫停。但我在明年夏天即將返台任教,希望藉這篇文章號召一批照顧劇場的生力軍,把計畫帶回台灣,共同為打造一個有敘事能力的關懷社區(care community)努力。(此文短版原刊於一條褲劇團《長夜守燈》節目單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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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21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病去如抽絲:慢性疲勞的病患知識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如何做個能幫忙病人的好醫師」,由三位不同背景的學者執筆。一位專攻醫學史的醫師利用幾個病因不明的慢性病,勸告同儕不要因知識的驕傲而輕率否定病人的經驗和想法,進而探討醫病關係以及重視病人團體的看法,強調醫病良性互動的重要;一位專門研究醫學人文的醫師介紹敘事醫學(narrative medicine)做為醫學院的必修課程,可以促成醫學生學會傾聽病人的話,而能夠辨認、聆聽、理解病人的病情,然後受到所聆聽的故事感動,然後做出回應行動的整套臨床技巧。」;一位在醫學院教學的社會學學者介紹史薇特醫師的兩本書,以諸多醫師與病人的互動與照護故事,敘述身體診察、聆聽病人故事、細讀病歷等慢功夫如何成為有效醫療的基石。今年十一月十八日英國《衛報》刊出一則報導,蘇格蘭的家庭科醫師史莫(Amy Small)身體一向健康,每星期慢跑五千公尺三次。今年四月她感染2019冠狀病毒疾病(COVID-19),六星期後她覺得身體好多了,決定帶小孩到公園走走,結果一段上坡路讓她累到躺了好幾天。六月份史莫醫師恢復上班,結果看診半天使得她接下來臥床十天,甚至有一整天累到無法講話也幾乎沒力氣喝水。 史莫醫師病後這樣的極度疲勞,在這次疫情中不是單獨的案例,有許多受感染者在病毒檢驗轉為陰性之後仍苦於所謂的「新冠長期症狀」(Long COVID)。根據美國疾管署網站的資訊,除了疲勞之外,常見症狀包括呼吸困難、咳嗽、關節痛、胸痛,乃至於俗稱「腦霧」的注意力不能集中、憂鬱、肌肉痛、頭痛、心悸等。《衛報》引用美國傳染病專家佛奇(Anthony Fauci)的說法:「許多人的後病毒症狀(post-viral syndrome)和肌痛性腦脊髓炎/慢性疲勞症候群驚人的相似,這很不尋常」。不少醫師與專家也已經注意到兩者的相似性。 長久以來一直有人懷疑慢性疲勞症候群這個爭議性的疾患和病毒感染有關。任教於美國賓州大學的醫學史學者阿羅諾維茲(Robert Aronowitz)本身也是位家庭科醫師,研究過慢性疲勞症候群的歷史。他指出關於慢性疲勞症候群的報告出現於一九八○年代,主要症狀類似病毒感染後的倦怠。當時醫界懷疑慢性疲勞症候群是由艾司坦-巴爾病毒(Epstein-Barr virus)所引起,因為此一病毒感染後會潛伏在人體內,慢性疲勞可能是病毒感染症狀反覆發作所致。一九八五年加州太浩湖(Lake Tahoe)發生超過百人的群聚案例,於是美國疾管署進行了調查,卻無法證實是病毒引起,病毒血清學研究也沒有定論。後來有研究使用抗病毒藥物治療這類病人,效果並不比安慰劑好。由於有些患者是加州年輕高收入人士,因此被懷疑此病真實性的人嗤之為「雅痞感冒」。醫界主流則認為這樣的症候成因複雜,可能涉及身體與心理的因素。 現又稱全身勞力不耐症(systemic exertion intolerance disease)的慢性疲勞症候群,成為一個診斷和實體地位都有爭議的疾病。相較於醫界主流對病因的不確定與重視心理因素,多數病患倡議團體主張這是一種「真實的」身體疾病,強調是病毒感染或是免疫系統問題引起的病,且強烈反對心理因素的說法。他們使用的病名是「肌痛性腦脊髓炎」(myalgic encephalomyelitis),而不用慢性疲勞症候群一詞。社會學家柯林斯(Harry Collins)和聘區(Trevor Pinch)在《科倫醫生吐真言》(Dr. Golem)一書回顧相關爭議後指出,這類疾病在歐美常對醫病關係造成傷害。一方面由於患者很難治癒又易生爭執,因此很多醫師避之猶恐不及,產生「醫療人球」現象。另一方面,由於診斷和病因的判斷有時會涉及補償或保險給付,常導致病患倡議團體與醫界的嚴重對立。倡議團體的激烈態度也讓醫師備感壓力,不敢暢所欲言醫學見解。 這回症狀和慢性疲勞症候群很相似的新冠長期症狀又引發什麼反應呢?由於這次疫情受到史無前例的密切觀察與研究,因此醫界似乎罕有人質疑疲勞等長期症狀與病毒感染的關係。由於兩者很相似,也有研究者重提慢性疲勞症候群的病毒病因說。有意思的是,有些苦於新冠長期症狀的醫界人士從慢性疲勞症候群的例子,開始反省相關的治療方法。 《衛報》指出過去英國對於慢性疲勞症候群的治療指引建議使用「漸進運動治療」(graded exercise therapy),以逐漸增加運動量來進行復健,但有些病患倡議團體反對這種療法,宣稱有許多病患這樣做之後會筋疲力盡讓病情惡化,造成長久傷害。今年十一月英國修改治療指引不再建議此一療法。另一方面,雖然英國當局尚未公佈2019冠狀病毒疾病的治療指引,也曾警告漸進運動治療不見得適用於治療新冠長期症狀患者,但仍有不少醫師建議罹患新冠長期症狀的病人採用漸進運動治療。史莫醫師認為這是因為英國家庭科醫師過去受的教育主張漸進運動治療,而新的指引還要一段時間才會傳達到基層醫療,因此不少醫師還是會勸告新冠長期症狀病人在運動復健「到達極限時再加把勁」。 利物浦熱帶醫學校的流行病學專家迦納(Paul Garner)在罹病後苦於新冠長期症狀,他在《英國醫學期刊》(BMJ)的網站部落格撰寫的病人誌提到主流醫學知識和患者個人經驗的脫節。他患病後馬上查詢醫學文獻回顧的重要資料庫「考科藍圖書館」(Cochrane Library),卻發現用處不大,雖然當年他是該資料庫創立推動者之一。他的感想是「文獻回顧顯示主流醫學和我的個人經驗嚴重脫節」。迦納反而發現「肌痛性腦脊髓炎協會」這個病人倡議團體成員的解說對他有所幫助。實證醫學專家在自己生病後,回頭重新肯定病患個人經驗和病患倡議團體的觀點,這段不無反諷的插曲令人深思。 也有醫師和科學家認為,新冠長期症狀和慢性疲勞症候群不見得是同一回事,還有許多有待研究釐清之處,而運動復健對許多病人來講還是必要的,不能一概而論。確實,這些爭議與謎題或許還要相當時間的研究才有可能釐清,但相較於慢性疲勞症候群的爭議史,這次疫情由於有許多醫師與專家罹病,生病的經驗有時會帶來不同的體認。 迦納教授提到一位良師益友給他最受用的建議是:「別試著征服病毒,你要和它和解共生。」他給病友的忠告則是:「若曾有人懷疑你的症狀的真實性,請牢牢記住這樣的經驗。如果你是男性,請記得女性有更多這樣的經驗;如果你是位醫師,請記住肌痛性腦脊髓炎/慢性疲勞症候群的病人遭到這樣經驗已經數十年了。」過去有研究指出女性的病痛經驗在臨床上較易被忽視,這點就像慢性疲勞症候群這類難解而具有爭議性的疾病患者一樣。迦納教授在生病後勸告同儕不要因知識的驕傲而輕率否定病人的經驗和想法。自身的疾病經驗似乎讓這些醫學專家更願意重視病人團體的看法,這樣的態度或許是個較為良性互動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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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17 新聞.杏林.診間
光靠觸診就診斷出白血病!「抓病的柯南」黃富源:病人不是醫師的資產,是醫師的老師
一派瀟灑的黃富源醫師坐在辦公室的小沙發椅上,牆上是以前的學生以其「富、源」之名的藏頭詩題字,乾淨整齊的桌上放著一杯溫熱的高山茶、老花眼鏡。他是兒科界的「黃頭」,是連續七年獲得醫院最佳教師獎的「黃老師」,對於醫界的後生晚輩而言,他堪稱是祖師爺的等級。陪同台大醫學系學生對他的專訪,我在旁聽席中,也觀察到他對學子的殷切期盼與依然熱衷投入的教學熱情。拚命唸書才能分擔家計從小家境不好,黃富源在求學的過程中,最怕的一件事就是「留級」,但擔心的並不是丟不丟臉這檔事,而是若是要再繳一年的學費,那可不得了,年紀輕輕能幫家裡的唯一方法就是「拚命唸書」,殊不知這份單純的孝心,奠定了黃富源日後凡事「拚命」的性格。高中畢業後,果真拚命唸書的結果可以獲得保送入大學化工系,但問題來了。父親說:「你唸完書,一來沒有錢可以供你出國深造,再來也沒有錢可以讓你開工廠……。」父親的話言猶在耳,黃富源心一驚,若是一般大學畢業後無法賺錢還得再當家裡的賠錢貨,那豈不更慘?早年,醫學系仍是大家心中的第一,於是黃富源再度「拚命唸書」,最後,第一成了唯一,考上了台大醫學院醫科。立志成為很會看病的醫師高雄鄉下小孩考上台北的台大醫學院醫科,家人與街坊鄰居無不歡慶祝賀。但窮小子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靠著一位有錢人家的同學支援,找到台北的棲身之處,黃富源說:「我以為不知道台大在哪裡已經很離譜了,但我竟然連他家裡的馬桶都不知道怎麼用!」真是糗了。台大醫科果真名不虛傳,各方武林高手齊聚,黃富源看到同學臥虎藏龍,教授更是一派威風凜凜,只有繼續拚命的努力。求知若渴的他,只要有任何學習的機會都不放過,並為自己立下「我要成為一個很會看病的醫師」的心願。自己立下的約定,成為自己持續拚命的目標!更難得的是得過一次「書卷獎」,讓黃富源欣喜若狂。只要比別人更加倍努力就對了但要怎麼樣達到自己預設的目標?怎麼樣才能變成一位很會看病的醫師?黃富源一句「只要比別人更加倍努力就對了」,為這個問題做了最好的詮譯。黃富源努力到連同學都看不下去了,偶爾會問起:「緊張大師,你到底有沒有出去玩啊?」在實習階段,黃富源的「拚命」還多了一個項目,就是「值班」。每天都去偷偷瞄一下病房有沒有新住院的病人,然後跟在那位主治醫師身邊,偷聽就是多學,只要多爭取到值班的機會,就是加深自己的功力。黃富源回憶:「有個功課很好也很會彈琴的同學,他只要去俱樂部彈琴打工,就請我替他值班,而且,他回來還會給我50塊錢,比起我一個月才拿到70元的月薪來說,根本是天價。你瞧,他開心彈琴打工,我開心值班練功,我還可以多掙點錢,豈不皆大歡喜!」語畢,哈哈大笑起來。觸診是最基本的診斷工具眾所周知,黃富源醫師十分強調不要依賴醫療儀器。他主張,看病是看病人,不是只看電腦螢幕上的數據,而他強調的「身體診察」基本功就是在台大醫院當醫師時學到的功夫。一位血液科的教授劉禎輝摸到病人肚皮上的一塊圓圓的腫塊,語出驚人的說,裡頭是水!當時在一旁的另一位實習醫師一開始還不相信,等到教授用針頭抽出水後,才啞口無言。在第一年住院醫師時,有一位6歲高燒不退好多天的孩子住院,李慶雲教授來查房,摸一下腹部,就診斷為傷寒。我們問他何以摸肚子可以診斷為傷寒?他說摸的感覺是doughy,有這種doughy的感覺是傷寒的特徵。我永遠記得那一幕。黃富源說:「時代再進步,都有儀器無法取代的事。」看病不是只看數字,身體診察(觸診、聽診)是一項非常重要的檢查。但他也不諱言,在健保的體制下,醫師診察費太低了,導致愈來愈少醫師願意多花時間多看病人一眼、多聽診、多觸診病人一下,猶記得5年前,有一位護理師的姊姊住國外,她的2歲兒子右眼眼皮深紫色浮腫,看過眼科、家醫科,仍然無法治癒。這位護理師碰到我問我可以看看嗎?當然可以。」第二天黃富源的門診果然看到這位小病人。黃富源對這個個案印象深刻,憶道:「當時第一個看他眼睛,覺得很奇怪。當我看不懂時,會把病人從頭摸到腳,結果發現小孩肝脾非常腫大,斷定是白血病(Leukemia),就安排馬上住院由血液科專家治療。」 這個診斷方式是從年輕時就養成的,可見身體診察是無法用儀器取代的。期待健保署能看到身體診察的重要性,提高醫師診察費,讓醫師能好好的「看病人」,而不是看電腦螢幕。黃富源說:「醫院是為了病人而存在!身為臨床醫師,要加強自己的專業、減輕病人的痛苦、提供病人最有效益的醫療,才是醫師的最終目標。」在醫界,黃富源以其身教帶領了一群徒子徒孫,開枝散葉在各處為醫療致力奉獻,不但對症下藥,並且不過度用藥,減少病人痛苦;特別在兒科,面對的是「不會說痛與不會道謝」的小病人,一本初衷與良心,更是醫師本質最好的體現。影響最深的二位前輩談到黃富源這輩子最感謝的二位醫師,背後也有一段動人的故事。不諱言早年紅包時代下,就連自己住院開刀,老婆都還是不免禮俗將「禮數」給準備好,深怕不周到會被拿來「開刀」,還是送上比較心安;黃富源當時還笑說:「我請我的老師杜詩綿教授幫我開刀(扁桃腺割除),怎麼可能會收?」沒想到,老師還真的收下紅包。術後,黃富源恢復得很好,住院7天左右已可出院,臨出院前,老師把紅包退了回來,黃富源用右手手掌拍打了額頭,我怎麼可以誤會我的老師,整整7天,真的是學生的不是!這件事,給了黃富源很深的影響,行醫50年,儘管時代改變但收到的紅包還是不少,能退的就退,不能退的就捐給社服室基金,做為急難救助之用。影響黃富源的還有鄭仁澤醫師。鄭醫師是一位以病人為中心的醫師,絕不以研究病人為樂,不把病人當成研究的白老鼠,不會只為了自己的研究成果,而讓病人受痛苦。黃富源在衛生署副署長任內,也看到了器官捐贈的亂象,陸續設立了器官捐贈登錄中心、醫學倫理委員會、醫師懲戒委員會,要求徹底扭轉醫匠現象,致力推動台灣醫界,需要的是真正良心為善的醫師。病人是醫師的老師在黃富源眼中,「在困難的病人身上,診斷出疾病,並且將病人醫治好,是一件十分美好的感受。」把孩子醫好、把學生教好,並且得到來自於病人家長及學生真心的感謝,這種成就感支持著他持續至今。而他也語重心長的說道,以台灣目前的情況,真的不必再設醫學系,而應將醫學教育深耕並著重於醫學倫理的養成,將行醫這條路,當作是上帝賜下的恩典,可以在一生中幫助人,並在助人中獲得安慰與滿足。「病人不是醫師的資產,病人永遠是醫師的老師。」在「富及杏林滿門桃李、源盈寰宇遍地福音」的字畫前,黃富源醫師為醫病關係下了一個很好的註解。在馬偕兒童醫院裡,明年將滿80歲的黃富源,還在臨床工作上繼續扮演「抓病的柯南」角色,也是所有醫學生最崇敬,混身是寶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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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14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生過病的醫生會是更好的醫生!