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1-14 新聞.生命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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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病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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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13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 當高齡照護發生在自己身上時,醫療人員依然無助
【編者按】 這星期的主題是「醫者的內心世界」,搜集了三位醫師在不同的情境下寫出他們對病人或同事的遭遇所引起的感觸,使社會大眾有機會一窺醫師心裡在想什麼。「醫病平台」希望在不久的將來,也能有三篇病人或家屬在這園地分享他們的想法。透過這種機會,醫病雙方可以有機會了解對方在想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做、想要達到的目的是什麼。也許透過這種機會,醫師與病人漸漸了解對方,減少誤會,進而改善台灣的醫病關係。身為醫療人員,我的朋友大多來自醫療領域,老張藥師就是其中一位,就和一般人一樣,隨著年齡增長,65歲的老張尿尿時沒有那麼順了,反而有斷斷續續的現象。老張心想這也許就是俗稱的每個男人老了都會遇到的攝護腺肥大的問題。一開始老張也和大家一樣選擇靠藥物治療,但狀況沒有改善,不但解尿不順、甚至還發燒了,老張下腹部腫脹到難以忍受,快速往急診室求助,這次他嘗到人生中第一次被插導尿管的滋味,靠導尿排出了體內累積高達一千cc的尿液。即使面對這樣的狀況,老張百般猶豫後還是選擇不開刀,回歸倚賴保守的藥物治療來應對攝護腺肥大的問題,離開急診室時,他尿管被順利移除了,他期望就靠藥物繼續維持現狀就好。很可惜的,一個多月後,下腹腫脹的感覺再次出現,老張直覺應該是老問題了,馬上乖乖的到急診室報到,果然又是泌尿道感染,再次靠著尿管排出一千多cc的尿。這次出院時,老張是帶著尿管回家的,和醫師約好了14天後要回到醫院開刀解決攝護腺肥大的問題。老張心想自己當藥師當了一輩子,回家後也有兒子會幫忙清理累積在尿袋裡的尿,所以即使自己要跟這個不熟悉的身體延伸物相處兩星期,應該也是沒問題的。沒想到回家的第一天半夜就被驚醒,立刻聞到房間充斥著可怕的尿騷味,老張快快把兒子叫醒,開燈一看後發現是尿袋破了,所以滿地都是尿,慌張的父子倆立刻回到急診室,經護理師換完尿袋才回到家。 事後老張很感慨的跟我說:「我現在知道了,原來尿袋在半滿的時候就要倒掉,可是,睡覺時的我怎麼會知道哪時候是半滿了、要來倒尿了?所以我開始睡得不安穩,頻頻一直醒來,重複性的去檢查看尿袋裡的尿離半滿還有多少空間,一直怕尿袋會不會又突然破掉?平常在我們眼中看來沒什麼的尿管與尿袋,竟然可以讓我如此不安,不安到兒子願意搬到我房間內來陪著睡以後,我才終於可以安心的睡覺。」老張繼續感慨的說:「雖然我已經65歲,但我還是要工作,那麼我要怎麼帶著這個尿管穿衣外出去上班?從沒有人教我怎麼處理,我也不想提著一個尿袋走路啊。」老張上網搜尋很久後找到了方法,就是穿寬鬆的褲子、把尿袋藏在小腿裡面。幸好這個過程只有14天,老張就回醫院手術了。開刀後的狀況也算順利,幾天治療後,終於順利拔除尿管。老張原本開心著可以脫離尿管的生活了,沒想到卻是漏尿現象的開始。醫師勸他:「穿尿布總比要插尿管好,過一段時間也許就會改善。」出院後的老張持續回診,當醫生問起來最近身體還好嗎,他想說只是會漏尿、似乎也持續改善中,於是就很客氣地說還好,醫生聽來覺得沒問題就讓他回家了。但是,很快的,解尿困難的老問題又出現了,老張再次回到急診,一查之下是膀胱內有血塊阻礙了尿液的排出,於是老張再一次住院、再一次插上尿管沖洗膀胱。事後老張女兒生氣的問他「那時候你尿尿是咖啡色的,就代表裡面有血啊!你怎麼都不跟醫師說?」。老張恍然大悟:「原來,什麼都要跟醫師說。原來,看病就是不需要『客氣』和『不好意思』的。」老張的經歷也是多數醫療人員的故事,即使我們從事醫療專業,但我們也會因年齡增長而開始歷經所有人都要面對的衰老問題,當那個時候到來,身為醫療人員的身分並不一定會對自己的醫療過程有所幫助,更多時候我們還可能因為身分上的包袱而自我侷限,不懂得示弱或開口求助。但於此同時,這樣的過程反倒可以幫助我們更有同理心,畢竟感同身受,當我們回到醫療現場,就更能為患者提供更妥善的協助。例如在老張的故事裡,我們就能看懂不是每個插尿管的人都是臥床或坐著輪椅,甚至從此都蝸居在家不出門的,所以當高齡化社會到來,愈來愈多高齡者持續出外工作或者進行日常活動,我們要理解每個長輩的心願都是「即使帶尿管、還是外表美觀的出門」,那麼我們就會多想一點、多教一點,幫助他們減少因尿管而來的適應問題。這般的體貼對高齡者來說特別重要,因為長輩年紀大了,過往的教育、身分上的矜持或者愛護晚輩的溫暖心態,常會讓他們在就診時不好意思把自己發生的症狀和疑問都說出來,在他們看來這似乎是對醫師專業的質問,卻忘了不說清楚往往會延誤診斷。所以讓從事醫療的我們記得要多點耐心,面對高齡者凡事多問一點、多想一步,這樣的態度不只是為了當今的年長患者,更是期望這樣的風氣能延續下去,那麼當我們老去需要高齡照護時,所有人都因此受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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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11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面對病人的困頓處境 醫師收住院與否的兩難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醫者的內心世界」,搜集了三位醫師在不同的情境下寫出他們對病人或同事的遭遇所引起的感觸,使社會大眾有機會一窺醫師心裡在想什麼。「醫病平台」希望在不久的將來,也能有三篇病人或家屬在這園地分享他們的想法。透過這種機會,醫病雙方可以有機會了解對方在想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做、想要達到的目的是什麼。也許透過這種機會,醫師與病人漸漸了解對方,減少誤會,進而改善台灣的醫病關係。今年六月初,在武漢肺炎疫情嚴峻的一天下午門診,志工用輪椅推進來一位五十歲的女生,左腳的膝蓋以下截肢,兩手沒有手掌,臉部與頸部以下看到經歷嚴重燒燙傷的結疤。她的主訴是情緒低落、睡不著、無助感與生活的困頓,要求住院。接著的會談中,她緩緩的訴說過去二十年,在各大醫院精神科的住院與門診的治療經過。醫師也給她開立,可以減免健保醫療費用部分負擔的重大傷病卡。從她所敘述的個人史,可以看到,她曾經是一位有才華的文藝青年,擔任文書處理的工作。婚姻的狀態出問題而自焚,又遭遇嚴重車禍導致截肢。隨後長期的療傷,加上生活的困頓,使她幾乎要流浪街頭。會談的過程可以看出,她呈現的狀態是身障者,在面對長期生活壓力下的情緒低潮,需要有經濟支持的安定生活。她已經離婚多年,現在有一位年輕人住在一起,她要求要住院的原因之一是,可以讓這位年輕人去工作,賺一些錢來貼補家用。將病人求診的來龍去脈弄清楚之後,讓筆者陷入「收與不收住院」的兩難局面。也就是,短期住院並無法改善她的憂鬱與煩惱的情緒;但是不收住院的話,是否讓她流浪街頭?或是發生事情?有沒有其他的資源可以應用?因為沒有空床,所以就先登記在住院的等床名單上,一方面聯絡精神科社工師,協助瞭解個案的社會支持系統,並且瞭解個案在其他醫院的就醫狀況;預約兩星期回診。兩星期後她依約回診,症狀沒有變化,但是訴說已經被房東趕出。這次提及她有商業醫療保險,假如住院,保險公司每天會補助住院費用,可以補貼生活費用。再一星期後,主治醫師說雖然通知住院,但是病人不住院,沒有說明不住院的理由。