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9-07 新聞.杏林.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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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病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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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04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不同世代的護病互動與期待
【編者按】「醫病平台」非常榮幸能在專攻醫學史的郭文華醫師(陽明大學教授)的策劃下,邀請到三位醫學史學者由歷史的脈絡探討台灣的醫病關係,而張淑卿教授以其特長介紹台灣護理專業人員與病人的關係,更是難得。希望將來有更多醫學史學者加入作者群,使我們這專欄更多元化。「護理」(nursing)是一門照護與關懷他人病痛的專業。自古以來,人類社會存在生老病死等問題,以及撫育、求助、照護的需求,護理工作因此應運而生。現代護理始於佛羅倫斯‧南丁格爾(Florence Nightingale,1820-1910)在克里米亞戰場的救護工作,南丁格爾認為護理是針對個人提出基本需要,提供服務並教導病患及其家屬如何保持及促進健康,因此護理主要功能協助他人免於病痛。也就是說,良好的護理是使健康人不患病,使患病者早日康復,護理的範圍包含滿足病患的基本需求、疾病的預防與健康的促進。無論從清末開港通商時來台的護理宣教士、日治時期的看護婦訓練課程,以及二戰後台灣的護士與護理師教育與臨床實作等,南丁格爾都是一種「典範」,強調以病患為中心的護理模式,長久以來都未曾改變。本文擬從護理人員的自身書寫出發,嘗試探究戰後台灣至今,不同世代的護理人員如何看待護病關係。首先從1950年代中國護理學會(註)的官方期刊——《護士季刊》所刊登的文章來看。1950年代無論是護理人員對自身的期許或一般民眾對護理人員的期待,護士在照護病患時期待呈現以下三種形象:賢妻良母;犧牲奉獻、愛心與同情心;聰明與專業。無論是在日治或民國時期,所謂的賢妻良母是指理想中之新女性被期待扮演賢內助的角色,須接受教育獲得現代知識,協助男性的家庭與事業。若將醫院等同家庭視之,醫師被視同為丈夫,病人如同是家中的孩子或老人,而護理人員則被視同為「媽媽」或「太太」的形象。至於犧牲奉獻、愛心與同情心的形象則是從南丁格爾在戰場服務,半夜提燈巡視病房的畫面所影響。在1953年《護士季刊》所刊登的「護士如何保持其同情心」一文提到「同情心」是護士必備的條件之一,護士應該「下工夫研究病人」,要利用護理病人時,與病患交談,了解病患的內心反應,讓護士可以衷心理解病患的痛苦,並加以溫言安慰。除了研究病患心理與社會背景,還要「尊重病人」,容忍他的暴躁,切忌公開反對病患的意思,應以和顏悅色的態度規勸。隨時保持「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態度,病患自然感受到同情心。1958年《護士季刊》刊登臺大護校學生,筆名「慧」的投稿文章「怎樣預備做一個好護士」一文中,認為一個好護士要有三個條件:第一必須是善良的人,在做人方面要誠實可靠,要有責任感與正義感,堅守崗位,不可越權,態度須和藹謙虛有禮;第二條件是須有良好的護理教育與技術訓練;第三是要有孜孜不倦的學習態度與捨己為人的精神。賢妻良母、犧牲奉獻、愛心、同情心、聰明與專業等特質,不僅是當時護理界倡導的護士形象,護士們對於「好」護士的認同,同時也是一般民眾對護士的期待。隨著戰後台灣政治經濟與社會條件的轉變、個人主義的興起、醫療科學的發展、健保制度的出現,也改變了護病之間的關係。如同社會學者成令方教授所曾談到台灣民眾的「逛醫師的邏輯」,因就醫方便,部分地區醫療設施的可近性高,以致於在某些情況下,病患變成了顧客,此也影響了護病關係,使得社會對護理人員的期待更高。2003年因SARS事件不願回院照顧病患的新聞不斷被傳播,部分民眾要求護理人員要秉持南丁格爾「犧牲奉獻」的精神,但是護理人員不論是否有照顧SARS病患,在情緒上都有極大的壓力。從一些護理人員所撰寫的有關SARS期間照護病患的相關文字,不難看出護理人員在力求工作表現之餘,他們在裝備不足之下執行任務,心中是充滿害怕與恐懼。爰此,學者如傅大為、林芳玫教授重新探討「南丁格爾精神」,發現不是傳統的犧牲奉獻,而是如何掌握「時勢」,召喚女性的社會參與,以及發揮個人影響力,來提升護理的地位。時至今日,若從《護理不設限》這本由資深護理師們書寫自身護理專業發展歷程的文集,發現不論是哪個專科護理,都是呼應「以病人為中心」的全人政策,希望提供具安全性、可近性、持續性、完整性、適切性與參與性的整體照護。一個完整的照護,不是僅遵從醫囑,相當程度之內,需要依賴護理師對病患的觀察,感同身受,知道病患的需求,才能提供最適切的照護。因此當媒體批露「護理師被毆打」之類的新聞,社會大眾與醫療院所應該要思考如何提供護理人員安全的工作環境。因為讓護理人員在安全且制度合理的醫療環境下工作,才可能出現「以病人為中心」的照護品質。註:台灣護理學會成立於1914年,第一屆全國護士大會在上海召開時訂名為「中華護士會」。1932年向政府正式登記為人民團體時奉命以「中華護士學會」名稱立案。1942年更名為「中國護士學會」重新向政府登記立案人民團體。1960年在台北登記為「中華民國護士學會」,1961年更名為「中華民國護理學會」,並於2002年5月更名為「台灣護理學會」沿用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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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02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二十世紀初期東亞醫病關係之一隅:《醫師開業術》的源流與內涵
【編者按】「醫病平台」非常榮幸能在專攻醫學史的郭文華醫師(陽明大學教授)的策劃下,邀請到三位醫學史學者由歷史的脈絡探討台灣的醫病關係,而張淑卿教授以其特長介紹台灣護理專業人員與病人的關係,更是難得。希望將來有更多醫學史學者加入作者群,使我們這專欄更多元化。醫病之互動與關係,乃開業醫師在執業過程中天天都會面臨的真實情境,但卻是醫學專業教科書較少著墨的部分。醫病關係牽涉層面廣泛,不少專著從社會學、政治學、法律學等角度來切入,本文則從歷史學的視角切入,為讀者介紹一本有趣的專著《醫師開業術》,並梳理其源頭與內容大要給現今讀者參考,俾使讀者對二十世紀初期的醫病關係有所瞭解,也能設身處地反思自身的情況。緣於筆者之前曾以胡安邦於1933年8月出版的《國醫開業術》,來論述當時中醫師開業的困境(註一)。後來在一次查訪中,於上海圖書館印回丁福保譯介之《醫師開業術》。經過對比,發現《國醫開業術》雖以中醫開業為主,但醫師所面臨之醫病關係與開業時的種種問題,其撰寫脈絡卻是跟著丁福保的譯作而設計的。這就引發了筆者的好奇,丁福保譯介的這本書主要內容為何?丁福保(1874-1952),字仲祐,號疇隱居士。江蘇無錫人,是民國時期著名的醫生、宗教家、古錢幣、古籍收藏家。丁氏從小精通經史,長於算術、詞章、考據。28歲東吳大學肄業後,來到上海江南製造局工藝學堂學習化學,再進入洋務派著名人物盛懷宣(1844-1916)所設之東文學堂修習日文與醫學,並和西醫趙元益(1840-1902)學習醫學。後於1909年取得西醫開業證書,隨後又赴日考察醫學。1911年成立「中西醫學研究會」,發行《中西醫學報》,並在上海行醫,創辦醫學書局,以出版和譯介日本醫學叢書為主,此舉乃透過編譯大量日本醫書,為中國引進日式現代化的西醫知識,而有「近代中日醫學交流的第一人」的稱譽。一般研究丁福保譯書事業的學者,多未注意到這本內容獨特的《醫師開業術》,該書由上海醫學書局於1930年出版,乃透過商務印書館經銷與販賣,同時納入他的「丁氏醫學叢書」中。全書並無丁氏的序言或書介,只有說明是無錫萬鈞譯述,也未說明日本的原作者身分,此為該書大略之出版形式(註二)。該書雖然是以西醫為主,但在當時醫業競爭激烈的上海,應該同時受到中醫界的重視,故才有後來《國醫開業術》的問世。丁福保所譯介的《醫師開業術》,原書作者為日本人立神正夫,該書於1913年(大正2年)由東京吐鳳堂書店出版,經查閱資料庫,發現杜聰明(1893-1986)先生也曾購入此書,他購入的是1917年的第4版。原書作者立神正夫於書中謙虛地指出,他的見解雖然很淺薄,但他發現開業醫要取得成功甚為困難,而且他原本和同伴一起組成一個蒐集病理資料的學會(モルブス),後來學會成員四散各處開業,有不少成功或失敗的例子,他發現市面上沒有相關的參考著作可供學習,所以想要用自己微不足道的經驗與見聞,寫成專書,給開業的醫師參考,以協助他們邁向成功,可見該書也部分反映了二十世紀初期日本醫界的真實情況(註三)。該書內容豐富,本文僅就醫病關係之重點,加以梳理,以饗讀者。該書首先就開宗明義給年輕醫師「打預防針」,說明病患其實都是患病後有求於醫者,才會找醫師看病,一般人對醫師並無抱持太多的尊敬,甚至把醫師看成「死人製造者」。而醫師苦心經營醫業,賺取利潤本,為合理之事,但當積累一定財富後,又被社會人士以「醫乃仁術」的大帽子扣上,而被視為貪財之人。其他困境還包括:病患大多會以其一知半解之醫學知識,評論或謾罵醫者的治療,於是醫者整日內心惶惶不安,深怕被告發或被威脅,還要忍受有錢人的頤指氣使,所以作者呼籲年輕醫者要多加留意。此外,該書指出,雖然醫患之間應該有一定的信任存在,但顯然「被換醫」是非常常見的情況,他提出患者親戚的教唆、治療過程太久、醫師態度冷漠、儀容、動作、言語等足以刺激病患等行為,皆會導致「被換醫」。最有意思的是,該書認為具有歇斯底里、神經敏感的婦人,最喜歡不斷更換醫師,還會謾罵或用酸言酸語來譏諷主治醫師,這些人情應對之細微處,開業醫師都應該加以注意,因為醫病關係常常是人的情緒與主觀感受所營造,而非依事實的合理性來發展。除了提醒醫師可以自己控制、努力的事項,包括修養品格、培養雅量、充實學識等等,還提醒醫者:替患者親切而仔細的診察,是開業醫成功的秘訣,一來可避免誤診,還可以增加患者對醫者之信任與口碑。該書提醒,年輕醫者最初的熱情,往往因為執業日久或自以為經驗充足後,而喪失原有的熱情與審慎檢查的態度,這將造成不少誤診或病患之不信任,乃開業醫之大忌,最要注意。在實際診察方面,該書則是提醒作者各種對待病患的小技巧,大多是訴求醫者的仔細與貼心,並指出「熱誠」之態度為開業成功之母。例如原作者就指出,在日本每遇天氣寒冷之時,他的醫師朋友就會親自帶著取暖的懷爐前往病患之家,在與病患身體接觸前,必用懷爐溫暖自己的手部,再對病患進行觸診,作者認為,自己的朋友就是一位體貼病人的好醫師。在看診與病患的互動問題上,富貴患者往往對醫者頤指氣使,看診往往不遵守秩序,喜歡插隊和講特權,甚至視醫師為奴隸,這時醫師所受的精神侮辱是相當嚴重的;反觀較為貧窮之患者,往往尊重醫師,那將誘發醫者的同情心,看診過程反而非常順利與順心。所以作者呼籲醫者,不要看不起貧窮的病患,更不要因為富貴患者的權勢和金錢誘惑,而失去了自己的醫德,也委屈了醫者的權威和良心。對於「誤診」一事,作者也有獨到見解,他認為誤診為醫者所不能避免,因為病症千變萬化,學校所教與實習所學,必定不足,所以診斷一定要慎之又慎,若覺得能力不足或無法確診,一定要尋求其他醫師的「會診」,這是對患者的道德,也是保護自己、分散發生誤診風險之方式。最後在與病患的溝通上,談論疾病之「預後」,相當重要。一方面這是患者想聽到醫師的經驗之談,一方面也是醫者展現其功力、取得病患信任、贏得好口碑的關鍵。作者立神正夫在原書內就指出,漢醫只需要熟讀《傷寒論》,就可以對患者的症狀和豫後進行精準的推測,老練的醫師,往往憑藉經驗,可以精準判斷「豫後」,可取得患者極大的信任;反觀年輕醫者,經驗不足,血氣方剛又喜歡亂下結論,喜歡用教科書的理論,卻不解釋病患想要聽到的人情事理,總之「預後」往往不準,病人也不愛聽,故難以取得病患之信任。最好的方法,就是仔細參酌病患前後的紀錄,小心判斷,解說時要顧及病患之心理與期待,不要過度推論,也不要完全不說,只要合情合理,言語剴切真誠,經驗自然就可以日漸增強,對病患之應對也能得心應手。在開藥方面,原書叫做「開業處方術」,大抵說明病患大多持藥品至上主義,有些疾病若只是囑咐患者注意日常運動、飲食(營養療法),而不予開藥,患者必起疑心,而且容易興起換醫念頭。該書作者認為,為了開業成功,有時不但要適度開藥,還要能適時變換處方,以免患者對治療過程心煩或起疑。丁福保翻譯的這本《醫師開業術》,除了刪除少數附錄文字,大體譯文頗能忠於原著。二十世紀初的西醫,逐步在東亞國家的醫療市場上占據重要地位,但其醫療權威尚未完全建立,私人開業之風氣盛行,競爭激烈,故醫師的處境較為艱難,這是一個大的時代背景。30年代上海有中西醫界的爭論,不僅在學說上論長短,其實也是在說服他們的病患,在激烈的醫療市場競爭中能正確「擇醫」。該書道出醫病關係現實的一面,可以說全書是站在醫者的立場來書寫。不過,原作者並非要醫者善用欺騙、偽詐的方法博取醫名,而是應該在合情合理的範圍內,兼顧患者的立場與想法,做出最合適的應對方式。原作者認為,在法律和道德之外,還有很多隱藏在醫病關係中的人情世故,一般醫學校並沒有相關課程,故為該書必須闡明的道理。從丁福保《醫師開業術》與後來《國醫開業術》在中國的出版,與日本原著之問世差了將近20年。其間意義在於,對照中國和日本,西醫和現代化的科學技術皆逐步影響了整個社會的發展與認知,新醫師身處其中,不得不審時度勢,求得醫病關係之正向發展。日本西化的步調比中國更快,西醫面臨社會與人情挑戰之問題,更早於中國,於是先有此書之誕生;而中國上海則於1930年代前後,翻譯、重新出版了該書,胡定安再出版《國醫開業術》來闡明中醫的狀況。可對照、證實,當時中國沿海的大城市,無論西醫還是中醫,同樣面對一個現代化社會內醫病關係的全新挑戰。這本小書之內涵,或許對現代台灣的醫師也有所啟發,醫者必須不斷思索自己為社會醫者,不但肩負高貴的使命,還受到社會風尚、政治、法律與人性、情感等各方面的影響,面對各種醫病關係,必須仔細體會、感知,尋找合宜的應對之道,這對自己、對病患乃至對整個醫界的良性發展,相信都能產生正面的助益。註一:皮國立,〈民國時期上海中醫的開業與營生技術〉,《科技、醫療與社會》30期(2020),頁113-161。註二:無錫萬鈞譯述,《醫師開業術》(上海:醫學書局,民國19年),頁1與封底。註三:立神正夫,《醫師開業術》(東京:吐鳳堂書店,大正2年),頁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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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8-31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從殖民時期台南小鎮醫師吳新榮的故事,探討「不討賬就是最大的仁術」
【編者按】「醫病平台」非常榮幸能在專攻醫學史的郭文華醫師(陽明大學教授)的策劃下,邀請到三位醫學史學者由歷史的脈絡探討台灣的醫病關係,而張淑卿教授以其特長介紹台灣護理專業人員與病人的關係,更是難得。希望將來有更多醫學史學者加入作者群,使我們這專欄更多元化。1935年1月底,一位年輕的南部開業醫在日記裡寫道:「因為舊曆年尾,命令蟬兄(家裡長工)去討賬。」隔天,他又寫道:「今日討賬討無半鮮錢(半毛錢),白白了(浪費)車仔錢而已……」在習於健保的今日,很多人都忘了醫師曾經也跟其它生意的經營者一樣,必須直接面對消費者,也會有患者欠費的問題。收費問題曾是醫病關係的核心,不少論及台灣過往醫師的撰述中,都會強調「不討欠費」的仁醫形象。以知名的醫師文人賴和為例,王詩琅曾道:「懶雲(賴和)執壺以來,對窮人相當的照顧。例如他在每年年底,便將病患者所欠的舊帳焚毀。」 然而,除了彰顯個別醫師的仁心仁術之外,我們還能從欠費看到怎樣的醫病關係?有人可能會說,因為總督府重視西醫並壓制市場上的密醫與中醫,殖民時期台灣醫師普遍收入穩定豐厚,因此較能承受欠費。然而,這個論點又涉及到醫師收入有多高,固定開銷有多少等醫業細節。此外,早期台灣病患欠費的比例有多少?如果欠費比例高,難道不會影響醫師收入,進而影響其家人的生活?殖民時期台南小鎮醫師吳新榮的故事或許能提供我們一深入思考的資源。許多人可能知道吳新榮是台南鹽分地帶的重要文學家,卻不清楚他也是佳里的重要開業醫(就像大家比較熟悉蔣渭水的社會政治面及賴和的文學面,但不大清楚他們是怎樣的醫師一樣)。吳新榮生於1907年,1932年起在佳里開業,一直持續到1967年因病驟逝為止。除了勤於寫作之外,他也積極參與醫師社群,長期擔任臺南縣醫師公會及台灣省醫師公會的幹部。吳新榮留下相當完整的日記及豐富的隨筆,讓我們得以一窺殖民時期開業醫的醫業人生。早期小鎮醫師的醫業如何?一般來說,一天只要超過50名患者,吳新榮就覺得生意不錯,到了60至70名時就會相當忙碌。在2020年的今天,或許我們很難想像一天只看60至70名患者的醫師會有多忙碌,但殖民時期醫師普遍需要到病人家中往診,草地醫師的往診需求尤高且病家四散路途遙遠,看診人數有限。開業初期(註),吳新榮醫業基礎尚未穩固,曾有「北風狂來,飛沙扇面,征馬不進,收入足無」的日子。平均來說,草創時期平均一天患者數約為20名。開業三至四年後,吳新榮醫業地盤日趨穩定,便曾有一天看診逾百名患者,連五分鐘休息時間都沒有的忙碌日子,讓他感嘆自己「全日的生活都看患者及往診以外都無什麼變化。總言是生活的無色化、單純化,換言是生活無趣味化、非文化化了。」吳新榮1937年6月總收入為1,361圓,與同時期其它行業相較,的確相當可觀,也符合殖民開業醫收入豐厚的印象。如1938年吳新榮於日記中記載,其弟若進入保險業月薪為70圓,便可獨立生活。但1,361圓是總收入,尚未扣除其成本開銷。從整體收支來看,吳新榮醫業最重要的支出是藥品費,約占總收入兩成至四成。以1937年吳醫業高峰期來看,平均月收入為1012圓,扣除藥品費後約為687圓,這便是殖民小鎮醫師的醫業穩定時的好收入。除藥費外,另一值得考量的是僱傭成本,包括固定支薪的藥局生1至2名及長工1名,當中又以藥局生的角色較為吃重。藥局生主要工作為管理醫院藥局並調配藥品,有時也會代為進行部分醫療業務。以1940年為例,其醫療人力開支約為總收入2.4%,人事成本不高。值得注意的是,早期醫師會就住在病院樓上,醫務與家務間的界線並不明顯,因此女性家族成員也會協助醫院工作。如吳新榮的太太及妹妹都必須在醫務繁忙時,放下自己的工作或學業來支援藥局工作。這些「不支薪」的女性醫療人力付出難以量化,卻也是我們思考早期醫業經營時不可忽略的隱形成本。對吳新榮的醫業有了概要的瞭解後,我們再來看他如何應對欠費問題。自行開業前,吳新榮懷抱社會醫學的理想,認為疾病有其社會及經濟基礎,因此應以預防醫學為主,並廣設「大眾病院」來免費治療無產者。他主張「醫業國營」,認為醫業是非營利事業,應由國家主導分配醫療資源。自行開業後,在缺乏體制支援下,身為家族支柱的吳新榮必須負擔家人的生活開銷及弟妹留學日本的費用,開始為病家欠金所苦。1933年日記中記載:「欠藥錢的患者未免太久,今日已見三分之二,為之實收入不上十圓。」他在同年的一篇隨筆「一個村醫的紀錄」中,紀錄了欠費的兩種類型,一種是有能力卻故意欠費的無良者,另一種則是因貧困而無力負擔者。對前者年輕氣盛的吳新榮不會客氣,開業初期曾有三位日本官僚帶小孩來求診,事後不但沒有付費且在外抱怨其醫術不高明、設備不周全。吳便帶記者找上門去,取回應得的費用。至於後者,吳新榮有時受到家屬心意的感動會不計報酬盡力醫治,最後得到「二籠美柑」的回報。但有時吳也會考量病家的經濟狀況來調整治療方針,因為「最好的治療未必是最善的治療,時常開(台語的花費)到破產也買不得生命……」換言之,如果只因想要治好患者而讓病家傾家蕩產,且最終也不見得能治好,這對患者及病家來說真的是最好的嗎?開業初期飽受欠費所苦的吳新榮曾於1935年1月農曆年前,派長工向病家收取欠費,即本文開頭所引的日記所示。然而,即使派人催討亦無功而返,他自此決心不再追討欠賬:「自舊年至今年總被欠有2千圓,自今以後我們決不用討賬的方法,若有錢的人或是有良心的人自然他都來入賬,不用討賬這已是我們最大的仁術了。」對比前述吳新榮醫業高峰平均月入為687圓,「自舊年至今年總被欠有2千圓」則相當於三個月醫業興旺的收入,對新手醫來說實為不小的壓力。隨著吳新榮醫業逐漸穩定,日記中關於欠金的記載漸少,似乎收入已可承受欠費的壓力。但1939年2月舊曆年前,面對自己即將到期的種種欠款,他仍不免感慨「舊曆年末,習慣上要還清欠款,而累積這麼多病人的醫藥費,要全部回收看來也無望了」,甚至考慮要參加民間標會來渡過自己家庭的經濟難關。然而,或許也正因欠費問題嚴重,早期醫師無論是往診或宅診(在診間看病)時,都得仔細留意病人及病家的言行舉止及生活環境的蛛絲馬跡,設法看見疾病背後的家庭與社會及經濟條件,來綜合評斷什麼是「最善」的治療。這種對病患及病家的整體考量,是吳新榮經營醫業及醫病關係時的重要元素。而早期開業醫也正是透過對經濟無虞患者的穩定收費,來補貼因無力負擔藥費而可能欠費的貧困病家,並努力維持自身家族的正常生活,從而在地方上扮演資源統合分配的重要角色。在健保的支持下,今日台灣醫師們再也無須面對病患隨時可能欠費的壓力,以及後續是否追討(惡意/無心)欠費的(經濟/道德)難題,可以專注思考什麼是(健保支持下)對病人「最好」的治療,這定會讓青年吳新榮欣羨不已。但這是否也意味著現今以醫院為核心的診療方式已有某種「醫病不醫人」的傾向,不再如過往關注患者與病家的處境,間接導致了醫病關係的疏離與互不理解?當醫師的視線只看著螢幕上的處方,不再注視患者與病家的焦急神情時,是否在患者與病家的心中也失去了對醫師辛勞的疼惜與感謝?如何在確保某種「最好」的治療的同時,讓醫師、患者與病家能彼此理解並規劃出「最善」的方針,或許正是懷抱社會醫學的吳新榮所嚮往的理想醫業。註:對早期醫師往診有興趣的讀者,可參考筆者另一篇短文〈病人絮語:往診與看醫生的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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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8-19 新聞.健康知識+