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當醫師變成病人時」,我們收集了三位醫師的生病經驗。一位老醫師因為不小心摔倒而肩部受傷,才有機會由病人的立場體會醫師的同理心是多麼重要,是醫病之間的尊重與信任的基石;一位西醫醫師在受傷之後,發現「中西合璧」的治療有時可以達到很好的效果,而希望自己的經驗能促進西醫的專業人員重視中醫,彼此合作,並尊重病人選擇中醫治療的決定,但她也不忘提醒讀者,要謹慎挑選中醫從業人員,不為江湖郎中所騙;一位中年醫師分享自己年輕時為「重症肌無力」所苦,中年以後又因兩側髖關節骨折的延誤診斷,經歷了一段痛苦的煎熬。相信由這些文章間也可以感受到「生過病的醫生可能會是更好的醫生」。兩年多前在書房不小心被堆積的書本絆倒,撞傷了右肩,發生「肩旋轉袖斷裂」。在醫師照顧下漸漸恢復到可以游泳,每次游罷全身舒暢時,都會打從心內感激當初照顧自己的骨科醫師。此時常自問,這位醫師可曾想過,對他說來可能是一個骨科常見的「小病」,但卻有病人過了這麼久,還念念不忘感激他。我想在此以醫師變成病人時的切身感受,以「野人獻曝」之心,探討這位醫生怎麼贏得我這位病人的尊敬與信任。當時肩痛加劇,又擔心傷勢將影響兩天後即將出國開會的既定行程,情急之下打電話給我的骨科同事,想不到他正在休假。轉而請教相知甚深的他院外科醫師朋友推薦,到他所服務的醫院急診處,而有幸見到這位骨科良醫。他在仔細的問診與身體診察之後,認為應該不是嚴重的問題,建議先做個肩膀的 X光檢查,證實沒有骨折的話,就很可能是「肩旋轉袖斷裂」,隔天早上再做超音波檢查,確認肌腱是否斷裂。他特別問了我一句話,「你現在最擔心的是什麼?」 我實在有點不好意思地實說,因為自己兩天後要出國開會,勢必要提行李,不知道這肩痛將如何以對。 他當場很簡單扼要地指導我,避免某些動作、姿勢,並切忌右手提重物,可能就會慢慢康復。這幾句話就有如定心丸, 肩膀的 X光檢查證實沒有骨折,他開了消炎止痛藥,並告訴我應該可以照原計畫出國開會。回到家才發現自己的心情與要去看醫師時判若兩人。也是醫生的內人與我才領會到,急診病人與家屬多半因突發的變化,以為事態嚴重,需要醫療人員的緊急診治,而一旦了解診斷與治療的方向,尤其是知道以後可能的發展(醫學上稱之為「預後」),雖然肩痛還是難耐,但我與內人不再疑惑而豁然開朗。隔天的超音波檢查,發現一條肌腱完全斷裂,另一條部分斷裂。醫師確認我可以照原定計畫出國開會,回國後再回診,以決定是否需要開刀。碰到度假歸來的骨科同事,認為我隔天要出國一星期,還是在肩關節打一針類固醇比較放心。當時擔心肩痛又擔心類固醇的可能副作用,加上前晚醫師並沒建議關節注射類固醇,我一開始遲疑不決,最後仍為追求「速效」的心情下,一針下去,痛感幾乎完全消失,在國外期間也都不再劇痛。幾個星期後我接受追蹤檢查、核磁共振。這位骨科醫師告訴我,由復原的程度看來可以不須考慮開刀。這兩年來,除了偶而因為忘了「避免用右手提重物」的醫囑,而感到不適以外,已經很久沒有肩部劇痛。今天「痛定思痛」,決定在這「醫病平台」寫出我的「病人心得」,也由衷希望能因此促成醫病雙方更多了解。一、 如何做好醫師與好病人:這是我在寫作、演講、上課經常討論的話題,但透過這次的就醫經驗,才親身體會,真正的「好醫師」是能在病人求診時,看得出病人擔心的關鍵問題,而及時地以其專業經驗贏取病人的信任。同時我也深知做個「好病人」,一定要老實告訴醫師自己所接受的一切治療,這樣醫師才能提供最適合他的醫療照護。因此儘管很難啟齒,我向骨科醫師坦承自己因為擔心肩痛影響出國開會,隔天接受同事建議的類固醇關節注射;而做個「好醫師」,像這位醫師一樣,了解病人病痛纏身的心情,而有那雅量告訴我,這注射的確是可以達到速效,但當時他不認爲我痛的程度需要用到那種程度的治療,但看來這治療也的確帶給我在國外平安無痛的一星期。二、病人所關心的問題:在急診時,才發現自己以病人的身分想問的問題,許多是不好意思出口的「笨問題」。當我問他「我可以開始游泳嗎?」,這位醫師仍一本正經地回答我,「你要自己衡量,慢慢開始恢復運動,如果痛了,就不要再游下去,慢慢地,可以找到自己能做多少。要有耐心,不要太勉強。」他誠懇回答的態度,突然使我意識到自己還想問下去的問題,幾乎都是以一般常識就可以回答的「笨問題」。我才意識到當自己披上白袍,聽病人與家屬問我類似的「笨問題」時,我更能夠瞭解他們的心情。也使我想起,1975年初到美國接受訓練時,印象深刻的一句話,主治醫師鼓勵病人、家屬或醫學生發問時,常說:「沒有所謂的『笨問題』,只有所謂的『笨回答』」。但話說回來,這些出自醫師的「笨回答」雖說很多是「一般常識」,但出自醫師之口,卻帶給病人與家屬莫大的慰藉與安心。這使我深感醫師的話語帶來的權威性,並由此更體會其責任的重大。同時更提醒自己,只要是病人關心的問題就是醫師應該好好用心回答的「好問題」。三、病人與家屬還有「生病」以外的考量: 與骨科醫師第一次見面,他問我「你現在最擔心的是什麼?」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相信醫師沒有意料到我的回答竟是我即將出國開會的「時間點」。這使我想到過去自己有時為病人努力找時間、找同事幫忙他們,卻碰到病人或家屬因為工作或其他因素無法配合,而感到失望。但在自己受傷時才深深體會,沒有一個人會在自己的時間表,預留「可能生病需要看醫生」的時程,也因此醫師也需要體恤,有時病人或家屬無法配合醫療團隊所安排的時間。一場小病使我發現醫病之間尚需努力的空間,百尺竿頭,再進一步,才能建立彼此的尊重與信任,而得到理想的醫療效果。也難怪有人說,「生過病的醫生會是更好的醫生。」(本文轉載自民報醫病平台2016/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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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14 醫聲.數位健康
智慧醫院/程文俊:智慧化醫療 醫病關係仍靠互動
隨著電腦科技進步,AI人工智慧在全球席捲成為風潮,不僅在產業及生活應用上愈來愈夯,在健康照護產業更被廣泛應用,提供智慧化的醫療服務。長庚智慧化 超前部署長庚醫院自1976年創院以來,「管理靠制度,制度靠表單,表單靠電腦」,所以電腦一直是相當重要的角色,意外超前部署成為台灣最早數位化的醫院。2000年開始,長庚醫院即推行電子病歷,積極發展醫療智慧化。2014年獲醫策會頒發台灣首家「智慧醫院」標章,更在2019年成為全台第一家通過國際數位醫療組織最高等級認證(HIMSS7)的醫院。智慧化 擬訂五大目標目前長庚體系醫院全台逾一萬張病床、每年門診量高達九百萬人次,因此必須更早推動醫療智慧化,智慧化分為五大項目:醫療照護、教學研究、品質指標、成本效益及整合型專案;也擬訂五大智慧化目標,包括醫療的品質、病患的安全、創新的服務、平台的整合及流程的簡化,來建構智慧醫院。一條龍作業 減少病患等待智慧化醫院以民眾門診就醫為例,依照「門診及檢查智能報到系統」,從手機掛號到檢查結束,將醫療系統、排程系統及報告系統依照不同屬性安排時間,在最方便的時間一次做完系列檢查並完成報告,一條龍作業減少病患等待時間,並且提升就醫檢查服務品質。智慧化醫院對醫師而言,經由電子病歷、雲端紀錄,看診前可以瞭解病患狀況,以感控及重症照護為例,經由智慧監控面板,可以掌握全院發燒動態及分布區域,加護病房病患生理變化,利用遠距技術跨出醫院場域,對偏鄉、離島病患做遠距診斷,緊急處置。3D智慧膠囊 揪出併發症在人工智慧方面,例如長庚醫院團隊利用人工智慧物聯網通訊技術開發了3D智慧膠囊,靠一顆口服的數位藥丸可即時監測重症患者的腹壓變化,揪出高風險併發症患者及早治療。而在預測疾病上,今年長庚以「人工智慧整合12導程心電圖預測心臟收縮功能與死亡風險」、「人工篩檢X光影像的骨質疏鬆風險」榮獲新創獎。智慧化對醫院而言,首要強調的是「閉環管理」,指的是從步驟開始,掌控整個醫療行為直到結束的流程,萬一出了問題,立即就知道是哪一環節點出錯,馬上可以處理,以提升病患安全。對醫院經營而言,有醫囑的閉環、用藥閉環、病理閉環、檢驗閉環、護理閉環等管理,可以避免差錯,提高效率,提升服務品質。應用智慧 快速整合大數據另一個認證的重點則是BI(business intelligent),指的是應用智慧,也就是快速將醫療資訊大數據整合並應用,其他包括結構化病歷,資訊的連結與交換、資訊安全等;更強調CDSS(臨床決策支援系統),包括資材、醫材、用藥、人力資源的管理等,數據可變成有用的資料,作為醫院管理決策的參考。雖然智慧化醫療方興未艾,人工智慧或智慧醫院仍然只是一個重要的輔助,醫病關係是要靠互動,要有溫度,是永遠無法被取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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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07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醫生,可以幫我一個忙嗎?有沒有什麼藥可以讓我直接死去?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臨床醫師做醫療決策時的面面觀。陳醫師分享他在長期照顧一位年老內科病人所面臨的家屬與病人不同意見的困難,劉醫師以他在急診處的經驗,發現更多的挑戰是在急救復甦之後,才開始的如何在倫理上扮演病人權利的最後防線。而最後兩位學者醫師共同由這幾十年來「實證醫學」以及最近「醫病共同決策」的興起,寫出「實證醫病共同決策」的倡議與展望。希望這幾篇文章可以使醫病雙方更了解醫療決策的各種困難,並鼓勵社會大眾主動與親友討論個人對生命末期的看法,以避免在緊要生死關頭時,因為家人不了解,而引起意見紛爭,並過度使用沒有必要的醫療,而延長病人的痛苦與親友日後的後悔。林阿姨,今年四月洗澡的時候,在腹部摸到硬塊,來醫院接受腹部電腦斷層檢查,發現罹患第四期肝內膽管癌,腫瘤已經向外吃到了腹部的肌肉。當我在門診跟她講述這個結果時,出乎我意料之外,她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臉上露出ㄧ絲笑容跟我說:「醫生,可以幫我一個忙嗎?有沒有什麼藥可以讓我直接死去?」這位林阿姨在二十幾年前,因膽道狹窄,有肝內膽管結石,開過很多次刀,但都沒有完全解決她的問題,後來她的主治醫師就直接幫她用經皮穿肝膽道引流管,解決了膽道阻塞的問題,也因為這樣她的生活從此有了巨大的改變,每隔一段時間,都得回醫院換管。有一次,來醫院換管才回去沒多久,就因為發燒被家人送來急診,診斷為急性膽管炎,需住院接受抗生素治療。那一次住院我剛好就是她的主治醫師,或許因為是同鄉的關係,我們很快建立了互信的醫病關係,出院後,她一直在我的門診追蹤,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風塵僕僕地從鄉下搭車來到大城市看病,換完管子後,又再自己搭車回家。每回看她走進診間,衣服裡藏著一個小袋子,都會替她覺得難過。但這樣的日子,她已經過了十幾年。或許因為體質的關係,這支肝內膽道引流管的壽命都不長,大概一個多月,就會塞住,而每次只要袋子沒有膽汁流出,她就會擔心是不是又要發燒來住院了。有一次門診,我忍不住問她:「阿姨,你有考慮換肝嗎?」 她一聽到換肝,馬上就搖頭回絕我的建議。當我追問這其中的原因,起初,她不太願意跟我說,但熬不過我的再三追問,她才說:「我小孩都成家立業了,都是人家的爸爸或媽媽,每個小孩都有事業,我不想要麻煩他們,就先維持這樣就好…」就在今年四月的回診,她問我:「醫師,我這裡硬硬的,可不可以麻煩你看一下有沒有什麼問題?」我觸診之後,馬上幫她安排了超音波檢查,發現肝臟有顆大腫瘤,接著就幫她抽血檢查,並安排腹部電腦斷層掃描。腹部電腦斷層很快地就完成了,解釋報告那天,她神情自若,非常鎮定,好像她自己已經有了初步的答案。我按照往例,打開影像系統,點開她的電腦斷層,並且開始解釋到底在肝臟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聽完我的解釋後,她馬上就要求我讓她可以跟傅達仁一樣,快點結束這一切。她的女兒聽到媽媽的想法,馬上就回她:「要提早結束,得要先有六百萬。」接著她女兒就跟我說:「醫師,不要聽我媽亂講,我們大家的意見都是要讓她接受治療。」以這種腫瘤來說,若能接受開刀,那絕對會是一個最好的處理方式,但在此前,我曾詢問外科醫師,討論林阿姨是否能夠用開刀來移除這個腫瘤,外科醫師看了電腦斷層的相片後,含蓄地說:「也許要找其他的方式來治療比較妥當,例如放射治療、免疫治療或是化學治療。」在診間裡,我跟阿姨說:「如果不接受治療,這個疾病不會使妳馬上離開這個世界,反而會慢慢地折磨妳,會讓妳度日如年,如果妳接受放射治療,除了可以延緩腫瘤生長速度外,也有機會篩選出生長更快的腫瘤,這樣就可以符合妳目前的期待,妳覺得如何?」阿姨想了一會兒,才勉為其難答應接受放射治療。在接受放射治療期間,有一點點不舒服,但都還在她可以忍受的範圍。好不容易完成了整個療程,腫瘤變得比較小,且大部分的區域都已經壞死,此時趁勝追擊,接受化療應該可以得到不錯的控制。在完成放射治療後,阿姨定時會到我的門診追蹤,並安排膽道引流管置換,在診間裡,不論我怎麼勸說她接受化療,阿姨就是搖頭不願意接受,最主要的癥結點就是治療這段時間,她覺得自己很麻煩她的小孩,每個小孩都有家庭,這樣麻煩他們,她很過意不去,再者接下來的治療,如果只是為了要延長壽命,卻讓自己很難過或不舒服,她實在不願意繼續這種沒有品質的人生。又經過了幾個月,阿姨回來置換管路的時候,跟我抱怨上腹痛與喘,抽血檢查,並沒有發現感染的跡象,但之前她也曾經這樣,後來住院診斷為急性膽管炎,因此就安排她住院接受進一步檢查與治療。經電腦斷層檢查發現,癌細胞除了擴散到整個肝臟外,也轉移到了心臟,並且有心包膜積水。