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惠風／魔鬼代言人-- 為反向思考而故意唱反調的人

桑德爾教授前一陣子又來到台灣，他的「正義，一場思辨之旅」風迷了全世界，把大家帶入了理性思辯的哲學領域之中。這次來台灣，他把他哈佛大學的課程帶到了演講廳，帶著聽眾，不帶火氣，帶著微笑，共同思考辯論了年金的改革、核電的核廢料、還有同性戀婚姻這些台灣重大爭議事件。他認為，不要怕爭議，應該要有更多公開論述甚至辯論的機會，讓人民談清楚重視的價值，才能思考未來該怎麼走。

16世紀後，教皇如果要策封一個人為聖人時，會找一個扒糞專家，專門挖掘這個人的黑暗面，這個人被稱為魔鬼代言人Devil's advocate（基努李維的電影魔鬼代言人英文名字就是它），其實這個設計真正的意義，並不是說這個人要去擁護魔鬼，而是這個人的責任，就是要負責找碴，要從反向思考，避免落入一廂情願的陷阱（題外話，如果公司有個固定的魔鬼代言人，這個人的下場往往很慘）。在另一角度，教皇也會找一個上帝代言人God's advocate，專門找這個候選人的光明面，在兩邊分別調查一段時間，呈現出這個候選人的所有層面後，再決定他是否有資格封聖。

這個制度持續了將近400年，到了1983年約翰保祿二世才把它廢止，可是還是會尋求其他管道來做辯證與查證的動作，像是泰瑞莎修女封聖，就有請專欄作家西金斯Christopher Hitchens來當耙糞員。

在醫學的訓練上，當碰到問題或是需要診斷時，有時就要使用這種技能，利用反覆的辯證，讓自己不要太過主觀。

當有年輕醫師提出一個診斷，或是一種想法時，我們就會對他提出挑戰；但要是他的立場不堅定，經不起挑戰而改變，站到另一邊去時，我又會改變立場，站到他原來的診斷那一邊去，再度挑戰他新的想法。

並不是說我天生反骨，永遠不同意別人的意見。我們玩的遊戲，或者說是訓練，並不是要辯論出哪一個對或是哪一個錯，只是想要在任何時候，都一定要停一下， 挑戰一下自己的想法，自我辯論一下，從另一個角度去看一下，是不是有沒有注意到的盲點。

這些，都仰賴年輕醫師說出自己的邏輯，自己的想法，但是，為什麼一定要說出想法來討論呢？

在德福林「笛卡兒、拜拜」的這本書中，指出了「在我們的心中產生了思想，但我們卻看不見心靈的內部。」 唯有通過語言，才能知道一個人的論述是不是合乎邏輯，也才能洞悉推理的本質，所以在邏輯學中，語言是很重要的一個內容。

當我們說「這個人很會說」或是「這個人很會說理」的同時，代表的意義，是贊許這個人的思路推理，是合乎邏輯的，是合乎智慧的，而不是光會耍嘴皮子而已。

桑德爾教授的課程，通常都沒有結論，他帶領著大家，抽離了情緒，說出自己的思考與邏輯，公開辯論。當沒人反對時，主持人就自己跳出來，做出魔鬼方的辯證。當魔鬼方的不同思路出現時，不要攻擊，也不要抹黑這個魔鬼，要知道這個魔鬼代言人，是維持公正理性力量最重要的角色扮演，少了他，就不容易見到自己想法的缺陷。 靠著這種相互尊重的，良性的，對話的思辯模式，才能消除互鬥，產生一個互信，而且正面向上的理性力量。

醫師公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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