蜂蜜治感冒不是偏方 牛津大學研究證實有效
坊間流傳的民俗療法向來認為蜂蜜可治刺激性咳嗽、喉嚨痛與小感冒,英國一項最新研究發現確有其事,蜂蜜對付這些小病的效果要比抗生素或非處方藥來得好。專家認為,醫師應建議病人服用蜂蜜取代開抗生素,以避免強化抗藥性。每日郵報報導,牛津大學的專家進行回顧研究,將蜂蜜治療咳嗽與感冒等上呼吸道感染症狀的效果和止咳藥、抗組織胺和止痛藥對比。結果發現,從整體來看,蜂蜜在緩解咳嗽、喉嚨痛與鼻塞(congestion)的效果較優,也不像其他藥物會出現有害的副作用。在減少咳嗽頻率上,蜂蜜的效果比普通感冒藥平均好上36%,另外降低咳嗽嚴重率達44%。與抗組織胺苯海拉明(Diphenhydramine)相比更好上50%。也有證據顯示,蜂蜜讓上呼吸道感染者最多提早2天康復。英國醫學期刊(British Medical Journal)刊登的研究論文指出,蜂蜜與綜合症狀計分(combined symptom score)、咳嗽頻率和咳嗽嚴重率顯著大幅降低有關,也指所謂的「神之花蜜」(nectar of the gods)便宜、可輕而易舉買到、幾乎沒有副作用,還可減低抗生素過分開藥的情況。大多數咳嗽與感冒起因是病毒,抗生素幾乎沒有必要,但醫師太常開藥,讓專家越來越擔憂抗藥性的傷害。研究人員就指,用抗生素處方藥治療上呼吸道感染「無效又不妥」,「蜂蜜在改善上呼吸道感染症狀要優於常規照護(咳嗽藥和止痛藥等),不僅可廣泛使用,還是抗生素的便宜替代品」,「社區醫師(GP)過度開抗生素的兩大因素是缺乏替代療法與希望保持醫病關係,我們發現蜂蜜可能有效有其重要性,蜂蜜是合理的替代療法。」不過,研究人員同時提醒,蜂蜜是一種複雜的物質,不同蜂蜜會有不同影響,「蜂蜜是商業性消費品,除過敏症患者和一歲以下嬰兒外,多數人可安全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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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31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醫病平台一周年——介紹「醫生」這幅名畫
【編者按】今年四月我們曾以「病人與醫師的由衷之言」為主題,刊載一位文字工作者由本身罹患癌症的經驗,娓娓道出病人所受到的委屈,想不到因此引起一位關心這議題的學者霍教授幾個月後的回應,因此我們再度以「醫病關係」為主題,除了刊登這篇回應以外,也登載一位醫學生最近在門診實習後分享他對「醫病溝通」的深度反思,同時也轉載醫病平台一周年時,於「民報」所發表的「介紹『醫生』這幅名畫」。希望這星期透過這三篇由不同角度探討醫病關係,可以使大家對這重要的議題有更深入的認識。「醫病平台」從去年六月一日開始,除了農曆過年休假一週以外,一直都按時出刊,每星期二刊載醫界人士撰寫有關他們行醫的經驗與想法,而每星期五社會人士抒發他們生病就醫的心得,希望透過這些作者表達醫病各方的感情、意見,雙方能更深入的彼此瞭解,而達到醫病和諧的「美麗新世界」。在這「醫病平台」一週年的日子,我們除了感謝「民報」開闢這園地,使醫病雙方能因為了解、溝通而減少誤會,並期待以互相尊重、信任而改善台灣的醫病關係。我們由衷感激作者們百忙中為我們撰稿,讀者們給我們鼓勵,並希望大家能幫忙這園地有更豐富的稿源與讀者,而繼續蓬勃發展。〈醫生〉名畫的醫病關懷今天我想在這醫病平台「周歲」的特別時刻,介紹一幅名為「醫生」(The Doctor)的名畫,與大家分享醫病之間的感人畫面 。這張圖是英國盧克·菲爾德斯爵士(Sir Luke Fildes)畫於1891年。 這張圖呈現的是一個非常破舊的貧窮人家裡,一位衣冠楚楚的醫生坐在椅子上,焦慮、專注地看著一位躺在兩張椅子拼揍成床的奄奄一息的小孩,而由旁邊的燈光依稀可以看出藥物以及備藥的碗缽,顯示出醫生可能剛做了診斷,讓小孩服了藥,而正殷切地看著小孩,期待他會慢慢醒來。由畫面的燈火可以看出這發生在夜間,但是從窗邊射進來的光顯示出可能是快要黎明,在黑暗的背影中,可以看出小孩的母親已經受不了壓力,而趴倒在桌上,而小孩的父親將左手搭在太太的肩膀,關懷之情不言而喻,但他的臉卻朝向醫生,迫切地希望由醫生的表情看出小孩有所起色。這幅畫生動地勾畫出醫生全神貫注關懷病人以及家屬殷切盼望奇蹟出現的感人鏡頭,而更讓人感受到清晰對比的,是醫生的西裝筆挺與窮苦人家的家徒四壁,刻劃一位高貴醫生深夜造訪貧苦人家,而不知東方之既白。人文醫學大師史丹福大學醫學院內科教授亞伯拉罕‧佛吉思醫師(Dr. Abraham Verghese)曾經在其演講中,點出這畫最不尋常的地方是,在這畫裡,醫生根本沒有與小孩有直接的接觸,而是全神貫注地看著他正在照顧的小孩的「整個身體」,而沒有畫出利用聽診器或任何儀器,檢查病人的某一部分,而這正是我們今日所說的「全人照顧」的最高境界。透過佛吉思教授畫龍點睛的註解,使我對這張圖的瞭解更上一層樓。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畫家盧克·菲爾德斯的背景以及這幅畫的由來。他童年由祖母扶養長大,而她長年關懷社會貧富差距的不平,深深影響這位畫家對這方面的敏感度。他經常描繪飢寒交迫、流落倫敦街頭的窮苦人家,而引起當時社會的注意。這張圖是應一位在加勒比亞經營糖業致富的亨利·泰特(Henry Tate)的委託而做。泰特本身非常喜好藝術品,他對這位畫家過去所畫的種種民間疾苦留下很深的印象,尤其是他筆下畫出的窮人、寡婦,深深打動了泰特的心。由文獻所呈現的資料看來,當他委託菲爾德斯作畫時,並沒有特別指明他所希望的畫作內容,只希望他能以畫來反映當時的社會現實,而菲爾德斯因其長子得病以後,受到醫生的諸多關懷照顧,後來雖然兒子無法戰勝病魔,但他對醫生一直心存感激,因此就利用這機會,在畫布上宣洩出深藏心中多年的誠摯感恩。蘊含醫學人文精神的佳作這張圖自從蒐集到倫敦「泰特博物館」以來,歷經博物館館藏藝術品多次的輪換,但「醫生」這張圖卻一直到目前還都沒有被換過。1996年當我還執教於美國大學醫學院時,曾到倫敦半年的教授進修,也曾到過這博物館(當時稱「泰特畫廊」),但很遺憾地當時我還不知道這名畫,而錯過了機會。兩年前我利用訪問劍橋大學之便,離英之前專誠到倫敦泰晤士河畔的Tate Britain(目前這博物館的正式英文名稱是「英國泰特」),以朝聖之心親睹這幅名畫時,心中有說不出的震撼。還有值得一提的是,這幅名畫對台灣熱心於醫學人文教育的老師並不陌生,因為當2008年我們台灣12所醫學院校各推薦2位老師共同組成「醫學人文教育核心團隊」(Medical Educators for Humanities, MEH)時,我們想送給每位團員一個保溫杯做紀念品,當時我們想找一張最能代表醫學人文關懷的圖片來包裝這保溫杯,而MEH的靈魂人物張燕娣醫師及時地找到了「醫生」這張圖,而贏得大家的激賞。對我而言,這張圖最重要的意義是「醫生的存在帶給病人與家屬最大的希望」,而這也正是「醫病平台」的願景,希望有一天我們的醫生都可以在台灣的社會朔造出這樣的形象。(本文轉載自民報醫病平台2017/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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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29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新手談「醫病溝通」藉由醫病關係的建立 幫助病人更省力達到理想生活
【編者按】今年四月我們曾以「病人與醫師的由衷之言」為主題,刊載一位文字工作者由本身罹患癌症的經驗,娓娓道出病人所受到的委屈,想不到因此引起一位關心這議題的學者霍教授幾個月後的回應,因此我們再度以「醫病關係」為主題,除了刊登這篇回應以外,也登載一位醫學生最近在門診實習後分享他對「醫病溝通」的深度反思,同時也轉載醫病平台一周年時,於「民報」所發表的「介紹『醫生』這幅名畫」。希望這星期透過這三篇由不同角度探討醫病關係,可以使大家對這重要的議題有更深入的認識。臨床實習有個重要的環節就是跟著醫師看門診,在門診中可以看到許多疾病初期的表現,以及學習醫師如何跟病人解釋病情及討論治療計畫。在跟過不少老師的門診之後我自己也開始思考,有一天我會有自己的門診,我應該要怎麼樣面對病人?這其實真的是一門藝術,有些醫生對病人非常兇,非常專斷,但是他可以很有效率的幫病人作決定,降低病人做出對自己不利決策的可能,但是這種「父權主義」(paternalism)」在現今強調病人自主及共享決策的社會已經漸漸不受到認同,但是在門診那樣短短的時間要如何在體諒病人情緒的同時,盡可能地將重要的醫學資訊傳達,然後幫助病人做出最好的決策,這是非常困難的。這讓我想到Eric Fromm非常有名的一本書「逃避自由」,裡面提到:「因為個體相信透過權威的秩序或是經由權威管理,可以取消自由選擇的內心衝突,以減緩本體上的焦慮不安。個體透過納入自動性機械模仿的團體規範,以減除自由選擇的焦慮,或生成群眾服從的新權威主義代理人模式,以逃避自由的不確定感,或是透過自我貶抑的低度自尊與自我詆毀的方式來逃避自由。」在我們不斷強調「自由」跟「病人自主」的同時,我們很有可能創造出新的恐懼,那個恐懼就是「自由」本身,我們藉由提供了病人「自由」反而更加創造了他們轉而依賴權威的驅力。醫生都自認為已經完整的解釋了各項方案的利弊,但是病人真的了解嗎?病人真的有辦法作決定嗎?我們要怎麼消除病人忍不住想要把這個選擇權交給權威的衝動(不管是神、懂醫學的親戚或是醫生)?我自己的答案是在給予任何所謂的「自由」之前,非常關鍵的一步是要先營造出一個沒有顯著權力落差的溝通環境,醫生的確擁有較多專業知識,但病人擁有自己身體至高的自主權,在這樣的關係之下最理想的互動應該像是同事或夥伴一樣,彼此協助完成一個目標。要創造出這樣的氛圍(ambience)可以從兩個方向著手,第一個是「賦權」(empowerment),這件事在東方社會尤其困難,我們的文化崇尚團體,崇尚「為了家奉獻」,我們把個人權益擺在很後面,在這樣的文化框架下面病人看似自己做的決定,真的是對病人自己好嗎?在我們沒有完全的讓病人覺得被賦予決定自己生活的權力之前,我自己覺得交付任何選擇給他們都是不負責任的。但是這樣的賦權非常困難,我們要怎麼樣真的讓病人知道他道德跟實務上都有責任、有權力作一個完全對自己著想的決定呢?我自己也沒有很好的答案。第二個方向是「資訊的不平等」,只要有任何的未知就會創造出不確定感,而人類最討厭不確定與未知的事物,因此人們常常會想要保持現狀,因為現狀對我們來說是最熟悉的。我常常覺得醫生花了非常多時間解釋疾病跟治療的利弊,但是很少很少有醫生問病人一個簡單的問題:「您能不能跟我重述一遍我剛剛跟您講的話?」或是「您可不可以跟我說說看,如果您回去要轉達我剛剛講的給您的家人聽,您要怎麼說?」我自己在跟幾個病人解釋過以後都試著問了這個問題,結局是我發現病人真的能夠理解的頂多就是五六成(而我們往往以為病人說他們聽懂了就是八九成懂了)。對於學習來說,真正理解一個觀念的判準並不是選擇題會選或是老師問有沒有問題說沒有,而是能夠用自己的話轉達給別人聽,或是把另外一個人教懂。我們太習慣跟醫學專業,或是學測指考非常高分的人相處,我們根本不知道我們的語言跟一般人相去多遠,不過當我真的聽到病人重述了自己的理解之後,我就比較能知道他們的理解與背景知識,讓我能夠進一步的補充,或是根據他的回應想一個比較能夠契合他們生活的例子。坦白說以上這兩點真正能夠構築出有意義的醫病互動關係的要件在門診的條件之下非常困難,醫生可能也沒有足夠的誘因與時間去訓練自己怎麼樣把一個困難的疾病解釋到一個小學生都能聽得懂,如果成為一個獨立的醫師之後,我自覺可以勉力做到的就只有一小部分的賦權了,我希望能夠在有限的時間向病人傳達出我是來幫忙的,而病人握有他生命、身體、及生活的最終決定權,我的職責就是當個顧問,建議他如果要達成這樣的目標,站在我的角度我覺得怎麼作比較好。曾經我覺得醫生是個「修復者(fixer) 」,藉由權威跟專業知識將病人「推向正軌」,後來我覺得醫生是個「療傷者(healer) 」,藉由醫病關係的建立,療癒病人,但漸漸的我覺得醫生可能就只是個「推進者 (facilitator) 」,藉由我們的幫忙,讓病人能夠更舒服、更省力的到達他理想的生活,僅此而已,而光把這件事情做好我認為就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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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27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醫病關係的異化 能否多一點點的同理心
本篇回應醫病平台/希望日記——能否多一點點的同理心【編者按】今年四月我們曾以「病人與醫師的由衷之言」為主題,刊載一位文字工作者由本身罹患癌症的經驗,娓娓道出病人所受到的委屈,想不到因此引起一位關心這議題的學者霍教授幾個月後的回應,因此我們再度以「醫病關係」為主題,除了刊登這篇回應以外,也登載一位醫學生最近在門診實習後分享他對「醫病溝通」的深度反思,同時也轉載醫病平台一周年時,於「民報」所發表的「介紹『醫生』這幅名畫」。希望這星期透過這三篇由不同角度探討醫病關係,可以使大家對這重要的議題有更深入的認識。「異化勞動」(alienated labour),在哪個工作上的位置都可能發生但面對的是一個人,而非「一塊肉」的醫護人員的勞動異化所產生的殺傷力,在「勞動現場」上特別原始、赤裸和殘酷。每個人,理論上,都該對自己的勞動狀態及因勞動而產生影響的社會關係有所警覺。但警覺之後又如何?通向哪裡?尤其西方國家的醫療人員常見的罷工,在戰後的台灣社會簡直如鳳毛鱗角般地太罕見。忽然想起在法國的尋常看診經驗一般人最常看的是一般科醫師(médecin généraliste)的診所;應該就是台灣的家醫科。進入診所時,通常室內會有一個獨立的候診區,裡面有書報雜誌或兒童玩具,大家安靜等待,印象中從未看過有發出嘈雜聲音的電視設備。待輪到的患者進入診療室時,醫生的桌上常會擺著一缽或一罐使醫病關係輕鬆些的糖果。在醫生聽完患者敘述病情後,展開診療過程,之後在開藥寫藥單時,醫生就會一邊解說為何開這個藥,對治什麼問題,怎麼服用(所以時間累積下來,普通患者也累積了不少醫藥常識)。待診療結束,患者起身時,醫生也同時會起身,將患者送到診療室門口,打開門前,醫生會親切地和患者握手道別,有時也會講幾句安慰、勉勵的話。整個過程,不急不徐地,互為主體地「有—人—性」。但這種勞動狀態,在法國似乎也不只是在醫療現場。現在回想起來,舉凡從買高鐵車票、辦理居留證、上超市排隊結帳、電信公司或郵局排隊辦事、上銀行等等,只要事先已約好的工作約會,就算等候的人再多,輪到你時,通常都不會以「為了快速消化眼前個案以讓下一個個案快速繼續被消化」的方式進行,而是以「辦好這件事」的正常速度,讓剛剛可能等了很久的人得到滿意的對待。法國最被詬病的缺乏效率的官僚行政文化,可能也因非以營利為首的市場化,而較少發生囫圇吞棗、氣急敗壞、草率行事的狀況。但過猶不及,法國的問題是在另一種極端上,這裡就先不說了。台灣的健保制度美意,建立在醫療人員的血汗上。雖然去年住院醫師已被納入勞基法,一週連續工作時數不能超過28小時,但台灣沉痾已久的血汗醫療文化非經立法即可收立竿見影之效,還需要在整個勞動結構上做出大調整,路猶長。當一個醫護人員壓力大到連一句尋常問候或安慰病患的話都完全擠不出來,或已忘記患者跟自己一樣也是「一個人」,而把躺在病床上的對象看作「一塊肉」、「一件工作對象物」時,台灣醫療很「進步」這種讚譽,恐怕得跳開來,好好想想什麼是「進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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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19 癌症.抗癌新知
「做越詳細的癌症檢查,越能找出疾病?」癌症醫師的真心話:你該知道的2種篩檢壞處