治療與不治療之間,要如何選擇,考驗著醫師、病人與家屬的智慧。醫師如同一齣劇的導演,要如何在家屬期待與病人的願望中找到一個平衡點?為阿姨及她的子女們召開家庭會議,開誠佈公地讓彼此互相理解各自的想法,並清楚地知道目前可以做的治療與必須面對的併發症,以及最後的底線,應該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在家庭會議中,大家一邊看著最新的電腦斷層圖片,一邊聽我解說,每個來參加的家族成員,漸漸明瞭目前所面對的問題與困境,每個處理方式都有它的優點與必須面對的缺點或風險,在大家沒有說出自己可以接受的底線前,我只能聆聽每個人的想法,默默的在心中整理各路人馬的意見,從中為他們找出相互的交集點,並在腦海中計劃著可行的治療方案。阿姨本人嘴裡說沒有什麼意見,但最掛心的其實是接下來的治療會不會造成她更痛苦,甚至會連累她的家人。她的小孩們分成兩種意見,一種是尊重媽媽的意願,另一種則是只要有機會,都要努力去嘗試。姑且不論病患及家屬的意見,單就醫學專業來說,眼下最需要拆除的炸彈莫過於心包膜積水,但直接引流或抽吸危險性都太高。我心裡思忖著,用手術的方式直接打開心包膜,讓水流到肋膜腔,再由肋膜腔放置引流管,應該是個可行的方案。過了這關,接下來到底要化療、標靶治療、放射治療,或免疫治療才有得商量。在這個家庭會議的最後,我提出了這個治療建議,跟阿姨說這個治療是要解決她的疼痛與喘的問題,開刀的風險都不用考慮,開刀若是遇到什麼意外,我就負責說服她的小孩們放棄積極急救;但如果開刀成功,我們就會有更多時間來談未來的癌症治療,因此不管是哪個結果,對病人來說都是贏。在這個敘事邏輯下,成功說服病人接受開刀的安排。開完刀後,接下來呢? 也許那才是挑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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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06 名人.吳佳璇
吳佳璇/你還是可以找人聊聊
上個月下旬,一位女網友出面指控某男精神科醫師,曾以心理治療為名,與她多次發生性行為,讓她度過了一段角色混淆,不知是病人還是女友的痛苦時光。她相信不只一人受害,故選擇站出來。爆炸性的發言,引出數則手法相近的指控,輿論一片譁然。以至於該醫師在衛生局與醫學會尚未完成相關調查程序前,任職醫院已火速批准辭呈。 評論排山倒海。有位不知名的網友吶喊:「教我以後怎麼相信精神科醫師?」實在令人揪心。無論是看診或是心理治療,建立健康、互信的醫病關係,不僅是成功治療的起手式,更是每趟驚滔駭浪心靈之旅的「定海神針」。我想起既是科普又如小說般好看的《也許你該找人聊聊》。該書作者羅蕊‧葛利布(Lori Gottlieb)是一位在美國執業的資深心理諮商師,她在書中坦誠,心理師也會找心理師協助。先是受訓期間,坐上診療椅接受一定時數的分析,是取得資格的必要條件。即便開始執業,許多心理師還會去看自己的心理師。有時,去傾吐自己工作的情緒負擔,但也有去面對心裡不請自來內在魔鬼的時刻……治療者也有心魔?是的,每個人心裡都有,或大或小,或新或舊。心理治療過程中,治療者相信協助病人為自己困境負起責任,了解自己可以(也必須)構築人生,就會促成改變。當人們陷入窘境,走進晤談室,讓治療者為病人捧起一面鏡子,照見自己看不到的角落。但病人何嘗不是治療者的鏡子?作者告訴我們,心理治療絕不是單向、而是平行的過程,病人會為治療者開啟自己必須思考的問題。如果治療中是透過治療者的適度回饋,讓病人看清自己,同樣的作用也會發生在治療者身上,彼此都會看見自己還看不見的角落。正因為這是一門高度運用人與人心理連結,換成術語就是「移情」和「反移情」作用的行業,心理師也有自己的心理師,變得不足為奇。為了避免過往和未來的人際關係造成嚴重阻礙,心理治療和其他科醫療很不一樣,你可以讓親叔叔看糖尿病、青春痘,你也可以邀請自己的物理治療師組讀書會,但精神科醫師和心理師就是不行,會違反「雙重關係」(dual relationship)的倫理原則。連跟病人一起打球都要避免,更何況變成男女朋友、上床?但治療者也是人,且鑑於過往斑斑血淚,美國心理學會明文規定,治療者不宜與接受自己治療的個案發展親密關係。就算情況特殊,至少要在終止治療兩年後,才能減少爭議。台灣輔導與諮商心理學會甚至強調,治療者必須證明此段關係非發展自治療關係,且不具剝削特質。無論是電影《危險關係》,還是國家戲劇院曾上演過的《心理醫生愛上我》,在在詮釋了診療室裡的張力與風雨。但你還是可以找人聊聊,因為人是活在關係裡,透過與人連結而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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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27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台大公衛博士賴美淑醫師
【編者按】這星期醫病平台再度以「醫界典範」的主題,介紹另外三位傑出的台灣醫師:台灣小兒外科的老前輩陳秋江教授、小兒科大老黃富源教授、公共衛生賴美淑教授。巧合的是,介紹陳秋江教授的文章是黃富源教授追憶當年馬偕醫院還沒有小兒外科的時代如何受到陳教授的幫忙,而接受醫學生採訪的黃富源教授與賴美淑教授都曾做過衛生署副署長,替台灣醫療環境樹立許多重要的制度。這「醫界典範」的主題又讓我們有機會透過這幾篇文章,體會學醫之路可以是如此的多采多姿,希望台灣能有更多有理想、有熱情、有愛心的年輕人願意投入醫學的領域。當年,如果不是保送制度取消,她不會斷了保送的念想,匆匆忙忙把高二早已全數借出的筆記一一收回;當年,如果不是母親日夜聲淚俱下,她不會妥協把台大醫學系擺上第一志願的格子裡,自然也不會出現在台大醫學系第二屆的入學榜單上,更不會成為後來的台大醫學系家庭醫學科教授、衛生署副署長、中央健康保險局總經理——那是民國五十七年,原本對農學院興致勃勃的北一女中高三學生賴美淑,從此改變一生的一年。大學時期,賴教授開始接受知識繁雜、強調大量背誦的醫學教育,少了細品來龍去脈的學習趣味,多了共同筆記的記憶灌食。「老師會告訴你,結果是這樣,怎麼來的不知道,不會去追蹤過程,沒有故事,只有告訴你——就是這樣。」聯考曾以拿手的數學脫穎而出的賴美淑教授,因此一時難以適應,反而在學習微積分的過程中遇到瓶頸。直到當了幾年的醫學生,才領悟到,醫學不過是一門師徒制的應用科學,學生跟隨老師的步伐,盡量把結果記起來,就成了自己的醫學專業。也許是掌握了習醫的精髓,於台大內科擔任住院醫師時,身手伶俐的賴教授更顯勤奮,在輔助工具未如今日完備的年代,幾乎包辦所有病人照護、檢查的工作,十八般武藝全攬一身,因而累積豐沛的臨床經驗。結束住院醫師訓練,賴教授決定實現出國留學的夢想,適逢賴教授的先生確定要前往美國匹茲堡大學進修,賴美淑教授直接撥了一通給匹茲堡大學公共衛生學院主任的越洋電話,簡單介紹自己的身份和背景後,便開門見山表明想申請流行病學科,嚇了對方一跳。「我現在沒那個勇氣。」賴美淑教授笑得靦腆,時間可以充實人的智慧,卻不一定可以增長人面對未知的膽識,談起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追夢傻勁,還是得敬年輕的自己三分。教授順勢鼓勵年輕人:「我認為,人的一生還是要抓東西,我稱呼那個叫『抓抓』。」正是因為抓住了到匹茲堡公衛學院鑽研流行病學的機會,才能學到大數據和研究方法的重要性。回台擔任台大家醫科主治醫師,負責規劃三芝衛生所群體醫療職業中心時,用於增進群體醫療的品質;正是因為抓住了到衛生署服務的機會,才能參與全民均健和基層醫療的政策推動,有效運用旅美所學,將全台三百六十五間衛生所的醫療、保健資料等全面電子化,成為政府內第一個百分之百電腦化的機關,並結合透明化(transparency)及共享化(sharing)兩大方針,充分改善衛生所病歷診斷與進藥狀況,甚至還開創糖尿病共同照護系統,達成全台對糖尿病治療的共識。賴教授的經歷活生生是一本「抓抓教科書」,成功的原因乍看是排山倒海的機會幸運地朝著賴教授迎面而來,實則每一步的學習息息相關,每一段的歷程環環相扣,長期扎實且踏實的努力,才讓出手抓住機會的那一刻,更加自然、穩妥。更關鍵的是,抓抓的過程並非囫圇吞棗,賴教授補充道:「抓抓之前,我都會先問我自己,我如果做了這個選擇,我的目標是什麼?要怎麼做,才能符合我的價值體系,並達成我的目標?」首先,必須沉澱心性、慎重選擇,以興趣喜好、每個選項的優缺點、個人的處事原則、長程目標等多方考量為本,找到靈魂深處真正嚮往且合適的道路,再者,要跟著時代潮流的變化、人生的歷練與成長,有策略(strategy)地往前走,同時堅守自己的核心價值。民國八十七年年初,賴美淑教授接任同班同學葉金川教授,成為健保局第二任總經理,帶著過往累積的數據資料,繼續貫徹提升醫療品質的工作。這段時間,賴教授學到:建立人與人之間合宜的界線(boundary)以確立有限度的責任(accountability)是極為重要的。說明醫療的極限,建立醫病關係的界線,這是醫師對病人負責的方式;平均家務的分配,建立婚姻關係的界線,這是夫妻對家庭負責的方式;釐清評鑑的規則,建立上下機關的界線,這是院所對品質負責的方式。沒有天馬行空,就沒有期望落空,人與人之間保持剛剛好的距離,在剛剛好的界線裡,負起剛剛好的責任,是最實際而舒適的狀態。「責任就是把界線先弄好,有了界線,我們就會彼此尊重。」賴教授作結道。所以賴美淑教授向來在管理各級醫療單位時,總巧妙地只公布數據、不發表意見,在個人劃定的界線中盡責,卻不在他人醫療行為的界線中置喙,看似無為卻有為,看似有為卻無為,中庸的精髓大概就來自對責任的透徹理解吧!說來也有幾分玄妙,多年前,衛生所電子化為健保資料連線奠定完備基礎,在近期COVID-19疫情中派上用場;宋瑞樓教授託付的癌症登記,多年後在衛生署內運作,賴美淑教授再轉託陳建仁教授按國際譯碼簿編輯,殊不知,陳建仁教授出任國科會主委後,癌症登記又回到手上,賴教授繼而擔任癌症登記中心理事長,大規模比對健保及死亡率等數據,齊全了缺漏的資料,讓癌登日臻完善。不知是際遇迂迴,抑或是緣分難得,生命裡頑皮的安排就是這麼耐人尋味。「我也是現在回頭看才知道耶!我當時怎麼會知道?人永遠不知道下一步是什麼,可是你上一步的經驗會告訴你下一步要怎麼做。」如同賴美淑教授熱愛的文史故事,所有的劇情都有始末,所有的結局都有來由,驀然回首,得了過人的收穫,是因為早已那麼栽。隨年歲漸長,賴教授和許多老同學一樣,滿懷對過往經歷的感恩,肩負對世代傳承使命感,於是花更多心力培養後輩,期許自己可以從接受者轉為給予者,提攜新生代。現在,除了有更多的時間閱讀、旅遊,享受退休後的生活,對生命有深刻領略的賴教授,也更貼近過去自己曾關注的老年醫學、緩和醫療、善終照顧。面對還不知道如何處理生死議題的醫學生,賴教授再度拿出界線理論:「病人在我照顧的界線裡面,病人離開了,我難過是一定的,年齡再長的時候呢,我會把這個時間縮短,可是不能變成沒有感情的人。」醫學是科學加上藝術,有感情的醫師才會是好醫師,有人文的醫療才會是好醫療,摻了幾滴眼淚的醫病關係,無傷大雅,或許還添了幾分人性的溫度。然而,白色巨塔天天都有新難題,醫學生同時必須不斷累積的是解決問題(problem solving)和整合的能力,尤其情感細膩的女孩子,遇到困難的時候,處理問題應優先於處理情緒;至於整合,就是領域要寬;領域要寬,除了經驗,就是要不斷唸書。賴教授歷經臨床醫師、公職與教職,作為一個女性,作為一個在醫界叱吒風雲、闖蕩數十年的成功女性,賴美淑教授既是人師、亦為人母,既是從醫、亦曾從政,在她身上,可以找到為師的諄諄教誨,為母的循循善誘,行醫的孜孜不倦,行政的鑿鑿有據,是賴教授特有的溫柔與堅毅,智慧與勇氣,完美地在理性與感性的兩端平衡著的每個角色,在每個領域留下影響深遠、令人敬佩的卓越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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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14 新聞.生命智慧
他們有知情、拒絕的權利 黃勝堅:「讓每一個死亡都有意義」
法理上,《病人自主權利法》保障了病人的權利,但從善終的角度來看,台北市立聯合醫院總院長黃勝堅認為,更大的意義是在醫生、病人、家屬溝通的過程中,從死亡的暗處回看亮處,補起生命的裂痕。儘管立法的過程非常艱難,《病人自主權利法》卻是對台灣很重要、以病人為主體的一部法。台北市立聯合醫院總院長黃勝堅認為,對醫界來說,從以前的倫理層面落實到法律問題,在《病人自主權利法》裡面的第四條到第六條明示了:「你要告訴病人」。病人除了「知情」的權利,還有「拒絕」的權利。病人可以拒絕沒有意義、沒有價值的醫療,進而選擇自己想要的、需要的醫療方式。而這一切都是在醫病雙方詳細溝通之後進行,病人的想法如果被尊重,醫病關係事實上會更和諧。黃勝堅總院長認為,人們應該勇敢的去關心死亡議題,因為「達官貴人販夫走卒,每一個死亡都有意義。」在他行醫多年的觀察下,他覺得老天非常的公平,不會因為一個人是人生勝利組或者失敗組,生命的意義有所不同;有時候反而是人們眼中的「失敗組」,死亡意義所產生的量能比「勝利組」還大。那如何觀照死亡的意義?人們想像中的死亡是一片幽暗之處,但黃總院長指出:「我們必須要走到黑暗之中回頭看,才看得到亮處,它真的意涵是什麼。」而《病人自主權利法》正好給人們一個機會,在溝通醫療決定的過程中,去假想、甚至試著思考,如果有一天,自己走到暗處,那會是什麼情境?當一個人逐漸老去,如同日落西山,不管接受什麽樣的照護,生理的狀態都會走下坡,而且只會越來越嚴重。黃總院長認為到了這個階段,醫療就應該以舒適尊嚴為最終的目標,讓病人在最後走的時候還能帶著微笑善終。那麼,是什麼力量使一個人能夠帶著微笑善終?黃勝堅總院長說,善終的意義不是只有個人,還有身邊的人,病人要主動去了結這一輩子的恩怨情仇,才能死得沒有罣礙。「曾經對不起的人,應該跟他說對不起;一直陪伴著你的人,你跟他說謝謝、我愛你。」簡單來說就是把人世間的事情都做了交代,把自己和家庭的生命裂痕補起來,在最後的過程少受一些苦,有尊嚴地離開,這就是善終的意義。※本文摘自病人自主研究中心,原文請點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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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13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 當高齡照護發生在自己身上時,醫療人員依然無助
