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天才廚師，每年年夜飯都由他掌廚，其中一定少不了素什錦，豆皮、香菇、胡蘿蔔、竹筍都先煸過、炒過才能入味，爸爸說，每道馬虎不得的步驟，都是奶奶的傳承。爸爸失智過世後，我只能自己動手做，耳邊響起爸爸的叮嚀，才知道料理的時空意義，和爸爸無聲交流、品味素什錦的餐桌記憶，竟如此深刻清晰。
攝影／潘俊宏
有一天，腦海中的記憶會隨著年華老去而逐漸模糊，然而，留在唇齒間的味道，卻會伴隨時間愈見清晰，那是熟悉的味道，是親情的味道⋯⋯。
黃昏味道 跟爸爸嚼槓子頭
夕陽西下，郎祖筠永遠記得自己小時候，坐在家門前矮墩上，等爸爸提著買來的槓子頭，才三、四歲，牙口不好，伴著口水化軟的槓子頭，因為有爸爸在，小女孩啃得有滋有味，「我在台中出生，三歲搬上台北，媽媽那時候懷著弟弟，孕吐得厲害，爸爸上班，差不多下午五、六點吧，我就會坐在家門前等爸爸回來，一起嚼槓子頭。」
爸愛下廚 過年定有素什錦
郎祖筠的父親「郎叔」郎承林是資深電視幕後工作人員，晚年罹患失智症，六年前在家中因呼吸衰竭辭世，享壽八十四歲。他是饕客、手藝也好，還會因為嘗到美食，就鑽到人家廚房偷師學藝，郎祖筠說：「爸爸是天才廚師，看兩眼就知道怎麼做。」每年都是爸爸負責年菜，大過年不是大魚大肉，就是應景葷菜，但一定會出現的就是這道「素什錦」，內容雖是簡單涼拌的豆皮、香菇、胡蘿蔔、竹筍，製作起來卻頗費工，所有食材都必須先煸過、醃過方能入味，吃過雞鴨魚肉等容易上火的料理後，一道涼拌素什錦，能讓火氣全消，後來郎祖筠才知道爸爸的堅持，是因為那是奶奶的味道，傳承的味道。
爸爸晚年罹患失智症，但偶爾也會吵著要出門去買菜⋯⋯偶爾，郎祖筠還會想起，深夜裡，她和爸爸坐在餐桌前，吃著買回來的羊角麵包配著台視福利社賣的榨菜，像小時候一樣，父女各自安靜品嘗。
異鄉遊子 看到燒餅就瘋了
郎祖筠因為工作，早前世界到處跑，記得有一年隨華視到美國宣慰僑胞，在飛機上突然有人看到燒餅廣告，郎祖筠笑說：「天啊，可把我們饞的！」下了飛機，一群人就在異地瘋狂尋找家鄉味，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華人餐廳解饞。
郎祖筠並非美食家，口味卻很刁，味道的養成，來自於有好手藝的爸爸和會動腦的媽媽，媽媽是客家人，婚後才開始做料理，媽媽擅長創意料理，一道簡單的鹹稀飯就是一絕，只是將剩菜剩飯倒成一鍋，撒上胡椒粉，就是一道美味。
嘗遍人生 才知簡單最幸福
以前媽媽幫她帶便當，在學校蒸出來不但飯菜出水，所有食材混在一起，產生一種怪味，媽媽見狀開始動腦筋，將飯菜以三明治作法，上下層鋪飯、中間夾菜，媽媽做醬油燒雞，便當的飯沁了冰糖醬油味，之後每天的飯菜，都讓郎祖筠吃得便當朝天。
偶爾思念起兒時餐桌，和爸爸無聲交流的片刻以及媽媽的鹹稀飯，郎祖筠也會自己動手做，回味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時光，而嘗遍人生酸甜苦辣，驀然回首，簡單才是幸福。
●本文摘自聯合報系願景工作室出版《不失智的台式地中海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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