做癌症篩檢有壞處嗎?不少人似乎都對癌症篩檢有所誤解,其實篩檢有好處也有壞處。「做越詳細的檢查,越能明確找出疾病,這樣不是比較好嗎?」、「年輕的人都該去做篩檢比較好吧?」多數人大概都有這種想法,事實上這2個問題的答案都是「NO」。決定該不該做癌症篩檢,必須看「將利弊放到天秤上衡量後,哪一個分量比較重。」而經過評估之後的結果會「隨著個人有不同答案」,這一點相當重要。也就是說,非常有可能因為各自的價值觀不同,而出現完全相反的結論。所以接下來我會先分析癌症篩檢的利與弊,最後再從我的價值觀出發,說出我個人心中的結論。篩檢可及早發現癌症並治療我們就先從癌症篩檢的好處開始說吧。做篩檢的好處是「有助於預防因癌症而死亡」。面對癌症,原則上只要能「及早發現,及早治療」就能夠治癒,但是,當病情「超過某一個時間點,即便醫師是華佗再世,有一手最精湛的醫術也束手無策」。那麼這個時間點落在哪裡呢?很遺憾地,醫界也無法明確指出「就是這個時候」。受到每位罹癌患者自身的條件、患者所得的癌症種類、或療法不斷進化的影響,都會出現不同的結果。不過我們可以大致預者測出一個時間。以我的專業領域大腸癌為例,處於第Ⅰ期的患若接受標準治療,5年後還能存活的機率超過97%,而到了第Ⅱ期就變成90%,到第Ⅲ期會降至84%,然後一旦變成第Ⅳ期,狀況會急轉直下,竟驚人地僅剩20%左右而已。沒錯,癌症發展到第Ⅳ期,狀況會急遽惡化。不只是大腸癌有這個狀況,很多種癌症也是如此,這並不意外,因為癌症分期的設定一方面也是反應生存率。更深入解說的話,大部分癌症第Ⅳ期通常是指「已出現遠端轉移」的情況。遠端轉移的意思是「癌細胞從原先出現癌症的內臟器官,轉移到遠離該處之部位的狀態。」乍聽之下會讓人覺得「很惡質」吧。那我們要如何估算癌細胞的惡性程度呢?大家肯定都希望能有這樣的檢查,其實現代醫學手上正握有2種武器。第一種是「觀察疾病發展」這項武器。做法是透過時間觀察,推測「癌症擴展速度」有多快。例如,即使都是原只有1公分的癌細胞,1個月就長到5公分並轉移到其他器官的癌症,比經過2年只變大成1.2公分的癌症更難對付。一旦發現癌症,最好不要放著不管,絕對要馬上治療。可是,由於各類檢查所需時間以及患者工作的緣故,有可能會晚1、2個月才進行治療,我有時會因此發現增生異常快速的癌細胞,無意間見識到它們的惡性程度。另一種是名為「病理檢查」的武器。做法是取出要調查的癌細胞,用顯微鏡觀察該細胞,推測它的惡性程度。目前有些針對乳癌等癌症的治療法,會因「病理檢查」結果而有所修正。癌症篩檢是透過定期檢查,讓我們知道體內是否出現癌症,所以這對極度惡性的癌細胞發揮不了太大的作用。即使你每隔1年都會做篩檢,若不幸罹患了發病半年就惡化到無法處理的癌症,那這個篩檢就不具效益了。可是現在的醫學仍無法確定「誰會有多大機率罹患惡性癌症」,因此才用年齡做為區隔,讓全民一起接受檢查。其中也許會有人幸運及早發現病症,接受治療並恢復健康,這便是做癌症篩檢的好處。癌症篩檢少為人知的害處那麼做癌症篩檢對身體又有什麼樣的危害呢?1. 過度診斷、過度治療第一個可能的壞處是「過度診斷」與「過度治療」。如同名稱上的「過度」2個字,兩者指的是本來沒有問題的人卻在接受檢查之後反倒產生壞處。舉個實際範例來解釋,如乳癌篩檢項目中的乳房攝影檢查,這種檢查會使用X光來拍攝乳房。假設有一個人經過篩檢後「發現疑為癌症的腫塊」,接著到醫院做詳細檢查接受診斷,同時進行抽血、超音波、MRI(磁振造影)等檢查手續。他可能會得到一份報告表示「現在看起來屬於良性,馬上就能治癒」,或者「有可能是惡性腫塊,要做穿刺切片檢查。」所謂穿刺切片檢查,便是用針刺入可疑腫塊,取出約1公釐的腫塊,放到顯微鏡下觀察是否含有癌細胞或癌組織。若是確診為癌症,就要著手進行手術或抗癌藥物治療,如果確定不是癌症,那醫師就會說:「沒有問題,太好了。」事情就此平安落幕。倘若這個人沒有接受篩檢,事情會有何不同呢?那麼他就不需要去醫院看診,也不必聽從醫師的指示做各種檢查,更不需要受針刺等這類皮肉痛。上述的情況就是過度診斷,如果事情到此告一段落倒是還好,如果報告顯示「無法否定是惡性腫瘤」,當事人就必須動手術,只不過手術刀一下,也有機率得到「這是良性腫瘤」的結果,這就是過度治療。不同的人對於這件事的態度有極大差異,有人認為自己很幸運,相對地也有人會覺得這樣豈不是從頭到尾都是白費工夫。2. 因癌症篩檢引發的併發症第2個壞處是因為篩檢而引發的併發症,所謂的併發症就是「因為進行檢查或治療而發生不好的狀況。」雖說機率不定,但世上所有的治療或檢查都有一定比率會觸發併發症,有些是2人之中就有1人會發生,也有些機率比被隕石擊中還低(例如因接種流感疫苗而死亡),情況各有不同。癌症篩檢是一種身體檢查,因此也會有伴隨檢查而發生併發症的風險。以胃癌篩檢為例,胃癌篩檢分別有胃鏡與上腸胃道檢查的方式。日本於2016年發表的全國調查報告指出(2008到2012年間),胃鏡檢查會引發的併發症之中,因檢查前的準備(如鎮靜劑等等)引起併發症的比例約是36,000人中會出現1人(0.0028%),而總死亡人數紀錄為9人,比例是2百萬人中才會出現1人(0.00005%)。另外胃鏡檢查(包含切片檢查)引起併發症的比例,約是7,000人之中會出現1人(0.014%),其併發症狀為出血或是腸胃道、食道出現破洞。由上述可見,接受胃鏡檢查而死亡的可能性並非為零,並且也會引起併發症。儘管機率不高,但確實有一定程度的病例。避免採取無科學根據的篩檢還有另一個重點,「依照每個人所居住地區不同,可能會接收到不同的癌症篩檢建議,在這之中也有地方會採用並建議民眾接受尚無確切科學實證的檢查。」有關這一點,很多書籍或是報章雜誌都很少提及。是否決定接受癌症篩檢會分成3大階段。第1階段是國家。首先國家會決定提出哪一種癌症篩檢建議,由編定篩檢指引的專家團隊相互討論,擬定篩檢用的指引標準。第2階段為縣市鄉鎮。也就是各地區的自治團體將自行判斷「要採取哪種篩檢,或排除哪一些篩檢。」而最後階段就是你個人。在收到你所居住之縣市鄉鎮發布的宣傳單後,再自己判斷要不要接受篩檢。此部分需要注意的是第2階段。實際上有很多縣市鄉鎮自行判斷並建議民眾的篩檢,並不是國家對策型篩檢指引中所建議的項目。以下引述自日本的國家資料:「實施未列入國家癌症篩檢指引之檢查項目的市區町村,共占全國的86.5%(1496/1730)」(2017年市區町村癌症篩檢的實施狀況調查統計結果)。其中大部分為前列腺癌篩檢(1411個自治團體),此外還有子宮體癌(501個自治團體)、卵巢癌(94個自治團體)、口腔癌(64個自治團體)、甲狀腺癌(63個自治團體)等等。有關目前實際現況便陳述到此,下面是我的個人意見。關於我身為醫師的看法接下來的內容是基於我身為一名醫師的經驗所述,是以我的人生觀(不可否認會有偏頗之處)、執業經驗做為依據,因此我要先說明最不具科學根據(甚或是幾乎沒有根據)的部分。很可惜地,無論是什麼樣的人都只能依靠自己的經驗與知識來論斷一件事,此外,未來我的想法也有可能有所改變。更進一步來說,市面上許多談論癌症篩檢的書籍或雜誌,內容幾乎都是從作者的價值觀出發。換言之,若是主觀認為篩檢壞處較多的人就會說「癌症篩檢根本不像話」,而認為篩檢是利多於弊的人就會「建議要做篩檢」。那我個人又怎麼選擇呢?‧對策型篩檢部分,我會確實依照前述日本「以科學實證為基礎之癌症篩檢」指引,接受指引中建議的篩檢項目。‧不接受「以科學實證為基礎之癌症篩檢」指引中建議等級較低,亦或是目前尚無確切根據的篩檢項目。加上指引的建議有可能會更改,一定要隨時跟上最新資訊,一旦建議等級變動,就按照指引的推薦做法行事。我要事先聲明,我並沒有因宣傳篩檢而獲利,也許有人會說「少來了,你是癌症外科醫師,看到疑似癌症的患者應該很高興吧。」但我們醫師的薪水並不是看患者人數多寡而定,更何況醫院工作已經夠忙了,若能儘量減少癌症病患當然是好處多多。此外偷偷告訴大家,我並不是只靠當醫師做為經濟來源,也有寫作書籍的收入。至少「你是業界派來的間諜吧?」這種陰謀論並不適用在我身上。那麼追加補充,針對自主型篩檢,也就是一般身體健康檢查,我會怎麼做呢?以對策型篩檢講求的等級看來,自主型篩檢的科學實證根據並不足夠,因此基本上我不會做自主型篩檢。只不過我身上若罹患了自己專業領域的胃部或大腸部位的癌症,那就不能說什麼大話了,因此我打算每1到2年做1次胃鏡、大腸鏡檢查。加上我有胃食道逆流,雖然沒有惡化,但我也想藉此定期檢查看看是否有癌化現象。另外,若我的太太或家人都強烈要求我做檢查的話,我可能也會不情不願地答應吧。書籍介紹癌症醫師的真心話 :在患者面前不說的事實!從抗癌療法到醫病關係,患者&家屬必讀的第一本書作者:中山祐次郎出版社:蘋果屋出版日期:2020/06/23作者簡介中山祐次郎1980年出生。聖光學院高等學校畢業後重考兩次,考上鹿兒島大學醫學部。於都立駒込醫院實習後,在同所醫院擔任大腸外科醫師一職十年。2017年2〜3月擔任福島縣高野醫院院長,接著,擔任福島縣郡山市綜合南東北醫院外科主任。天天為病患施行大腸癌腹腔鏡手術、擴大手術等。具備消化器外科專門醫師、內視鏡外科技術認定醫師(大腸)、外科專門醫師、感染管理醫師、乳房X光攝影影像認定醫師、癌症治療認定醫師、醫師臨床實習指導醫師等資格。座右銘是「無論什麼時候死,都要不後悔地活著」。「日經商務online」和「Yahoo!新聞」等多家媒體都有專欄連載。共榮獲4次「Yahoo!新聞」個人連載的Most Valuable Article獎。於NHK「News Watch 9」提出關於在大學醫院的無給職醫師問題應以實名建議等醫療問題。著作有熱銷超過13萬本的《外科醫師的真心話》(中文版由世茂出版)等。延伸閱讀: 脂肪肝就是動脈硬化第一步!想維持乾淨血液,日本診所院長推薦5大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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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15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你是他的誰?」——同志就醫時會遇到什麼問題
【編者按】本週的主題是「多元性別教育」。這幾年同志友善的實務議題在台灣社會受到更多的重視,同時也看到政府立法方面也有更開放的空間。在偶然的機會聽到徐志雲醫師對醫護人員繼續教育的演講,才發覺這議題迄今未曾在這專欄介紹過。非常高興有機會邀請徐醫師的團隊寫了這三篇文章,讓我們有機會循序漸進地更了解這重要的議題。在台灣的醫療場域中,當一位男同志就醫時,會面臨哪些出櫃與不出櫃的處境呢?同志的另一半在就醫環境中又會是什麼角色?我曾因為嚴重的腸胃炎送急診住院,這篇文章是我寫下2015年當年住院的十五天裡,體驗到自己的同志身分與醫護人員、醫療環境的互動。伴侶該如何出櫃在醫病關係中,醫護人員握有同志病人不了解的醫療處遇知識與權力,也因此,同志病人難免會擔心向醫護人員出櫃後,會在醫療處遇上得到差別對待。我是被抬上救護車送進急診室的,記得從救護車來接我開始,一路陪著我的伴侶就被詢問「你是他的誰?」一直到急診室把我安頓好,大概就被詢問了五、六次。我伴侶的回答起初一直都是:「我是他朋友。」直到他到急診室的檢傷分類櫃台幫我處理掛號,他才回答:「我是他男朋友。」(事後聽他說對方聽到這個答案時面露驚訝)而後來急診室的幾位醫師來問診時,他則又改為回答:「我是他朋友。」我其實不知道他當時是如何決定哪次詢問要出櫃、哪次不要出櫃的,但當時躺在擔架上哀號的我聽到這些詢問,內心其實會對於出櫃後醫護人員如何對待我這位同志病人有著擔心。雖然理智上我知道醫護人員應當一視同仁面對眼前的病人,但我仍不免想,醫療人員是否都跟上時代的腳步,能夠理解同志族群,並且予以友善對待呢?伴侶與原生家庭在醫療中的接觸同性婚姻在台灣雖然已經在2019年合法化,但要如何在實際的生活情境中落實權利保障,其實還是會碰觸到同志伴侶與其原生家庭的關係。在碰觸的過程中要如何協商,或是會經歷什麼樣的過程與磨合,就不是法律所能完全處理的。在急診室時,我的伴侶問我是否該打電話給我媽,請她趕來醫院。我當然說「好」,因為當年(2015年)的我們還無法結婚,我知道如果接下來要動手術,他是沒辦法在手術同意書上的家屬欄位簽名的。但我內心也想著:好險他和我媽很熟悉且關係很好,否則我可以想像他接下來要體驗到的,就是在我媽面前隱瞞身分,或是我媽知情但雙方關係仍不好的尷尬與難受的互動。同志生活圈在醫院中也面臨出櫃對同志病人來說,同志社群很有可能是相當重要的支持者與照顧者來源,而醫護人員是否能看見或意識到這點?看見或意識到之後,又該如何與之互動?我住院的十五天裡,照顧我的除了我媽和我的伴侶之外,就是我的三位同志朋友。我的伴侶還在我的工作地點(台灣同志諮詢熱線協會)裡,幫我找了好幾位願意晚上來排班照顧我的義工朋友們。每當醫護人員或隔壁床的病人與家屬說起:「你的這幾位朋友人真好,來照顧你」,我都只能給予微笑,沒辦法回應什麼。只有一次是剛入住隔壁床的病人問起:「你和這些朋友是怎麼認識的?」我和那位朋友在被追問的過程中,答出:「是在同志諮詢熱線當義工認識的。」好像是當天晚一些或隔天,我就聽到護理師跟我說那位病人要求換病房,我內心想:該不會就是我在腦中腦補的那些歧視我和我朋友的爛理由吧?同志醫療人員的現身而剛剛這位護理師其實是一位女同志,我會知道是因為她在胸前別著一個彩虹徽章,第一次看見時心裡十分激動,還特地跟我的伴、老媽、來照顧我的朋友們說。激動的原因是我這位病人的同志身分,總算在這間醫院裡找到共鳴與同伴。但實際上並非是這間醫院能敏感到「病人之中有同志」且表達友善,其實只是一位同志醫護人員自己主動在個人層次上於職場現身。而且這位女同志護理師說,我們還是她在這間醫院別上彩虹徽章這麼久,極少數主動問她有何涵義的人。嚴格說起來,這間醫院沒有在醫病關係、勞雇關係與員工的人際互動中,看見我(病人)與這位護理師(員工)的同志身分。唯一展現出性別敏感度的地方,只有看見這間醫院在硬體上設有性別友善廁所。男同志住院時最常被詢問的問題是……除了這位女同志護理師有和我們聊起彼此的同志身分之外,首次主動想要詢問我是不是同志的醫護人員,就是在我住院多天後,因為發燒反覆不退而前來會診的感染科醫師。當我知道感染科醫師要來會診時,內心就有底可能要出櫃,果不其然在問完我的出國旅遊史後,就問我:「有沒有女朋友?」當時我媽就在我身旁,但我也就直接回答:「我是男同志,我知道自己的HIV狀況是陰性,但如果你還是想檢查,我OK沒問題,你可以抽血檢查。」當感染科醫師問診結束離開病房後,我媽就開始十分擔心,還打電話給我的伴侶想多做確認。而我內心在想這段問診過程,是否有可能更細緻一些?今天我剛好是一位已經對媽媽出櫃的同志,所以我據實以告。如果換做其他同志病人,不知情的家人在旁邊,面對醫師詢問跟性有關的病史時,真的能誠實自在地提供病情資訊嗎?後續是否馬上引起巨大的家庭風暴?醫護人員是否可以理解,男同志病人在面對被詢問是否可能感染HIV時,會有著很複雜且差異甚大的反應?可能是不想在家人面前討論、可能是自己也十分害怕感染、可能是在聽到愛滋二字後就完全停頓不知如何反應、可能是像我一樣地被勾起汙名的憤怒、可能是更多更多的可能......。落實同志友善的醫療環境以上就是這段住院過程中的簡要紀錄與我的思考,我和男友平常都處於滿公開的出櫃狀態,都在同志機構工作,身邊也有許多同志朋友,但即使如此,面對陌生的醫療環境以及還不確定是否友善的醫護人員,我們當下的直覺反應都是先隱藏自己的同志身分,等確認安全之後再慢慢出櫃。在這幾年台灣風起雲湧的同性婚姻立法過程之下,台灣民眾(當然也包括醫療人員)可能更常聽過同志了,但是否真的能對同志有正確的認識,而不是被侷限在刻板印象甚至是污名中,依然有賴醫療體系裡提供多元的教育訓練,並且從醫療機構的制度中就開始落實同志友善政策,在醫療環境中多展現一點對同志友善的訊息,我想這樣對於同志病人來說,也能夠在就醫的過程中更加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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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06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病人說了些什麼,醫師聽到些什麼?」讀後心得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醫者的自省」,由三位資深醫師誠懇道出行醫過程對某些特別個案的反思。婦產科醫師對癌症病人的延遲診斷、麻醉科醫師在生死關頭需作瞬間的抉擇、放射科醫師在醫院定期討論會主動提出自己認為需要檢討的錯誤。透過他們坦然追述專業的困難抉擇,希望社會大眾能更了解醫者的內心世界。身為一位男性的婦產科醫師,與病人溝通的細膩度和複雜性要較其他科別大。溝通技巧的學習更是不能到進入臨床時才開始。曾自認在診間總能耐心傾聽病人的主訴,正確的診斷與治療,建立互信的病醫關係。而在醫學系畢業的第27年,因由這個案例讓我深刻反省,也悟出「 病醫溝通」真是一門永無止盡的學問。這是一位40歲個性開朗未婚女性,在美國完成大學至博士學位,未曾有性行為。回台灣後,和家人都是本院門診固定諮詢及健檢的病人。她在2018年8月因為不規則的月經週期及健檢婦癌腫瘤指數CA125偏高而求診,當時經期間隔為2至4個月,且通常超過10天才結束,但經血總量不多。CA125值升高到500多,正常值要低於35。安排骨盆腔超音波檢查,發現子宮內膜厚度稍微増加至12毫米,而建議病人在麻醉下經陰道行子宮內膜搔刮切片手術。執行此手術的目的是要確立子宮內膜是否病變,必須經過處女膜才能取得內膜組織。她也了解處女膜只存在於少數人舊觀念的象徵意義,而同意接受此一手術。不過隔天由母親陪同再回診間討論,希望先嘗試中藥調經,然後密集超音波及腫瘤指數追蹤。神奇的服用中藥後,一個月後超音波檢查及CA125指數是正常值28。於是她持續服用中藥且規律的間隔3至6個月回診,討論月經週期及症狀,也以超音波和CA125檢查追蹤。一直到2019年11月健檢,另外有二項腫瘤指數(CEA及CA199)也升高,進而安排胃鏡、大腸鏡及全身電腦斷層,懷疑子宮內膜及右側卵巢囊腫。此時再與病人和母親討論內膜切片的必要性,她們仍堅持先將中藥停止服用後再追蹤。當然疾病的徵兆並未再次改善,在2020年5月終於行診斷性子宮內膜切片手術,確診為子宮內膜癌。接著執行完整分期手術摘除子宮及兩側卵巢輸卵管,骨盆腔及主動脈淋巴腺清除術。目前術後化學治療中。假如在一開始看診能說服病人及母親接受切片診斷,就能及早開始治療得到最佳的結果。回顧這近兩年診治病人過程中,病醫溝通和互信究竟出了什麼問題?讀起最近黃達夫醫學教育促進基金會與天下文化合作出版,由丹妮爾·歐芙莉醫師著作的「病人說了些什麼,醫師聽到些什麼?」(What Patients Say, What Doctors Hear)一書,重新思考如何讓診間出現有意義又清楚易懂的病醫對話。歐芙莉醫師為紐約大學醫學院教授級臨床教師,行醫已二十多年。當她著手寫書時,曾徵求到許多病醫之間的故事,但她很快發覺這樣只是敍事,應從文獻研究尋找。紐西蘭學者莫根的研究是先錄下門診影像,之後立即對醫師及病人做個別訪談,並分別錄下訪談過程。審視三份影片後,最令人吃驚的結果是:醫師和病人不就是面對面坐著講話,怎麼一直以來,兩個人都不在同一空間?也就是說每個人的知識和經驗各是一片背幕,彼此交談時,都是織進自己那一片背幕,透過這片背幕過濾訊息。在整本書的十六個章節中,作者用活潑動人的筆觸,清楚說明乍看之下平凡又微不足道的「溝通」,才是行醫之道應有的核心。她在第五章「出於滿腔善意」,描述醫師常使出渾身解數,一心一意要讓病人配合醫囑。有些醫師會説之以理,動之以情,「推銷」配合服藥的好處;有些醫師對病人念念叨叨,曉以大義;有些會恐嚇,搬出一表串可怕的病症,要他們等著瞧;更極端的是,醫生告訴病人如果不聽話,就去找別的醫師算了。但正如大家所知(當過父母的人也都知道!),重複碎念一樣的事情,很少可以達到預期的效果。不過眾醫師似乎還是講了一次又一次,無視沒什麼好結果的事實。在第十二章「醫學術語何其多」,提到醫療場域中有太多行話,醫師必須彈性使用語言,並思索自己話語的效果,太多焦慮可能會令人難以招架。但適度的焦慮,得以協助病人更有效面對嚴重的疾病。英國心理學家奧頓説道:大家用詞習慣並不一致,童年、文化、家庭背景、所處情境各不相同。醫師了解的專業知識與用語,病人可能如鴨子聽雷;至於病人的症狀,醫師未曾經歷且每個人對於病痛的反應不一。另一方面,目前愈來愈多醫護人員傾向使病人感到滿意,部分原因是注重病醫關係中的人性層面,這是好事,但部分原因也是醫療業愈來愈關注商業層面,致力讓病人滿意,在候診區設置高檔咖啡店成了一線要務,這樣是否會帶來負面後果?醫師必須找到最佳撃球點,協助病人釐清事態的嚴重性,但不把他們硬逼到絕路。書中對於醫學生教育的部分,我也很有感觸。在醫學院裡,通常不會學到溝通、同理心、建立關係這類技巧。它通常被視為附加課程,被病理學、生物化學、外科、心臟科、產科及小兒科等主角,擠壓到邊邊角角,精確直接的科學才是醫師必須熟習鞏固的領域,而這些比較軟性的技巧嘛,就很理所當然被忽略。但是在醫學領域裡,傾耳聆聽是個永無止盡的過程。陪伴病人經歷這些艱苦萬分的時期,正是醫學最真實的原貌。作者歐芙莉醫師最後要強調的是儘管現代醫學著迷於尖端科技,唯一有力的診斷利器,仍是病醫之間的對話,透過對話,醫師才能知曉疾病大概的面貌。然而病人説的話與醫師聽到的話,通常是迥異的兩回事。