【編者按】 這星期的主題是「醫者的內心世界」,搜集了三位醫師在不同的情境下寫出他們對病人或同事的遭遇所引起的感觸,使社會大眾有機會一窺醫師心裡在想什麼。「醫病平台」希望在不久的將來,也能有三篇病人或家屬在這園地分享他們的想法。透過這種機會,醫病雙方可以有機會了解對方在想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做、想要達到的目的是什麼。也許透過這種機會,醫師與病人漸漸了解對方,減少誤會,進而改善台灣的醫病關係。身為醫療人員,我的朋友大多來自醫療領域,老張藥師就是其中一位,就和一般人一樣,隨著年齡增長,65歲的老張尿尿時沒有那麼順了,反而有斷斷續續的現象。老張心想這也許就是俗稱的每個男人老了都會遇到的攝護腺肥大的問題。一開始老張也和大家一樣選擇靠藥物治療,但狀況沒有改善,不但解尿不順、甚至還發燒了,老張下腹部腫脹到難以忍受,快速往急診室求助,這次他嘗到人生中第一次被插導尿管的滋味,靠導尿排出了體內累積高達一千cc的尿液。即使面對這樣的狀況,老張百般猶豫後還是選擇不開刀,回歸倚賴保守的藥物治療來應對攝護腺肥大的問題,離開急診室時,他尿管被順利移除了,他期望就靠藥物繼續維持現狀就好。很可惜的,一個多月後,下腹腫脹的感覺再次出現,老張直覺應該是老問題了,馬上乖乖的到急診室報到,果然又是泌尿道感染,再次靠著尿管排出一千多cc的尿。這次出院時,老張是帶著尿管回家的,和醫師約好了14天後要回到醫院開刀解決攝護腺肥大的問題。老張心想自己當藥師當了一輩子,回家後也有兒子會幫忙清理累積在尿袋裡的尿,所以即使自己要跟這個不熟悉的身體延伸物相處兩星期,應該也是沒問題的。沒想到回家的第一天半夜就被驚醒,立刻聞到房間充斥著可怕的尿騷味,老張快快把兒子叫醒,開燈一看後發現是尿袋破了,所以滿地都是尿,慌張的父子倆立刻回到急診室,經護理師換完尿袋才回到家。 事後老張很感慨的跟我說:「我現在知道了,原來尿袋在半滿的時候就要倒掉,可是,睡覺時的我怎麼會知道哪時候是半滿了、要來倒尿了?所以我開始睡得不安穩,頻頻一直醒來,重複性的去檢查看尿袋裡的尿離半滿還有多少空間,一直怕尿袋會不會又突然破掉?平常在我們眼中看來沒什麼的尿管與尿袋,竟然可以讓我如此不安,不安到兒子願意搬到我房間內來陪著睡以後,我才終於可以安心的睡覺。」老張繼續感慨的說:「雖然我已經65歲,但我還是要工作,那麼我要怎麼帶著這個尿管穿衣外出去上班?從沒有人教我怎麼處理,我也不想提著一個尿袋走路啊。」老張上網搜尋很久後找到了方法,就是穿寬鬆的褲子、把尿袋藏在小腿裡面。幸好這個過程只有14天,老張就回醫院手術了。開刀後的狀況也算順利,幾天治療後,終於順利拔除尿管。老張原本開心著可以脫離尿管的生活了,沒想到卻是漏尿現象的開始。醫師勸他:「穿尿布總比要插尿管好,過一段時間也許就會改善。」出院後的老張持續回診,當醫生問起來最近身體還好嗎,他想說只是會漏尿、似乎也持續改善中,於是就很客氣地說還好,醫生聽來覺得沒問題就讓他回家了。但是,很快的,解尿困難的老問題又出現了,老張再次回到急診,一查之下是膀胱內有血塊阻礙了尿液的排出,於是老張再一次住院、再一次插上尿管沖洗膀胱。事後老張女兒生氣的問他「那時候你尿尿是咖啡色的,就代表裡面有血啊!你怎麼都不跟醫師說?」。老張恍然大悟:「原來,什麼都要跟醫師說。原來,看病就是不需要『客氣』和『不好意思』的。」老張的經歷也是多數醫療人員的故事,即使我們從事醫療專業,但我們也會因年齡增長而開始歷經所有人都要面對的衰老問題,當那個時候到來,身為醫療人員的身分並不一定會對自己的醫療過程有所幫助,更多時候我們還可能因為身分上的包袱而自我侷限,不懂得示弱或開口求助。但於此同時,這樣的過程反倒可以幫助我們更有同理心,畢竟感同身受,當我們回到醫療現場,就更能為患者提供更妥善的協助。例如在老張的故事裡,我們就能看懂不是每個插尿管的人都是臥床或坐著輪椅,甚至從此都蝸居在家不出門的,所以當高齡化社會到來,愈來愈多高齡者持續出外工作或者進行日常活動,我們要理解每個長輩的心願都是「即使帶尿管、還是外表美觀的出門」,那麼我們就會多想一點、多教一點,幫助他們減少因尿管而來的適應問題。這般的體貼對高齡者來說特別重要,因為長輩年紀大了,過往的教育、身分上的矜持或者愛護晚輩的溫暖心態,常會讓他們在就診時不好意思把自己發生的症狀和疑問都說出來,在他們看來這似乎是對醫師專業的質問,卻忘了不說清楚往往會延誤診斷。所以讓從事醫療的我們記得要多點耐心,面對高齡者凡事多問一點、多想一步,這樣的態度不只是為了當今的年長患者,更是期望這樣的風氣能延續下去,那麼當我們老去需要高齡照護時,所有人都因此受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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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11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面對病人的困頓處境 醫師收住院與否的兩難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醫者的內心世界」,搜集了三位醫師在不同的情境下寫出他們對病人或同事的遭遇所引起的感觸,使社會大眾有機會一窺醫師心裡在想什麼。「醫病平台」希望在不久的將來,也能有三篇病人或家屬在這園地分享他們的想法。透過這種機會,醫病雙方可以有機會了解對方在想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做、想要達到的目的是什麼。也許透過這種機會,醫師與病人漸漸了解對方,減少誤會,進而改善台灣的醫病關係。今年六月初,在武漢肺炎疫情嚴峻的一天下午門診,志工用輪椅推進來一位五十歲的女生,左腳的膝蓋以下截肢,兩手沒有手掌,臉部與頸部以下看到經歷嚴重燒燙傷的結疤。她的主訴是情緒低落、睡不著、無助感與生活的困頓,要求住院。接著的會談中,她緩緩的訴說過去二十年,在各大醫院精神科的住院與門診的治療經過。醫師也給她開立,可以減免健保醫療費用部分負擔的重大傷病卡。從她所敘述的個人史,可以看到,她曾經是一位有才華的文藝青年,擔任文書處理的工作。婚姻的狀態出問題而自焚,又遭遇嚴重車禍導致截肢。隨後長期的療傷,加上生活的困頓,使她幾乎要流浪街頭。會談的過程可以看出,她呈現的狀態是身障者,在面對長期生活壓力下的情緒低潮,需要有經濟支持的安定生活。她已經離婚多年,現在有一位年輕人住在一起,她要求要住院的原因之一是,可以讓這位年輕人去工作,賺一些錢來貼補家用。將病人求診的來龍去脈弄清楚之後,讓筆者陷入「收與不收住院」的兩難局面。也就是,短期住院並無法改善她的憂鬱與煩惱的情緒;但是不收住院的話,是否讓她流浪街頭?或是發生事情?有沒有其他的資源可以應用?因為沒有空床,所以就先登記在住院的等床名單上,一方面聯絡精神科社工師,協助瞭解個案的社會支持系統,並且瞭解個案在其他醫院的就醫狀況;預約兩星期回診。兩星期後她依約回診,症狀沒有變化,但是訴說已經被房東趕出。這次提及她有商業醫療保險,假如住院,保險公司每天會補助住院費用,可以補貼生活費用。再一星期後,主治醫師說雖然通知住院,但是病人不住院,沒有說明不住院的理由。決定精神疾病需不需要住院並不困難,主要是依照精神衛生法第四條的規定,收治嚴重病人,是指「病人呈現出與現實脫節之怪異思想及奇特行為,致不能處理自己事務,經專科醫師診斷認定者」。所以精神病人可以在醫師的安排下,同意自動住院。倘若嚴重病人有傷害他人或自己或有傷害之虞,經專科醫師診斷有全日住院治療之必要,卻拒絕接受全日住院治療的話,依照精神衛生法第四十一條,就要啟動強制住院的程序。我國強制住院的流程是違憲的議題,已有專文討論,不是本文討論的重點。身體障礙加上精神障礙是多重障礙,非常需要注意與協助。筆者相信,我國的身心障礙者權益保障法從1980 年立法以來,歷經11次的修法,目前應該可以回應需求,其中包括:保健醫療、教育權益、就業權益、支持服務、經濟安全及保護服務。依照該法的規定,地方政府應提供居家護理、居家照顧、家務助理、友善訪視、電話問安、送餐到家、居家環境改善等居家服務項目;在社區照顧服務,應提供障礙者復健服務、心理諮詢、日間照顧、臨時及短期照顧、餐飲服務、交通服務、休閒服務、親職教育、資訊提供、轉介服務等服務。為了生涯福利需求得以銜接,應溝通、協調,制定生涯轉銜計畫,以提供障礙者整體性及持續性的服務。經濟安全的措施包括:生活及托育養護費用補助、輔助器具費用補助、參加社會保險補助等等各項服務。筆者請精神科社會工作師協助,瞭解此個案在各醫院的就醫狀況,在其主要就醫的醫院的醫囑遵從性,瞭解其生活環境與支持系統,使用地方政府提供的各項福利措施的情形。她就醫的各個醫院的社工師,都一致鼓勵她在其原來就診的醫院繼續接受治療與服務,不要轉換醫院。這決定讓筆者的內心掙扎告一段落。從這位個案,讓筆者回憶起另外一個事件。台北市與世界其他許多大城市一樣,有許多流浪漢,白天行乞,晚上睡在街頭或車站。然而在這些流浪漢當中,並不常看見身障者。2016年有一天,第一次在急診室外的行人步道上,看到一位雙腳截肢的身障者,趴在地上叩頭行乞。筆者連續經過了幾星期,每次都會在心裡想,台灣的社會福利制度有問題嗎?去問了社會工作的同仁,說這已經一段時間了,他們努力幫忙過;去附近的警察局詢問,對於這樣困苦的人,警察可以幫什麼忙嗎?警察的回答是說,只要不妨害交通,他們不會驅離。直到有一天的中午下著雨,經過的時候看他還是趴在地上叩頭,終於忍不住了,撐著雨傘蹲在地上,瞭解他的狀況。他不避諱說出他的姓名,是四十幾歲的離婚男性,育有兩子由母親照顧;他說他的戶籍在新北市,是低收入戶,但是政府補助不足於應付生活支出,所以必需行乞。聽完之後,也不知道能夠幫什麼了。走開後,回頭看了一下,在雨中的這位張先生,仍然頂著同樣姿勢努力張羅著他們一家的生活費用,忘記問他沒有吃午餐。這個短暫的面談之後,在台北市政府社會福利委員會,筆者提案詢問主管機關的社會局,請他們說明台北市的身障行乞者的情形。社會局長回答說:他們知道這些狀況。在台北捷運信義淡水線的沿路的三大醫學中心都有,甚至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出現,什麼時候離開。社會局會協助這些行乞者。果然,一段時間之後,就沒有看到這位張先生了。後來又出現一位,但是隔天就不見了。如今筆者所服務的這所醫學中心的急診門口旁的人行步道邊上,沒有再出現類似身障者的行乞者。台灣不是聯合國的會員國,但是台灣擁有舉世無雙的健康保險制度,社會福利政策也完全比照已開發國家的標準。我們要珍惜我們所有的資源,給予需要幫助的人適時的幫助。這樣的過程中,醫療人員有時候需要謹慎的面對兩難的困境,收不收住院只是其中一個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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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09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醫學和寫作 找回當醫生的初衷,從敘述苦痛中看到人性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醫者的內心世界」,搜集了三位醫師在不同的情境下寫出他們對病人或同事的遭遇所引起的感觸,使社會大眾有機會一窺醫師心裡在想什麼。「醫病平台」希望在不久的將來,也能有三篇病人或家屬在這園地分享他們的想法。透過這種機會,醫病雙方可以有機會了解對方在想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做、想要達到的目的是什麼。也許透過這種機會,醫師與病人漸漸了解對方,減少誤會,進而改善台灣的醫病關係。你回診,你說疼痛加劇了,你說再也不能忍了。你問我,接下來怎麼辦?我老實告訴你,我害怕看到你。我六神無主。對你的痛,所有的藥膏,貼布,綻劑……我都開了,我沒招了。你明知道,卻仍不斷的問我。你去過太多地方,看過太多醫生。他們和我一樣,在你身上刺探。有的相信你,有的訂假說,有的做實驗,大部分不當你一回事:「下一位。」你還是回來找我。我心想,再來一輪嗎? 止痛藥、麻醉劑、抗發炎、抗鬱劑、抗癫癎藥 、鸭片類藥……我知道那不會有效的。我的白袍口袋裏只有聽診器,沒有奇蹟。我只會輸入資料、供應藥物、和健保討價還價……你有顆破碎的心,過著破碎的生活。你說你好孤獨……從十年前起,除了看病,我開始每一到兩天說一個有關醫病的故事,原來只對自己說的,後來也說給別人聽。沒想到一寫十年。 有一些是發生在我身上的,有些則是藉由我在見實習醫師的殘餘記憶,我的「神入」,我的自由想像,寫的是其他科別的人或事,揣想其他醫生的靈魂世界,感受他的脈動,寫我理想中的醫病模樣。念小學時,教室旁有棵大榕樹,老師每天要我帶著掃帚畚箕,清掃樹下的落葉。我問老師:「我今天努力打掃乾淨了,明天樹葉還是會掉滿地。做這工作,有什麼意義呢?」當實習醫師時,我round 到新陳代謝科門診。老師要求糖尿病患,藉飲食與運動,努力把自己的糖化血色素維持在7以下。老師說: 「就像高爾夫球場的園丁,要每天負責修剪雜草,讓草皮保持平整。」到日本旅遊,很多寺廟有很多露天耙沙造景,象徵河川、大海、島嶼等,別有意境。圖案會被風吹、日曬、雨淋所破壞,僧侶們每天清晨即起, 辛勤工作,使它恢復原狀……重複的動作,成為一種不懈的責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是的。生活需要一些重整旗鼓的動作。寫作對我就像耙沙一樣。看病也是。很多病人的病情,談不上治癒,至多只能維持在一個差可控制的局面 。有時候把病人「弄好」出院了。他卻失去追蹤,過一陣子再以全新的崩壞姿態住院……法國印象派畫家雷諾瓦,是風濕性關節炎病人。他生不逢時,醫藥不發達,只能忍著痛,作畫不輟。一個畫家朋友去探望雷諾瓦。看到他裹著布淌著血,變形的手指,問他:「你這樣畫圖,難道手不會痛嗎?」「當然會啊!而且每畫一筆,就會痛一下。」朋友問:「那幹嘛還畫呢?」 雷諾瓦說:「疼痛會過去,美會留下。」看到自己的病人康復重拾歡顏,即使是暫時的,知道明天還要重來一次…… 仍然算是醫師的幸福時分。就像僧侶看到眼前用砂石畫出的美景時的悸動一樣。病人會離開,感動會留下……是的。我可以做得更好,只要我慢下來,把頭轉過來,好好看看你,聽聽你說點什麼,和你站在一起。讓我知道你是誰,你在乎什麼,你在忍受什麼。然後用我的筆寫你,寫你心裡的痛,彰顯你的故事。我們都是故事的創造者, 都可以選擇改變故事的講法。在文字編織的夢中,神奇的藥膏、貼布、綻劑……會一一湧現。診間是光與暗的交界。你沮喪走進來,會微笑離開……讓我們重新再來一次,我會全心全意,用「完整」的自己來陪伴你。不能解除你的痛苦,至少我得找回當醫生的初衷,從敘述苦痛中,看到人性,重拾行醫熱情,勇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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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07 新聞.科普好健康