決定精神疾病需不需要住院並不困難,主要是依照精神衛生法第四條的規定,收治嚴重病人,是指「病人呈現出與現實脫節之怪異思想及奇特行為,致不能處理自己事務,經專科醫師診斷認定者」。所以精神病人可以在醫師的安排下,同意自動住院。倘若嚴重病人有傷害他人或自己或有傷害之虞,經專科醫師診斷有全日住院治療之必要,卻拒絕接受全日住院治療的話,依照精神衛生法第四十一條,就要啟動強制住院的程序。我國強制住院的流程是違憲的議題,已有專文討論,不是本文討論的重點。身體障礙加上精神障礙是多重障礙,非常需要注意與協助。筆者相信,我國的身心障礙者權益保障法從1980 年立法以來,歷經11次的修法,目前應該可以回應需求,其中包括:保健醫療、教育權益、就業權益、支持服務、經濟安全及保護服務。依照該法的規定,地方政府應提供居家護理、居家照顧、家務助理、友善訪視、電話問安、送餐到家、居家環境改善等居家服務項目;在社區照顧服務,應提供障礙者復健服務、心理諮詢、日間照顧、臨時及短期照顧、餐飲服務、交通服務、休閒服務、親職教育、資訊提供、轉介服務等服務。為了生涯福利需求得以銜接,應溝通、協調,制定生涯轉銜計畫,以提供障礙者整體性及持續性的服務。經濟安全的措施包括:生活及托育養護費用補助、輔助器具費用補助、參加社會保險補助等等各項服務。筆者請精神科社會工作師協助,瞭解此個案在各醫院的就醫狀況,在其主要就醫的醫院的醫囑遵從性,瞭解其生活環境與支持系統,使用地方政府提供的各項福利措施的情形。她就醫的各個醫院的社工師,都一致鼓勵她在其原來就診的醫院繼續接受治療與服務,不要轉換醫院。這決定讓筆者的內心掙扎告一段落。從這位個案,讓筆者回憶起另外一個事件。台北市與世界其他許多大城市一樣,有許多流浪漢,白天行乞,晚上睡在街頭或車站。然而在這些流浪漢當中,並不常看見身障者。2016年有一天,第一次在急診室外的行人步道上,看到一位雙腳截肢的身障者,趴在地上叩頭行乞。筆者連續經過了幾星期,每次都會在心裡想,台灣的社會福利制度有問題嗎?去問了社會工作的同仁,說這已經一段時間了,他們努力幫忙過;去附近的警察局詢問,對於這樣困苦的人,警察可以幫什麼忙嗎?警察的回答是說,只要不妨害交通,他們不會驅離。直到有一天的中午下著雨,經過的時候看他還是趴在地上叩頭,終於忍不住了,撐著雨傘蹲在地上,瞭解他的狀況。他不避諱說出他的姓名,是四十幾歲的離婚男性,育有兩子由母親照顧;他說他的戶籍在新北市,是低收入戶,但是政府補助不足於應付生活支出,所以必需行乞。聽完之後,也不知道能夠幫什麼了。走開後,回頭看了一下,在雨中的這位張先生,仍然頂著同樣姿勢努力張羅著他們一家的生活費用,忘記問他沒有吃午餐。這個短暫的面談之後,在台北市政府社會福利委員會,筆者提案詢問主管機關的社會局,請他們說明台北市的身障行乞者的情形。社會局長回答說:他們知道這些狀況。在台北捷運信義淡水線的沿路的三大醫學中心都有,甚至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出現,什麼時候離開。社會局會協助這些行乞者。果然,一段時間之後,就沒有看到這位張先生了。後來又出現一位,但是隔天就不見了。如今筆者所服務的這所醫學中心的急診門口旁的人行步道邊上,沒有再出現類似身障者的行乞者。台灣不是聯合國的會員國,但是台灣擁有舉世無雙的健康保險制度,社會福利政策也完全比照已開發國家的標準。我們要珍惜我們所有的資源,給予需要幫助的人適時的幫助。這樣的過程中,醫療人員有時候需要謹慎的面對兩難的困境,收不收住院只是其中一個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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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09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醫學和寫作 找回當醫生的初衷,從敘述苦痛中看到人性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醫者的內心世界」,搜集了三位醫師在不同的情境下寫出他們對病人或同事的遭遇所引起的感觸,使社會大眾有機會一窺醫師心裡在想什麼。「醫病平台」希望在不久的將來,也能有三篇病人或家屬在這園地分享他們的想法。透過這種機會,醫病雙方可以有機會了解對方在想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做、想要達到的目的是什麼。也許透過這種機會,醫師與病人漸漸了解對方,減少誤會,進而改善台灣的醫病關係。你回診,你說疼痛加劇了,你說再也不能忍了。你問我,接下來怎麼辦?我老實告訴你,我害怕看到你。我六神無主。對你的痛,所有的藥膏,貼布,綻劑……我都開了,我沒招了。你明知道,卻仍不斷的問我。你去過太多地方,看過太多醫生。他們和我一樣,在你身上刺探。有的相信你,有的訂假說,有的做實驗,大部分不當你一回事:「下一位。」你還是回來找我。我心想,再來一輪嗎? 止痛藥、麻醉劑、抗發炎、抗鬱劑、抗癫癎藥 、鸭片類藥……我知道那不會有效的。我的白袍口袋裏只有聽診器,沒有奇蹟。我只會輸入資料、供應藥物、和健保討價還價……你有顆破碎的心,過著破碎的生活。你說你好孤獨……從十年前起,除了看病,我開始每一到兩天說一個有關醫病的故事,原來只對自己說的,後來也說給別人聽。沒想到一寫十年。 有一些是發生在我身上的,有些則是藉由我在見實習醫師的殘餘記憶,我的「神入」,我的自由想像,寫的是其他科別的人或事,揣想其他醫生的靈魂世界,感受他的脈動,寫我理想中的醫病模樣。念小學時,教室旁有棵大榕樹,老師每天要我帶著掃帚畚箕,清掃樹下的落葉。我問老師:「我今天努力打掃乾淨了,明天樹葉還是會掉滿地。做這工作,有什麼意義呢?」當實習醫師時,我round 到新陳代謝科門診。老師要求糖尿病患,藉飲食與運動,努力把自己的糖化血色素維持在7以下。老師說: 「就像高爾夫球場的園丁,要每天負責修剪雜草,讓草皮保持平整。」到日本旅遊,很多寺廟有很多露天耙沙造景,象徵河川、大海、島嶼等,別有意境。圖案會被風吹、日曬、雨淋所破壞,僧侶們每天清晨即起, 辛勤工作,使它恢復原狀……重複的動作,成為一種不懈的責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是的。生活需要一些重整旗鼓的動作。寫作對我就像耙沙一樣。看病也是。很多病人的病情,談不上治癒,至多只能維持在一個差可控制的局面 。有時候把病人「弄好」出院了。他卻失去追蹤,過一陣子再以全新的崩壞姿態住院……法國印象派畫家雷諾瓦,是風濕性關節炎病人。他生不逢時,醫藥不發達,只能忍著痛,作畫不輟。一個畫家朋友去探望雷諾瓦。看到他裹著布淌著血,變形的手指,問他:「你這樣畫圖,難道手不會痛嗎?」「當然會啊!而且每畫一筆,就會痛一下。」朋友問:「那幹嘛還畫呢?」 雷諾瓦說:「疼痛會過去,美會留下。」看到自己的病人康復重拾歡顏,即使是暫時的,知道明天還要重來一次…… 仍然算是醫師的幸福時分。就像僧侶看到眼前用砂石畫出的美景時的悸動一樣。病人會離開,感動會留下……是的。我可以做得更好,只要我慢下來,把頭轉過來,好好看看你,聽聽你說點什麼,和你站在一起。讓我知道你是誰,你在乎什麼,你在忍受什麼。然後用我的筆寫你,寫你心裡的痛,彰顯你的故事。我們都是故事的創造者, 都可以選擇改變故事的講法。在文字編織的夢中,神奇的藥膏、貼布、綻劑……會一一湧現。診間是光與暗的交界。你沮喪走進來,會微笑離開……讓我們重新再來一次,我會全心全意,用「完整」的自己來陪伴你。不能解除你的痛苦,至少我得找回當醫生的初衷,從敘述苦痛中,看到人性,重拾行醫熱情,勇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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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07 新聞.科普好健康
產官學三方結合 打造AI精準健康醫療生態系