病人總是很焦急的描述症狀,亟欲告訴醫師自己到底怎麼了;另一方面,醫師在時間壓力下,必須展現效率,在病人說話時,得同時處理不少事,通常就因此錯失關鍵。有統計提到醫師通常會在12秒內打斷病人說話,一點都不令人意外。她在這本「病人說了什麼,醫師聽到什麼?」書中,深入探討這個高風險的領域,並佐以最新的研究,訪問了學者、醫師、病人,藉此闡明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對話上,將有助於提升健康照護品質。不論你是醫護的菜鳥或是資深如我,這本書內容都值得細細咀嚼,推薦給所有的醫師、未來的醫師、以及想了解行醫之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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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03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醫生就像是鎖匠 解開病人深鎖的心防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醫學生的臨床學習心得」,由三位剛走入醫院接觸病人與家屬不到半年的醫學生,由不同角度寫出他們的學習心得:一位關心病人而竭盡所能勸服病人與家屬接受進一步的檢查找出病因,但卻因為發現是無法治癒的病而引起了自己內心的不安;一位因為病人抱怨別的醫師一時不知如何應對,之後學到的應對之道;一位分享他如何透過自己的觀察,而找到與病人溝通的「鑰匙」,打開與病人溝通之門。希望這些赤子之心的描述,可以感動社會大眾願意讓學生參與照護,使他們早日成為良醫。「他又來了喔,好麻煩!」護理師們聽到張先生又來住院低聲抱怨著,二十三歲的張先生有著先天性的腎臟疾病,腎臟的缺損導致身體蛋白質不斷的流失,每一兩個月就會因為下肢水腫進來住院打白蛋白。血氣方剛的他很不喜歡與醫護人員合作,常常造成病房不少困擾,一聽到剛來的我跟學姐要去接這個病人,護理師們紛紛搖頭要我們多注意。到了床邊,只見張先生穿著黑衣黑褲,手腳佈滿刺青,一邊抖腳一邊玩著手機,頭也不抬,聽到我們的自我介紹何解釋來由後,就冷冷了落下一句「我常來啦你們不要管我」,我們問了什麼問題張先生都故意講得顛三倒四,甚至對學姐講出近乎不恰當的語句。沒辦法詳細的詢問病史,他也不願意掀開衣服讓我們作身體檢查,喪氣的學姐悄悄的嘆了口氣,向我使了個眼神,暗示著就這樣吧我們也作不了什麼。無數次的住院裡,他的病歷幾乎沒什麼改變,一方面可能反映著他的症狀沒有改善,一方面也透出醫護人員在與他建立關係時的挫折。每個人的身心外圍都上著一把鎖,裡面藏著不明就理的疼痛、藏著不願傾訴的哀愁,做為醫生的我們就像是鎖匠一般,要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認識這把鎖,並且制定精準的策略,解開疾病的枷鎖,探查身體最深處的異常 ; 更重要的是解開病人深鎖的心防,試圖溫暖他們負傷的靈魂。這世間的每把鎖都截然不同,做為鎖匠的我們需要熟稔與人相關的所有知識,從生物、心理到社會,由內而外地、透徹地了解何以為人,才有可能推敲出一把精良的鑰匙。「所以你是刺半胛嗎?」看著他手臂的刺青,我靈機一動,冷不防地丟出這句話。從他的衣著與刺青,不難推測出他應該在社會上有些經驗,而許多這樣背景的人是很喜歡談論自己的刺青的,雖然對於刺青文化只有基於好奇非常粗淺的認識,我心想這可能是個切入點,半胛是亞洲一帶較為特殊的紋身方式,通常是從手肘以上刺到前胸,也許可以藉由討論他的刺青讓他至少把衣服掀起來。只見他第一次放下手機抬起頭來打量了我們,剽悍的臉上透出不願被人發現的得意。「當然是半胛啊!」他酷酷地應道,我笑著說哇這麼帥,那胸前的借我看一下,他才有點難為情的掀開來,原來胸前的刺青還在畫線的階段,可能是因為愛面子才不太願意讓我們看。一邊迅速的做身體檢查,我一邊繼續跟他聊著,才知道原來張先生之前在酒店當幹部,因為腎臟疾病實在無法負荷這樣的生活方式最近丟了工作,他自己也不知道還能怎樣生活下去,張先生難得透出了淡淡的憂傷與無奈。「啊隨便啦,我要下去抽煙,欸醫生抽煙嗎要不要一起?」我笑了笑,說抽煙對身體很不好,少抽一點,隱約間聽到了鎖頭漸漸鬆開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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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6-24 養生.抗老養生
受恩師林杰樑啟發,選擇腎臟科為志業!顏宗海:當醫生不用太聰明,能耐心聆聽就是好醫師
喝茶會喝進農藥?深海魚含有重金屬?防疫期間如何消毒?醫藥新聞中常見醫師顏宗海接受採訪、替社會大眾解惑,每當記者求助,他幾乎有求必應,不厭其煩提供資料、抽時間回答問題,有時錄音、有時講電話,也曾用手機自己錄影解說畫面,語氣永遠輕柔溫和。繼承恩師林杰樑精神、守護台灣醫療的他,來自馬來西亞、在寶島落地生根,用柔軟的方式拉近醫病關係,用微笑迎接健康、快樂的每一天。顏宗海是林口長庚醫院臨床毒物中心主任、腎臟科系教授級主治醫師,頗具名氣,卻絲毫沒有名醫架子。採訪當天,身穿白袍的他以一貫笑容在門口迎接。 剛見面,手機即刻響起,電視台記者急著向他請教當天一則與海鮮有關的食安新聞。顏宗海不急不徐回應,只願每一次的衛教都能帶給民眾正確知識。 離鄉來台讀醫學系,遇上真愛落地生根 溫文儒雅的他是馬來西亞華人,來自檳城一個開設傳統餅舖的家庭;排行老二,上有一個姊姊、下有四個弟妹。從小,顏宗海就對科學極感興趣,大學考試一舉考上馬來西亞排名第一的馬來亞大學(University of Malaya)土木工程系與台灣大學醫學系。 「當年台灣電影在星馬很紅,大家都對台灣有憧憬。覺得有機會出國唸書也不錯,就跟朋友一起來了。」民國75年,20歲的顏宗海踏上台灣土地,「本來想說唸完7年就回家,結果一來就待到現在,哈哈!」他靦腆地說,「因為後來就結婚啦!」 在台大醫院當實習醫師時,他認識了擔任骨科病房護理人員的太太,兩人情投意合,畢業後很快成家,擁有3個寶貝女兒。 受恩師林杰樑啟發,選擇腎臟科為志業 在台灣耕耘30餘載,他專攻腎臟學、毒理學、食品安全,平日看診對象大多是老人和洗腎病人。「內科很多都在看老人疾病,我滿喜歡的,我比較喜歡看中老年人。」他謙稱,「加上我的手並不巧,不敢走外科,但我對內科很有興趣。」 台大醫學系畢業後,他申請到林口長庚醫院內科部擔任住院醫師,前3年分別在不同科別學習、輪職。 「我第一年輪到腎臟科,認識林杰樑醫師,他給我感覺個性很開朗、講話聲音很宏亮、很喜歡教學。我看他病人照顧得很好,很多老病人都很感謝他,教學也很認真,研究更是頂呱呱,都發表在很有名的期刊。」 「每天早上查房結束,他還把我和實習醫師留下來幫我們上課,當時我還是菜鳥,就想說以後我也要申請腎臟科(作為次專科)。」受到林杰樑啟發,其後顏宗海順利成為腎臟科專科醫師。 英國攻讀醫學博士,感念師長栽培提拔 升任主治醫師3年後,在院方鼓勵與經費支持下,他選擇出國進修,與妻女們同行。他攻讀醫學博士,女兒們就讀當地小學,父女共度一段異國求學時光。 「之前都是臨床照顧工作,去英國倫敦大學瑪莉皇后學院(Queen Mary University of London)那3年,在實驗室做基礎醫學研究工作,唸了好多書。之前在臨床上遇到的問題,透過設計實驗做研究,對我影響滿大。」 顏宗海對院方的栽培很感恩。「我一路上遇到很多貴人提拔和照顧,不然哪有辦法有今天這樣子?」他笑著說,「一個醫師養成不容易,是一條漫長的路。」 工作繁忙樂此不疲,耐心聆聽做好醫師 顏宗海在林口、台北院區每周都有腎臟科門診,網路掛號總是很快額滿。他的一天行程緊湊,早上7點半開晨會,8點半至12點半左右看診,下午也沒閒著,要查房、做超音波檢查,還要帶領團隊做研究、發表論文。 此外,顏宗海經常與師母譚敦慈出席「林杰樑醫師關懷健康協會」主辦的衛教講座,也走進偏鄉提倡食安與農藥中毒預防宣導。 「我走這條路,工作量一定大,因為我有興趣,所以不覺得壓力大。我的病人都是老人家,常常這邊痛、那邊痛,你就聽他講,幫他一個一個解決問題。其實,一個好醫師不需要太聰明,可是一定要有耐心、要聆聽。」 發揮毒理學專長,鬼門關搶救中毒病人 台灣是洗腎王國,目前洗腎人數已突破9萬,而腎臟相關疾病也是健保支出最多的項目。顏宗海說,洗腎病人有一半同時有糖尿病,而三分之一的糖尿病人會發生腎病變,提醒民眾一定要控制三高、定期檢查腎功能。 照顧腎臟病患者之外,急診室收治中毒病人時,也常照會顏宗海會診,提供處置建議。 「每周都有各種不同類型的中毒病人,有職業暴露接觸到鉛、鎘的,也有喝到假酒、農藥中毒、殺蟲劑中毒、一氧化碳中毒、藥物中毒等。」值得一提的是,「保健食品也會吃到中毒,鈣片、維生素D都不能過量,最常見的是鈣片吃太多。」 身為毒物專家,診間也碰過不少趣事。「多年前有個在台灣工作的加拿大女性來找我,她說從小補過好多牙,擔心傳統補牙用的銀粉含汞,會不會汞中毒、要不要弄掉重新補牙。我幫她驗血液和尿液中的汞,都正常,跟她解釋了半小時,她就很開心。」 名醫養生處方:飲食均衡、不鑽牛角尖 為病人排憂解難,顏宗海自己又是如何養生?他笑說,其實沒有特別的方法,飲食盡量均衡、多蔬果,不隨意吃保健食品;但他和普通人一樣,逢年過節也會吃些烤肉、月餅應景,只要不過量,偶爾吃沒問題。 上班雖忙,他做事迅速、不拖延,不必把工作帶回家,每晚有時間陪家人,12點前就睡覺。「我工作很開心,個性不會鑽牛角尖,也不去擔心還沒發生的事情。」 工作、生活,他微笑以對,由微笑而生的快樂,能平衡身心,正是最佳的養生處方。透過每一天的身體力行,顏宗海印證,當醫院有快樂的醫師,也才有樂觀的病人! ●原文刊載網址 ●延伸閱讀:.成功告別憂鬱症、60歲找到愛情第二春!高愛倫:無論幾歲,女人都可以很有自信.50歲後,「我的志願是一路玩到掛!」不只出國遊學、騎車環島,丁菱娟這樣玩出快樂第三人生.營養師的銀髮食譜!助你體能提升最有力,遠離肌少症、體力衰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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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6-15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病人不愉快的就診經驗 期許醫病關係互相尊重!
【編者按】醫病平台的願景是創造一個可以讓醫療團隊、病人、家屬在平起平坐的環境,雙方透過討論、了解、包容,而達到互相尊重與信任。非常感謝這位病人願與大家分享其「疾病」與「病痛」,我們也難得能夠邀請到風濕免疫科專科醫師、骨科專科醫師在百忙之中與大家分享他們專業的看法。希望病人能透過這兩位醫師的說明,增加對自己病情的了解。雖然「醫病平台」無法扮演誰事誰非的公斷,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醫學上罕見的問題一旦發生在病人身上,卻是真實的苦痛,因此醫病雙方都需要各退一步,病人透過專科醫師客觀的論述,可以同理「醫療的不確定性」,醫師也能避免過度反應,而讓病人雪上加霜。首先謝謝這個平台為改善醫病衝突所做的努力。我想分享我不愉快的就醫過程,希望對改善醫病關係有幫助。近年來時常看到有關醫病衝突的議題,如醫療暴力、醫療過程中錄音錄影、病人因為沒有開藥而要求退掛號等等議題。但大部分還是站在醫師的角度來討論,我想以病人的角度表達病人的想法。我長年服用類固醇控制病情,因此被診斷股骨壞死,接受了人工髖關節手術。術後身體產生了些不良反應,經皮膚科醫師治療沒有明顯改善,這讓我很焦慮。所以我回到關節重建科門診,想諮詢醫師人工關節有沒有可能造成我排斥或過敏的現象。在告知護理師我的來意之後,護理師同意幫我加掛。等候快三個小時終於輪到我的號碼,進入診間我順手把門帶上,就醫過程如下:醫師詢問我的來意。「請問人工關節會不會引起過敏?」我說。醫生換了坐姿,背靠向椅背,翹起了腳,雙手抱胸,一陣呵呵呵後,臉沉了下來。「陳~小~姐~我可以給你保證。」板起臉說。此時,我已感覺到一股不友善的氣氛,讓我很緊張。「請問人工關節是什麼材質?」我問。醫生瞪著我不回答。診間沒有聲音,我把頭低了下來不敢跟他對上眼。「請問是金屬的嗎?」我問。「不~~~是。」醫生不耐煩的回答。「請問有方法可以檢驗嗎?」我問。醫生瞪著我不回答。「你應該去看皮膚科。」醫生說。「皮膚科醫師說是有東西誘發的。」我說。一陣靜默。「我看你走得好好的。」醫師說。「我走路的時候這邊會酸酸的。」我說。突然我聽到一陣哀嚎:「吼喔~」我抬起頭,看到醫生,手抓著頭,露出痛苦的表情,手指頭揮了揮。我意識到這是要我離開。因為害怕,我的身體,很本能的站起來,往門外走。走到了門口,我停了下來,我心想我什麼都沒問到,於是轉頭想問清楚再出去。當我正要開口問,看到醫師走到診間另外一個門,當著護理師和一名不知道身份著白短袍的女子面,轉身對著我大聲咆哮。「你要退掛是嗎?好,給他退掛。」 咆哮聲量很大,大到我的身體往後顫了一下。整個診間都是他的咆哮聲。整個診間只有他的咆哮聲。醫師手插腰對我怒目而視。當下我感到錯愕恐懼、丟臉、憤怒。接過護理師遞給我的健保卡轉身要步出診間時,門打不開。門被上鎖了,自我進診間他們就去鎖門。事後,我沒上網爆料、沒找媒體,選擇正常管道投訴。但他們告訴我,我沒有證據,我們是各說各話。「不是給你退掛了嗎?」「又沒給你收錢。」我在這家醫院看了近十年的病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感到很難過。我認為:1.就診過程中,我問的都是有關於我身上安裝的人工關節相關的問題,醫生可以高興講就講,不高興就不講嗎?2.就診過程中,我並沒有冒犯任何一位醫護人員也沒和醫生起爭執,我更沒有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我尊重醫護人員,但我沒有得到對等的尊重。3.我和其他人一樣乖乖在外面候診,等了快三個小時,但我沒有得到和其他人一樣平等的就醫待遇。4.事後我求助一些單位,他們卻告訴我,我沒有證據,所以沒辦法幫我。我當然沒有證據。我以為我只是去看病,問幾個問題就出來了。我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狀況。當然基於信任,我也沒有想到要錄音錄影。所以我當然不會有證據。5.我沒有主動要求要退掛。因為這樣被醫師吼,我真的覺得很冤枉。6.醫生和病人的資訊不對等。我甚至不清楚醫生在生什麼氣?所有的資訊都在醫生這裡,病人不清楚才來門診求助。醫師怪異的行為,這是在欺負我不懂還是欺負我沒有家屬陪同?7.事後我去請教別家醫院的醫生,他建議我回去問幫我開刀的醫生。讓我覺得幫我開刀的醫生對我造成很大的困擾。近年來很多網紅醫師在電視、網路上呼籲病人家屬要尊重專業。同樣的,我也希望醫生跟病人可以互相尊重。畢竟沒有人想要生病,在台灣遇到這種事只能算我倒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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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6-09 養生.樂活人生
面對死亡,我們該學會什麼?ICU重症醫師陳志金:想做的事別等到以後
編按:家人過世了,心裡總是有懊悔和自責?早知道勸他別太累,早知道那天別出門,早知道多盡孝……太多的「早知道」,常拖著人的一生。被粉絲暱稱為「阿金醫師」的台南奇美醫學中心ICU(加護病房)主治醫師陳志金,投入重症醫療、看過無數生命消逝的經驗給的勸告是:「救病人,也要救家屬。」「讓醫師生氣,就是在跟自己的健康和生命過不去。就像車子開在高速公路上,乘客會想跟司機吵架嗎?」「喜歡關說、走後門的VIP,不只干擾醫療人員、浪費醫療資源,而且對自己幾乎沒有任何好處。」「護理師愛喝珍奶,不是上班太閒還可以訂飲料,而是忙到沒時間好好吃正餐。」這些幽默、犀利卻又不失溫暖的文字,都出自在奇美醫院加護病房(ICU)擔任主治醫師的陳志金之手。投入重症醫學領域18年,他不只在醫療現場搶救病危患者,更像一個傳教士,致力於促進醫病溝通、宣導正確醫療觀念,也為醫護人員的權益發聲。「醫病、醫人更醫心」,是許多同業對他的評價。走過SARS,決心投入重症醫療2003年SARS爆發時,陳志金是台大醫院胸腔內科的總醫師。因為SARS重症的肺部感染、呼吸道症狀等大多屬於胸腔科範疇,當台大醫院因為收治SARS病人一度關閉急診、非緊急手術暫停時,院內只剩胸腔科和感染科留守維持運作。一個人要活著,呼吸和心跳是最重要的。在搶救生命、和死神拔河的重症醫療領域中,不少ICU醫師都是出身胸腔內科背景,陳志金在SARS期間,親眼目睹病患甚至是醫護人員隨時面臨生死交關的無常,也讓他萌生了投入重症醫學的想法。「重症醫療就像是鬼門關前的守門員,是醫療手段的最後一道防線。」除了休假日之外,必須24小時on call(即使在假日,也可能因為緊急狀況而被call回醫院)的重症醫師,多年來陳志金的口袋裡隨時放著一張摺得小小的A4紙,上面記載著ICU病房裡所有病人目前的病況、注意事項,以備不時之需。醫病共享決策,減少後悔的可能投入重症醫療至今已有18年,陳志金說,在加護病房,無論再如何努力,平均10個病人裡會有2個人救不回來,「但這個20%的機率,對於失去親人的家屬來說,就是全部。」面對失去至親的痛,如何盡可能減輕家屬的遺憾和悲傷?陳志金多年來提倡「醫病共享決策」的觀念,從病人送入加護病房開始,病患、醫護人員和家屬,就是在同一條船上一起努力的夥伴。「過去醫生會問你『要不要做』某治療,你的選擇只有Yes or No;現在我們列出可能的幾種治療選項、明確告知不同方案可能會有的優缺點,並且先了解患者的『MVP』:What Matters(在乎什麼)、Value(價值觀)、Preference(喜好),這都有助醫師和家屬作出決定。」陳志金說。此外,在ICU加護病房,最常遇見的抉擇之一,就是是否要做氣切、插管維持生命徵象,或是要拔管放手。「這時候如果患者本人已經臥床昏迷無法表達,家屬之間就可能產生衝突。」陳志金觀察到,在家屬當中常會有一位個性特別強勢,習慣代表其他人主導意見,或是擔任和醫師溝通的「發言人」。陳志金的作法是:透過匿名線上問卷調查,了解每個家屬內心真正的想法,「如果講話比較沒分量的,醫師就會適時地幫他『代言』一下,盡可能在每個人(包括患者)的意願當中取得平衡點。」當生命無法挽回時,就不要再去想原因了當盡一切努力,仍然無法挽回病人生命的艱難時刻,陳志金的一句名言是:「救病人,也要救家屬。」陳志金的母親在他17歲時就因病離世,讓他對家屬失去至親的傷痛,更能感同身受。小時他家境困苦,體弱多病的母親等了2年,還是晚了一步,在手術前一天病逝。當時陳志金因為參加重要考試,想著隔天再去看媽媽,卻就這樣錯過了最後一面,始終是他心裡最大的遺憾。「當年我想找出母親離開的原因才立志從醫,直到我真正投入醫療領域,才知道很多時候,有些病人不是想救就能救得了。」陳志金感慨地說。他說,很多原本身體健康,卻一夕間突然倒下的病人,家人第一時間心情上無法接受,總想要歸結一個原因:是不是因為昨天吃了什麼?/是不是因為早上跟他吵了一架?/早知道我今天就應該去看他……面對陷入自責和悔恨的家屬,陳志金看在眼裡,說明病情時便特別補上一句:「很多心血管或腦損傷的疾病,事前都沒有預兆,也很難預防,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就不要再想是什麼原因。」有一次他把這個觀念在臉書上分享,一個粉絲就私訊他說:「醫師謝謝你,因為這番話,讓我藏在心裡幾十年的糾結終於解開了,不再覺得是我害死了爸爸。」「追究責任對於病情沒有幫助,只會讓一個人更難受,甚至可能一輩子走不出來。」陳志金更鼓勵家屬們在親人臨終時,盡量完成他的心願,並完成「四道」:道謝、道愛、道歉和道別。「很多大半輩子形同陌路、甚至像仇人的家人,最後是在病榻前和解的。」陳志金說。團隊之間,也需互信與尊重不只是醫病關係,朝夕相處的醫護同仁,同樣需要團隊合作的信任和默契。陳志金在2005年來到南部重症醫療最具規模的奇美醫院,習慣了台大醫院的豐富資源和人力,他也曾經歷一段適應磨合期。「最初我出於求好心切的壓力,對於醫院裡很多事情都看不慣,然後會用自己的標準去要求別人。」當時陳志金經常會在員工留言板上批評院內事務,他開玩笑形容,自己以前就是「機車行老闆」,甚至有護理師因為覺得他太「難搞」,刻意排開出勤時段,避免接觸。後來陳志金參與「醫療資源團隊合作」(TRM)的種子教師培訓,才讓他學習到如何團隊合作的溝通技巧。「就像是在飛機上,氧氣罩一定要自己先戴好,才可以去幫忙別人。工作氣氛如果不好,那也會影響到團隊的工作狀況。」愛要及時!想說的話、想做的事別等到以後即使是身經百戰的重症專科醫師,多年來看遍無數來到加護病房的重症病患,有人幸運康復、也有人就此告別人世。面對生命的脆弱和渺小,陳志金如何調適自己的心情?「對於沒能救回來的病人,當然也是會難過啊。以前我會用吃來抒發壓力,但這就對身體不太好(笑),現在我除了盡量空出時間運動,另一個方式就是在臉書上寫文章。」除了抒發自己的心情,也因為想分享更多正向的醫病溝通和醫療觀念。近年陳志金在臉書寫下自己和ICU醫療現場的的點點滴滴,如今已經是擁有16萬粉絲的「網紅」醫師。「其實說穿了,就是一個轉念。寫下這些故事,若是有同樣遭遇的人看到了,或許就是可以幫助他們走出來的契機。」親人離世固然椎心,但在人生終點,如果可以盡量滿足當事人的最後願望,甚至讓家人因此重新凝聚感情,往後回憶起來也許就不會只有傷心,也可以有歡笑。「還是那句老話:愛要及時。想說的話、想做的事別再等到以後,現在就可以完成。」在生死懸於一線的重症醫療現場,「愛」仍然是最有效的處方。原文:面對死亡,我們該學會什麼?ICU重症醫師陳志金:想做的事別等到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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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6-08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一位「社區醫師」對台灣開始解封的憂心及建議