產官學三方結合 打造AI精準健康醫療生態系
COVID-19疫情出現,醫療的價值與模式被重新定位,除了超前部署、運用新科技,服務設計及跨域合作網絡更是打造出精準健康醫療體系的關鍵;AI數位科技也更為重要,當大數據使用在醫療產業後,全球不再只聚焦於精準健康上,而是向前延伸加入預防醫學的概念。童綜合醫院在國立中興大學林寬鋸特聘教授執行科技部「建立以社會需求為核心的技術創新藍圖」跨領域計畫的邀請下,聯合中部科學園區管理局共同舉辦「AI精準健康醫療生態系論壇」,邀請近30位學界專家分享寶貴的洞見,一窺精準健康醫療的藍圖。今(6)日在中科管理局舉辦的「AI精準健康醫療生態系論壇」,除立法院副院長蔡其昌、科技部政次林敏聰、中科管理局局長許茂新等都蒞臨指導,發表精準健康大數據產業的國家戰略推動方向;另台中市衛生局局長曾梓展、大台中醫師公會理事長魏重耀等貴賓也蒞臨致詞,會中並邀請前台灣大學校長楊泮池院士分享精準健康醫療生態系的發展藍圖。後疫情時代,宅經濟與社群平台的興盛將會翻轉生醫產業,具創新思維的生醫公司開始透過社群媒體建立品牌,藉此得到目標市場的信任與青睞。台灣最大的醫師自媒體社群平台:A-Pen創辦人葉淨元醫師分享未來醫師社群的樣貌;同時邀請福邦證券董事長黃顯華、台灣創新生醫創業投資公司投資長黃良傑及緯謙科技總經理夏志豪博士,從資本市場的角度剖析智慧預防醫學及智慧醫療的投資方向。隨著5G、AIOT的興起,智慧醫療結合AI與大數據,使醫療精準化程度大幅提升,讓醫院轉型成為「以人為本」的應用場域,顛覆以往以「醫院」為本的醫病關係。三軍總醫院院長王智弘、國軍台中總醫院院長洪恭誠、童綜合醫院副院長歐宴泉及相關臨床醫師等人,闡明醫院數位轉型的現況與策略,以及目前數位醫療於COVID-19 的實際應用。楊泮池院士在童綜合醫院院長童敏哲發表引言後,講述了臺灣發展精準健康產業的契機。楊院士表示,這次武漢肺炎病毒疫情對人類食衣住行日常生活和國際關係、社會的結構及產業,產生前所未有的巨大變革和影響,防疫科技和精準健康大產業變成全球各國生醫科技發展的方向及戰略目標。台灣作為IT研發及產業大國,正是醫療資通訊產業搶先佈局未來新科技的最佳時機,許多關鍵技術將有機會借此波疫情迅速推出,在台灣導入應用、快速累積實證與建立模式,就能搶先各國輸出解決方案、搶佔全球市場,為台灣下一個世代要推動的精準大健康產業打下具核心競爭力的基礎。而政府更應以點擴面、持續深入盤點跨領域醫療、科技與生技能量,找出產業核心優勢、重塑法規架構思維、推動跨域產業協作策略,擘劃精準大健康產業發展藍圖。因為智慧醫療大幅改變了醫療產業,透過 AI的輔助,醫師能夠更精準、快速的判讀數據外,更能讓醫療去中心化,帶給病患最佳的資源利用及良好的照顧。而臨床醫師不但是智慧醫療的主要的參與者,更是醫療產業與民眾間的重要橋梁。童綜合醫院分別由歐宴泉副院長、吳肇鑫副院長、魏智偉主任與林國璽醫師,分享泌尿科、急診、感染科以在COVID-19疫情下的臨床運用經驗。童醫院副院長歐宴泉指出,該院泌尿科與AIxMed醫乘智慧,透過人工智慧電腦視覺化相關技術,導入應用於傳統組織學細胞學檢驗及判斷輔助上。在泌尿科精準檢測應用領域,針對尿液細胞抹片樣本,發展人工智慧輔助尿液細胞學鏡檢分析。在病理科醫師細胞學鏡檢判讀上,給予人工智慧的輔助決策輔助系統。導入AI的精準檢測與新興傳染病疫情下,數位醫療的去中心概念,是提供對病患照顧及資源應用的最佳且重要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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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07 醫聲.院長講堂
院長講堂/台中榮總院長許惠恒 營造幸福職場 推動揚善文化
台中榮總院長許惠恒是國內對國際糖尿病專業領域有貢獻、獲獎的第一人,他所率領的醫療團隊屢獲國際大獎。他全方位打造台中榮總成為「十尖端醫療、十特色醫療」的醫院,並且推動揚善文化,帶領醫院往前走。許惠恒行醫近40年,由於糖尿病屬慢性病必須長期追蹤,需建立長期醫病關係,與他的個性契合,因此選擇投入內分泌、新陳代謝科專業領域。給患者信心與鼓勵糖尿病為中老年慢性疾病,「告訴病人怎麼過健康生活」相當重要。許惠恒會從生活面來協助病人,常勉勵病患要低油、低鹽、高纖飲食,規律運動,保持體重等,就可以過健康的生活。尤其糖尿病會有家族遺傳,建議應從正向、積極面來看待糖友生活,「家中有一人得糖尿病,全家可以一起來過健康的生活。」獲頒糖尿病傑出貢獻獎許惠恒曾擔任西太平洋區糖尿病聯盟主席2年,推動糖尿病足防治,建立糖尿病防治衛教師訓練制度與模範教材,成效擴及西太平洋21個國家、26個會員國。在2017年,他獲世界糖尿病聯盟大會頒發「個人傑出服務貢獻獎」,他所率領的台中榮總內分泌新陳代謝科專業團隊,獲頒卓越糖尿病照護中心獎、糖尿病衛教中心獎;去年再獲世界糖尿病聯盟大會頒發「糖尿病社會文化貢獻獎」,今年獲中華民國糖尿病學會40周年慶頒發「傑出貢獻獎」。辦座談傾聽員工心聲擔任台中榮總院長五年半,許惠恒首重團隊精神,訂定醫院發展策略,選出台中榮總「十尖端醫療、十特色醫療」,也推動智慧醫院,獲醫策會智慧醫院大獎。他更以專案來推動醫院發展,例如手術室的精實管理,大幅增加手術室使用率,因此減少病患等待時間;成立骨質疏鬆團隊、無痛團隊、快速手術恢復團隊等。幸福職場方面,許惠恒說,會定期舉辦員工座談會,傾聽第一線聲音;他也很重視社群媒體傳遞正確訊息,「台中榮總」臉書粉專會提供正確的衛教知識,目前粉絲按讚數突破3.7萬人,居全國醫學中心之冠。挖掘醫病間感動故事許惠恒就任後,努力推動揚善文化,挖掘醫病之間的感動故事,請醫療團隊每個月把每封感謝信,連同團隊合照張貼在門診外走廊,現在院內每個月感謝信備增到逾50封。許惠恒說,每一封感謝信不但讓醫療團隊與有榮焉,也讓其他病患了解原來醫院有這麼好的文化;很多年輕醫護踏入職場後,藉此知道台中榮總為醫療職場典範。許惠恒小檔案年齡:63歲出生地:台南巿專長:糖尿病、高血脂症、血管硬化疾病、醫務管理等現職:台中榮總院長、中華民國公立醫院協會理事長、世界糖尿病聯盟西太平洋區執行委員、亞洲糖尿病學會監事、陽明大學醫學系兼任教授、中興大學生醫所合聘教授、國防醫學院醫學系合聘教授學歷:國防醫學院醫學系、台大醫療機構管理研究所碩士、國防醫學院醫學科學研究所博士給病人的一句話糖尿病患要有恆心、毅力過健康生活,作息規律、飲食控制,多運動,一天走路一萬步為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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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25 科別.精神.身心
失眠門診件數年年增 健保大數據:40至59歲最難睡
身體好累,腦袋卻還不想睡,失眠已成現代人難以迴避的文明病之一。根據健保資料庫統計,國內失眠人口從106年的近74萬人、107年的75萬人,逐漸上升到108年的78萬人。而安眠藥該不該吃?會不會成癮?更是失眠患者最關心的問題。本期健保大數據,解讀國人的失眠就醫狀況、服藥習慣,並請專家提供「好眠」建議。空巢、更年期,女性失眠患者為男性兩倍。健保資料庫顯示,108年主診斷為失眠就醫患者多達78萬餘人,人數逐年增加,以50至59歲最多。在性別分布上,女性遠多於男性,以108年為例,女性52萬人是男性25萬人的兩倍。「能睡就是福。」健保署署長李伯璋說,中年族群家庭、事業兩頭燒,女性心思細膩,更容易想東想西,尤其母親總為家中大小事掛心。傳統女性因為教育或大環境背景,多傾向把心事往肚裡吞,一旦遇到空巢期或更年期內分泌失調,失眠機率就會相對提升。就近快速解決,診所就醫人數遠高於醫院。健保數據顯示,108年主診斷為失眠門診的總數達286萬7404件,不論醫學中心、區域醫院、地區醫院或基層院所,都是失眠就醫患者選項。李伯璋提及,失眠雖無致命性,但長期失眠卻可能把人逼瘋,患者需要就近、快速解決問題,診所就成為受失眠所苦患者的優先選擇。李伯璋的論點在失眠門診件分佈可得到證實,診所門診數最多,超過249萬件;同樣是可近性高的區域醫院僅次於診所,門診件數為16萬6205件;第三為14萬3364件的地區醫院;最後是醫學中心,僅6萬2976件。選擇去等待時間較短的診所,符合民眾想盡速處理失眠問題的訴求。李伯璋分享,雖然他常面對醫院端及消費者端對於健保兩造意見,但他總是看得很開,深知不同群體看到政策本就會有不同看法,可能是早就有心理準備,再加上有運動習慣,即使公務繁忙,也不受失眠所苦,「但我習慣睡六小時,不小心太早打盹,半夜就會容易醒來睡不著。」北台灣民眾,失眠就醫明顯較高。分析108年各級醫療院所失眠門診件數前五名,15間地區醫院以上的醫療院所中,多達10間位在北台灣,尤其區域醫院前四名皆是北部醫院,榜首為台北市聯醫,共1萬4296件;中部5間次之,其中中國附醫為醫學中心失眠門診次數之首,共9970件;但南部及東部皆未有醫院上榜。面對台灣失眠門診件數出現南北差異,李伯璋表示,失眠確實與生活壓力息息相關,不可否認北部競爭激烈,工作壓力較大。此外,教育背景不同也是影響因素之一,研判北部民眾對身心科接受度較高,一旦出現失眠問題,更願意進入醫療院所接受療程。108年主診斷為失眠症病患、且當次就醫有用藥的人數為20萬人;次診斷為失眠症病患、且有用藥的人數為54.5萬人。因考量同一病患不同次就醫的主次診斷情形可能不同,所以主診斷或次診斷為失眠症歸戶後,當年全台失眠患者,在當次就醫有用藥實際人數應約70萬人。平均就醫僅3至5次,服藥順從性不佳。李伯璋認為,台灣民眾對安眠藥又愛又怕,可從失眠患者每年平均就醫僅3至5次看出端倪,研判是怕吃安眠藥會習慣,吃一兩顆沒再失眠就斷藥,將藥物備著,出現問題才服用。李伯璋直言,民眾怕吃安眠藥成癮,常自行減少服用量,反而使醫師不理解為何服藥效果不如預期,進而加重藥物。吃安眠藥雖能迅速見效,但解開心結,找出造成失眠的主因、對症下藥才能解決問題,「患者願意說出心裡話,就需要長時間的問診,培養醫病信任感。」李伯璋坦言,針對失眠的心理治療、門診診療費用,健保給付確實不好,未來希望能透過給予更合理的給付,避免五分鐘門診,不再讓失眠患者成為門診過路客,讓一名主治醫師能有時間聆聽患者病程的來龍去脈,「心病要用心醫」才能改善台灣醫病關係。失眠主診斷與次診斷醫師判定為「主診斷失眠」,代表患者就是為了治療睡不著就醫;「次診斷失眠」則是因為其他疾病就醫,但同時告知醫師睡不好,醫師判斷需使用安眠藥物者,換句話說,不論是主診斷為失眠或次診斷為失眠,這群人都因長期睡不好所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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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11 新聞.杏林.診間
偏鄉醫師出頭天 林耕民獲選美國心臟學會院士
