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結石該不該切除？「非緊急但必需」手術考驗醫師與病人緣分

在我的臨床工作中，多半是重大外傷或腹內嚴重感染的病人，需要緊急手術救命，這類病患沒有選擇，沒有時間挑醫師、挑醫院；然而有些「非緊急但必需」的手術，病人的想法差異很大。

最典型的例子是「膽結石」，不痛的時候相安無事，痛起來卻很要命。醫療上的建議是透過微創手術來切除膽囊，不過很多病人會對手術有疑慮且抗拒。也正因為不緊急，病患的選擇自然就多，某種程度考驗著醫病之間的緣分。

「過去這些年，曾經有任何醫師建議你要手術治療膽結石嗎？」某天值班，急診會診我去看一個已經診斷膽結石多年，這次突發性疼痛來掛急診的病人。

「有，不過XX教授說如果沒有症狀，就可以再看看。」XX教授是國內知名的肝膽胃腸科醫師，病人長期在他門診追蹤。

「是沒錯，不過以你最近痛得這麼頻繁，再加上已經出現膽囊炎的徵象，我會建議手術。」

「嗯……我想再回去請教一下XX教授的意見，他對我的病情比較瞭解。」

「我尊重。」雖然醫療專業上，我很清楚此時此刻最適合的治療，是趁發炎還沒到不可收拾時，趕緊用腹腔鏡手術處理，任何一個權威醫師應該都會做同樣的建議。不過顯然病人有他的想法，所以我只回答了三個字，也在病歷上作紀錄。

無獨有偶，隔幾天的門診有個膽囊慢性發炎的老病人，一年前拒絕過手術建議，這天是一年後的例行回診。由於手術目的已經說明過好幾次，因此我看到他的第一句就是：「如何？準備好要開刀了嗎？」

「是應該要開啦！還是偶爾會痛。」

「既然想好了，那就來安排吧！你想什麼時候住院？」

「我最近在看皮膚科，醫師說我有濕疹，所以我想說先把身體調養好一點再開。」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開還是不要開？」我一時間沒聽懂他的意思。

「因為我在吃中藥，我想說先把療程結束......」

「如果已經做好決定了，我們就可以往前走，安排後續手續；如果你還沒決定，直說無妨。身體是自己的，你決定好就好。但是你必須讓我知道意向，我才知道怎麼幫你。」

「我是想開啦，可是我覺得最近身體還太虛弱……」

「好。」我沒有再幫他預約回診，有需要的話自然會再相見。

當外科醫師這些年，除了臨床能力精進，還有另外一項能力，我可以一眼看出「眼前這個病人和自己有沒有緣份」。有緣的病人，儘管初次見面，他便願意將生命交到我手上，我也定將全力以赴；無緣的病人，只要談個幾句話，我就會知道彼此都有更適合的選擇。

也因為這樣的緣分來去，面對病人的信任，更令人感到可貴。

通常需要開大手術的病人，我會約集家屬到醫院談一談，把我的治療計畫說明清楚，最後一定會加一句：「你有絕對的權利，接受或拒絕我的建議，在手術刀劃下之前，你都可以反悔。」

前不久有個病人，腹內有顆大腫瘤，在我做了上述的說明後，病人點頭稱是：「我當然相信你，我決定給你開刀！」

「好的，那手術預計安排在後天。」隔天我拿手術同意書給病人，病人告訴我：「我有去算日子，可以過幾天再開嗎？」以我的職業直覺，這多半是病人改變了心意，但又不好意思明白拒絕的一種表達方式。

「當然可以！還是你要先出院，等你的手術日子決定後再來住院。或者你也可以拷貝檢查影像，趁這幾天去問問其他醫師。」我提出了先出院的建議，替他找個台階下。

「好吧！」病人似乎很意外我會這麼說。

「你不怕病人跑掉？很多醫師都會怕節外生枝，要病人越快開刀越好。」住院醫師很意外我主動讓病人出院。

「相信我，他會跑掉的，不過也不必強留。」

「真的嗎？他不是信誓旦旦說要給我們開？那還要幫他預約下周的門診嗎？」

「可以幫他預約，不過我相信他不會回來。」

一周後病人沒有回來門診。我沒辦法一眼看出這個病人的未來，但可以一眼看出跟自己有沒有緣分。

膽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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