【編者按】這星期醫病平台第四度以「新冠肺炎」為主題。長年耕耘於社區醫療的陳錦煌醫師認為台灣疫情控制的成功主要在於境外管制與全民加強衛生習慣,但相對的我們絕大多數人對這種病毒都沒有免疫力,而提出他對解封的憂心與建議;成大公共衛生陳美霞教授針對解封之後的「後防疫時代」台灣會面臨的公共衛生問題,建議政府投入更多的資源及人力於教育民眾,建立全台社區防疫網;由台赴美短期進修的急診醫師分享他所觀察到的不同文化背景對疫情加劇的各種反應,以及回國後親身體驗十四天居家檢疫,身為「救人的醫師」同時又是「令人懼怕的潛在感染者」,寫出發人深省的「疫情中的你和我」。對新冠肺炎疫情台灣連續多日「加零」,指揮官陳時中部長決定逐步解封,開始「防疫新生活」,我心中有不少憂慮。憂慮的是,對於這新興傳染病全世界未找到疫苗及真正有效療法,歐美疫情仍然沸騰,流行病學模型顯示另波感染虎視眈眈時,我們可以一下子放鬆自己,肆無忌彈地擠滿餐廳及風景遊樂區嗎?特別從大陸禁止觀光客來台,台灣因禍得福;到武漢封城証實人傳人,台灣立即入境管制,到擋住一波又一波境外移入,以及人民恪守中央防疫指揮中心命令:勤洗手、戴口罩、保持社交距離,台灣可以說是全球新冠肺炎防疫的淨土,二千三百萬人口只有區區不到五百人確診,然而,其真正意涵卻是,絕大部份人沒有免疫力。到目前為止,社區僅有零星感染個案,指揮中心集合全國疫調及照護能力,阻止進一步社區感染的發生,因此,台灣基層醫療體系真正的考驗尚未開始。檢討這體系,從1995年開辦全民健保後,俗擱大碗,雖是世界各國稱羡的對象,但論量計酬的給付制度、薄弱的醫病關係、允許患者看病如逛夜市、醫療體系發展頭重腳輕、賺錢及業績導向而忽視公衞預防……而且社會大眾普遍認為,既已經繳了健保費,大可享受醫療照護的權益,忽視自己健康維護的責任,在這種醫療大環境下,如果防疫出現破口,很可能讓基層社區成為這隻漂浮不定、難以捉摸的病毒的溫床;2003年靠量體溫讓SARS病毒現身,順利阻擋不再在社區漫延,這次可能不那麼容易。中央開始解封,逐步恢復正常生活,各縣市政府也紛紛跟進,基層社區如何解封?何時?何處?何人?由於各地情況不同,難有中央由上而下一致的規範。我想提出一些概念,那是在2003年SARS之後,台大醫學院謝博生院長提出醫學教育改革,重視醫師養成過程「全人、全家、全社區」的學習;新港社區到現在一直是畢業後第一年住院醫師(PGY)的實習場所;多年來,我帶著PGY 醫師到廟口測量鞭炮燃放的噪音,追查PM2.5的濃度等對健康的可能傷害;也帶他們家訪,觀察鄕親生病時的就醫行為;調查學童上學前有否吃早餐、騎車有否戴安全帽等等各種生活習慣和疾病發生的關係,以及及早介入的方法,希望陪養醫師具備社區預防醫學的基本觀念,而不僅僅在診所等候病患上門。我們也共同討論「健康社區」的定義及其評估方法,藉以找到社區面臨的健康議題及介入方式,這概念或許可供基層社區在考慮新冠肺炎如何解封時的參考。所謂「健康社區」,我的定義是社區民眾共同參與「營造健康生活共同體」的意願、能力及具體作法,健康程度的多少,在於發現問題及解決問題的能力;這健康社區生活共同體,我設定了四項目標:1)可以透過各類自主性終身學習組織,持續發現危害社區健康的因素,提出解決方法,並且落實執行。2)對外結合公私及專家資源,對內溝通協調整合,增強社區整體能力,以促進健康。3)營造健康安全的公共空間,減少環境危害,形塑健康及永續的生活習慣。4)經由弱勢照顧,滿足居民的健康基本需求,建立自尊與社區認同。至於如何應用「健康社區」的理念評估何人?何處?何時及如何解封,有如下建議:1)何人?評估人的社區生活滿意度、民主素養(權利義務、法治觀念、及溝通協調能力)、終身學習態度、參與公共事務意願、健康意識、健康生活習慣、有否社區發展願景等等;另外,更進一步評估所參加的社區團體,如社區發展協會、長照2.0的據點、基金會、愛心團體、宗教團體等等的種類、數量,及其活動力、組織力、學習力、願景、整合及共識力等。2)何處?評估社區環境的生態、污染程度,以及社區監測、再生利用及永續發展的能力;社區有沒有容易造成群聚感染的熱點?公共空間中使用者導向的健康以及安全度如何?3)何時及如何開放?評估社區人口、職業分佈、家庭組成及經濟狀況,尋找並了解弱勢族群是否具備自我及家庭防疫的資源及能力。社區是否已經建構新冠肺炎醫療照護有關的基層醫療網,其分流、分工、診斷、通報、照護、遠距醫療及後送體系等,及有否確實演練過。面對意外事故或新興傳染病發生時,社區整體風險因素分析,以及相對應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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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6-03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醫學教育需要社會大眾的參與
【編者按】上星期這專欄以醫學生立場寫出由病人身上學習的臨床醫學心得,這星期我們接著以「病人參與醫學教育」的主題,分別由一位負責醫學教育的醫師回憶自己學生時代對病人的感激、一位關心教學教育的老醫師的呼籲、以及過去一位病人與大家分享她生病的心情。衷心希望我們的努力可以鼓勵社會大眾因為了解,而能積極參與醫學教育,幫忙台灣培育更多的好醫師。我在2002年曾以「醫學教育需要大家的參與」為題在自由時報發表我的呼籲。當時是有感於回國後常聽人說「不要到大學醫院看病,因為會被學生把你當實驗品」,這種「先在別人身上學夠了經驗,再來看我」的心理,讓我深深感受到長年在美國行醫教學所接觸到熱心參與的病人對照國內病人與家屬的落差,而擔心如果大家都不願參與醫學教育的話,台灣醫學生臨床醫學的訓練水準恐怕會受到影響。當時我引述了<紐約時報>正好有一篇以「醫院裡的醫學生:病人需要參與教學」為題的社論。文中指出就社會大眾的立場而言,民眾應該有權知道他們所面對的,是已經完成學業擁有醫師資格的醫師,或者是還在學習的學生。同時就法律的立場而言,病人也應該有權決定他們是否願意參加教學。然而就醫學教育來看,如果我們在醫學生的養成教育中,不讓他們有直接接觸到病人的機會,他們將永遠無法學到臨床醫學的精髓。作者引述兩位美國資深的醫學院教授如何說服病人與家屬參與教學的故事:一位教授誠懇地對病人與家屬解釋「由於學生參與這病人的照顧,所以我會更細心,因為我絕對不能讓學生學錯」而使病人家屬放了心,更重要的是,學生聽了這席話,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好好照顧他的病人;另外一位教授說,他常對病人解釋,醫學教育就像是種樹一樣,如果我們病人都只要給經驗老到的醫生看,而拒絕任何醫學生的參與,那就像是我們只要砍伐高大的老樹,卻不願意參與造林一樣。常此以往,總有一天,老樹都砍完了,但整個林場卻再也找不到可以建屋造橋的好木頭。同樣的,如果我們社會大眾都不願意讓醫學生參與他們的照顧,等到這些有經驗的醫生都老謝凋零,我們的兒女生病時,就找不到好醫生了。他認為醫學界應該努力教育社會大眾,讓他們能夠接受「大家都有義務參與醫學生的教育」的觀念。回國這二十幾年來,每當我帶著醫學生做病房教學迴診時,就會對學生們強調,一個合作的病人能夠以他自己的病痛與學生分享,肯讓醫學生做病史探問、身體診察,是學生在課堂上、書本上所學不到的最珍貴的教材。而另一方面,我也絕對不忘提醒學生們,病人並沒有一定要參與醫學教育的義務,因此學生們對於病人願意合作參與教學應該心懷感激。每次我到病房迴診時,一定要先徵求病人的同意後才與學生們一起進去病房,透過如此的動作,也讓醫學生感受到我們對病人及家屬應有的尊重,並促成醫學生更多的反思,從而領會醫生應有的謙沖。兩年前我在大學醫院的例行床邊教學,碰到一位讓我十分感動的病人。這位23歲的女病人,罹患一種罕見的「肢端紅痛症」已超過十年。這是我行醫超過半世紀的老醫師連聽都沒聽過的罕見疾病,但這種病在臨床神經學檢查卻無法看出有任何運動、感覺、反射的不正常。突然間,使我想起當我們在看病時,如果例行的神經學檢查都看不出有不正常的「徵兆」時,我們有時會不自覺地懷疑病人是否裝病,但透過用心聆聽病人的描述,才學到問診的重要,而眼前這病人正是這種最好的機會。同時我也想到,醫學生絕大部分都是健康的年輕人,往往無法對這種長年為病痛所苦的病人感同身受。如果今天這位病人願意現身說法與學生分享她的感受,而激發「憐憫」與「同理心」,應當可以喚醒今日醫學教育偏重科技而忽略的人文關懷。於是我帶著兩位照顧這病人的學生,一起去邀請她來與醫學生們談談她的「病痛」。我到病房先自我介紹,並告訴她我們的來意,沒想到這位病人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她談話間不時調整她用以紓解腿部紅腫灼痛的強力電風扇的方向,而且不只一次地問我:「這冷風會讓你不舒服嗎?」這種來自病人對醫師的同理心,更是我行醫這麼多年所未曾享受過的「福氣」。到了教室以後,她大方地自我介紹,接著侃侃而談自己的病情,並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回答學生的發問。她也不諱言自己因為這種怪病使她無法享受其他同齡朋友的正常生活。說到傷心處,她忍不住流下淚來,有一位醫學生即時從背包裡掏出衛生紙給她,讓我看了非常感動。在送走病人後,我由同學們的感受,看得出這病人的參與教學,使醫學生對病人的「受苦」有更深的體會。有位女同學說,這位病人的年齡與她非常相近,而不覺自問,如果換為自己,將會如何反應,而深深佩服病人的堅忍。其他同學們也都紛紛提出看法,讓我看到他們透過聆聽病人的機會,更能體會他人的痛苦。這次的經驗使我看到,病人的參與教學成功地激發了醫學生的同理心。最後同學們都同意:「我們不可能治癒所有的疾病,但我們永遠可以關心病人。」他們也將不會忘記在學生時代,曾有這麼一位病人現身說法,給他們上了一堂非常有意義的行醫之道:「唯有跨過醫病之間的籓籬,將心比心地瞭解病人,醫生才能領會病人的苦痛與需要。」離開醫院前,我對她表達我們師生的謝意,並邀請她將她的感受寫出,以便登載於我們這幾年來為了改善醫病雙方的互相了解而開創的「醫病平台」,讓更多的醫療人員可以更瞭解「籬笆另一邊」的感受。這專欄的下一篇文章就是她幾天後寫出的文章。我誠懇的希望,台灣大眾都能體會<紐約時報>採訪的那位醫師「伐木與造林」的比喻,而積極參與醫學教育,而醫學生對病人的參與,心存感激與尊重,這樣我們才能培養出更理想的醫病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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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31 新聞.私房新聞
生病執著谷歌大神 小心因小失大
谷歌大神已經成為許多人生活的一部分,透過網路查詢地圖、附近人氣美食、旅遊景點,就連身體不適,也要先上網查查,看看自己可能是什麼疾病?該至哪家醫院就診?看哪一個醫師?早在幾年前,許多醫美診所就開始購買網路關鍵字,只要鍵入「微整形」、「肉毒桿菌」等字,頁面上就會跳出特定幾間醫美診所,現在民眾都學聰明了,知道這就是廣告,但對於谷歌搜尋結果仍堅信不疑。愈來愈多民眾在掛號前,習慣先以手機查看該名醫師的評價,如果負評不斷,態度不佳,就會改選其他醫師,免得病還沒治好,就先一肚子氣。確實如此,就有網友抱怨,某個皮膚科醫師很懶,他進到診間,坐在椅子上,撩起了上衣,想讓醫師看看前胸的紅疹,但醫師翻了病歷,問「還是濕疹?」,根本就不看病灶,就低頭開藥。事實上,網路普及,在某種程度上,改變了傳統醫病關係的不平等樣態,不再跟以前一樣,直接傾向醫師這一端。網友貼文,可以讚許醫師仁心仁術,當然也能批評某些醫師言行失禮,沒有同理心。不過,如果執著於谷歌大神的指示,未必是好事,除了可能連結至花錢買關鍵字的醫療院所,也可能因小失大。就有網友回應,這讓人聯想到睡眠品質App,很多人寧可相信App的數值,卻不相信自己身體的感覺,被數字綁架了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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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9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學妹,不要跟病人說謝謝!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習醫之路」。兩位剛踏入醫院開始接觸病人的醫學生寫出他們對病人與家屬之感受的敏感度:由病人的眼神看出他的焦慮,但卻因為經驗的不足而感到惶恐;由家屬出自對病人的愛所提出的要求,引發他對過去所學的醫學倫理更進一步的深思。最後是一位已經畢業,並完成臨床訓練的總醫師回顧自己如何從學生時代的習醫過程,摸索出讓自己能成為一個「易感、有溫度、讓人暖心的醫者」的心得。記得我當實習醫師的時候,第一位照顧的病人是二十多歲的年輕少婦。剛結婚,短期內流產過兩次,因為婦產科抽血ANA等數值有異常,被轉介到醫學中心,診斷為全身性紅斑狼瘡,因合併急性腎炎及懷疑中樞神經紅斑狼瘡,住院接受洗腎及神經精神檢查。我跟另外兩位實習醫師,都是第一週被分到內科組的風濕免疫科,我們都十分戰戰兢兢。也因為是我臨床第一位照顧的病人,加上年紀相仿,床側的先生及家人也很注意她疾病的變化,我非常用心也很細心地為她做神經學檢查,詳問病史及每天疾病的進展。因為疾病的複雜性加上初診斷的個案,這位病人被選為當週床邊教學示範的對象。教學總醫師那天一大早,在例行病房巡診之前約略一小時,很唐突地、可以說是很不經意地,跟病人及她先生說明:「今天有床邊教學,請你們等一下當示範病人。」語畢,就離開了。我跟病人及她先生面面相覷,我看得出來他們對於教學總醫師的「醫囑」抑或是「指令」顯得有點不自在,但還是勉強接受了。教學總醫師臨時授意由我來報告她的整個病史。報告過程很順利,我流暢地做完神經學檢查,學生們、住院醫師和病房巡診的教授簡短地討論一下她的病情,一夥人就離開病房。我跟病人和她的先生,點了頭、眼神交會、說了聲謝謝,拉上床簾,也跟著大家快步離開。巡房結束,教學總醫師把我叫到護理站旁的走廊上,用不小的聲量告訴我:「學妹,不要跟病人說謝謝! 不然他們會以為我們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對的事情,才要這麼客氣!」這段話對我的衝擊,在我心裡,濺起陣陣水花……如今,我也當了總醫師,雖然事過境遷,當帶學弟妹時,碰到一樣的場景,還是會吹起陣陣漣漪。我很感謝那位總醫師是離開了病房才跟我說,至少我不會在病人面前面紅耳赤。事後,病人跟我說,她知道在醫學中心,病人有義務要成為教學對象,但為什麼診療團隊裡的醫師,有些總是一副高高在上地問診檢查,她說了一句讓我難以忘懷的話:「我生病了,難道是我的錯嗎?是我做錯了什麼嗎?難道是我願意讓自己變得那麼慘嗎?我知道要醫師同理病人不是簡單的事,但也不希望醫師把病人的問題當作簡單的事,也不要以為每一個病人都是願意赤裸裸地站在別人(即使是醫師們)的檢視之下,被重複問一樣的問題、被反覆地做理學檢查。我只是希望有醫師願意花時間把我複雜的病情說給我聽,讓我聽懂,不然這麼多(見習、實習、住院、主治等)醫師的問診及理學、神經學檢查,只讓我覺得是種打擾!」經濟學家Colin Camerer在1989年提出一個概念稱為「知識的詛咒」(The curse of knowledge),也可以叫做「專家盲點」、「認知偏差」。意思是說,已經學會一件事的人(比如醫師),無法想像不會的人(比如病人)是什麼感受。因此很容易用一些對方聽不懂的方式來解釋,溝通不良的時候又會下意識地去怪罪別人怎麼都聽不懂、怎麼都沒在聽!人與人的互動,要習慣換位思考,但其實不是那麼容易。不曾經歷過的經驗(比如生病),就難以想像。閱讀醫學書籍與學習臨床經驗雖然可以縮短這段差距,但是仍然有限。我自己也很常犯這樣的錯誤,所以每次解釋病情的時候,我會刻意緩慢步調,儘量用淺顯易懂的方式,解釋疾病期別、治療選項及伴隨的合併症。隨時意識到「我不知道你不知道到什麼程度」這件事雖然真的不容易,但值得刻意訓練、時時警惕。身為總醫師因為需要帶學弟妹看病人,我總是會先請示病人,是否介意實習醫學生的問診及檢查?是否願意讓多一點人來關心您?最後我會跟病人說:「我很欣賞你對疾病的態度,也很謝謝你讓我們有機會更了解你的處境、你的疾病、你的選擇。我們希望我們能有機會知道你對你目前疾病的認知和期望,讓我們醫護團隊陪伴您及您的家人一起走過對抗疾病的過程。」醫師的培訓計畫中,專業上要求醫師「必須以理性凌駕感性」。因為唯有這樣近乎絕對理性訓練出的一致性,在面對緊急狀況的時候,才能讓自己可以即刻反應、精準判斷、立下適切的醫囑,挽救病人的生命,以及與同儕之間的交接。但我的個性易感,總覺得少了一點什麼……醫師的養成不只是深厚醫學知識的累積,職稱、年資和臨床經驗會與日漸長,但醫者的心態卻常常掉入一個不輕易覺察到的陷阱:做得越久、愈資深就愈權威。病情解釋容易習慣性單向地以上對下教條式的說明,尊重病人的初衷會被身分地位的虛榮取代。我要求自己看病之前,先看病人,了解他的身家背景、教育程度,再看過去病史,再來評估目前的病況。問診的時候,我會問病人什麼事情、症狀是最困擾的,以及病人對疾病的了解。如果是生命末期的病人,我會組織一個家庭會議,探究病人和家人對生命的期望。花時間去思考,這個人的本體與疾病的關係,試著去同理眼前的病人,釐清病人真正需要什麼樣子的醫療。我期許自己心量更大,醫病關係的經營可以是溫情的流動。每一個決定,更是道德操守的考驗。我習慣在日暮之後、工作之餘,捫心自問:「有沒有什麼事可以做的更有效率?