COVID-19疫情出現,醫療的價值與模式被重新定位,除了超前部署、運用新科技,服務設計及跨域合作網絡更是打造出精準健康醫療體系的關鍵;AI數位科技也更為重要,當大數據使用在醫療產業後,全球不再只聚焦於精準健康上,而是向前延伸加入預防醫學的概念。童綜合醫院在國立中興大學林寬鋸特聘教授執行科技部「建立以社會需求為核心的技術創新藍圖」跨領域計畫的邀請下,聯合中部科學園區管理局共同舉辦「AI精準健康醫療生態系論壇」,邀請近30位學界專家分享寶貴的洞見,一窺精準健康醫療的藍圖。今(6)日在中科管理局舉辦的「AI精準健康醫療生態系論壇」,除立法院副院長蔡其昌、科技部政次林敏聰、中科管理局局長許茂新等都蒞臨指導,發表精準健康大數據產業的國家戰略推動方向;另台中市衛生局局長曾梓展、大台中醫師公會理事長魏重耀等貴賓也蒞臨致詞,會中並邀請前台灣大學校長楊泮池院士分享精準健康醫療生態系的發展藍圖。後疫情時代,宅經濟與社群平台的興盛將會翻轉生醫產業,具創新思維的生醫公司開始透過社群媒體建立品牌,藉此得到目標市場的信任與青睞。台灣最大的醫師自媒體社群平台:A-Pen創辦人葉淨元醫師分享未來醫師社群的樣貌;同時邀請福邦證券董事長黃顯華、台灣創新生醫創業投資公司投資長黃良傑及緯謙科技總經理夏志豪博士,從資本市場的角度剖析智慧預防醫學及智慧醫療的投資方向。隨著5G、AIOT的興起,智慧醫療結合AI與大數據,使醫療精準化程度大幅提升,讓醫院轉型成為「以人為本」的應用場域,顛覆以往以「醫院」為本的醫病關係。三軍總醫院院長王智弘、國軍台中總醫院院長洪恭誠、童綜合醫院副院長歐宴泉及相關臨床醫師等人,闡明醫院數位轉型的現況與策略,以及目前數位醫療於COVID-19 的實際應用。楊泮池院士在童綜合醫院院長童敏哲發表引言後,講述了臺灣發展精準健康產業的契機。楊院士表示,這次武漢肺炎病毒疫情對人類食衣住行日常生活和國際關係、社會的結構及產業,產生前所未有的巨大變革和影響,防疫科技和精準健康大產業變成全球各國生醫科技發展的方向及戰略目標。台灣作為IT研發及產業大國,正是醫療資通訊產業搶先佈局未來新科技的最佳時機,許多關鍵技術將有機會借此波疫情迅速推出,在台灣導入應用、快速累積實證與建立模式,就能搶先各國輸出解決方案、搶佔全球市場,為台灣下一個世代要推動的精準大健康產業打下具核心競爭力的基礎。而政府更應以點擴面、持續深入盤點跨領域醫療、科技與生技能量,找出產業核心優勢、重塑法規架構思維、推動跨域產業協作策略,擘劃精準大健康產業發展藍圖。因為智慧醫療大幅改變了醫療產業,透過 AI的輔助,醫師能夠更精準、快速的判讀數據外,更能讓醫療去中心化,帶給病患最佳的資源利用及良好的照顧。而臨床醫師不但是智慧醫療的主要的參與者,更是醫療產業與民眾間的重要橋梁。童綜合醫院分別由歐宴泉副院長、吳肇鑫副院長、魏智偉主任與林國璽醫師,分享泌尿科、急診、感染科以在COVID-19疫情下的臨床運用經驗。童醫院副院長歐宴泉指出,該院泌尿科與AIxMed醫乘智慧,透過人工智慧電腦視覺化相關技術,導入應用於傳統組織學細胞學檢驗及判斷輔助上。在泌尿科精準檢測應用領域,針對尿液細胞抹片樣本,發展人工智慧輔助尿液細胞學鏡檢分析。在病理科醫師細胞學鏡檢判讀上,給予人工智慧的輔助決策輔助系統。導入AI的精準檢測與新興傳染病疫情下,數位醫療的去中心概念,是提供對病患照顧及資源應用的最佳且重要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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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07 醫聲.院長講堂
院長講堂/台中榮總院長許惠恒 營造幸福職場 推動揚善文化
台中榮總院長許惠恒是國內對國際糖尿病專業領域有貢獻、獲獎的第一人,他所率領的醫療團隊屢獲國際大獎。他全方位打造台中榮總成為「十尖端醫療、十特色醫療」的醫院,並且推動揚善文化,帶領醫院往前走。許惠恒行醫近40年,由於糖尿病屬慢性病必須長期追蹤,需建立長期醫病關係,與他的個性契合,因此選擇投入內分泌、新陳代謝科專業領域。給患者信心與鼓勵糖尿病為中老年慢性疾病,「告訴病人怎麼過健康生活」相當重要。許惠恒會從生活面來協助病人,常勉勵病患要低油、低鹽、高纖飲食,規律運動,保持體重等,就可以過健康的生活。尤其糖尿病會有家族遺傳,建議應從正向、積極面來看待糖友生活,「家中有一人得糖尿病,全家可以一起來過健康的生活。」獲頒糖尿病傑出貢獻獎許惠恒曾擔任西太平洋區糖尿病聯盟主席2年,推動糖尿病足防治,建立糖尿病防治衛教師訓練制度與模範教材,成效擴及西太平洋21個國家、26個會員國。在2017年,他獲世界糖尿病聯盟大會頒發「個人傑出服務貢獻獎」,他所率領的台中榮總內分泌新陳代謝科專業團隊,獲頒卓越糖尿病照護中心獎、糖尿病衛教中心獎;去年再獲世界糖尿病聯盟大會頒發「糖尿病社會文化貢獻獎」,今年獲中華民國糖尿病學會40周年慶頒發「傑出貢獻獎」。辦座談傾聽員工心聲擔任台中榮總院長五年半,許惠恒首重團隊精神,訂定醫院發展策略,選出台中榮總「十尖端醫療、十特色醫療」,也推動智慧醫院,獲醫策會智慧醫院大獎。他更以專案來推動醫院發展,例如手術室的精實管理,大幅增加手術室使用率,因此減少病患等待時間;成立骨質疏鬆團隊、無痛團隊、快速手術恢復團隊等。幸福職場方面,許惠恒說,會定期舉辦員工座談會,傾聽第一線聲音;他也很重視社群媒體傳遞正確訊息,「台中榮總」臉書粉專會提供正確的衛教知識,目前粉絲按讚數突破3.7萬人,居全國醫學中心之冠。挖掘醫病間感動故事許惠恒就任後,努力推動揚善文化,挖掘醫病之間的感動故事,請醫療團隊每個月把每封感謝信,連同團隊合照張貼在門診外走廊,現在院內每個月感謝信備增到逾50封。許惠恒說,每一封感謝信不但讓醫療團隊與有榮焉,也讓其他病患了解原來醫院有這麼好的文化;很多年輕醫護踏入職場後,藉此知道台中榮總為醫療職場典範。許惠恒小檔案年齡:63歲出生地:台南巿專長:糖尿病、高血脂症、血管硬化疾病、醫務管理等現職:台中榮總院長、中華民國公立醫院協會理事長、世界糖尿病聯盟西太平洋區執行委員、亞洲糖尿病學會監事、陽明大學醫學系兼任教授、中興大學生醫所合聘教授、國防醫學院醫學系合聘教授學歷:國防醫學院醫學系、台大醫療機構管理研究所碩士、國防醫學院醫學科學研究所博士給病人的一句話糖尿病患要有恆心、毅力過健康生活,作息規律、飲食控制,多運動,一天走路一萬步為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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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25 科別.精神.身心
失眠門診件數年年增 健保大數據:40至59歲最難睡
身體好累,腦袋卻還不想睡,失眠已成現代人難以迴避的文明病之一。根據健保資料庫統計,國內失眠人口從106年的近74萬人、107年的75萬人,逐漸上升到108年的78萬人。而安眠藥該不該吃?會不會成癮?更是失眠患者最關心的問題。本期健保大數據,解讀國人的失眠就醫狀況、服藥習慣,並請專家提供「好眠」建議。空巢、更年期,女性失眠患者為男性兩倍。健保資料庫顯示,108年主診斷為失眠就醫患者多達78萬餘人,人數逐年增加,以50至59歲最多。在性別分布上,女性遠多於男性,以108年為例,女性52萬人是男性25萬人的兩倍。「能睡就是福。」健保署署長李伯璋說,中年族群家庭、事業兩頭燒,女性心思細膩,更容易想東想西,尤其母親總為家中大小事掛心。傳統女性因為教育或大環境背景,多傾向把心事往肚裡吞,一旦遇到空巢期或更年期內分泌失調,失眠機率就會相對提升。就近快速解決,診所就醫人數遠高於醫院。健保數據顯示,108年主診斷為失眠門診的總數達286萬7404件,不論醫學中心、區域醫院、地區醫院或基層院所,都是失眠就醫患者選項。李伯璋提及,失眠雖無致命性,但長期失眠卻可能把人逼瘋,患者需要就近、快速解決問題,診所就成為受失眠所苦患者的優先選擇。李伯璋的論點在失眠門診件分佈可得到證實,診所門診數最多,超過249萬件;同樣是可近性高的區域醫院僅次於診所,門診件數為16萬6205件;第三為14萬3364件的地區醫院;最後是醫學中心,僅6萬2976件。選擇去等待時間較短的診所,符合民眾想盡速處理失眠問題的訴求。李伯璋分享,雖然他常面對醫院端及消費者端對於健保兩造意見,但他總是看得很開,深知不同群體看到政策本就會有不同看法,可能是早就有心理準備,再加上有運動習慣,即使公務繁忙,也不受失眠所苦,「但我習慣睡六小時,不小心太早打盹,半夜就會容易醒來睡不著。」北台灣民眾,失眠就醫明顯較高。