多年奉獻花蓮偏鄉的醫師林耕民,在資源匱乏環境中致力學術研究,屢次登上國際知名期刊,希望以一己之力促進偏鄉發展,9月更以全台最年輕之姿獲選美國心臟學會國際院士。今年43歲的林耕民出生花蓮,長大後隨父母到台北生活,擔任醫師後又重回故鄉花蓮深耕偏鄉10餘年,年紀輕輕的他,已是國軍花蓮總醫院內科部主任。回想起從醫這條路,除了家學淵源,更多的是「隨緣」。林耕民接受中央社記者訪問時說,他的父親是藥學系教授、媽媽是護理師,父母認為當醫師可以幫助別人,鼓勵他從醫,高中考大學時他聽從父母建議選了醫科,第一次考上南部大學的牙醫系,他心想在外地工作太花錢,為了不增加家裡負擔,再次重考考取國防醫學院醫學系。林耕民說,當了醫師,才發現在第一線和病人互動的感覺很好,透過幫助病人重拾健康,也帶給他莫大成就感,畢業後他決定回到熟悉的花蓮,到國軍花蓮總醫院擔任心臟科醫師。從都市的醫學中心到偏鄉醫院,讓他深深感受到偏鄉資源的匱乏及不便,他回憶,台北大醫院的門診總是很多人,一個門診經常得看超過100名患者,到了花蓮,「一個診有10個病人就算多了」,檢查設備更是陽春,但病人就像醫師的生命,當醫生卻沒有病人,彷彿失去存在價值。林耕民說,醫事人員流動率高是花蓮醫療面臨最大的問題,醫病關係必須花時間培養,患者才能漸漸建立起好的就醫習慣,但花蓮的醫事人員幾乎一年就換一輪,病人才剛剛熟悉一批醫師,沒過多久又換了一批新面孔,林耕民感嘆,不少原住民寧願花錢喝酒,也不願花錢看病。花蓮的醫療現況、社會問題不斷衝擊林耕民的內心,也讓他在心中暗下決定,希望以一己之力讓故鄉變得更好。既然沒有病人可看,林耕民轉而從學術角度著力,無奈花蓮受外界關注少、資源和設備也不夠,對於研究的投資自然也相當匱乏,在完全沒有資源的狀況下,他靠著網路大量閱讀國際頂尖雜誌、期刊,並加入各國專家討論、撰寫評論文章,要證明自己深耕偏鄉也能登上世界舞台,才有力量影響花蓮。民國102年,他在因緣際會下遠赴美國西北大學、流行病學研究重鎮就讀碩士,專攻心血管流行病學,專注於睡眠呼吸中止症等研究範疇,也促成一項睡眠呼吸中止症和心房顫動全球調查專案,在和各國專家合作研究的過程中,學習嚴謹的研究態度。回台後,他開始重新檢視自己的軍醫身分,心想若要同時貢獻花蓮和軍人,不妨從軍人的健康著手,透過「台灣東部職業軍人體適能研究計畫」發現東部軍人約6000多人、年齡層主要集中於18至40歲,軍人運動量大,身體看似健康,實際上有代謝症候群的比例高達20%,進一步研究發現,軍人可能因工作性質高壓、體能耗費高,飲食上比較沒有顧忌,高鹽、高油狀況較明顯,未來將持續透過了解軍人族群的健康問題,進而找出解決之道。行醫之餘,他致力本土及跨國研究,至今已發表148篇國際論文,多篇刊登在世界權威期刊,如美國醫學會期刊(JAMA)、內科醫學年鑑(Annals ofInternal Medicine)等,同時他也擔任4本與心血管研究相關且具有世界指引的國際期刊編輯委員。默默深耕花蓮10多年的他,今年9月獲選「美國心臟學會」(American Heart Association)國際院士,是美國心臟學會表彰和獎勵卓越、創新和持續貢獻的傑出會員的最高專業榮譽之一,全台獲此榮耀者僅不到10人,林耕民更是全台最年輕的院士。林耕民說,在花蓮從醫這些年,他漸漸獲得老病人的認可,建立起醫病關係,病人一句感謝、一句「醫師,我會永遠記得你」,都是他持續在故鄉付出的動力,如今他靠實力證明,即便身處偏鄉也能闖出一片天,除了提高民眾對他的信任,也希望將研究能量帶進花蓮,提升花東地區醫療資源及服務能量,盼各大醫院攜手努力,好好照顧10多萬名花蓮人,將花蓮打造成醫療模範縣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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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10 新聞.生命智慧
簽DNR就是不孝?媒體請別再說這句話
伯伯離開已經 1 個月了。端午節這一天,伯伯的女兒回到 8AI 加護病房來,跟所有醫護人員表達感謝,感謝每一位曾經照顧她父親的人。她告訴我們,她爸爸的後事都處理好了,而且現在兄弟姐妹和媽媽都過的很好,要我們不必擔心。這是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家庭,即使父親長期臥病在床,幾個子女仍然非常孝順,照顧更是無微不至。對於醫療同仁的付出,始終心存感激。最後,他們家人共同決定讓患者善終,不再讓自己的爸爸辛苦地活著。在醫護的引導與協助之下,完成了道謝、道歉、道愛、道別的四道人生,了無遺憾。對比現今動不動就提告、上媒體爆料的社會氛圍裡,這一段良好的醫病關係與互動,讓人感動,也格外珍貴。一般人對加護病房的印象都不太好,覺得加護病房冷冰冰的,二十四小時燈火通明、氣氛緊張。裡頭有著各種高科技的機器與設備,隨時都有讓人心驚膽戰的警示聲,經常都在進行CPR(心肺復甦術)……。不只是一般人,連非加護病房的醫療工作者,大多數也有著同樣的感覺。加護病房(Intensive Care Unit, ICU)是專為需要高度密集醫療照護的重病患者所設置的病房,裡頭住的是命懸一線、處境危急的病人。好死,真的那麼困難嗎?危急時刻,這些重症患者身上往往插著大大小小的管子,可能是呼吸器,可能正在洗腎,可能得施打升壓劑與強心劑,甚至嚴重到裝上葉克膜(ECMO,體外循環維生系統),最後再經過 30 分鐘的「壓胸」與「電擊」才能宣布死亡。臺灣第一個急診與重症加護專職醫師就曾感慨的說:「這些病人和我們無怨無仇,為什麼我們要讓他們『不得好死』呢?」對於明知救活機率極低的人,為什麼醫師還是要給予急救措施(CPR)。有些時候,這是因為病人家屬與醫療人員之間缺乏互信的關係。「這就是救給你看的,因為不救怕會被告。」醫護人員只差沒把這句話直接說出來吧!Q:什麼是『葉克膜』?A:葉克膜(ECMO,體外循環維生系統)是一種醫療急救設備,除了能暫時替代患者的心肺功能,減輕患者心肺負擔外,也為醫療人員爭取更多救治時間。主要是在心肺手術(如重度心肺衰竭、心臟移植等手術)時,為患者進行體外的呼吸與循環。近年來,隨著醫學進步,技術愈來愈純熟,使用葉克膜的併發症(如腎衰竭、血栓等)逐漸能被克服,於是應用範圍開始變大變廣,甚至被做為重度昏迷、腦死患者的維生設備。不過,卻也因此面臨無效醫療的爭議與倫理問題。有些醫師認為必須壓到最後一分鐘,才能讓家屬知道「我們盡力了!」才能交待、才不會被挑剔。有些醫師是無法承受病人在自己手中往生的挫敗感(覺得病人死在自己手上,就代表醫術不精),因此情願讓病人「賴活」,也不讓他「好死」。在這樣的情況下,醫療人員害怕家屬誤以為醫院不願進行積極作為,忌諱提出 DNR(即不進行心肺復甦術等任何延命措施)的建議與說明,家屬則怕被人說不孝不應該,即使理解卻不敢主動提出DNR 的請求。結果就是大家都在逃避,於是只好「順其自然」完成 CPR,救到最後一刻。不要再說:家屬決定拔管,放棄治療!新聞媒體經常下的標題「家屬決定拔管,放棄治療!」這樣的說法不只不符合臨床實際情況,還會加深家屬的內疚感。尤其是「放棄」這個字眼,不僅增加家屬的心理負擔,更加深他們的「內疚感」與「自責感」,對承諾「盡全力搶救到最後一刻」的醫療人員來說,也很不公平。在心跳停止以前,任何醫療團隊都不會放棄患者。然而,在心跳停止時不進行 CPR,也不代表醫療團隊就是放棄了。全力以赴卻無法攔截死亡的發生時,醫護的唯一選擇是和家屬一起面對,並試著讓病人好走。有時,醫師(尤其外科醫師)反而比家屬更放不下,總覺得「還可以再多一點努力!」只是心裡也了解,接下來的努力恐怕只是在讓不可避免的死亡晚一點發生罷了。面對無法救治、心跳停止的病人,不實施CPR(包含壓胸和電擊),其實只是讓病人自然的走(allow natural death),絕對不是「放棄治療!」而是「治療無效!」改用以下幾個說法,不僅符合臨床實際情況,也是站在同理家屬的立場,減少對他們的傷害,同時協助家屬與醫療團隊真正放下。「治療無效,家屬決定讓他好走。」「選擇不進行 CPR,家屬讓他好走。」「醫療團隊盡力了,家屬選擇不再讓他痛苦。」「感謝醫療團隊搶救,家屬選擇安寧善終。」不要被「病人於幾點幾分拔管後,宣告不治!」的報導干擾了,一般都是宣告不治之後,再移除管子的。除非是在心跳沒停止之前就「撤除維生系統」的程序中拔管(以目前的現況來說,要走這個程序,心理的負擔更高),否則「拔管」都是在心跳停止以後才會進行,也就是「死亡」後拔管。急救簡單,決定不急救反而困難其實,對醫師來說,替病人進行插管等急救措施,是簡單的事。然而,要決定「不進行 CPR」,無論對於家屬或是醫師,都是比較困難的。但是,為了要減少病人的痛苦,為了要讓病人更有尊嚴的往生,我們還是得要花時間好好的討論。有人覺得在臺灣過去的醫學教育裡,沒有教醫生有關生命的哲學,也不知道該如何跟病人家屬溝通,於是學成之後,只知「醫生」,不知「醫死」。所以,最放不下的,常常是醫療人員。進行不必要的 CPR,迎來的是「四輸」的局面,患者本身、患者家屬、醫護人員與其他患者等四方,全盤皆輸。明明知道是救不活的人(指傷病嚴重者,經醫師診斷不可治癒,且有醫學上之證據,近期內病程進行至死亡已不可避免者)卻施予 CPR,不論是對病人或對家屬而言,都是折騰,此外,醫護同仁也會因為忙亂而無暇顧及其他重症病人,因而增加其他病人病況惡化的風險。當然,也無法有效運用有限的醫療資源。安寧善終,始於關懷。身為重症醫師應以關懷為出發點,不厭其煩地向家屬說明病人病情及預後,若是病情屬於無法救治的,也應該坦白告知,以進一步說明急救與否的結果,雙方共同討論出對病人最好(受苦最少)及符合家屬期待的治療方式。我期許自己能成為他們親人生命末期的領航者,同時也要成為他們在做出困難決定後的最大支持者。即使決定 DNR(拒絕臨終急救),在醫療上,並不是代表改採消極作為或無所作為,反而是應該更積極的減少病人痛苦(著重止痛、止喘、消腫等),增加家屬陪伴時間、鼓勵家屬與病人接觸,並引導家屬完成道謝、道歉、道愛、道別的四道人生。病人得以善終後,也要進行家屬的哀傷輔導,讓家屬可以走出悲傷。同時,醫護同仁也必須進行「團體療傷」。這是個不容易的使命,需要醫護人員、社工師、患者、患者家屬等各方協力合作才能達成。身為經常性面對生離死別的第一線醫護人員,這幾年來,我與團隊成員不斷學習,與病人家屬一起成長。如今能看到病人家屬對我們的回饋與感謝,我們就知道「這是對的事情!」阿金醫師在說,你有沒有在聽!別讓你以為的急救,成為最殘忍的折磨。透過重症安寧醫療的推廣,讓無法救治的病人,都能善終。從旁協助與輔導,讓家屬了無遺憾,讓醫療人員學會放下。良好的生命末期照顧,始於對生命的尊重,對家屬與病人的真誠。良好的溝通不僅可以改善醫病關係,減少醫療糾紛發生也讓病人得以善終。※本文摘自《ICU重症醫療現場:熱血暖醫陳志金 勇敢而發真心話》/出版社:原水/作者:陳志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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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10 名人.許金川
許金川/醫病關係要好 人體器官也要對話
診間。醫生:「你先不要問,我先說明。」說明完了,病人想發問。醫生:「你的問題,我剛都已說明了,不再回答!」病人愣在那邊,不知所措。凡事講求溝通,有些醫生比較年輕,比較主觀,隨著年齡的增長才會逐漸發展溝通技巧,了解溝通的重要性。生物體內錯綜複雜的生命現象也是透過各種信息,通常是細胞內外的分子來運作。例如,在人體頸部前面的甲狀腺,小小的兩片,會分泌甲狀腺素,這種荷爾蒙很奇妙,過多會引起所謂的甲狀腺亢進,會心悸、體重減輕;過少會行動遲緩、肥胖、無精力,而甲狀腺荷爾蒙的分泌則是受到腦下垂體的荷爾蒙 ──促甲狀腺荷爾蒙,這個荷爾蒙與甲狀腺互相「對話」,讓人體可以保持平衡。在器官移植方面,以前瓶頸在於人體的免疫系統會把移植進來的器官當成舶來品,群起而攻之,這樣移植的器官很容易被破壞,直到三、四十年前,抗排斥藥物的發展,突破這個瓶頸,這些藥物告訴免疫系統,這些移植入的器官不是壞人而是自己人,這種對話之下,免疫細胞就不會攻擊移植入的器官了。醫病關係要好,雙方要有好的溝通,醫療要進步,也要對人體器官的祕密多所了解。●肝病防治學術基金會定期出版好心肝會刊、並發行B型及C型肝炎暨肝癌治療小手冊,最新好心肝會刊91期已出刊,歡迎來電索閱。若您有肝病醫療問題請洽本會免費肝病諮詢專線:0800-000-583或上網 www.liver.org.tw查詢肝病相關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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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09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生命的共在,怎麼樣才是「順順的走」?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醫療團隊對生命末期的看法。一位年輕的神經內科醫師利用兩個真實的故事,一位老人家對於讓老伴接受氣切的後悔,道出當初沒有給她機會好好把心中的掛慮說出來,「大家就要我決定了……」,另外一位年輕人在老父生命末期時,拒絕回答醫師問他對電擊等急救處置的意見而有「無可理喻」的行為。作者由此呼籲病人與家屬最好都能在生前好好討論生死議題,家人間盡可能提早敞開心胸談論生命末期的相關安排。同時醫療人員因為具有醫療知識和實務經驗,應該能理解家屬心中說不出的苦,願意調整制式的處理方式,多給家屬多一分尊重和多一點時間,引導他們走過最艱難的生死關卡。另一位中生代的腫瘤內科醫師回顧自己多年來照顧病人經驗的累積以及態度的轉變,悟出自己需要竭盡所能,根據每個病人的不同狀況給予最適合他的建議,陪伴他走完全程。不管結局如何,希望能夠達到「寧靜」的目標。一位安寧療護的資深護理教授在詳讀這兩篇文章以後,認為如果醫療團隊能以同理溫柔地對待陪伴病人與家屬,那些未能說出口的想法與期待就會被看見,同時這二位醫療照護的生命經驗,提醒了我們,除了「醫學」的科學實證性,也正因生命之沉重與其影響深遠,更須重視「療癒(healing)與關懷 (caring)」的柔軟與涵容的力量。參加2020年ICN於台北世貿中心舉辦為期數天之「國際護理會議(International nursing conference)」會場,返回醫院的捷運上,一路閱讀此二篇醫師撰寫之短文,思緒不自覺地跌落至短文敘及醫師與病人、家屬(家庭)相遇且獨一無二的生命經驗,以及所激盪的照護情境,也讓讀者有機會反思生命現場的諸多健康議題與倫理困境。甫步出捷運站,天空不作美地下起雨彈,未帶雨具的我,疾步前行回家,晝日尚未散去的暑氣迎面拂來,卻也能感受到一絲絲夜裡秋日的涼意已悄然降臨,頓感生老病死的無常,不也依樣地在每天每個人的生活中不斷上演著。美國哲學家和教育家約翰·杜威 (John Dewey)說:「我們並非由經驗中學習,我們是由反思經驗中學習(We do not learn from experience, we learn from reflecting on experience)」,透過敘事力書寫日常照護歷程的生命故事,再提出更多的探問,主動反思此珍貴的醫療照護經驗,將淬鍊出推動我們進步與成長的心智。在「面臨生死關卡」一文,我們看見了在「以病人為中心」的照顧信念背後所呈現的脈絡(context of care),意即每個罹患生理疾病的個體,其生命或生命情境是無法脫離複雜的生活背景,而此生活背景係由「心理社會、文化信仰、家庭歷程、經濟與生活習慣等因素」所交織而成。