有沒有什麼事是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有沒有什麼事是羞於讓別人知道的?」在往後行醫的日子裡,我希冀自己當個易感、有溫度、讓人暖心的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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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7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我們能對病人說謊嗎?習醫過程的反思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習醫之路」。兩位剛踏入醫院開始接觸病人的醫學生寫出他們對病人與家屬之感受的敏感度:由病人的眼神看出他的焦慮,但卻因為經驗的不足而感到惶恐;由家屬出自對病人的愛所提出的要求,引發他對過去所學的醫學倫理更進一步的深思。最後是一位已經畢業,並完成臨床訓練的總醫師回顧自己如何從學生時代的習醫過程,摸索出讓自己能成為一個「易感、有溫度、讓人暖心的醫者」的心得。「醫生,你們可不可以把止痛藥的劑量直接調高,然後不要跟我太太說?」查完房後,陳先生隨著我們走出病室,有點難為情的說出了這句話。眼睛佈滿血絲的他,已經好幾天沒有睡好了,緩緩吐出這句話的他語氣充滿著躊躇,可以想見這對陳先生來說是個充滿掙扎的請求。56歲的陳小姐患有進展迅速的乳癌,已經轉移到骨頭和肝臟,這次住院是為了疼痛控制與治療腎臟的急性損傷。陳小姐是一位非常有活力且幽默風趣的女士,對健康及調養很有一套自己的理論,再加上身體對藥物非常敏感,因此對於門診或住院的治療計畫都會積極的與醫療團隊討論。身為主要照顧者的先生總是隨伴在側,很細心的照顧陳小姐,半夜陳小姐因疼痛痛醒時他總會替她按摩,直到能夠再次入睡,但幾個禮拜下來對體力也是不小的耗損。醫療團隊協助緩解陳小姐的疼痛的策略起初是以嗎啡為主,我們從較低的劑量開始,每天觀察她的副作用及疼痛減輕的程度,再進一步的調整。對藥物敏感的陳小姐剛開始使用嗎啡時有很大的副作用,再加上對於嗎啡的一些擔憂(成癮性、副作用等等)有一些反彈,不過仍然很配合醫療團隊的決策。我們曾與陳小姐提過只要還會痛,就要與護理師反應,這樣我們才能確定目前的劑量是否足夠,但可能是基於上述的擔憂,陳小姐總是要等到完全無法忍受的時候才會跟護理師說。連日的疲憊,加上對於太太如此疼痛的心疼,陳先生最後才對我們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希望我們自行調高止痛藥的劑量,並且不要特別跟陳小姐說明。這句請求對我造成蠻大的衝擊,每天的觀察下來陳小姐的疼痛不只造成她自己的不適,其實也造成先生的負擔,但在討論的過程中「照顧者」往往沒有太多的主控權,我相信陳先生是在了解妻子的個性、身體狀況,再加上自己的身心俱疲之下才提出這樣的請求。那我們可以就真的默默的調整嗎啡的劑量嗎?甚至在陳小姐問起的時候可以不要清楚而完整的說明我們做的處置嗎?經過一段時間醫學倫理訓練的我們可能會反射性地認為這種問題根本連思考的必要都沒有,知情同意(Informed consent)是現代醫療的價值核心,再加上越來越被重視的醫病共享決策(Shared decision making),任何醫療決策最理想的情況都應該是醫療人員完整的提供病人及家屬資訊之後,兩方以對等的權力高度做出具有共識的決策。但現實世界中不可能總是可以有如此高品質的決策。當醫療人員深知一個醫療決策會對病人(以及照顧者)帶來顯著的好處(例如稍微調整嗎啡劑量),但病人卻沒有完全同意的情況下,我們要完全順應著病人的決定嗎?還是我們可以經過審慎的考量,確定這樣做可以增進病人與家屬的福祉(well-being),然後違逆病人的意願,或是用某種較為含糊的說法告知病人後執行醫囑?幾經思考過後,我並沒有一個好的答案,因此在醫院為醫學生教育定期舉辦的「醫學人文討論會」中提出這個疑問。討論會中有醫學生、病人的主治醫師與對於醫學倫理經驗豐富的教授醫師,短短一個半小時的討論中有許多具有啟發性的討論與碰撞。有部分的醫學生認為病人的自主權應該具有最高的優先順序,在我們完整且全面的溝通之後,病人如果仍然這樣決定,那我們應當尊重,因為只有病人知道什麼對他是最好的、最重要的。但是另一部分的醫學生認為醫學說到底仍然是門專業,醫療團隊有其專業的判斷,如果我們有足夠的信心這樣的醫療處置能達到好的效果,某種程度上是需要介入的。主治醫師也有類似的想法,他認為在充足的溝通及良好的醫病關係的前提下,我們也需要保有我們的專業判斷與處置,有些原則是必須要比較堅定的。兩位教授醫師的意見進一步拓展了思考此問題的縱深,他們認為病人在一個時間切點的決策並不是一個斷面,而是一個長時間個人生命經驗的總合,當我們在溝通的時候必須考量這件事,病人抗拒嗎啡真的是因為她陳述的那些原因嗎?有沒有可能她之前有過什麼不好的經驗?或是其他的事讓她最後得出這個結論?當我們回溯病人的生命經驗,是有可能伴著他們一起梳理出問題的癥結,並且針對那些擔憂作進一步的說明或是調整我們的治療策略的。至於要不要對病人有任何形式的說謊?大家一致的共識都是除非迫不得已,我們應該堅守對病人的誠信與坦承,這樣的互信是良好的醫病關係中最重要的基礎,不應該被輕易的撼動,就算我們說謊是為了病人好,這在道德層面上就是不該被鼓勵的。不過這時就會觸及到一個值得思考的議題:那醫生可以給予安慰劑(placebo)嗎?所謂的安慰劑就是治療效果主要是仰賴病人的信念,而非藥物本身的生理藥理作用,近年來越來越多研究指出安慰劑的功用,包括神經痛、憂鬱症、甚至免疫功能都會有影響,安慰劑的作用不只是心理性的,更是生理性的。那在諸多證據及臨床試驗都顯示安慰劑有某種療效,醫生可以提供病人安慰劑嗎(同時說謊是無可避免的)?經過討論後大家仍持保留立場,如果有更好的選擇那安慰劑可能不是首選,但某些特殊的情況時經過審慎考慮可能還是可以嘗試。根據這個問題英國醫學雜誌(British Medical Journal, BMJ)提供了一個清晰的臨床指引:一、醫生在給予安慰劑時的立意必須是良善的,而且在作決定時唯一的考量須為病人的福祉,該決定不能被經濟、專業或情緒上的利益左右。二、給予安慰劑須懷著緩和病人受苦的精神,而非單純地平息病人、使病人不再抱怨或藉此不積極的處理病人的痛苦。三、當安慰劑被證明無效時須立即停止,因為這時安慰劑不僅無用,還可能影響病人對於之後治療的期待與反應。四、當醫生認為有另外一種更有效用的藥物存在時,不應該給予安慰劑。只有在病人對於標準治療無用、無法忍受其副作用或是標準治療不存在時可以考慮安慰劑。五、當病人問起安慰劑的性質及預期會有的效應時,醫生應該誠實的回答。六、如果安慰劑能幫助到病人,在沒有更有效用的治療下,停止安慰劑是不道德的。這指引的安慰劑其實可以代換成任何對於病人的資訊保留或是修飾(甚至是不告知全盤真相),也許在真的沒有更好的選擇下,這麼做是道德上容許的。隨著認知神經科學的發展,我們越來越了解心理與生理錯綜複雜的互動關係,許多研究都顯示安慰劑、甚至醫師充滿同理的話語等等都會造成顯著的生理影響,其效用甚至不亞於藥物治療,而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我們更應該思考在藥物、手術之外,我們要如何真正的用「心」照顧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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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7 科別.精神.身心
心情很差很想死…醫生,我是不是憂鬱症?
五十幾歲的莊先生(化名),滿臉愁容地進來診間,沒說幾句話,一個大男人就情不自禁地哭了出來。生性緊張的他,廿幾年前就從工廠退下來,似乎氣自己無法給孩子優渥的生活,常常為了生活上的瑣事煩心不已。他唯一的兒子努力經營工廠的工作,無奈近幾年來經濟不景氣,在大環境衰退的情形下,工廠等於是開一天就賠一天。「我兒子工作不順,一直賠,一直賠,一直賠……」莊先生邊說邊搖頭嘆息。「 好像什麼都幫不上忙的感覺?」我試著同理他的心情。「嗯,我覺得我對不起他,我沒辦法……叫他不要做了,他還是一直堅持要做……」我花了一些時間讓他稍微宣洩一下情緒,然後確認一下這些生活事件對他情緒的影響:「所以心裏面好像很放不開?」「對,我心情很差,很想死。」我一邊評估他自殺危險性,也同時給他一些希望。接著他拭乾眼淚,說:「嗯,謝謝醫生。可是,醫生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是不是憂鬱症?」病患來就診時,都是帶著一種需要來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需要。有的人是自覺罹患某種疾病,期待醫師可以確定診斷,進而勇敢面對並得到治療的機會;有的人是很怕自己得到這個疾病,期待醫師可以宣布自己沒問題,好安心的過生活;有的人則是比較帶著較中性的立場,想聽聽醫師的意見而已;另有些人知道有藥物可治療,就是希望服藥即可;有的人則自認根本不是藥物的問題,需要接受心理諮商或心理治療。所以重點是要明白患者的需要,並根據不同病患的狀況,一方面給予觀念的澄清,一方面說明醫療可以提供的協助,同時在治療期間灌注希望,並維持良好的醫病關係,才能好好的陪病患度過這一段辛苦的路。而不管病患的需要是什麼,當醫療人員在澄清患者來診目的的過程中,也可以同時提供患者被了解的需要。然而,如果不明白病患真正在意的點就急忙給一個「標準答案」,結果常常是適得其反。我並沒有直接回答莊先生的問題,而是詢問他了解的憂鬱症是什麼,最擔心這個疾病的什麼。因為知道莊先生最關心的不是得了什麼病,而是會不會好,所以我說:「你今天還願意來這裡找醫生,表示你希望醫生可以幫忙。如果有一些方法可以讓你心情好一些,睡眠好一些,至少可以讓你的擔子輕一些,好嗎?」我接著說明打算如何運用藥物以及非藥物治療幫忙他,他說他聽懂了,也願意配合試試看。於是我們之間開始了治療的第一步,相信在未來治療的路上一起努力,莊先生可以不再受疾病所苦,也從中得到許多寶貴的人生經驗。(責任編輯/黃慧玫)【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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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6 新聞.健康知識+
急診就醫3重點 醫病溝通更順暢!
急診室是搶救生命的第一現場,24小時提供民眾緊急需要的醫療照護。不過急診一直以來常有病人多、壅塞的現象,不只造成醫療人員沉重的工作負荷和壓力,也可能讓醫病關係變得緊張,藥害救濟基金會特別訪談高雄榮民總醫院急診醫學科楊坤仁醫師,整理出三大重點,希望讓民眾對急診多一層認識,讓醫病溝通更順暢。1.自我症狀評估 非必要不去急診急診處理的是緊急的醫療需求,如果不是緊急需求,楊坤仁醫師建議病人盡量不要到急診,以免讓自己暴露在感染風險下。不過每個人對「緊急」的感受都不同,楊坤仁醫師建議可先自我評估當下身體不適的狀態,若症狀出現的「頻率」和「嚴重度」,與平日有明顯差異,或出現呼吸困難、意識不清或疼痛難以忍受的情況,就要考慮到急診就醫。舉例來說:長期慢性咳嗽之病人,可在門診就醫,但若突發與平日狀態不同的劇烈咳嗽(頻率)與呼吸困難(嚴重度),就要考慮到急診及時處置。有些民眾去急診的目的是「吊大筒」(或稱打點滴),誤以為可幫助病情較快緩解,楊坤仁醫師也解釋,點滴通常是生理食鹽水成分,除非是休克病人需要大量輸液之外,並沒有特別療效;也有部分民眾誤以為急診較容易排到住院病床,楊坤仁醫師說明,除非病情急迫,否則急診安排病床並不會比較快,而且病人需要一直留在急診室等待,除了環境擁擠不舒適,也會使病人暴露在更多疾病風險之下。2.配合檢傷分級 耐心等候相對於門診依掛號順序看診,急診是依「檢傷分類」級數來決定看診的優先順序。檢傷分類依病情危急程度分為五級,第一級是病況危急或生命或肢體的病人,需要立即處置,而第五級症狀相對輕微,則需等候較久。楊坤仁醫師說,一般來說,急診掛號後會先由檢傷護理師量測血壓、呼吸、心跳及血氧濃度等生命徵象,填寫檢傷分類表,再由醫師評估病人看診順序,優先處置病況危及生命者。楊坤仁醫師提到,讓病人留在急診觀察對於病情的判斷也很重要,有些病人看起來症狀輕微,像是一般的腸胃炎或感冒,但可能是重大急症的前兆;有些頭部外傷病人,當下看起來可能沒事,卻可能在數小時後出現「遲發性」的出血,這些都是急診的挑戰,在檢傷時也會納入考量,讓醫療團隊特別注意。不過,等候時間太久除了病人本身病情危急程度或當時病人多等原因,有時也可能是因為等候治療用藥、檢查結果尚未出來或其他原因,民眾除了耐心、體諒以外,建議也可適時主動詢問治療進度,絕對不要以暴力、恐嚇等方式妨礙醫療業務執行,可能因觸法而受到刑事處罰。3.說清當下病況 以利即時診療在急診的醫病溝通方面,楊坤仁醫師說明,急診醫師最在意的是病人「當下病況」,建議民眾可直接說清楚此次至急診最主要的原因,並配合醫師問診,提供相關資訊。不過,有時會遇到病人或親友一問三不知或不耐煩的情形,要醫師看病歷紀錄或轉診單即可,但是過往紀錄無法呈現「當下病況」,會影響醫師診斷和即時治療的方向,建議病人或親友應該耐心回應。部分病人會要求急診安排各項檢查,楊坤仁醫師指出,急診進行的檢驗、檢查,都是對當下的診斷和治療有意義且必須的,醫師會依據病人狀況及臨床經驗來決定,不必要的檢查除了增加等候時間,對於病情也沒有幫助,建議尊重醫師判斷,避免不合理的要求。肩負使命的暗夜燈塔--急診專科在急診已服務12年多的楊坤仁醫師說,急診專科就像是把各醫學專科最精采的五分鐘濃縮在一起,充滿各種「緊急」的挑戰。執業生涯中,他曾在高雄氣爆現場搶救生命,也曾經親手接生急產的新生兒,對他來說,夜間的急診室就像是燈塔,病人像是黑夜中迷航的船,燈塔肩負著在黑暗中導引船隻平安返航的任務,就像24小時運作的急診,讓緊急的病人均能及時得到醫療協助,平安健康的返家。正是這份助人的使命感,讓他有動力堅持在急診服務。在病情需要時能享有寶貴的急診資源,是非常幸福的事,藥害救濟基金會提醒民眾,急診資源寶貴,需要大家共同珍惜和維護,急診就醫前請自我評估必要性,就醫時記得說清楚當下病況,耐心等候醫師診斷治療,不做無謂要求,讓急診發揮最大的效益。本文經授權摘自《藥害救濟基金會》原文請點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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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5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病人的眼神使我們感到不安 學習做個有溫度的醫生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習醫之路」。兩位剛踏入醫院開始接觸病人的醫學生寫出他們對病人與家屬之感受的敏感度:由病人的眼神看出他的焦慮,但卻因為經驗的不足而感到惶恐;由家屬出自對病人的愛所提出的要求,引發他對過去所學的醫學倫理更進一步的深思。最後是一位已經畢業,並完成臨床訓練的總醫師回顧自己如何從學生時代的習醫過程,摸索出讓自己能成為一個「易感、有溫度、讓人暖心的醫者」的心得。身為剛進入臨床實習的醫學生,經常會遇到尷尬困窘的情境,病人或家屬的一個眼神或是提問,就讓我們感到不安。我們努力透過模仿,學習如何擔任一位能夠安撫人心的醫師,但很多時候,因為害怕能力不足而產生的恐懼,使得我們在面對病人時不自主地選擇逃避。然而逃避過後,帶來的是更多的自責與愧疚……上個月跟診時,遇到一位初診的大學生,主治醫師讓我和同學先到隔壁診間練習問診。從病人一踏進診間,我就可以感受到他的焦慮。他急躁地說著這次發現腫塊的經過、曾經去過哪些醫院、做過哪些檢查。談話過程中他語速偏快、有點坐立難安,也不時望向電腦螢幕,似乎想看我們究竟打了些甚麼。問完病史後,我們點開外院的電腦斷層影像,病人立刻湊到螢幕前問說:「所以這個看起來怎樣?」影像上明顯的腫塊使我稍稍震驚,但我也不敢對疾病有任何說明,只好指著螢幕告訴他一些基本構造:「這是你的心臟、肺、血管、淋巴結……詳細診斷我們不太會看,等等醫師會和你解釋。」在等主治醫師幫病人看診的空檔,我們看他很緊張,就開始跟他聊天。我們聊到他的學校、興趣、最近上課有沒有受疫情影響,他也好奇地問我們醫學生在醫院都做些甚麼、要實習多久等等。一來一往的問答中,他原本不安的情緒有稍稍平緩,而或許是因為年紀相仿較有話題,感覺和一般病人相比,我們和他之間又更熟悉了些。回到主治醫師的診間,醫師看過電腦斷層後,告訴病人這是腫瘤,需要進一步做切片化驗。當病人聽到「腫瘤」兩個字的時候整個臉都垮了下來、大口吸氣,隔了幾秒後終於吐出一個字:「好……」他不斷搓揉著雙手,我似乎可以感覺到他的手心正快速冒汗。等醫師解釋完正在打病歷時,病人眼睛睜得好大,轉而盯向坐在醫師身後的我們。他明顯正在發出求救訊號,似乎很希望我們說些什麼,但我當下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當時我有個感受,原本在隔壁問診時,我們好像和病人離得很近,但當病人得到「這是腫瘤」的診斷後,我彷彿可以聽到原先建立好的連結應聲斷裂,雙方站在湍流兩岸,病人聲嘶力竭朝對岸吶喊,而我們只是無情地在對岸看著他。我並不想成為無情的人,但我無法克制地迴避病人的眼神,他的求救令我感到不安。等他看診過後,不巧當天我又在走廊上碰見他,他依舊睜大眼睛從遠方就持續望向我,我和他點頭示意後隨即快速低頭離開,原因之一是我為自己在診間的不回應感到羞愧,另一原因是我害怕他問出我無法回答的問題。那次在診間發生的事一直令我耿耿於懷,腦海中不時會閃過那位病人的眼神,我為當時無法給他任何幫助感到非常自責。或許是出於愧疚的心態,當我後續追蹤病歷系統,發現他轉到腫瘤科即將開始進行化療時,很想在他住院期間去病房關心他後來心情還好嗎。但我同時也擔心:「會不會經過上次看診後,他覺得我們很無情,不想再看到我們了?」兩周後的醫學人文討論課堂上,我把這件事提出來和同學及老師們分享。我原本以為這只是我內心的小劇場,很難在同儕間引起共鳴,但沒想到討論過程意外熱絡。很感謝我的同學和老師們給予我不少建議,也鼓勵我在經過告知病人腫瘤科主治醫師後,到病房關心他。病人住院的第一天,我便和當初一起幫他問診的同學,一同到病房去找他。在推開病房門前,我有點忐忑不安,畢竟內心還是懷抱著愧疚的心情,不知道病人會怎麼看待我們。令我訝異的是,他看到我們後的第一個反應竟是開心地說「欸是妳們!我當初在門診遇到的兩位實習醫師!」聽到他這麼一說我鬆了一口氣,我們坐到病床旁的沙發,聽他說起這陣子的就醫經過。我們問他關於主修相關的專業問題,而他依舊對於我們在醫院的實習生活很感興趣。原本我們剛進病房時他依然很緊張,但聊著聊著他也就變得自在放鬆了。最後離開病房時,他對我們來陪他聊天表示感謝,還開心地說我們有空可以多去找他。在習醫的路上我們還有好多要學,學習如何診斷、如何治療,還有學習如何在病人有需要的時候自然地給予溫暖。我們醫學生僅是在醫療體系中最不起眼的一顆小螺絲,很多時候我們覺得自己能力不足、替自己各方面的表現感到灰心喪氣。很感謝在這些惶恐不安的時刻,有些醫病互動的經驗不時提醒著我們「To Cure Sometimes, To Relieve Often, To Comfort Alw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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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4 新聞.私房新聞
比醫師還神?這位「醫師」讓許多醫師在診間翻白眼