分析108年各級醫療院所失眠門診件數前五名,15間地區醫院以上的醫療院所中,多達10間位在北台灣,尤其區域醫院前四名皆是北部醫院,榜首為台北市聯醫,共1萬4296件;中部5間次之,其中中國附醫為醫學中心失眠門診次數之首,共9970件;但南部及東部皆未有醫院上榜。面對台灣失眠門診件數出現南北差異,李伯璋表示,失眠確實與生活壓力息息相關,不可否認北部競爭激烈,工作壓力較大。此外,教育背景不同也是影響因素之一,研判北部民眾對身心科接受度較高,一旦出現失眠問題,更願意進入醫療院所接受療程。108年主診斷為失眠症病患、且當次就醫有用藥的人數為20萬人;次診斷為失眠症病患、且有用藥的人數為54.5萬人。因考量同一病患不同次就醫的主次診斷情形可能不同,所以主診斷或次診斷為失眠症歸戶後,當年全台失眠患者,在當次就醫有用藥實際人數應約70萬人。平均就醫僅3至5次,服藥順從性不佳。李伯璋認為,台灣民眾對安眠藥又愛又怕,可從失眠患者每年平均就醫僅3至5次看出端倪,研判是怕吃安眠藥會習慣,吃一兩顆沒再失眠就斷藥,將藥物備著,出現問題才服用。李伯璋直言,民眾怕吃安眠藥成癮,常自行減少服用量,反而使醫師不理解為何服藥效果不如預期,進而加重藥物。吃安眠藥雖能迅速見效,但解開心結,找出造成失眠的主因、對症下藥才能解決問題,「患者願意說出心裡話,就需要長時間的問診,培養醫病信任感。」李伯璋坦言,針對失眠的心理治療、門診診療費用,健保給付確實不好,未來希望能透過給予更合理的給付,避免五分鐘門診,不再讓失眠患者成為門診過路客,讓一名主治醫師能有時間聆聽患者病程的來龍去脈,「心病要用心醫」才能改善台灣醫病關係。失眠主診斷與次診斷醫師判定為「主診斷失眠」,代表患者就是為了治療睡不著就醫;「次診斷失眠」則是因為其他疾病就醫,但同時告知醫師睡不好,醫師判斷需使用安眠藥物者,換句話說,不論是主診斷為失眠或次診斷為失眠,這群人都因長期睡不好所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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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11 新聞.杏林.診間
偏鄉醫師出頭天 林耕民獲選美國心臟學會院士
多年奉獻花蓮偏鄉的醫師林耕民,在資源匱乏環境中致力學術研究,屢次登上國際知名期刊,希望以一己之力促進偏鄉發展,9月更以全台最年輕之姿獲選美國心臟學會國際院士。今年43歲的林耕民出生花蓮,長大後隨父母到台北生活,擔任醫師後又重回故鄉花蓮深耕偏鄉10餘年,年紀輕輕的他,已是國軍花蓮總醫院內科部主任。回想起從醫這條路,除了家學淵源,更多的是「隨緣」。林耕民接受中央社記者訪問時說,他的父親是藥學系教授、媽媽是護理師,父母認為當醫師可以幫助別人,鼓勵他從醫,高中考大學時他聽從父母建議選了醫科,第一次考上南部大學的牙醫系,他心想在外地工作太花錢,為了不增加家裡負擔,再次重考考取國防醫學院醫學系。林耕民說,當了醫師,才發現在第一線和病人互動的感覺很好,透過幫助病人重拾健康,也帶給他莫大成就感,畢業後他決定回到熟悉的花蓮,到國軍花蓮總醫院擔任心臟科醫師。從都市的醫學中心到偏鄉醫院,讓他深深感受到偏鄉資源的匱乏及不便,他回憶,台北大醫院的門診總是很多人,一個門診經常得看超過100名患者,到了花蓮,「一個診有10個病人就算多了」,檢查設備更是陽春,但病人就像醫師的生命,當醫生卻沒有病人,彷彿失去存在價值。林耕民說,醫事人員流動率高是花蓮醫療面臨最大的問題,醫病關係必須花時間培養,患者才能漸漸建立起好的就醫習慣,但花蓮的醫事人員幾乎一年就換一輪,病人才剛剛熟悉一批醫師,沒過多久又換了一批新面孔,林耕民感嘆,不少原住民寧願花錢喝酒,也不願花錢看病。花蓮的醫療現況、社會問題不斷衝擊林耕民的內心,也讓他在心中暗下決定,希望以一己之力讓故鄉變得更好。既然沒有病人可看,林耕民轉而從學術角度著力,無奈花蓮受外界關注少、資源和設備也不夠,對於研究的投資自然也相當匱乏,在完全沒有資源的狀況下,他靠著網路大量閱讀國際頂尖雜誌、期刊,並加入各國專家討論、撰寫評論文章,要證明自己深耕偏鄉也能登上世界舞台,才有力量影響花蓮。民國102年,他在因緣際會下遠赴美國西北大學、流行病學研究重鎮就讀碩士,專攻心血管流行病學,專注於睡眠呼吸中止症等研究範疇,也促成一項睡眠呼吸中止症和心房顫動全球調查專案,在和各國專家合作研究的過程中,學習嚴謹的研究態度。回台後,他開始重新檢視自己的軍醫身分,心想若要同時貢獻花蓮和軍人,不妨從軍人的健康著手,透過「台灣東部職業軍人體適能研究計畫」發現東部軍人約6000多人、年齡層主要集中於18至40歲,軍人運動量大,身體看似健康,實際上有代謝症候群的比例高達20%,進一步研究發現,軍人可能因工作性質高壓、體能耗費高,飲食上比較沒有顧忌,高鹽、高油狀況較明顯,未來將持續透過了解軍人族群的健康問題,進而找出解決之道。行醫之餘,他致力本土及跨國研究,至今已發表148篇國際論文,多篇刊登在世界權威期刊,如美國醫學會期刊(JAMA)、內科醫學年鑑(Annals ofInternal Medicine)等,同時他也擔任4本與心血管研究相關且具有世界指引的國際期刊編輯委員。默默深耕花蓮10多年的他,今年9月獲選「美國心臟學會」(American Heart Association)國際院士,是美國心臟學會表彰和獎勵卓越、創新和持續貢獻的傑出會員的最高專業榮譽之一,全台獲此榮耀者僅不到10人,林耕民更是全台最年輕的院士。林耕民說,在花蓮從醫這些年,他漸漸獲得老病人的認可,建立起醫病關係,病人一句感謝、一句「醫師,我會永遠記得你」,都是他持續在故鄉付出的動力,如今他靠實力證明,即便身處偏鄉也能闖出一片天,除了提高民眾對他的信任,也希望將研究能量帶進花蓮,提升花東地區醫療資源及服務能量,盼各大醫院攜手努力,好好照顧10多萬名花蓮人,將花蓮打造成醫療模範縣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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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10 新聞.生命智慧
簽DNR就是不孝?媒體請別再說這句話
伯伯離開已經 1 個月了。端午節這一天,伯伯的女兒回到 8AI 加護病房來,跟所有醫護人員表達感謝,感謝每一位曾經照顧她父親的人。她告訴我們,她爸爸的後事都處理好了,而且現在兄弟姐妹和媽媽都過的很好,要我們不必擔心。這是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家庭,即使父親長期臥病在床,幾個子女仍然非常孝順,照顧更是無微不至。對於醫療同仁的付出,始終心存感激。最後,他們家人共同決定讓患者善終,不再讓自己的爸爸辛苦地活著。在醫護的引導與協助之下,完成了道謝、道歉、道愛、道別的四道人生,了無遺憾。對比現今動不動就提告、上媒體爆料的社會氛圍裡,這一段良好的醫病關係與互動,讓人感動,也格外珍貴。一般人對加護病房的印象都不太好,覺得加護病房冷冰冰的,二十四小時燈火通明、氣氛緊張。裡頭有著各種高科技的機器與設備,隨時都有讓人心驚膽戰的警示聲,經常都在進行CPR(心肺復甦術)……。不只是一般人,連非加護病房的醫療工作者,大多數也有著同樣的感覺。加護病房(Intensive Care Unit, ICU)是專為需要高度密集醫療照護的重病患者所設置的病房,裡頭住的是命懸一線、處境危急的病人。好死,真的那麼困難嗎?危急時刻,這些重症患者身上往往插著大大小小的管子,可能是呼吸器,可能正在洗腎,可能得施打升壓劑與強心劑,甚至嚴重到裝上葉克膜(ECMO,體外循環維生系統),最後再經過 30 分鐘的「壓胸」與「電擊」才能宣布死亡。臺灣第一個急診與重症加護專職醫師就曾感慨的說:「這些病人和我們無怨無仇,為什麼我們要讓他們『不得好死』呢?」對於明知救活機率極低的人,為什麼醫師還是要給予急救措施(CPR)。有些時候,這是因為病人家屬與醫療人員之間缺乏互信的關係。「這就是救給你看的,因為不救怕會被告。」醫護人員只差沒把這句話直接說出來吧!Q:什麼是『葉克膜』?A:葉克膜(ECMO,體外循環維生系統)是一種醫療急救設備,除了能暫時替代患者的心肺功能,減輕患者心肺負擔外,也為醫療人員爭取更多救治時間。