因此,當我們面對臨床「醫療照護問題」,尤其是倫理兩難困境時,更需要回到主題脈絡來釐清「問題」。醫療決定可能是「短暫」的事,但照顧是家人「一輩子」的事,家屬的感情、擔憂、苦累…等等,都是醫療人員少有機會見到的,有時受限於自己的想法而不自知。如同乃菁醫師回顧起當年江爺爺已退化到臥床又無法言語的狀態,插管接上呼吸器多日,仍無法自主呼吸,當緊急狀況入住加護病房氣切的關鍵時刻,醫師擔心插管太久對爺爺不好,勸江奶奶同意讓爺爺氣切;如今看見八十四高齡的老奶奶的心底深處,還是滿滿地怒氣與遺憾,奶奶會喃喃抱怨:「當我老了就聽不懂嗎?」 「只是在那當下有苦難言、很多話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很捨不得他走,可是我又不想要他痛苦。」 「我那時候都沒有想清楚,大家就要我決定了,氣切之後呢?誰來告訴我這之後的十幾、二十年中每一天的照顧要怎麼辦……」奶奶對穿白袍醫師多一分尊敬與不敢忤逆,卻換得老伴氣切且臥床這麼久而感到後悔,甚至懷疑醫療單位勸說的背後,是不是有什麼回扣可以拿﹖養護費用並不便宜,不知道未來自己還要撐多少年?也擔心自己比爺爺早離世……」但一想到自己累了,奶奶又立刻怪自己不應該這樣想。醫療人員在熟悉的醫療歷程,似乎容易直覺地認為自己都是為病人做出最有利的決定,並努力地告訴病人、家屬我們所知道的一切或做了什麼,有意或無意間,透露出希望家屬依照我們的想法來做醫療照護決定,尤其面臨死亡關卡,醫療人員要讓病人、家屬都準備好並決定是否要電擊等急救處置,這是不容易的事。年紀輕不代表就有勇氣可以做決定,年紀大也不表示老了聽不懂,就能輕輕帶過;更何況每一個家庭內部有各自的歷史、情緒與不為外人道也的窘境,在醫療現場需有人力協助他們思考和表達意見。當疾病產生於人類的個體時,無論是疾病初期或末期,戰戰兢兢地謹慎面對當下每個生命,盡力讓病人恢復健康,是作為一個健康照護者尊重生命的表現;然而,當身體衰敗與生理的極限進入疾病末期,且無臨床試驗的機會與可能性時,依Jonsen, Siegler & Winslade(2010) 提出臨床倫理四象限,以「行善、不傷害、尊重自主及公義」為基礎,延伸出醫療決策四主題,包括「醫療因素、病人意向、生命品質以及其他經濟社會文化」考量,進行倫理反思,反思病人接受該項延命治療或措施的成效與未來生活品質為何?基於尊重病人的自主性,或許醫療照護目標將調整為強調生活品質的提升與生命的安適甚於延長存活期。如果醫療人員願意調整或跳脫制式的醫療處理模式,多給家屬時間同理病人或家屬說出心中的掛慮及苦處,以及能把醫療現場所有選擇攤在家屬面前,協助他們走過糾結的思考歷程,理解病人與家屬心中重視的價值,這也是提供適切醫療照護,達到自主共享決策的關鍵要素。就如同江奶奶一知道老伴確診帕金森氏症,就立刻自職場退休,帶著爺爺到世界各地去玩個夠,實踐著他們心中所認定的生活品質,而沒有遺憾。當乃菁醫師面臨案子口中喊著:「不要問我這個問題!」且拂袖而去時,她仍能因案子曾經表示「任何違反父親安排的舉動就是不孝」,進而同理案子可能係憂心「老父親從未交代過面對無效醫療時的意願,若父親想活下去,做兒子的決定不急救,父親因去世,有一天父子在另一個世界重逢時,老父親會把他罵得狗血淋頭」的行為反應;認真地詢問家屬:「那麼醫師要你同意氣切時,你真正的想法是什麼呢?」 「怎麼樣才是『順順的走』?」讓家屬感受到「醫師願意花時間聽我說」,抱持著同理關懷的態度,向案子分析各項處置的利弊得失,進行共享決策(Shared Decision Making, SDM)以取得共識。從這二則故事中發現,相異的情境卻指出一個簡單且重要的事實,就是當人能置身於所處的情境中被探究與理解時,「要不要氣切」、「要不要急救」的棘手問題,就能轉變為陪伴病人與家屬的旅程。病人和家屬在伴行的路上,被同理溫柔地對待,那些未能說出口的想法與期待就會被看見。但伴行的旅程雖極其不易與珍貴,要原本不相識的人,從靜默不語的尷尬,因著苦痛及陪伴,發展出信賴的情誼。從醫療制度給付、人力分配、工作流程,乃至學業養成教育與臨床訓練、民眾的教育等,每個環節無不影響著終端照護現場,在有限的時間與資源下的醫療工作環境,如何支撐起這等溫柔的人性化照護,將是我們無可迴避的問題。「角色的轉換」與「日漸繁忙」的工作,是多數臨床醫療工作者所面臨的情境。不辣醫師提及「住院醫師」一開始憑著一股傻勁和對生命的熱愛,跟著病人一起開心與難過,有時不忍病人與家屬的受苦,還會禁不住地潸然淚下;從不知所措、感同身受地真心付出,不離棄病人地陪伴病人而學習成長,直至能自在地面對,並接受到病人、家屬滿滿的感激,進而對這份工作產生強烈的使命感與承諾。住院醫師參加過多場的案例討論、家庭會議與團隊會議,以及在職教育、研習進修與討論會議,隨著年資的增長,成為主治醫師後,焦點大多專注於如何提供更佳的醫療照護,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夠專業與堅強,醫療人員常採用最簡單的因應方式,就是視而不見,與病人、家屬保持一點距離;常會不自主地壓抑心中的情緒及忍住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盡量不展露出自己的脆弱和不知所措,又得面對疾病的不確定性、醫療的極限與無止盡的忙碌。然而,對於注意力與焦點持續放在病人及家屬的醫護工作者,在我們的日常工作,是否創造了機會,將焦點暫時由被照顧者轉移至工作者?我們必須反思如何避免悲憫疲憊(compassion fatigue)呢?如同護理學家珍華森(Jean Waston)於照顧關懷理論(Human caring theory)提及照護過程,要透過自身的存在與對方的真實互動,進而促成雙方的共同轉化,讓照護成為真實的存在(being)與成為(becoming)。肯•史瓦茲 (Ken Schwartz)於1995年創造了史瓦茲中心(Schwartz center),此中心的任務是提供醫療健康照護者滋養慈心(compassion)素質的環境,透過定期舉辦的討論會及主題設計,創造慈心的工作環境,健康照護工作者能共同討論自身的感受與衝擊,促進醫療團隊成員間的相互理解、支持與省思,成為支持健康工作者的力量與資源,以緩解成員面對工作的壓力或苦難情境的情緒負荷,累積正向能量,這是我們未來可以努力的方向之一。行筆至此,我們看到了兩位醫者對於末期醫療與自身的省思,一種「我是為了你好」的心意可能成了家屬的壓力,以及一種面對醫療照護,反求諸己的求好心切。在醫病關係上,當個超人累積滿溢的負面情緒,抱怨或激動哽咽落淚時,也莫忘了自己只是一個平凡的人……除了關照病人家屬,自身與夥伴們,也希望在低潮時刻,有人拉自己一把,當您關心起別人的時候,常常自己的煩惱會一掃而空。病人、家屬、同事的回饋,也能讓自己感到溫暖而不孤單;讓我們一起透過回憶、體諒和放下,修復傷痕,帶著滿滿的愛與包容,雖負重前行,亦樂在道途上。從事護理教育工作三十餘年,要為這些始終堅守在臨床崗位,認真守護病人與家屬的工作人員,給予最大的掌聲。此二位「醫療照護」的生命經驗,提醒了我們,除了「醫學」的科學實證性,也正因生命之沉重與其影響深遠,更須重視「療癒(healing)與關懷 (caring) 」的柔軟與涵容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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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02 新聞.用藥停看聽
中秋吃柚子配藥「母湯哦」 醫師化身演員來提醒
柚子是中秋應景水果,不過彰化縣員林市宏仁醫院家醫科醫師曹世達提醒民眾,不只柚子,包括葡萄柚汁,最好都不要與降高血壓、降血脂藥物混用,否則可能造成血壓過低,藥效太重導致身體無法負荷,宏仁醫護人員也首度化身演員演出短劇「阿好嬸看診」,希望讓病患能印象深刻記得安全用藥。中秋連假,和家人聚餐時,一不注意,柚子就會多吃幾顆,家醫科醫師曹世達說,柚子與葡萄柚都富含「呋喃香豆素」成分,該成分會抑制小腸及肝臟的代謝酵素,但許多藥物要透過該酵素代謝,因此恐造成藥物不良作用。曹世達說,就曾有病患多吃了柚子或葡萄柚,因此抑制代謝酵素,阻礙藥物代謝,而造成低血壓差點暈倒緊急求診,雖然柚子的維生素C、膳食纖維豐富,尤其在大吃烤肉後,吃柚子也可幫助消化,但柚子也富含鉀離子,腎臟病患者尤其要避免,否則會讓腎臟負擔過大,以往也曾有服藥的長者因為家裡柚子太多,一天一顆,結果急性腎衰竭。為加強宣導民眾安全用藥,宏仁醫院曹世達醫師與門診護理長董雅玲也首次化身演員,與行政人員一起演出宣導短劇「阿好嬸看診」,劇中主角阿好嬸是由院內員工林立偉男扮女裝,讓原本生硬的宣導短片變得笑果十足,阿好嬸不僅混用降高血壓、降血脂藥物與柚子一起吃,連過期10年的藥都拿出來混吃,在診間面對醫師時卻不敢說實話,最後被孫女戳破,讓人印象深刻。衛福部前年公布的「國民營養健康狀況變遷調查」,18歲以上國人高血壓盛行率已超過25%,40歲以上的盛行率超過37%。曹世達說,國人幾乎每三至四位成年人就有一位高血壓,治療過程不能只靠醫生,病人對於服用藥物的安全更要注重,才能建立良好醫病關係,讓療效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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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30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 「醫生,手術結果如何?全程都是主治醫師幫我開刀的吧?」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醫學生在想什麼?」三位非常優秀好學的五年級醫學生在結束臨床實習的第一年各自說出他們關心的議題。一位同學很高興這一年學到了許多非常有用的「病史詢問」、「身體診察」的基本功,但他也擔心將來的工作環境是否能讓他執行在學期間學到的「對的醫術」,這也回應了上週「醫病平台」兩位病人提到時下醫師很少能花時間聆聽、詢問、檢查病人,以及關心醫學教育的老師對當前的健保政策與醫院管理的隱憂;一位同學深入地討論醫學生照護病人對醫學教育的重要,以及臨床老師、醫學生都應該要有的戒慎態度; 一位同學從一位特殊病例,學習到如何解釋醫療資訊的不確定性,才能使病人與家屬更心安。我們誠懇地希望這幾位醫學生的心得能感動大家,而在自己或家人生病時,願意接受醫學生參與照護,將來才有更多有經驗的年輕醫師可以照顧我們的子女。邱小姐得了罕見的皮膚癌,術後她看著環繞的住院醫師、實習醫學生和護理師,緊張地問道。她是名單親媽媽,遠從新竹跑來台北求醫,就為了還在讀高中的女兒。她還記得手術前的傍晚,實習醫學生來幫她打針,找血管找了好久好久,最後還是失敗了,她痛得說不出話來。作為照顧她的實習醫學生,我一時困窘地不知該如何回應。我可以理解邱小姐的焦慮,她甚至還沒四十歲,從沒想過自己會生這個病,聽到癌症的當下簡直嚇壞了,更沒想到住院過程中會遇到這麼多「主治醫師以外的人」,素昧平生,一進門就詢問她的隱私、接觸的她的身體。她前晚被我問了一堆問題、做了許多檢查,甚至白白多挨一針,現在才剛從手術的麻醉中醒來,昏昏沉沉、虛弱得很,心中肯定充滿焦慮與不安。但在醫院裡,主治醫師會視學生的學習狀況,允許我們在監督下進行醫療行為,包括詢問病情、身體檢查、開藥,甚至參與手術。醫學生就像在米其林餐廳學習的小弟,從打掃廚房開始做起,練習洗菜、切菜,如果表現得好,就有機會晉身副手,協助主廚、參與料理的一部份。不同的是,料理失敗了可以自己吃掉,治療失敗了卻不一定能夠彌補;偏偏又沒有模具可以完美替代人體,我們必須從病人身上學習,才有機會成為獨當一面的醫師。回到邱小姐的疑問,手術最重要的部分當然由主治醫師負責,但手術準備、消毒、鋪單、止血、縫合等等,在老師的監督之下,我們都參與了部份過程,要說「全程」都由主治醫師開刀,似乎有些不符實情。病人尋求醫療專業與服務,難道就不能拒絕這樣的教學行為嗎?即便主治醫師再三保證會負責病人安全,但醫學生還沒有醫師執照,也不能為自己的醫療行為負責,怎麼能不令人擔心?這些年輕的大學生,就算披著白袍,也難掩青澀與徬徨,實在叫人很難安心把性命安全交付出去。別說是病人,我自己在實習時也總是膽怯而不安。即便翻了再多書、複習過再多次流程,都沒有把握遇到狀況該如何應對、自己的醫療處置是否正確、做錯事了該怎麼向病人道歉、怎麼面對老師?甚至連主治醫師都會擔心,倘若醫學生把事情搞砸了,該如何收拾、怎麼給病人一個交代?這些錯誤有機會挽回嗎?會不會對病人帶來永久性的傷害?有沒有可能帶個學生,從此就把自己的招牌砸了?臨床教學這件事,對病人、醫學生、主治醫師三方,都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因此我們不免要問,這一切又是何苦呢?從病人的角度來看,沒有人願意當白老鼠,成為醫學生練習的一部分;但反過來說,如果沒有這些練習的經驗,醫學生頂多紙上談兵,永遠沒辦法成為有經驗的醫師。就像砍樹的同時也要種樹,森林資源才不至於浩劫;醫療專業也需要傳承,否則總有一天,資深的醫師們都退休了,毫無經驗的年輕醫師才盲目摸索上陣,只會造成更多問題。既然醫學生進入醫院學習有其必要,究竟要如何在「臨床教學」與「治療病人」間找到完美的平衡呢?我自己也沒有很好的答案,甚至時常為自己存在醫院感到抱歉──我雖然被賦予接觸病人的權利,侵探他們的隱私、參與他們的照顧,但其實多數時候幫不上忙,頂多陪他們聊聊天、關心他們的狀況、轉達他們的焦慮與問題給主治醫師。我們都曾經鄭重宣示「病人的健康與福祉將為我的首要顧念」,然而,將自己不夠成熟的技術用在病人身上,顯然稱不上「病人的福祉」。一名醫學生能做的最大努力,似乎就只是好好努力,讓自己的能力盡早配得上這身白袍;至於這過程中遇到的每個病人,我們是既愧對又感激。我們將這個兩難的問題提出,在「醫學人文討論會」上進行討論。其中幾名資深主治醫師分享了他們的心路歷程,大大顛覆了我的想法。某位老師說,剛開始帶醫學生時,也很徬徨這樣是不是害了病人,總是壓力很大,花更多的精力關心、照顧這些病人,深怕學生做錯了什麼。