全宇宙哪個醫師最強?懂得最多?答案應該是谷歌(Google)醫師,愈來愈多病人在就醫前,先上網搜尋資訊,做好功課,但這也可能讓許多醫師在診間翻白眼,甚至氣到內傷。上網搜尋 自我診斷一名復健科醫師說,最近一兩年來,診間愈來愈像是考場,而醫師就像是考生,參加一場一場考試。不少病人先在家裡做好功課、蒐集資料,一進入診間,架式十足,殺氣逼人,坐下來後,逕自從包包拿出一疊影印資料,一副「已做好準備,別呼弄我」態勢,看診期間,不斷發問、質疑,引經據典,就想考倒醫師。谷歌(Google)醫師影響深遠,對於年輕世代更是如此,堅信不已,就有16歲高中生上網搜尋資料,自覺膝蓋痛,就是髕骨軟化,進了診間,摸著膝蓋,自己就當起醫師,講了病因,及致病原因,要求接受核磁共振等高階檢查。醫師氣到翻白眼「到底誰才是醫師?」盡管有點氣,但醫師還是忍住性子,問診、觸診,講解分析可能病因,但小男生卻跳針式地重複說,「在網路搜尋關鍵字,看過文章,一定不會錯。」最後醫師使出絕招,如果真的想做核磁共振,那就得自費,要8000元。一聽到這個數字,小男生從椅子跳了起來,質問「為何要自費?我爸幫我繳了健保費,為何還要我出錢?」類似場景在診間不斷上演,傳統醫病關係也是失衡,醫師總高高在上,心情好時,就跟病人多聊兩句,要是心情不好,就懶得多說,直接開藥,病人多問幾句,就不耐煩。少部分醫師更是誇張,病人問了些問題,他頭也不抬,一手指著診間櫃上的書本說,「別問那麼多,想知道答案,就去買我的書」。有醫師則講話更酸,「你出門都不帶耳朵?」年輕世代 迷信網路隨著網路爆料管道眾多,不耐煩的醫師收斂許多,情勢彼長我消,由谷歌大神養大的網路世代們,只要在搜尋引擎打上關鍵字,就能蒐集許多資料,自己當起了醫師,到了診間,就order一些高規檢驗,指定要做哪些治療。例如,肩膀痠痛,手臂無法抬高,就說是這應該是鈣化肌腱炎,必須做「超音波導引的震波治療」,還說已經打聽好了,健保已有給付,要求醫師就這樣處理。有些病人則屬於對號入座、疑心生暗鬼類型,例如,頭痛、胸悶,上網查關鍵字,就看到「猝死」、「心肌梗塞」等新聞,心生恐懼,直覺自己快死了,得了急重症,到了診間,要求醫師安排磁震造影等高階影像檢查。醫師自嘲 快沒工作就有醫師自嘲說,谷歌醫師如此神奇,自己應該快沒工作了。患者就醫前,作好功課,擬好問題,這是一個好病人應所具備的基本條件,但請不要拿網路新聞、訊息來考醫師,要求做哪些檢查、做哪些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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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0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醫療的浪漫?病人的福祉? 三個懷舊醫療行為的現代反思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醫生怎麼想」。一位畢業將近二十年的醫師道出「女醫師」在職場鮮為人知的諸多感觸;一位稍長幾年的男醫師對三個「懷舊醫療行為」提出與眾不同的獨到見解;一位畢業將近四十年定居美國,中間曾經回國服務一段時間,而又回美服務的女醫師仍然心繫台灣的醫療問題,提出發人深省的對台灣護理工作環境的建議。希望這三篇文章可以讓大家更了解醫生對事情的看法,也增加社會對醫師的了解。從踏入臨床習醫開始,心中總有個「良醫」的典型,作為自己努力的目標:抽絲剝繭地病史詢問、鉅細靡遺地理學檢查、不計名利地走入偏鄉。我的生涯規劃選擇了神經科,理由是浪漫的,據聞神經科是當醫院停電時,還可以繼續看病的專科,因為憑藉病史、觀察、聽診器、叩診錘,十之八九可以達成合理的診斷。從實習以來的二十年行醫也都是在花東,某種程度上也滿足了自己朝向「良醫典型」的追求。二十年來,醫學知識累進的速度驚人,疾病的診斷與治療科技一日千里,無論醫學教育再怎麼強調一般醫學的重要,所有專科其實都更為次專科化,甚至一般醫學的本身,都成了一門專科。猶記當年老一輩的醫生還批評我們這一代的訓練不夠紮實,因為他們以前都自己做抹片染色看血球;到了今日,現代化的檢驗項目何其繁雜,即使是站在第一線看病的醫生,也不可能熟悉所有原理,更何況動手自己做。我不禁對自己曾經憧憬的那種「從頭到尾靠自己」的、個人英雄式的「良醫典型」感到懷疑,以下我想用三個事例來重新思考,究竟我們看重的,是醫生個人的浪漫情懷,還是病人的健康福祉?一、一次性的義診:我們經常聽聞,某某醫院團隊又到了某某偏鄉進行義診,醫生護士熱情地為在地的居民看診,醫學生也都親臨現場,一整天下來,大家帶著滿滿的感動,居民也十分感謝醫療團隊的造訪,最後圓滿結束。事實上,這樣的一次性義診到底幫忙解決了多少醫療問題呢?首先,義診醫療成員的背景,多數是長年在大型醫院高度分工的專科醫師,而非熟悉基層文化的家庭醫學科醫師,有些甚至長年不在第一線檢查病人,其實並不適合處理一般性醫學問題;再者,義診當下遇到的病人主訴,也許不見得要動用貴重的儀器設備,但經常需要一段時間追蹤才能判斷,就算這位義診的醫生經驗非常豐富,病人的治療也需要一段時間追蹤,以確保診斷正確以及治療成功。在醫院的看診系統裡,可以查詢病患過去的檢查與用藥紀錄的情況下,我們還是需要相當時間的觀察,才有一些把握,因此我實在很難想像,要如何在一次性的義診中,就能做出令人放心的診斷;第三,義診的誤診該如何究責呢?正常的醫院體系下,同時有醫師、藥師、護理師、醫檢師、放射師等等層層把關,也都難免發生錯誤,醫療行為總是暗藏不確定性,但是至少在現行體系下,病人方有機會獲得救濟,醫療方也能從中檢討避免再次發生,也就是符合「當責」(accountability)的實踐。但是一次性的義診,並沒有系統性蒐集當中醫療行為的細節,結果無論是好是壞,都難以究責,我們甚至可以說,一次性的義診為病人帶來的是更多醫療風險。二、數十年如一日的老醫生:新聞報導,年過九十的小鎮醫師,仍不忘初衷,在地方上為病患服務,數十年如一日的溫馨故事。情感上,我們會因為老醫生的堅持而感佩,我們也相信,對病患有自小到大的了解、家族特性的了解、以及生活環境的了解,都有助於病情判斷。雖然現代高齡又活躍的老人越來越多,但是過了八十歲、八十五甚至九十的年齡,獨自一人,沒有電腦化的病歷管理,沒有清楚的藥物配給系統,沒有充足醫技護理人員後援,這樣的行醫模式,真的是年輕醫生應該學習的典範嗎?且不論他個人健康是否能夠駕馭,這樣的行醫模式,真的是我們社會所需要的嗎?這讓我回憶起在教學醫院裡,也有非常年邁資深的醫師,幾乎是我的老師的老師的老師,即使拄著拐杖,甚至需要助理陪同上下電梯照顧安全,也堅持要看診。這樣的堅持,在我看來,已經不再是以病人福祉為優先的堅持了。體力上與腦力上我們都有極限,從老人的觀點看,一直維持正常的工作習慣的確有益身心,但是從病人的觀點看,我不確定這樣的行醫模式是令人放心的。今年一月的美國醫學會期刊(JAMA)就有耶魯大學發表的一篇短文,為141位七十歲以上仍在執業的醫師作認知篩檢,發現13%已有明顯的認知障礙,不適合繼續行醫,卻從未發覺。以台灣的民情,我想沒有人敢驚動這樣敏感的神經,因為能夠做出這樣決策的人,通常是醫療體系最高管理者,卻也同樣是利益相關者(stakeholder)。對於這樣的老醫生們,我們不忍苛責,但是這種懷舊式的醫療行為,也應該受到醫療同儕的監督,才能保障病人的安全。三、單靠徒手的理學檢查:記得以前聽過一位南部的基層醫師,精熟徒手的理學檢查,他曾自述巧妙地叩診,測度肝臟有幾個指幅長,並且聽音辨位,找到肝膿瘍的位置,一針見膿,有如神技。剛進入臨床時,資深的老師教導,不論病人是甚麼主訴,都要做好完整的理學檢查,也一定要包括肛門指診。我當時抱著DeGowin’s Diagnostic Examination一書,自我期許要好好練就這個基本功。如今我對於照顧神經科疾患,已有相當的年資,也處理過合併有心臟、肝臟或腸胃的問題,但是我到了病床前,若不是腸胃的問題住院,肛門指診實在難以啟齒;而對於叩診肝臟找到肝膿瘍、聽細微的心雜音、用手電筒觀察頸靜脈的起伏波型等,我依然沒有甚麼信心。當然我也不認為磨練徒手檢查就能超越超音波,換句話說,現在超音波的角色,其實就是過去的聽診器罷了,有更好卻不昂貴的工具,我們就應該更快適應新的工具,讓病患在更舒適的狀況下得到正確診斷,而不需要把自己高強的技藝建立在病人誤診的風險上。過去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內科教授Philip Tumulty,於1970年新英格蘭醫學雜誌的一篇文章「What is a clinician and what does he do?」寫道:「去爭論病史詢問比理學檢查重要,或是理學檢查比影像掃描重要,是一件愚蠢的事。有關病情關鍵的資料,可以用任何方式呈現,真正的好醫生是為求事實,而不放棄任何可能的線索。」過去那些神乎其技,其實是不得已的存在,如果醫生真正在乎病人的福祉,他會在身旁有限的資源裡選擇一個對病人最好的,而不是選可以讓別人覺得他最厲害的。不可諱言,我對於能夠不計功名、數十年如一日、雖千萬人吾往矣、俠骨柔情式的「良醫典型」,依舊心生孺慕與崇敬,但是孺慕與崇敬之餘,我也很清楚自己的偏見,過去醫生個人的浪漫行醫,其實潛藏許多必然會發生的錯誤,但是受限於我們後人能夠追溯的視角與材料,現在所知道的,都是篩選後的成功事蹟罷了。我們其實不曉得,那次的義診做了多少錯誤的診斷,老醫生開錯了多少次藥,那位妙手神醫又扎錯了幾次肝膿瘍而造成致命的意外。時空背景已經不同,醫生個人的浪漫情懷,不該高過對於病人健康福祉的維護,畢竟現代的社會裡,早就沒有什麼是屬於一個人的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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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18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醫生怎麼想?「女醫師」在職場鮮為人知的感觸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醫生怎麼想」。一位畢業將近二十年的醫師道出「女醫師」在職場鮮為人知的諸多感觸;一位稍長幾年的男醫師對三個「懷舊醫療行為」提出與眾不同的獨到見解;一位畢業將近四十年定居美國,中間曾經回國服務一段時間,而又回美服務的女醫師仍然心繫台灣的醫療問題,提出發人深省的對台灣護理工作環境的建議。希望這三篇文章可以讓大家更了解醫生對事情的看法,也增加社會對醫師的了解。 今年初有幸收到「醫病平台」一書,細細閱讀,感動於這群有心人長年致力於提升台灣醫學教育品質與改善醫病關係,書中由病患、家屬及其他醫療人員從不同觀點陳述故事,使我得到新的啟發與省思,但整本書最令我驚喜的部分,是它的封面——圖畫裡的女病人托著腮,似有滿腹苦惱不知從何啟齒,而手持筆、頸項上掛聽診器、著白袍而神情專注的醫生,也是位女性。 當我進入醫學系就讀時,班上女生佔了三分之一,因此並不覺得有太大的性別困擾。畢業後選擇家庭醫學科,面試當天三位考官都是女醫師,而在我接受住院醫師訓練期間,科主任也一直是女性;科內醫師約男女各半,各司其職,氣氛融洽。獨當一面看門診時,或許來看診的病患都習慣家醫科有不少女醫師,我除了遇過一次,病患進來後愣了一下說:「看名字我還以為是男醫生呢!」其餘反倒有不少女病人告訴我說,她們喜歡給女醫師看診,因為女醫師通常溫柔有耐心,並且許多女性難以啟齒的隱私問題,或是女性在社會與家庭角色裡與男性的不平等導致的身心症狀,往往令女病人在面對男醫師時隱忍避談。 在這樣的工作環境下,我以為「女醫師」的形象已普遍植入人心,就像學校裡有男老師、女老師一樣自然,然而在我前幾年投稿報紙副刊的經驗裡,發現無論我的文章有多麼明顯的線索告訴讀者說我是女性,副刊的插畫家幾乎無例外地替我配上男醫師的插圖。 至少可喜的是,我身處的時代,「女醫師」已受到一定程度的尊重。高中時曾在報上讀過女醫師投書,她在急診室急救病患數十分鐘、忙得滿頭大汗,忽然聽見暴走的家屬怒吼:「醫生怎麼到現在還沒來!」我在小兒科跟診時,聽資深的女醫師說起她們當住院醫師值班時跟男醫師共用值班室,覺得十分不可思議。家醫科在住院醫師的訓練期間,必須安排數個月的內科病房與急診輪班,科內已婚的女醫師們安排年度計劃時都儘量避開與孕產期重疊的可能,主任曾與我們分享她自己挺著大肚子值內科班時,接到病房呼叫卻因子宮收縮疼痛而完全無法起身處理的經驗,因而她能同理且支持晚輩,但內科的女性住院醫師如果想在受訓期間成為母親,便得咬著牙熬過,有些還會受到男同事的言語奚落,我聽過男醫師抱怨他同梯的女同事:「這麼厲害,來三年生兩個,專挑農曆年請產假,真是用盡心機!」去年從一位剛畢業的學妹口中聽說,現在女醫師懷孕期間受到更進一步的保障,值班到晚間十點後便可下班休息,看學妹撫著微凸的腹部,真替這一代的女醫師及他們的孩子感到高興。 欣喜於法規對女醫師愈來愈完善的保障,但事實上,一旦女醫師成為母親,無論是心中所牽掛的,或是實質上對家庭的付出,多半還是更甚於男醫師。這幾個月來在新冠肺炎的威脅之下,世界的運轉劇變,我們有幸身在台灣,學生們還能正常到校上課,但家有應屆考生的父母,莫不戒慎恐懼。兩位在診所服務的女醫師朋友,不約而同的停診一個月,請其他醫生代診,為的是確保孩子在大考前不會被母親職場上的風險波及。 母親節剛過,在社會營造的氛圍下,許多人在這天都記得謝謝自己的媽媽——或言語感恩,或實質贈禮,或愛在心底。願大家也能推己及人,以更大的包容心尊重女醫師在職場與家庭間尋求平衡所作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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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11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思覺失調症」輿論翻騰 常見誤解有哪些?
【編者按】最近嘉義鐵路殺警案的一審宣判,引起台灣社會的震撼以及各方人士的異議紛紛,也凸顯了司法精神醫學的專業判斷要讓社會大眾了解,仍有很長的艱辛路要走。我們即時登載三位精神科醫師發表他們的看法:一位精神科醫師第一時間來稿,表達他對這事件可能加深社會對精神病人誤解的隱憂,而指出矯正錯誤的觀念、歧視、汙名化是台灣社會應該努力的方向。我們接著邀請兩位這方面的專家學者:一位資深精神科醫師介紹早期如何發展台灣精神鑑定工作的拓荒史,並語重心長地呼籲,提升精神醫療的門診、住院及社區醫療的完整性,可以降低此傷害;一位中生代參與司法精神鑑定工作多年的精神科醫師提出其呼籲:要達到社會安全網之理想,需要多層次與多部門之防制觀點,而不是只有精神醫療系統之努力就可以做到。希望我們的共同努力,可以提升社會大眾對精神疾病的認識,消除因不了解引起的恐懼與偏見,也幫忙台灣社會大眾以及非專長於這方面的醫護人員更了解這錯綜複雜的專業問題。我們多從新聞社會事件、戲劇認識思覺失調症,看到的往往是片面的資訊,因此對疾病常充斥著誤解,對多數正在努力治療的病友而言是一大衝擊。其實思覺失調症透過治療,有機會幫助病友回到原本的生活,但首先需要對疾病有正確的態度,看看以下常見的迷思你中了幾個? ●從新聞報導中覺得思覺失調症病友都具有危險性?●路上看到自言自語、行為怪異的人,都沒辦法治療了?●不願意服藥的病友就醫也沒辦法醫治?●病人不想看病,只能選擇關在家裡?減少疾病汙名 是大眾幫助病友的第一步期發生的隨機殺人案,兇嫌稱自己有多個人格、思覺失調症等精神疾病,同時辯護律師也以精神障礙為由,認為兇嫌並非故意殺人。雖然兇嫌已遭羈押等待偵查以及後續的司法判決,然而此事件再度引起社會大眾對於思覺失調症患者的擔憂,例如是不是如同新聞中兇嫌所述,會無法控制自己、會傷害別人等。事實上,思覺失調症與暴力攻擊或是犯罪間的關聯性並不是如此。過往許多重要研究,如發表於《美國醫學會雜誌》中瑞典1973至2006年國家醫療及法律追蹤資料顯示,沒有合併物質濫用的思覺失調症與一般人相較僅微幅增加暴力的可能,而與患者自身的手足相比則沒有顯著增加暴力風險。在另一篇統合分析研究中,結論也提及物質濫用是在思覺失調症中明顯增加暴力的危險因子,應著重於防範或治療合併的物質濫用上,如酒癮或是毒癮等。但即使如此,思覺失調症患者在一些被渲染的社會事件中,還是容易被冠上不定時炸彈、具有不穩定性等汙名化的說詞。不論藥物再好 不願穩定用藥 治療效果大打折扣回到疾病本身,「思覺失調症」是一個大腦的疾病,主要的症狀有幻覺及妄想等。症狀嚴重時患者會認為有人要加害於自己,感覺被跟蹤監視,或持續受到視或聽幻覺的干擾,自言自語、莫名傻笑等。但疾病的表現也可能有許多其他的症狀,如患者開始變得畏懼社交、關在自己房間、過度執著於非邏輯性的思考、學業或是工作的能力變差、顯得多疑防備、舉止打扮怪異或是日常生活喪失動力等等。近年醫療的進步,抗精神病藥物能夠改善許多症狀,並減少過往藥物帶來的副作用,有非常多患者在固定治療下可以回歸社會、重返職場或是校園。但不管是效果多好的藥物,如果患者抗拒,不願意接受持續的治療協助,恢復穩定的可能性就會大打折扣。臨床上常會看到患者因無法盡早診斷或治療,錯失較佳的重拾正常生活的機會,或是中斷治療後因為症狀復發而失去工作或是喪失原本好不容易的重新建立的人際互動。而有些情況則是家屬太過害怕與患者起衝突,不敢勸說患者治療或是叮嚀服藥,只好看著患者症狀漸漸變得嚴重,再次發病。協助病友有方法 認識治療選擇、建立互信關係研究資料顯示,讓患者「充分了解藥物資訊」及「良好的醫病關係」是規律治療的關鍵。例如藥物有許多種選擇,從一日需要服用多次的口服藥、一日服用一次的口服藥物、兩周一次、一個月一次到三個月一次的長效針劑都是可以使用的治療選項,治療目標是讓患者在藥物協助下維持腦部神經傳導的穩定及改善認知功能。由於思覺失調症治療是一個長遠的過程,正如許多慢性疾病,醫師與病友及家屬間的互信關係在治療上是相當重要的一環。曾經遇到有年輕的患者,經過半年的治療症狀仍然起伏不定,患者在診間很少說話,常常都是家屬代為發言,有幾次家人也提到患者都忘記服藥。但在一次患者單獨前來的機會下,才發現家屬常認為病患本身很懶散,對事情都不願用心,患者被責備後就更不願意配合治療。之後經過幾次與家屬溝通,告知缺乏動力其實是症狀的一種,鼓勵患者多與家屬對談,也設立一些生活目標讓家屬感受到患者有努力達標。家人關係間漸漸支持性變多,而患者改接受長效針治療也明顯減少忘了服藥的狀況,症狀獲得相當改善。困難就醫者 可與醫師討論居家治療目前在幫助思覺失調症病患康復的就醫部分,除了急性發病或是危急狀況下,考量急性病房住院治療以外,其他包含精神科門診治療,讓患者回診時讓醫師了解病情變化,透過敘述日常生活的情況來評估恢復的狀態,是否需要調整治療等;若是患者抗拒到醫院或是常無法規律治療而復發,也可與醫師討論居家治療的可能性。居家治療是藉由醫師直接到社區中訪視患者,討論治療方案,促進穩定服藥或是固定施打長效針劑,以達到降低復發及減少精神症狀之影響;若是病症已經大幅進步,但日常生活、人際互動或是工作能力尚未恢復,日間留院或是社區復健中心的安排,可協助患者練習生活技巧、團體互動能力、調整生活型態,患者作為學員固定參加精神復健活動,練習漸進融入社區或工作職位。思覺失調症治療是一種嚴重影響患者日常生活及造成失能的腦部疾病,而治療則是一條蜿蜒的漫漫長路,家庭間互相的協助與關懷,患者的治療意願及主動配合,增加協助的社會資源,支持團體,在這條治療的路上都是重要的角色,也期待未來透過越來越多的復原病友,能讓社會大眾了解精神疾病本身並不可怕,進而減少錯誤的觀念、歧視或是汙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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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08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面對疾病帶來的種種挑戰 用「此身」活出「此生」!