主要是在心肺手術(如重度心肺衰竭、心臟移植等手術)時,為患者進行體外的呼吸與循環。近年來,隨著醫學進步,技術愈來愈純熟,使用葉克膜的併發症(如腎衰竭、血栓等)逐漸能被克服,於是應用範圍開始變大變廣,甚至被做為重度昏迷、腦死患者的維生設備。不過,卻也因此面臨無效醫療的爭議與倫理問題。有些醫師認為必須壓到最後一分鐘,才能讓家屬知道「我們盡力了!」才能交待、才不會被挑剔。有些醫師是無法承受病人在自己手中往生的挫敗感(覺得病人死在自己手上,就代表醫術不精),因此情願讓病人「賴活」,也不讓他「好死」。在這樣的情況下,醫療人員害怕家屬誤以為醫院不願進行積極作為,忌諱提出 DNR(即不進行心肺復甦術等任何延命措施)的建議與說明,家屬則怕被人說不孝不應該,即使理解卻不敢主動提出DNR 的請求。結果就是大家都在逃避,於是只好「順其自然」完成 CPR,救到最後一刻。不要再說:家屬決定拔管,放棄治療!新聞媒體經常下的標題「家屬決定拔管,放棄治療!」這樣的說法不只不符合臨床實際情況,還會加深家屬的內疚感。尤其是「放棄」這個字眼,不僅增加家屬的心理負擔,更加深他們的「內疚感」與「自責感」,對承諾「盡全力搶救到最後一刻」的醫療人員來說,也很不公平。在心跳停止以前,任何醫療團隊都不會放棄患者。然而,在心跳停止時不進行 CPR,也不代表醫療團隊就是放棄了。全力以赴卻無法攔截死亡的發生時,醫護的唯一選擇是和家屬一起面對,並試著讓病人好走。有時,醫師(尤其外科醫師)反而比家屬更放不下,總覺得「還可以再多一點努力!」只是心裡也了解,接下來的努力恐怕只是在讓不可避免的死亡晚一點發生罷了。面對無法救治、心跳停止的病人,不實施CPR(包含壓胸和電擊),其實只是讓病人自然的走(allow natural death),絕對不是「放棄治療!」而是「治療無效!」改用以下幾個說法,不僅符合臨床實際情況,也是站在同理家屬的立場,減少對他們的傷害,同時協助家屬與醫療團隊真正放下。「治療無效,家屬決定讓他好走。」「選擇不進行 CPR,家屬讓他好走。」「醫療團隊盡力了,家屬選擇不再讓他痛苦。」「感謝醫療團隊搶救,家屬選擇安寧善終。」不要被「病人於幾點幾分拔管後,宣告不治!」的報導干擾了,一般都是宣告不治之後,再移除管子的。除非是在心跳沒停止之前就「撤除維生系統」的程序中拔管(以目前的現況來說,要走這個程序,心理的負擔更高),否則「拔管」都是在心跳停止以後才會進行,也就是「死亡」後拔管。急救簡單,決定不急救反而困難其實,對醫師來說,替病人進行插管等急救措施,是簡單的事。然而,要決定「不進行 CPR」,無論對於家屬或是醫師,都是比較困難的。但是,為了要減少病人的痛苦,為了要讓病人更有尊嚴的往生,我們還是得要花時間好好的討論。有人覺得在臺灣過去的醫學教育裡,沒有教醫生有關生命的哲學,也不知道該如何跟病人家屬溝通,於是學成之後,只知「醫生」,不知「醫死」。所以,最放不下的,常常是醫療人員。進行不必要的 CPR,迎來的是「四輸」的局面,患者本身、患者家屬、醫護人員與其他患者等四方,全盤皆輸。明明知道是救不活的人(指傷病嚴重者,經醫師診斷不可治癒,且有醫學上之證據,近期內病程進行至死亡已不可避免者)卻施予 CPR,不論是對病人或對家屬而言,都是折騰,此外,醫護同仁也會因為忙亂而無暇顧及其他重症病人,因而增加其他病人病況惡化的風險。當然,也無法有效運用有限的醫療資源。安寧善終,始於關懷。身為重症醫師應以關懷為出發點,不厭其煩地向家屬說明病人病情及預後,若是病情屬於無法救治的,也應該坦白告知,以進一步說明急救與否的結果,雙方共同討論出對病人最好(受苦最少)及符合家屬期待的治療方式。我期許自己能成為他們親人生命末期的領航者,同時也要成為他們在做出困難決定後的最大支持者。即使決定 DNR(拒絕臨終急救),在醫療上,並不是代表改採消極作為或無所作為,反而是應該更積極的減少病人痛苦(著重止痛、止喘、消腫等),增加家屬陪伴時間、鼓勵家屬與病人接觸,並引導家屬完成道謝、道歉、道愛、道別的四道人生。病人得以善終後,也要進行家屬的哀傷輔導,讓家屬可以走出悲傷。同時,醫護同仁也必須進行「團體療傷」。這是個不容易的使命,需要醫護人員、社工師、患者、患者家屬等各方協力合作才能達成。身為經常性面對生離死別的第一線醫護人員,這幾年來,我與團隊成員不斷學習,與病人家屬一起成長。如今能看到病人家屬對我們的回饋與感謝,我們就知道「這是對的事情!」阿金醫師在說,你有沒有在聽!別讓你以為的急救,成為最殘忍的折磨。透過重症安寧醫療的推廣,讓無法救治的病人,都能善終。從旁協助與輔導,讓家屬了無遺憾,讓醫療人員學會放下。良好的生命末期照顧,始於對生命的尊重,對家屬與病人的真誠。良好的溝通不僅可以改善醫病關係,減少醫療糾紛發生也讓病人得以善終。※本文摘自《ICU重症醫療現場:熱血暖醫陳志金 勇敢而發真心話》/出版社:原水/作者:陳志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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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10 名人.許金川
許金川/醫病關係要好 人體器官也要對話
診間。醫生:「你先不要問,我先說明。」說明完了,病人想發問。醫生:「你的問題,我剛都已說明了,不再回答!」病人愣在那邊,不知所措。凡事講求溝通,有些醫生比較年輕,比較主觀,隨著年齡的增長才會逐漸發展溝通技巧,了解溝通的重要性。生物體內錯綜複雜的生命現象也是透過各種信息,通常是細胞內外的分子來運作。例如,在人體頸部前面的甲狀腺,小小的兩片,會分泌甲狀腺素,這種荷爾蒙很奇妙,過多會引起所謂的甲狀腺亢進,會心悸、體重減輕;過少會行動遲緩、肥胖、無精力,而甲狀腺荷爾蒙的分泌則是受到腦下垂體的荷爾蒙 ──促甲狀腺荷爾蒙,這個荷爾蒙與甲狀腺互相「對話」,讓人體可以保持平衡。在器官移植方面,以前瓶頸在於人體的免疫系統會把移植進來的器官當成舶來品,群起而攻之,這樣移植的器官很容易被破壞,直到三、四十年前,抗排斥藥物的發展,突破這個瓶頸,這些藥物告訴免疫系統,這些移植入的器官不是壞人而是自己人,這種對話之下,免疫細胞就不會攻擊移植入的器官了。醫病關係要好,雙方要有好的溝通,醫療要進步,也要對人體器官的祕密多所了解。●肝病防治學術基金會定期出版好心肝會刊、並發行B型及C型肝炎暨肝癌治療小手冊,最新好心肝會刊91期已出刊,歡迎來電索閱。若您有肝病醫療問題請洽本會免費肝病諮詢專線:0800-000-583或上網 www.liver.org.tw查詢肝病相關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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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09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生命的共在,怎麼樣才是「順順的走」?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醫療團隊對生命末期的看法。一位年輕的神經內科醫師利用兩個真實的故事,一位老人家對於讓老伴接受氣切的後悔,道出當初沒有給她機會好好把心中的掛慮說出來,「大家就要我決定了……」,另外一位年輕人在老父生命末期時,拒絕回答醫師問他對電擊等急救處置的意見而有「無可理喻」的行為。作者由此呼籲病人與家屬最好都能在生前好好討論生死議題,家人間盡可能提早敞開心胸談論生命末期的相關安排。同時醫療人員因為具有醫療知識和實務經驗,應該能理解家屬心中說不出的苦,願意調整制式的處理方式,多給家屬多一分尊重和多一點時間,引導他們走過最艱難的生死關卡。另一位中生代的腫瘤內科醫師回顧自己多年來照顧病人經驗的累積以及態度的轉變,悟出自己需要竭盡所能,根據每個病人的不同狀況給予最適合他的建議,陪伴他走完全程。不管結局如何,希望能夠達到「寧靜」的目標。一位安寧療護的資深護理教授在詳讀這兩篇文章以後,認為如果醫療團隊能以同理溫柔地對待陪伴病人與家屬,那些未能說出口的想法與期待就會被看見,同時這二位醫療照護的生命經驗,提醒了我們,除了「醫學」的科學實證性,也正因生命之沉重與其影響深遠,更須重視「療癒(healing)與關懷 (caring)」的柔軟與涵容的力量。