另一方面,他也擔心自己的言行舉止和治療處置有所不妥,時常要額外讀書、檢討反省,深怕傳遞了錯誤的訊息給學生,不僅害了眼前的病人,還害到未來千千萬萬學生們的病人。醫學生為了學習,時常提出各種問題,也幫大家再一次檢視了有沒有醫療錯誤。這樣一來,雖然醫學生還是時不時犯下一些小錯誤,但整體而言,病人卻受到了更好的照顧。其中一位老師是這樣告訴病人的:「看在我的份上,可以讓我的學生一起照顧你嗎?我會緊盯著他,讓他皮繃緊一點,不敢犯錯、勇於改過。如此一來,你會受到更好的照顧,你的孩子和孫子也會獲得一名好醫生,這樣不是很棒嗎?」我這才知道,「好老師」和「好醫生」不一定是對立的兩種身分,而實習醫學生也可以更正面看待自己在醫院的身分,為病人的安全更積極努力。最後,邱小姐手術後恢復的不錯,順利出院了。病理報告顯示腫瘤有切乾淨,她聽到時鬆了口氣、露出燦爛的笑容,我也不免替她感到開心。雖然至今我仍很抱歉害她多挨了一針,但也深深感謝她包容了還不成熟的我,提供了我寶貴的經驗,也讓我有了更明確的努力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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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21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醫師的「傾聽」、「身體診察」遠比「開藥」、「高科技檢查」令病人安心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討論醫師「病史詢問」、「身體診察」的重要。這幾年來台灣全民健保普及、醫療企業化、民眾迷信於高科技檢查,而導致醫師「病史詢問」以及「身體診察」逐漸不被重視,結果是醫療品質沒有改善,卻嚴重濫用醫療資源。我們藉由一位病人分享她的親身體驗,說出「醫師的傾聽、身體檢察遠比開藥、高科技檢查令病人安心」;一位資深醫師分享自己生病以後,感慨當年醫學生時代老師如何注重「問病史與做身體診察」,而今他所看的醫師竟然都不注重這些「基本功」,只是安排他做各種高科技檢查,最後還是透過一位醫師的身體診察才得到診斷與治療。我們利用這機會,由醫學教育立場除了探討physical examination 的重要性,並建議過去沿用多年的中文翻譯「理學檢查」全面改為更達義的「身體診察」,並呼籲社會大眾能更瞭解看醫師並不是一定要做高科技昂貴的「檢查」,更重要的是能夠對醫師陳述自己的病史以及耐心接受身體診察。希望政府與醫院思考,到底健保給付制度與醫院經營者扭曲了多少醫者的行為,而增加了多少不必要的醫療資源浪費。約莫三年前,我患了不知名的頭痛,當時曾經找遍中西醫,從各式儀器的檢查到事後的作息調養,雖沒有完全痊癒,但有得到稍緩的紓解。直至今年初,我又因情緒關係,頭痛再啟,痛到痛不欲生,失眠,焦躁不安……所有負面情緒全湧上來,一向排斥服用藥物的我,雖然痛楚仍堅持這個原則。2020年是打我出生以來,遇到最為棘手的疫病,不僅在台灣,全球已大肆漫延的新冠肺炎,不是急的症,儘量不往醫院,我是乳癌的後續追蹤患者,因為疫情之故,原定的就診也全取消了。只是,這頭痛已讓我懐疑自己腦部是否長了不好的東西,才乖乖地掛號就醫。我找了一位從來沒看過他診的醫生,三月初看診這一天,我抱著希望,可以藉由醫院的精密儀器幫我檢查出我頭痛的真正原因。進入診間,醫生笑瞇瞇又親切地問我為何就診?告知狀況後,醫生要我依他的指示做動作,包括蹲下、站起、金雞獨立、左右腳單腳彈跳……等等,我全一一無礙地做到。結果,醫生給我的評論是:「妳很健康,沒有病。」我問須要安排檢查嗎?答案是:「沒必要。」他像是無厘頭地問我:「妳有宗教信仰嗎?有運動習慣嗎?」我回有。最終的醫囑建議:「回去依自己的宗教信仰做功課,每天定期運動,依例每週至少爬山走步道一次,三個月後,再回診。」很奇怪的是,我沒有質疑醫生的看診醫囑,反倒是我的朋友,第一時間生氣的說,哪有這樣的醫生?沒經科學檢測就妄下斷言,沒作相關檢查也罷,竟然連藥都沒開。回來後,我每天進行我的宗教功課,每天健走或瑜珈儘量不中斷,不到一個月,頭痛從劇痛,漸漸緩解到微痛,心情和情緒也漸漸平和和自我脫困。後兩個月,奇蹟似地,頭不痛了,失眠也得到極大的改善。六月初,我原想取消回診的預約,想想,認為自己應該有責任去向這位醫生回報我的況。回到診間,報告我的情況,醫生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我們就像朋友一般對談醫病經驗。我是乳房原位癌的追蹤患者,算是常跑醫院的常客,由於我對動不動就吃藥的排斥,除了家族性高血壓,定期服微量血壓藥之外,如果醫生要開藥常會被我要求不要開,我不吃,開了就是浪費醫療資源。他聽到我這席話,像是遇到知音一般,希望我這樣的觀念可以由我以病人的角色來述說,能推廣給普羅大眾。我東拉西扯了這篇心得,不外乎希望藉由我的經驗,可以分享給就醫的民眾,外顯生理的病痛,不是一定非經由藥物才能得到改善,或許先從自己心理層面的自我療癒就可以獲得改善,也讓自己不必服用過多藥物增加肝臟的負擔,更能節省醫療資源,為我們台灣完善的健保制度永續經營盡一點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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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11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自律神經失調」並非正式診斷! 精神科醫師談「身心症」對病人的影響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不同背景醫師的不同看法」。一位深具歷史社會專業背景的家醫科醫師與我們分享他對醫病關係的獨特見解,希望強化原有的醫學教育,讓「民族誌」成為營造「醫生緣,病人福」的重要工具。麻醉科醫師在說出他對各種不同專科醫師的看法之後,歸納出一句頗富哲理的話:「醫病雙方是一體兩面,彼此的態度才是真正決定雙方是否有『緣份』的最重要因素。」精神科醫師對時下似乎最夯的診斷「自律神經失調」做出饒富創意的詮釋,並道出目前尚有某些精神科診斷仍很難讓病人或家屬接受的現實。近年來,台灣開始流行起「自律神經失調」的說法。從電視上的健康節目到診所前的紅布條,到處是「自律神經失調」的字樣。自律神經失調並不是個正式診斷,但也不是瞎掰的空泛術語。當這個詞彙在醫師與病人口中反覆出現的時候,到底意味著甚麼意思呢?我曾經對此訪問過不少大醫院小診所的中西醫師,當中有些也是臨床研究者;同時我也蒐集了網路上自稱患有自律神經失調的病人故事,而且親自訪問過幾個因深受自律神經失調所苦而主持網路論壇,希望能夠造福其他患者的人。由醫病兩端的陳述與分析,我逐漸發現這個流行語的複雜之處;而這個複雜之處,對於台灣當下的醫病關係來說,頗有其特殊意義。首先,不少醫師跟我表示,自律神經失調省去他們很多解釋病情的麻煩。這些被稱為自律神經失調患者的臨床症狀,在很多精神科的開業醫師眼中,多半可以歸類於焦慮、憂鬱的身心表現。但是要解釋患者有焦慮症、憂鬱症,對於醫師或者病人都是很大的負擔。一方面,精神疾病還是帶有汙名的負面效益,要醫師告知病患他們的多重身體表現可能是焦慮症、身心症或憂鬱症的症狀之一,有時也難以開口;就算醫師開了口,說明目前的臨床診斷是這些輕型精神疾患,病患也可能否認這些身體症狀與精神狀態的關聯,而傾向於以身體病理的方向去理解自己的不適。另一方面,對於非精神科的臨床醫師來說,要斷言求診病患有精神疾病也不是件很有把握的事情,但是患者的表現症狀有時候難以單一醫療診斷概括說明,有時候在診療工具仍有侷限的情況下,也難以進一步確認診斷。整體來說,在這種難以診斷、不知診斷或者不能言診斷的情況之下,給患者一個含糊但不撒謊的診斷,似乎也是一個合理的選擇。自律神經失調並不是台灣的特產,而可能是由日本傳入的術語。在當前台灣的自律神經失調論述中,許多自助書籍都是由日本著作翻譯而來;這個概念在日本的心身內科也早已流行許久。自律神經是身體裡面的一套獨特的神經系統,無法全然以意志控制,因而有「自律」之名。它可以區分出交感神經與副交感神經兩個次系統,這兩套次系統分布廣泛,相互拮抗,藉此支配著許多維生相關的重要器官,如心、肺、血管、腸胃等等。自律神經系統因此對生命維持、生理運作、生活品質都相當重要。當自律神經系統的活動因為各種原因出現障礙的時候,身體的功能與運作就會出現困擾。然而這些功能性的障礙不見得伴隨著結構上的病理,臨床表徵也多變,或者難有清楚測量而能確切驗證的檢查,所以在當前以病理生理為基礎的正式診斷系統中,這些症狀就變得難以分類,而只能用支配這些身體器官的神經系統障礙來給一個病名。對於醫師來說,這或許是個姑且與之的暫時病名;對於病人而言,這卻是他們重新定義自身的依據。醫病關係當中有一個重要的時刻,就在於醫師開口告訴病人臨床的診斷。告知診斷也就告知了病人一個新的身分:「你得的是糖尿病」(「你是糖尿病病人」)、「你得了愛滋病」(「你是個愛滋病患」)。當醫師說了前面的句子,病人就聽到了括號後面的句子。對於醫師來說,前面這個句子是個臨床評估後的客觀結果;後面那個隱而不言的句子,卻是病人主體身分轉變的重要宣告。這是為什麼受訪的病人幾乎清一色地認定自己就是個自律神經失調的病人,並且會仔細回想、找出佐證,來說明自己的自律神經系統為何在過去的某個時間忽然棄守正常規律,不能和諧調節的理由。需要注意的是,病人倒也不是這麼被動地被醫生給定診斷之後,就接受某某病人的新身分認定,而是綜合醫療資訊、自身體驗、社會互動之後才產生的自我選擇。但是當病人選擇了一個並不是正式診斷的身分,就對醫病關係造成了一種有趣的斷裂:醫師說一個病人是自律神經失調可能是個為了臨床溝通而不得不然的權宜措辭,但是打在健保系統裡面的診斷並不是這個(因為也沒有這個診斷可以鍵入);病人自我認定患有自律神經失調,雖然並不否認自己的症狀有情緒、壓力的相關性,但最終病理之所在還是在神經系統上面。這簡直就是「一個神經,各自表述」的臨床互動版本,但是當醫病雙方操用的語言並不是同樣意義的時候,我們不禁要問:這對於治療行為與後果究竟會有什麼影響呢?在失調的神經背後,臨床上還有機會討論壓力調適、焦慮憂鬱情緒等議題嗎?還是就只能循著神經失調的脈絡開藥或者生活呢?又或者說,也許我們對於這些自律神經失調「就是身心症」這個假設,本身也值得被挑戰呢?這些問題並不在我原先的好奇範圍裡,但是隨著研究推展,我卻開始覺得這些問題越來越有趣了,也許值得寫另一個研究計畫來繼續弄懂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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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09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先生緣,主人福」麻醉科醫師對醫病關係的獨特見解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不同背景醫師的不同看法」。一位深具歷史社會專業背景的家醫科醫師與我們分享他對醫病關係的獨特見解,希望強化原有的醫學教育,讓「民族誌」成為營造「醫生緣,病人福」的重要工具。麻醉科醫師在說出他對各種不同專科醫師的看法之後,歸納出一句頗富哲理的話:「醫病雙方是一體兩面,彼此的態度才是真正決定雙方是否有『緣份』的最重要因素。」精神科醫師對時下似乎最夯的診斷「自律神經失調」做出饒富創意的詮釋,並道出目前尚有某些精神科診斷仍很難讓病人或家屬接受的現實。台灣有一句俗話說:「先生緣,主人福」,「先生」指的是醫師,「主人」指的是來院看病的民眾。原指久治不癒的病碰上對症下藥的醫生而痊癒,現也泛指某些事情,是得力於機緣的巧合而獲成功。基本上的意思是,看病跟醫師如果有緣份,彼此都能在施醫與被治的過程中順利。行醫多年,對這句話頗有感觸,病人求診,真的只能求緣分與福報嗎?還是藉由媒體報導或是親友推薦?該怎麼去結這個「好緣份」呢?我覺得有些經驗,可以跟大家分享:1. 醫師不是萬能的,再厲害的醫師,也是有失手的時候;同樣的,技術再差的醫師,也不是每個案例都一定會失敗。這是機率跟比例的問題。2. 沒有從不犯錯的醫師。甚至往往審視整個醫療過程,完全按照醫療常規,沒有任何瑕疵;但是結果就是不如預期。這也是我所謂的「緣份」。3. 越好的醫病關係,彼此的互信基礎越高;往往醫療的預後與結果會越好。因為您信任了醫療團隊,他們也會更盡心盡力的照顧您。4. 名醫不一定代表真正的好醫師。真正的良醫,其實是不需要整天上綜藝節目,談著非親身參與的醫療八卦。您如果迷信於媒體上的名醫,那問題應該是出在您自己,因為您跟「名醫」結了緣份。5. 外科系的醫師,到底誰開的刀比較好,誰開的刀符合醫療常規?建議您問問該醫院的麻醉科醫師。為什麼?因為麻醉科醫師整日在開刀房麻醉病人,哪位醫師出血量特別多,併發症屢見不鮮,問問麻醉科醫師會是比較客觀的。6. 那麻醉科醫師誰麻的比較好?去問問「麻姐」就知道了(這裡的麻姐,指的是麻醉護理師的暱稱,沒有任何的輕視與偏見喔)。哪個醫師根本不會插管?那個醫師打無痛分娩老是失敗?問問麻醉護理師會最清楚。7. 同理,心臟內科,問導管檢查室的技術人員。腸胃內科,問生理檢查室的技術人員。您會發現,結果往往出乎您的預料。8. 對醫師而言,我覺得要學會隨緣;沒有哪個病人是非您不可的。下個病人,說不定會更好;同樣的,對病人而言;也千萬不要糾結於非哪位醫師不可,緣份,真的很重要。9. 身為麻醉醫師中專門研究困難呼吸道處理的我。插了超過10000支的氣管插管,坦白說,每天還是戰戰兢兢,因為做的越多,就會越害怕;失敗的案例也無可避免。除非你不做,不然永遠會遇到失敗的案例。10. 卸了妝之後,才知道原來的自己。「先生緣,主人福」,把有限的時間與經驗,留給值得珍惜的病友。把每一台麻醉做好,是我退休前,給自己最大的期許。醫病雙方是一體兩面,彼此的態度,才是真正決定雙方是否有「緣份」的最重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