【編者按】 這星期我們邀請醫療團隊介紹他們的專業與對工作的自我期許。非常高興有三位資深的醫療團隊成員,一位放射科醫師回顧自己在其工作崗位上如何用心精進,希望能對病人做更高品質的服務,並對同行後進給予更好的指導;一位物理治療師細述自己如何在三十年前投入當時鮮為人知的癌症病人復健治療的心路歷程,並在目前的「新冠肺炎」人心惶惶之際,寫出病人應該重視自主健康管理、個人衛生習慣與防護作為,以強化身體功能;一位照護癌症病人的臨床心理師則娓娓道來她如何鼓勵癌症病人走出疾病的陰影,發現自己的潛力,而學習培養身心健康的新習慣。「醫病平台」希望能透過這園地增加醫病之間的互相了解而改善台灣的醫病關係,我們衷心希望不久也能有三篇由病人或家屬執筆的文章,讓我們醫病之間可以有更多的了解,而共同改善台灣的醫病關係。「生病之前,我本來是……,生病後我就……。」罹癌後的病人,無論在哪個階段,都仍記得疾病為自己生活所帶來的轉變。像是本來預期好的故事篇章,突然有了戲劇性的轉折,那切點總是特別地讓人難以忘懷。事實上,被記住得不只是震驚,不只是不知所措的情緒。更多的時候,是行走時突然陷落的無以言說感,是話語怎麼也無法抵達的虛無。但話語給不出的,身體依然記得。與癌症相遇的情節有千百萬種。有時候疾病這個陌生人會客氣地輕敲你的生活,讓你有時間思索著該不該開門?但更多時候他就是直直地撞進了你的生活,在你還來不及認清來訪的是誰前,身體就被迫得給出回應。罹癌後,熟悉的生活不同了,有一段時間,世界的主角就是「疾病」。生活圍著他轉,耳朵聽的、眼睛看的都與疾病相關,慢慢地癌症與癌症治療改變了身體,改變了我們對「自己」的認識,也改變了我們與「他人」甚至是「世界」的關係。面對疾病,我們的身體正經驗著一連串的改變。面對這一切的不熟悉,我們有時逃跑,有時奮力拼搏;有時兵荒馬亂地找不著節奏;有時依循著疾病地圖,追隨他人經驗與醫療建言逐步前行,偶爾也還能向著世界優雅地探頭、招呼、說笑。面對疾病帶來的種種挑戰,我們仍舊努力著,用「此身」活出「此生」。「是疾病和治療改變了身體反應。不是你不夠勇敢,更不是你不夠堅強。」從事癌症心理照護的這些年,我明白了治療並不只是處理「病灶」這麼地簡單,而「活著」也不僅僅只是為了與「疾病」對抗的存在。癌症心理照護與其說是疾病適應的工作,更多時候是讓病人與家屬在疾病的不同階段都能持續地活出「希望」與「生活」。所謂的「希望」,是對世界好奇的探尋,是對生命下一秒的期待,接受癌症化學治療中的病人即便是想再嚐一口生魚片的滋味,都是一種對生活隱而未顯的期盼;而所謂的「生活」,更是包含了日常中身體五感的豐富體驗、人我關係中愛怒怨瞋的相伴、關係與社會角色的現身,及那生命意義與價值的探尋。面對癌症治療中常見的食慾不佳、情緒波動、失眠、疲憊、性慾低落等身體反應,怎麼讓病人與家屬對這些身體現象有正確的認識與詮釋,知道怎麼與身體的新經驗相處,避免再次經驗因習性附加而來的自我苛責與無能感,真的好重要,好重要。讓有著自己生命故事的病人,能夠在疾病之後認出自己的模樣,看見自己與疾病的關係,清楚疾病給自己帶來的影響,帶領病人慢慢認識、熟悉自己新的身體反應,學習與改變後的身體共處,全是癌症心理照護的工作。與病人在治療的不同階段,循著價值與想望,依著當下的身體,設定生活新的希望目標;討論可用的策略,修正調整可能的方法;梳理疾病發生後的各種情緒,學習在生活中給予自己與他人一份關照與相伴,這些亦是讓病人在治療中持續生活的證明。前幾天,一位癌症治療已近五年的病人問我:「我到底要不要認為自己是癌症病人?」 「我這麼努力地調整生活,疾病是不是就不會復發?」 在好不容易結束治療的日子裡,這樣的擔心,並不會就此消失。身為從事癌症照護的臨床心理師,事實上這些病人口中常見的問題,我一個都無法回答。生命給出的考驗,回應的終是生命本身。而我們能與病人及家屬一起努力的,是選擇怎麼擺放這些問題與生活的關係,是在這些擔心下,面對身體、關係與生活的種種要求時,一起探尋每個決定與行動背後的考量與價值。像是「我要不要結婚」、「我要不要回去原來的工作」的提問,重要的不僅是答案,而是每個「要」與「不要」之間我們想傳遞的訊息與想活出的模樣。面對生命的不同階段,我們都有著想守護的對象或目標。活在疾病之中,還是活在疾病之後?要依病而活,還是要帶病而生?這些全是我們面對生命的姿態,但更重要的是我們能不能替自己與所愛的人帶來身心的安適。 我常與病人分享,罹癌後的心理照護不僅只是失落後的情緒宣洩與陪伴,更是一起努力讓生命由「破」而「立」的過程。癌症心理照護是在疾病日常中,與病人「腦」、「心」工作,在每次對身體、情緒與生活新經驗的覺察與回應中,學習培養身心健康的新習慣。那天年輕的病人告訴我:「生病後我拍的照片都變美了!鏡頭裡看出去的世界角度都不同了!」是的,我們的身體受傷過,但面對生活,我們仍保有愛與被愛的能力,我們依舊柔軟、依舊環抱希望,依舊認真地,用「此身」活出「此生」,創造屬於自己的生命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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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08 橘世代.健康橘
長輩堅持不看精神科,怎麼辦?醫師提6訣竅
「○○號,○○○請進診間。」診間護理師親切地叫喚初診的新病人。「今天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嗎?」我端詳面前這位看起來憂心忡忡的女士,邊開口詢問。「醫生,其實不是我要看。我不是病人,是我媽有狀況。」她回答。「這樣啊,病人有來嗎?依照規定,必須親自診察本人才行哦。」「醫生,真的很抱歉。我想帶她來,但是她都不肯。我不知道怎麼辦,只好掛自己的號,先來跟妳討論。」高女士不停點頭、拜託,急得淚都要飆出來了。上面這種情景,每個月總是會重複好幾次地出現在我的診間,我相信有不少的精神科醫師門診也有類似的經驗。或許你發現自己的親友可能有精神、情緒問題或是失智等症狀,但不管怎麼勸說、哄騙、拜託,都難以撼動病患的抵抗,他們就是不願意來看精神科門診。依照法規,醫師不能對於未曾親自診察的病患,給予診斷或是開立藥物。看著那些痛苦的家屬,我心裡雖然能了解,卻無法違規來協助。畢竟看病不能隔空抓藥,或是單憑想像。之前有不少報章雜誌的記者前來採訪我,大家都有志一同地問,有沒有什麼方法,能勸病患就醫呢?以下,我分享幾個方法,希望能對這類的長輩有幫助。方法一:順水推舟 有時,我們正面勸說無效,就必須要找一些順水推舟的機會。因為老化的關係,長輩不免會有一些身體上的小病小痛,當這種狀況發生時,其實就是一個適當的時機點。舉例來說,憂鬱症的個案,可能會出現胃口不佳、食欲差、體重下降或者是失眠、多夢等現象。我們可以順著病人的抱怨,建議他們:「這種情況,應該要到醫院去看看醫生,說不定需要進一步的檢查。」又或「我們可以聽聽看醫師有沒有什麼建議,能夠促進胃口,改善身體的健康,讓自己睡得好一點。」再舉例來說,焦慮症、恐慌症的病人會出現胸悶、心悸,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手抖、冒冷汗,覺得自己好像快要死掉這樣的症狀。當長輩向你抱怨這些不舒服時,我們就可以順著他的話,勸說他到門診去接受檢查或是治療。只要病人願意進到醫療院所來,就達成一半的目標。記得進入診間時,要向醫師打個暗號,套好招。有經驗的醫師,一聽到陪伴者開的頭,就會有默契的點點頭,順勢安撫第一次來看診的長輩。另一方面,醫師也會進行必要的身體檢查。因為對初診的個案來說,身體方面的檢查,也是鑑別診斷所必要的項目。方法二:買一送一 有許多親友為了要協助長輩接受精神科的治療,都會採取「同時掛號」的方法,也就是向長輩表示:「我也睡不好,我有點緊張,不敢一個人去看,我們一起去看,你陪我。」這個方法是成功率不錯的一個招式。一方面可以讓長輩覺得並不是只有他自己這樣,另一方面,也可以營造出看精神科沒什麼大不了。時常,我在門診聽到的對話是:「我今天沒有要看喔,我是陪他來的。他說一個人不敢來,所以我才答應跟他一起來。」對於比較不容易建立關係的病患,有時候我會先對親友進行問診的動作,並且讓他在一旁聆聽。在過程中,親友就可以把相關的症狀述說一遍。這過程有點像是網路上所謂鄉民常見的起手式,就是我有一個朋友他如何如何如何,但其實是在問自己的問題。一樣透過這種拐彎抹角的方式,先暖身,等到時機成熟,醫師會鼓吹長輩:「既然都來了,就順便看一下。」或「排隊排了這麼久,等了好幾十分鐘,不看很可惜。」另外一個優點就是,可以藉由這個過程,先消除長輩心中對於精神科或是精神治療的一些誤解。舉例來說,很多長輩認為憂鬱症的藥就是會上癮,或者認為藥物就是會傷肝、傷腎。親友可以藉機詢問醫師這些問題,好讓醫師有機會說明清楚。之前某個病患天生就只有一個腎臟,於是非常擔心服用的藥物會有腎毒性,因此明明已經嚴重失眠,卻還是不敢就醫。恰巧她陪同另外一個親友來就診,聽到對方問我:「這個藥物會不會傷腎?」我首先向對方說明:「腎臟功能可以透過抽血或是尿液檢驗來確保,還有就是現在的藥物有非常多不同的種類可以選擇,可以按照一個人的身體情況來避免比較有風險的副作用。藥物的盒子裡也都有一張說明書,裡面其實有詳細記載;例如腎功能不好的人,這個藥可不可以使用、要不要減量使用、有什麼禁忌,都會寫在上面。如果還擔心的話,可以到藥局窗口去做藥物諮詢。」聽到這些說明之後,那位原本站在親戚、朋友身後的長輩突然說:「醫生,我也想加號,我也要看診。」方法三:假傳聖旨 現在各地都有每年一度的老人健康檢查,這檢查時常都是熱門的項目。現在的老人健康檢查內容,其實包含了兩個精神科的基本項目,一個是老年憂鬱症的篩檢,另外一個是失智症的篩檢。當然,也有一些自費的身體健康檢查項目。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可以勸說長輩,以關心他、維護他身體健康為理由,先進行一個全身性的健康檢查。通常這些檢查結束之後,都會寄送一份檢查的報告單或者是書面的資料到家裡,裡面會標示紅色的字,是表示需要再做更進一步的檢查,或是建議個案到大型醫療院所,接受下一波的診察治療。在我的門診裡,就有不少長輩是因為接受老人身體健康檢查之後,拿著這份報告到門診來諮詢的。又或是親朋好友可以婉轉地利用幫忙長輩解讀報告的機會,試著說:「上面寫說你要到大醫院去做仔細檢查。」以這樣的方式來引導長輩就醫。方法四:轉轉遇見愛 許多長輩平日患有身體的慢性疾病,例如糖尿病、高血壓、攝護腺肥大等等,長年都在內科或是家庭醫學科的醫師門診進行追蹤。他們多半與原來的慢性病主治醫師,保持著長久且良好的信任關係。當長輩出現精神或者是身心方面的困擾,但是又不願意前往精神科就醫時,可以拜託這些與長輩有良好醫病關係的醫生們幫忙,請他們協助轉診,成功率會比親戚、朋友勸說,來得更高一些。許多前來老年精神科門診就醫的銀髮族朋友們常常告訴我:「是某醫師大力推薦我來看妳。」還說其實這位醫師已經勸他來看我很多次了。他想到醫師非常的關心他,又講了這麼多次,覺得不來,好像說不過去,才鼓起勇氣到精神科門診來就醫。我非常感謝這些內、外科醫師。他們平日一定是對自己的老病人觀察得非常仔細,看出對方可能有精神科方面的困擾,才會不停勸說,因為他們希望病人能得到更專業的治療。方法五:名人效應 長輩不去看精神科,有許多的成分都是因為汙名化的關係。但隨著時代改變,長輩也會接觸到許多國內外新聞,因此,我不得不說,明星效應還是挺有影響力的。我時常在演講中提到,以英國王子哈利為例,他曾經多次在公開場合中,承認自己在母親離世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有憂鬱症的困擾。他在接受了許多年的精神科治療之後,才慢慢地走出來。後來,哈利王子現身說法,鼓勵與他有相關困擾的人勇於求助,勇於接受治療。像這樣一個不愁吃穿的皇家貴族,也會遭遇到人生各種無常的打擊,但是他也做了一個很好的示範。哈利王子告訴大家,憂鬱症並不可恥,那是一種疾病,而疾病是可以治療的。方法六:實話巧說長輩對於醫學名詞或是疾病的理解,常受到個人教育程度或是文化背景的影響,而有些自己的堅持與解讀。在協助他們看診時,我建議盡量使用他們能接受的觀念與名詞。在不說謊的原則下,巧妙地說明,有時候會有不錯的效果。舉例來說,有些長輩不能接受自己要去看「失智症」,卻能接受自己是「腦退化,記憶不好」,而接受治療,就可以「顧腦」。長輩無法理解「血管性失智症」,但能接受「腦部小中風,需要治療」。他們不容易想像「抗憂鬱劑」的藥理、原理,卻能接受「調整腦部內分泌」的觀念。所以,我們應當多加嘗試不同的說法,找到長輩能接受的方式,協助他們就醫,或是接受適當的治療。為了減少長輩到精神科就醫的障礙,精神醫學界也做了許多努力。有些醫院故意不用「精神科」三字,而改成「身心科」。有些醫療院所則是開立老年精神科門診,強調「老年」兩字,表示是為長輩設立。另外,也有醫療院所開設睡眠特別門診、記憶特別門診、失智特別門診等。在大型的醫院裡,也設有「整合門診」,裡面包含與精神科整合的門診。建議在掛號看診前,先向各地方的醫療院所詢問,是否有上述的服務。除了這些拐著彎的善意,真正需要大家共同努力的,是我們能正視每個人的心理健康需求,了解精神醫學也是醫學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完全的健康包括身心靈全面向,也不再以尋求精神科協助為忌諱。不忽視、不歧視,看精神科不需要解釋。本文摘自《一直喊不舒服,卻又不去看病》,寶瓶文化 2020/04/09 出版【更多「照顧者與被照顧著」延伸閱讀↘↘↘】。以「賦能」開創長照新模式 重拾被照顧者的生命意義。名為「長照2.0」的曙光,這次換張曼娟牽起媽媽的手去上學。「一場沒有勝利者的戰爭」張曼娟:這一刻我瓦解了 歡迎加入橘世代社團 一群關愛自己、健康生活的熟齡世代,用橘世代的熱情彼此鼓勵打氣,分享養身保健、家庭關係、更年期保健與健康飲食等資訊,為第二人生做足功課,活出精彩活力!【我要加入專屬社團】打造亮麗熟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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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06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 癌症病人也要作復健嗎 ?
【編者按】這星期我們邀請醫療團隊介紹他們的專業與對工作的自我期許。非常高興有三位資深的醫療團隊成員,一位放射科醫師回顧自己在其工作崗位上如何用心精進,希望能對病人做更高品質的服務,並對同行後進給予更好的指導;一位物理治療師細述自己如何在三十年前投入當時鮮為人知的癌症病人復健治療的心路歷程,並在目前的「新冠肺炎」人心惶惶之際,寫出病人應該重視自主健康管理、個人衛生習慣與防護作為,以強化身體功能;一位照護癌症病人的臨床心理師則娓娓道來她如何鼓勵癌症病人走出疾病的陰影,發現自己的潛力,而學習培養身心健康的新習慣。「醫病平台」希望能透過這園地增加醫病之間的互相了解而改善台灣的醫病關係,我們衷心希望不久也能有三篇由病人或家屬執筆的文章,讓我們醫病之間可以有更多的了解,而共同改善台灣的醫病關係。1998春暖花開後迎接臺灣梅雨季節,象徵台北盆地的悶熱到來;承受師長的推薦來位於關渡平原上全國唯一的癌症專科醫院開辦復健治療業務。乍聞此訊息許多同學與學長姐都訝異問「癌症病人也要作復健」? 不都是末期安寧病人?這是二、三十年前的二十世紀普遍誤解! 其實隨著診斷與治療技術日新月異不斷精進,癌症病人已似慢性病者一般,像乳癌及各種癌症腫瘤術後造成病人部分身體功能或短暫缺失如「關節活動度、肌耐力、神經異常、平衡協調、淋巴水腫、尿失禁」等各種後遺症;還有從治療期間到完成治療的身體虛弱、癌因性疲憊、疼痛控制與各樣的機能再教育等都是癌症復健物理治療介入範疇。猶記得剛開辦沒幾個月小兒科醫師轉來一位腦瘤病童,雖有神經異常、平衡協調等問題卻是位未滿四歲的小帥哥,初來乍到總以哭喊開場後以啜泣結尾;歷經三次的治療默契後,再來的場景是從門口櫃台就高喊「廖阿伯、廖阿伯」蹦躂蹦躂衝進來,從此院內同事總以「廖阿伯」稱呼;大半年的治療相處不只其父母、阿嬤的信賴,這惹人心疼的幼童症狀也近乎解決了,病童媽媽打算先離開空姐職位專心陪伴小帥哥到郊外休養長大;但事與願違一年多就復發轉移,即使大的醫學中心積極診治,依然藥石罔效七歲的小帥哥就到天堂去當小天使!短暫兩年多的因緣際會不只治療解決病童症狀,也陪伴撫慰其父母;憶舊思來歷歷在目彷彿昨日,有位醫學長者曾說:「醫者治病,不能治病就止痛,若止痛也不可能就撫慰人心。」我一直奉為圭臬,謹記在心! COVID-19 後的復健物理治療 2019歲末年終台灣正進行總統與立法委員選舉活動,一則關於中國武漢不明肺炎的醫藥衛生訊息悄悄漫延著;歷經SARS洗禮的醫療實務工作者有點警覺、有點擔心,雖說平時秋、冬之際就會訂購些許口罩供家人佩戴使用,此時再加訂後來已無法交貨了!因為政府防疫超前部署措施以保護國人健康事後證明正確且贏得世界各國的讚許。復健醫學俗稱第三醫學(第一公共衛生、第二臨床醫療),但是物理治療業務範疇卻可從健康促進、運動防護、傷病預防、特殊教育、延緩衰退與失能、身心障礙者復健、安寧照護等方面介入;對於健康、亞健康(一個人的身心狀況並非完全健康愉悅,但是到醫療機構求診檢查,卻又查不出具體的病症,就歸類為「亞健康」的狀態,基本上這是介於「健康」與「生病」之間的一種灰色地帶。)或是傷病的族群都能提供協助。所以在這彷彿世界大戰級的疫情大爆發之際,除了配合中央疫情指揮中心的指導規範措施外,每個人都可以加強自我防護能力,適度的運動不只增強抵抗免疫力更可緩解緊繃情緒與壓力;而這類資訊充斥於各式各樣網路影音平台,常讓人眼花撩亂甚至歎為觀止,最重要的是循序漸進、量力而為、小量多餐避免運動傷害,以免未蒙其利先受其害。如為確診正接受隔離治療者,除了配合醫療團隊診治,物理治療處置原則以日常活動、運動及心肺復健(胸腔物理治療)介入為主;搭配擺位技巧(如俯臥姿擺位等)的運用,都有助於強化病人的骨骼肌肉能力、誘發神經協調平衡與心肺臟器功能復健。完成治療出院者應持續自主健康管理並加強個人衛生習慣與防護作為,若有身體功能損傷的後遺症應配合醫療團隊治療及建議,物理治療師的建議會以上述住院期間物理治療處置原則為基礎,針對需補強的機能再設計適當的運動與治療手法技巧,達到改善並強化身體功能儘可能回復到以前日常生活、運動及工作娛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