參加2020年ICN於台北世貿中心舉辦為期數天之「國際護理會議(International nursing conference)」會場,返回醫院的捷運上,一路閱讀此二篇醫師撰寫之短文,思緒不自覺地跌落至短文敘及醫師與病人、家屬(家庭)相遇且獨一無二的生命經驗,以及所激盪的照護情境,也讓讀者有機會反思生命現場的諸多健康議題與倫理困境。甫步出捷運站,天空不作美地下起雨彈,未帶雨具的我,疾步前行回家,晝日尚未散去的暑氣迎面拂來,卻也能感受到一絲絲夜裡秋日的涼意已悄然降臨,頓感生老病死的無常,不也依樣地在每天每個人的生活中不斷上演著。美國哲學家和教育家約翰·杜威 (John Dewey)說:「我們並非由經驗中學習,我們是由反思經驗中學習(We do not learn from experience, we learn from reflecting on experience)」,透過敘事力書寫日常照護歷程的生命故事,再提出更多的探問,主動反思此珍貴的醫療照護經驗,將淬鍊出推動我們進步與成長的心智。在「面臨生死關卡」一文,我們看見了在「以病人為中心」的照顧信念背後所呈現的脈絡(context of care),意即每個罹患生理疾病的個體,其生命或生命情境是無法脫離複雜的生活背景,而此生活背景係由「心理社會、文化信仰、家庭歷程、經濟與生活習慣等因素」所交織而成。因此,當我們面對臨床「醫療照護問題」,尤其是倫理兩難困境時,更需要回到主題脈絡來釐清「問題」。醫療決定可能是「短暫」的事,但照顧是家人「一輩子」的事,家屬的感情、擔憂、苦累…等等,都是醫療人員少有機會見到的,有時受限於自己的想法而不自知。如同乃菁醫師回顧起當年江爺爺已退化到臥床又無法言語的狀態,插管接上呼吸器多日,仍無法自主呼吸,當緊急狀況入住加護病房氣切的關鍵時刻,醫師擔心插管太久對爺爺不好,勸江奶奶同意讓爺爺氣切;如今看見八十四高齡的老奶奶的心底深處,還是滿滿地怒氣與遺憾,奶奶會喃喃抱怨:「當我老了就聽不懂嗎?」 「只是在那當下有苦難言、很多話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很捨不得他走,可是我又不想要他痛苦。」 「我那時候都沒有想清楚,大家就要我決定了,氣切之後呢?誰來告訴我這之後的十幾、二十年中每一天的照顧要怎麼辦……」奶奶對穿白袍醫師多一分尊敬與不敢忤逆,卻換得老伴氣切且臥床這麼久而感到後悔,甚至懷疑醫療單位勸說的背後,是不是有什麼回扣可以拿﹖養護費用並不便宜,不知道未來自己還要撐多少年?也擔心自己比爺爺早離世……」但一想到自己累了,奶奶又立刻怪自己不應該這樣想。醫療人員在熟悉的醫療歷程,似乎容易直覺地認為自己都是為病人做出最有利的決定,並努力地告訴病人、家屬我們所知道的一切或做了什麼,有意或無意間,透露出希望家屬依照我們的想法來做醫療照護決定,尤其面臨死亡關卡,醫療人員要讓病人、家屬都準備好並決定是否要電擊等急救處置,這是不容易的事。年紀輕不代表就有勇氣可以做決定,年紀大也不表示老了聽不懂,就能輕輕帶過;更何況每一個家庭內部有各自的歷史、情緒與不為外人道也的窘境,在醫療現場需有人力協助他們思考和表達意見。當疾病產生於人類的個體時,無論是疾病初期或末期,戰戰兢兢地謹慎面對當下每個生命,盡力讓病人恢復健康,是作為一個健康照護者尊重生命的表現;然而,當身體衰敗與生理的極限進入疾病末期,且無臨床試驗的機會與可能性時,依Jonsen, Siegler & Winslade(2010) 提出臨床倫理四象限,以「行善、不傷害、尊重自主及公義」為基礎,延伸出醫療決策四主題,包括「醫療因素、病人意向、生命品質以及其他經濟社會文化」考量,進行倫理反思,反思病人接受該項延命治療或措施的成效與未來生活品質為何?基於尊重病人的自主性,或許醫療照護目標將調整為強調生活品質的提升與生命的安適甚於延長存活期。如果醫療人員願意調整或跳脫制式的醫療處理模式,多給家屬時間同理病人或家屬說出心中的掛慮及苦處,以及能把醫療現場所有選擇攤在家屬面前,協助他們走過糾結的思考歷程,理解病人與家屬心中重視的價值,這也是提供適切醫療照護,達到自主共享決策的關鍵要素。就如同江奶奶一知道老伴確診帕金森氏症,就立刻自職場退休,帶著爺爺到世界各地去玩個夠,實踐著他們心中所認定的生活品質,而沒有遺憾。當乃菁醫師面臨案子口中喊著:「不要問我這個問題!」且拂袖而去時,她仍能因案子曾經表示「任何違反父親安排的舉動就是不孝」,進而同理案子可能係憂心「老父親從未交代過面對無效醫療時的意願,若父親想活下去,做兒子的決定不急救,父親因去世,有一天父子在另一個世界重逢時,老父親會把他罵得狗血淋頭」的行為反應;認真地詢問家屬:「那麼醫師要你同意氣切時,你真正的想法是什麼呢?」 「怎麼樣才是『順順的走』?」讓家屬感受到「醫師願意花時間聽我說」,抱持著同理關懷的態度,向案子分析各項處置的利弊得失,進行共享決策(Shared Decision Making, SDM)以取得共識。從這二則故事中發現,相異的情境卻指出一個簡單且重要的事實,就是當人能置身於所處的情境中被探究與理解時,「要不要氣切」、「要不要急救」的棘手問題,就能轉變為陪伴病人與家屬的旅程。病人和家屬在伴行的路上,被同理溫柔地對待,那些未能說出口的想法與期待就會被看見。但伴行的旅程雖極其不易與珍貴,要原本不相識的人,從靜默不語的尷尬,因著苦痛及陪伴,發展出信賴的情誼。從醫療制度給付、人力分配、工作流程,乃至學業養成教育與臨床訓練、民眾的教育等,每個環節無不影響著終端照護現場,在有限的時間與資源下的醫療工作環境,如何支撐起這等溫柔的人性化照護,將是我們無可迴避的問題。「角色的轉換」與「日漸繁忙」的工作,是多數臨床醫療工作者所面臨的情境。不辣醫師提及「住院醫師」一開始憑著一股傻勁和對生命的熱愛,跟著病人一起開心與難過,有時不忍病人與家屬的受苦,還會禁不住地潸然淚下;從不知所措、感同身受地真心付出,不離棄病人地陪伴病人而學習成長,直至能自在地面對,並接受到病人、家屬滿滿的感激,進而對這份工作產生強烈的使命感與承諾。住院醫師參加過多場的案例討論、家庭會議與團隊會議,以及在職教育、研習進修與討論會議,隨著年資的增長,成為主治醫師後,焦點大多專注於如何提供更佳的醫療照護,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夠專業與堅強,醫療人員常採用最簡單的因應方式,就是視而不見,與病人、家屬保持一點距離;常會不自主地壓抑心中的情緒及忍住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盡量不展露出自己的脆弱和不知所措,又得面對疾病的不確定性、醫療的極限與無止盡的忙碌。然而,對於注意力與焦點持續放在病人及家屬的醫護工作者,在我們的日常工作,是否創造了機會,將焦點暫時由被照顧者轉移至工作者?我們必須反思如何避免悲憫疲憊(compassion fatigue)呢?如同護理學家珍華森(Jean Waston)於照顧關懷理論(Human caring theory)提及照護過程,要透過自身的存在與對方的真實互動,進而促成雙方的共同轉化,讓照護成為真實的存在(being)與成為(becoming)。肯•史瓦茲 (Ken Schwartz)於1995年創造了史瓦茲中心(Schwartz center),此中心的任務是提供醫療健康照護者滋養慈心(compassion)素質的環境,透過定期舉辦的討論會及主題設計,創造慈心的工作環境,健康照護工作者能共同討論自身的感受與衝擊,促進醫療團隊成員間的相互理解、支持與省思,成為支持健康工作者的力量與資源,以緩解成員面對工作的壓力或苦難情境的情緒負荷,累積正向能量,這是我們未來可以努力的方向之一。行筆至此,我們看到了兩位醫者對於末期醫療與自身的省思,一種「我是為了你好」的心意可能成了家屬的壓力,以及一種面對醫療照護,反求諸己的求好心切。在醫病關係上,當個超人累積滿溢的負面情緒,抱怨或激動哽咽落淚時,也莫忘了自己只是一個平凡的人……除了關照病人家屬,自身與夥伴們,也希望在低潮時刻,有人拉自己一把,當您關心起別人的時候,常常自己的煩惱會一掃而空。病人、家屬、同事的回饋,也能讓自己感到溫暖而不孤單;讓我們一起透過回憶、體諒和放下,修復傷痕,帶著滿滿的愛與包容,雖負重前行,亦樂在道途上。從事護理教育工作三十餘年,要為這些始終堅守在臨床崗位,認真守護病人與家屬的工作人員,給予最大的掌聲。此二位「醫療照護」的生命經驗,提醒了我們,除了「醫學」的科學實證性,也正因生命之沉重與其影響深遠,更須重視「療癒(healing)與關懷 (caring) 」的柔軟與涵容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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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02 新聞.用藥停看聽
中秋吃柚子配藥「母湯哦」 醫師化身演員來提醒
柚子是中秋應景水果,不過彰化縣員林市宏仁醫院家醫科醫師曹世達提醒民眾,不只柚子,包括葡萄柚汁,最好都不要與降高血壓、降血脂藥物混用,否則可能造成血壓過低,藥效太重導致身體無法負荷,宏仁醫護人員也首度化身演員演出短劇「阿好嬸看診」,希望讓病患能印象深刻記得安全用藥。中秋連假,和家人聚餐時,一不注意,柚子就會多吃幾顆,家醫科醫師曹世達說,柚子與葡萄柚都富含「呋喃香豆素」成分,該成分會抑制小腸及肝臟的代謝酵素,但許多藥物要透過該酵素代謝,因此恐造成藥物不良作用。曹世達說,就曾有病患多吃了柚子或葡萄柚,因此抑制代謝酵素,阻礙藥物代謝,而造成低血壓差點暈倒緊急求診,雖然柚子的維生素C、膳食纖維豐富,尤其在大吃烤肉後,吃柚子也可幫助消化,但柚子也富含鉀離子,腎臟病患者尤其要避免,否則會讓腎臟負擔過大,以往也曾有服藥的長者因為家裡柚子太多,一天一顆,結果急性腎衰竭。為加強宣導民眾安全用藥,宏仁醫院曹世達醫師與門診護理長董雅玲也首次化身演員,與行政人員一起演出宣導短劇「阿好嬸看診」,劇中主角阿好嬸是由院內員工林立偉男扮女裝,讓原本生硬的宣導短片變得笑果十足,阿好嬸不僅混用降高血壓、降血脂藥物與柚子一起吃,連過期10年的藥都拿出來混吃,在診間面對醫師時卻不敢說實話,最後被孫女戳破,讓人印象深刻。衛福部前年公布的「國民營養健康狀況變遷調查」,18歲以上國人高血壓盛行率已超過25%,40歲以上的盛行率超過37%。曹世達說,國人幾乎每三至四位成年人就有一位高血壓,治療過程不能只靠醫生,病人對於服用藥物的安全更要注重,才能建立良好醫病關係,讓療效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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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30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 「醫生,手術結果如何?全程都是主治醫師幫我開刀的吧?」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醫學生在想什麼?」三位非常優秀好學的五年級醫學生在結束臨床實習的第一年各自說出他們關心的議題。一位同學很高興這一年學到了許多非常有用的「病史詢問」、「身體診察」的基本功,但他也擔心將來的工作環境是否能讓他執行在學期間學到的「對的醫術」,這也回應了上週「醫病平台」兩位病人提到時下醫師很少能花時間聆聽、詢問、檢查病人,以及關心醫學教育的老師對當前的健保政策與醫院管理的隱憂;一位同學深入地討論醫學生照護病人對醫學教育的重要,以及臨床老師、醫學生都應該要有的戒慎態度; 一位同學從一位特殊病例,學習到如何解釋醫療資訊的不確定性,才能使病人與家屬更心安。我們誠懇地希望這幾位醫學生的心得能感動大家,而在自己或家人生病時,願意接受醫學生參與照護,將來才有更多有經驗的年輕醫師可以照顧我們的子女。邱小姐得了罕見的皮膚癌,術後她看著環繞的住院醫師、實習醫學生和護理師,緊張地問道。她是名單親媽媽,遠從新竹跑來台北求醫,就為了還在讀高中的女兒。她還記得手術前的傍晚,實習醫學生來幫她打針,找血管找了好久好久,最後還是失敗了,她痛得說不出話來。作為照顧她的實習醫學生,我一時困窘地不知該如何回應。我可以理解邱小姐的焦慮,她甚至還沒四十歲,從沒想過自己會生這個病,聽到癌症的當下簡直嚇壞了,更沒想到住院過程中會遇到這麼多「主治醫師以外的人」,素昧平生,一進門就詢問她的隱私、接觸的她的身體。她前晚被我問了一堆問題、做了許多檢查,甚至白白多挨一針,現在才剛從手術的麻醉中醒來,昏昏沉沉、虛弱得很,心中肯定充滿焦慮與不安。但在醫院裡,主治醫師會視學生的學習狀況,允許我們在監督下進行醫療行為,包括詢問病情、身體檢查、開藥,甚至參與手術。醫學生就像在米其林餐廳學習的小弟,從打掃廚房開始做起,練習洗菜、切菜,如果表現得好,就有機會晉身副手,協助主廚、參與料理的一部份。不同的是,料理失敗了可以自己吃掉,治療失敗了卻不一定能夠彌補;偏偏又沒有模具可以完美替代人體,我們必須從病人身上學習,才有機會成為獨當一面的醫師。回到邱小姐的疑問,手術最重要的部分當然由主治醫師負責,但手術準備、消毒、鋪單、止血、縫合等等,在老師的監督之下,我們都參與了部份過程,要說「全程」都由主治醫師開刀,似乎有些不符實情。病人尋求醫療專業與服務,難道就不能拒絕這樣的教學行為嗎?即便主治醫師再三保證會負責病人安全,但醫學生還沒有醫師執照,也不能為自己的醫療行為負責,怎麼能不令人擔心?這些年輕的大學生,就算披著白袍,也難掩青澀與徬徨,實在叫人很難安心把性命安全交付出去。別說是病人,我自己在實習時也總是膽怯而不安。即便翻了再多書、複習過再多次流程,都沒有把握遇到狀況該如何應對、自己的醫療處置是否正確、做錯事了該怎麼向病人道歉、怎麼面對老師?甚至連主治醫師都會擔心,倘若醫學生把事情搞砸了,該如何收拾、怎麼給病人一個交代?這些錯誤有機會挽回嗎?會不會對病人帶來永久性的傷害?有沒有可能帶個學生,從此就把自己的招牌砸了?臨床教學這件事,對病人、醫學生、主治醫師三方,都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因此我們不免要問,這一切又是何苦呢?從病人的角度來看,沒有人願意當白老鼠,成為醫學生練習的一部分;但反過來說,如果沒有這些練習的經驗,醫學生頂多紙上談兵,永遠沒辦法成為有經驗的醫師。就像砍樹的同時也要種樹,森林資源才不至於浩劫;醫療專業也需要傳承,否則總有一天,資深的醫師們都退休了,毫無經驗的年輕醫師才盲目摸索上陣,只會造成更多問題。既然醫學生進入醫院學習有其必要,究竟要如何在「臨床教學」與「治療病人」間找到完美的平衡呢?我自己也沒有很好的答案,甚至時常為自己存在醫院感到抱歉──我雖然被賦予接觸病人的權利,侵探他們的隱私、參與他們的照顧,但其實多數時候幫不上忙,頂多陪他們聊聊天、關心他們的狀況、轉達他們的焦慮與問題給主治醫師。我們都曾經鄭重宣示「病人的健康與福祉將為我的首要顧念」,然而,將自己不夠成熟的技術用在病人身上,顯然稱不上「病人的福祉」。一名醫學生能做的最大努力,似乎就只是好好努力,讓自己的能力盡早配得上這身白袍;至於這過程中遇到的每個病人,我們是既愧對又感激。我們將這個兩難的問題提出,在「醫學人文討論會」上進行討論。其中幾名資深主治醫師分享了他們的心路歷程,大大顛覆了我的想法。某位老師說,剛開始帶醫學生時,也很徬徨這樣是不是害了病人,總是壓力很大,花更多的精力關心、照顧這些病人,深怕學生做錯了什麼。另一方面,他也擔心自己的言行舉止和治療處置有所不妥,時常要額外讀書、檢討反省,深怕傳遞了錯誤的訊息給學生,不僅害了眼前的病人,還害到未來千千萬萬學生們的病人。醫學生為了學習,時常提出各種問題,也幫大家再一次檢視了有沒有醫療錯誤。這樣一來,雖然醫學生還是時不時犯下一些小錯誤,但整體而言,病人卻受到了更好的照顧。其中一位老師是這樣告訴病人的:「看在我的份上,可以讓我的學生一起照顧你嗎?我會緊盯著他,讓他皮繃緊一點,不敢犯錯、勇於改過。如此一來,你會受到更好的照顧,你的孩子和孫子也會獲得一名好醫生,這樣不是很棒嗎?」我這才知道,「好老師」和「好醫生」不一定是對立的兩種身分,而實習醫學生也可以更正面看待自己在醫院的身分,為病人的安全更積極努力。最後,邱小姐手術後恢復的不錯,順利出院了。病理報告顯示腫瘤有切乾淨,她聽到時鬆了口氣、露出燦爛的笑容,我也不免替她感到開心。雖然至今我仍很抱歉害她多挨了一針,但也深深感謝她包容了還不成熟的我,提供了我寶貴的經驗,也讓我有了更明確的努力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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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21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醫師的「傾聽」、「身體診察」遠比「開藥」、「高科技檢查」令病人安心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討論醫師「病史詢問」、「身體診察」的重要。這幾年來台灣全民健保普及、醫療企業化、民眾迷信於高科技檢查,而導致醫師「病史詢問」以及「身體診察」逐漸不被重視,結果是醫療品質沒有改善,卻嚴重濫用醫療資源。我們藉由一位病人分享她的親身體驗,說出「醫師的傾聽、身體檢察遠比開藥、高科技檢查令病人安心」;一位資深醫師分享自己生病以後,感慨當年醫學生時代老師如何注重「問病史與做身體診察」,而今他所看的醫師竟然都不注重這些「基本功」,只是安排他做各種高科技檢查,最後還是透過一位醫師的身體診察才得到診斷與治療。我們利用這機會,由醫學教育立場除了探討physical examination 的重要性,並建議過去沿用多年的中文翻譯「理學檢查」全面改為更達義的「身體診察」,並呼籲社會大眾能更瞭解看醫師並不是一定要做高科技昂貴的「檢查」,更重要的是能夠對醫師陳述自己的病史以及耐心接受身體診察。希望政府與醫院思考,到底健保給付制度與醫院經營者扭曲了多少醫者的行為,而增加了多少不必要的醫療資源浪費。約莫三年前,我患了不知名的頭痛,當時曾經找遍中西醫,從各式儀器的檢查到事後的作息調養,雖沒有完全痊癒,但有得到稍緩的紓解。直至今年初,我又因情緒關係,頭痛再啟,痛到痛不欲生,失眠,焦躁不安……所有負面情緒全湧上來,一向排斥服用藥物的我,雖然痛楚仍堅持這個原則。2020年是打我出生以來,遇到最為棘手的疫病,不僅在台灣,全球已大肆漫延的新冠肺炎,不是急的症,儘量不往醫院,我是乳癌的後續追蹤患者,因為疫情之故,原定的就診也全取消了。只是,這頭痛已讓我懐疑自己腦部是否長了不好的東西,才乖乖地掛號就醫。我找了一位從來沒看過他診的醫生,三月初看診這一天,我抱著希望,可以藉由醫院的精密儀器幫我檢查出我頭痛的真正原因。進入診間,醫生笑瞇瞇又親切地問我為何就診?告知狀況後,醫生要我依他的指示做動作,包括蹲下、站起、金雞獨立、左右腳單腳彈跳……等等,我全一一無礙地做到。結果,醫生給我的評論是:「妳很健康,沒有病。」我問須要安排檢查嗎?答案是:「沒必要。」他像是無厘頭地問我:「妳有宗教信仰嗎?有運動習慣嗎?」我回有。最終的醫囑建議:「回去依自己的宗教信仰做功課,每天定期運動,依例每週至少爬山走步道一次,三個月後,再回診。」很奇怪的是,我沒有質疑醫生的看診醫囑,反倒是我的朋友,第一時間生氣的說,哪有這樣的醫生?沒經科學檢測就妄下斷言,沒作相關檢查也罷,竟然連藥都沒開。回來後,我每天進行我的宗教功課,每天健走或瑜珈儘量不中斷,不到一個月,頭痛從劇痛,漸漸緩解到微痛,心情和情緒也漸漸平和和自我脫困。後兩個月,奇蹟似地,頭不痛了,失眠也得到極大的改善。六月初,我原想取消回診的預約,想想,認為自己應該有責任去向這位醫生回報我的況。回到診間,報告我的情況,醫生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我們就像朋友一般對談醫病經驗。我是乳房原位癌的追蹤患者,算是常跑醫院的常客,由於我對動不動就吃藥的排斥,除了家族性高血壓,定期服微量血壓藥之外,如果醫生要開藥常會被我要求不要開,我不吃,開了就是浪費醫療資源。他聽到我這席話,像是遇到知音一般,希望我這樣的觀念可以由我以病人的角色來述說,能推廣給普羅大眾。我東拉西扯了這篇心得,不外乎希望藉由我的經驗,可以分享給就醫的民眾,外顯生理的病痛,不是一定非經由藥物才能得到改善,或許先從自己心理層面的自我療癒就可以獲得改善,也讓自己不必服用過多藥物增加肝臟的負擔,更能節省醫療資源,為我們台灣完善的健保制度永續經營盡一點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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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11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自律神經失調」並非正式診斷! 精神科醫師談「身心症」對病人的影響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不同背景醫師的不同看法」。一位深具歷史社會專業背景的家醫科醫師與我們分享他對醫病關係的獨特見解,希望強化原有的醫學教育,讓「民族誌」成為營造「醫生緣,病人福」的重要工具。麻醉科醫師在說出他對各種不同專科醫師的看法之後,歸納出一句頗富哲理的話:「醫病雙方是一體兩面,彼此的態度才是真正決定雙方是否有『緣份』的最重要因素。」精神科醫師對時下似乎最夯的診斷「自律神經失調」做出饒富創意的詮釋,並道出目前尚有某些精神科診斷仍很難讓病人或家屬接受的現實。近年來,台灣開始流行起「自律神經失調」的說法。從電視上的健康節目到診所前的紅布條,到處是「自律神經失調」的字樣。自律神經失調並不是個正式診斷,但也不是瞎掰的空泛術語。當這個詞彙在醫師與病人口中反覆出現的時候,到底意味著甚麼意思呢?我曾經對此訪問過不少大醫院小診所的中西醫師,當中有些也是臨床研究者;同時我也蒐集了網路上自稱患有自律神經失調的病人故事,而且親自訪問過幾個因深受自律神經失調所苦而主持網路論壇,希望能夠造福其他患者的人。由醫病兩端的陳述與分析,我逐漸發現這個流行語的複雜之處;而這個複雜之處,對於台灣當下的醫病關係來說,頗有其特殊意義。首先,不少醫師跟我表示,自律神經失調省去他們很多解釋病情的麻煩。這些被稱為自律神經失調患者的臨床症狀,在很多精神科的開業醫師眼中,多半可以歸類於焦慮、憂鬱的身心表現。但是要解釋患者有焦慮症、憂鬱症,對於醫師或者病人都是很大的負擔。一方面,精神疾病還是帶有汙名的負面效益,要醫師告知病患他們的多重身體表現可能是焦慮症、身心症或憂鬱症的症狀之一,有時也難以開口;就算醫師開了口,說明目前的臨床診斷是這些輕型精神疾患,病患也可能否認這些身體症狀與精神狀態的關聯,而傾向於以身體病理的方向去理解自己的不適。另一方面,對於非精神科的臨床醫師來說,要斷言求診病患有精神疾病也不是件很有把握的事情,但是患者的表現症狀有時候難以單一醫療診斷概括說明,有時候在診療工具仍有侷限的情況下,也難以進一步確認診斷。整體來說,在這種難以診斷、不知診斷或者不能言診斷的情況之下,給患者一個含糊但不撒謊的診斷,似乎也是一個合理的選擇。自律神經失調並不是台灣的特產,而可能是由日本傳入的術語。在當前台灣的自律神經失調論述中,許多自助書籍都是由日本著作翻譯而來;這個概念在日本的心身內科也早已流行許久。自律神經是身體裡面的一套獨特的神經系統,無法全然以意志控制,因而有「自律」之名。它可以區分出交感神經與副交感神經兩個次系統,這兩套次系統分布廣泛,相互拮抗,藉此支配著許多維生相關的重要器官,如心、肺、血管、腸胃等等。自律神經系統因此對生命維持、生理運作、生活品質都相當重要。當自律神經系統的活動因為各種原因出現障礙的時候,身體的功能與運作就會出現困擾。然而這些功能性的障礙不見得伴隨著結構上的病理,臨床表徵也多變,或者難有清楚測量而能確切驗證的檢查,所以在當前以病理生理為基礎的正式診斷系統中,這些症狀就變得難以分類,而只能用支配這些身體器官的神經系統障礙來給一個病名。對於醫師來說,這或許是個姑且與之的暫時病名;對於病人而言,這卻是他們重新定義自身的依據。醫病關係當中有一個重要的時刻,就在於醫師開口告訴病人臨床的診斷。告知診斷也就告知了病人一個新的身分:「你得的是糖尿病」(「你是糖尿病病人」)、「你得了愛滋病」(「你是個愛滋病患」)。當醫師說了前面的句子,病人就聽到了括號後面的句子。對於醫師來說,前面這個句子是個臨床評估後的客觀結果;後面那個隱而不言的句子,卻是病人主體身分轉變的重要宣告。這是為什麼受訪的病人幾乎清一色地認定自己就是個自律神經失調的病人,並且會仔細回想、找出佐證,來說明自己的自律神經系統為何在過去的某個時間忽然棄守正常規律,不能和諧調節的理由。需要注意的是,病人倒也不是這麼被動地被醫生給定診斷之後,就接受某某病人的新身分認定,而是綜合醫療資訊、自身體驗、社會互動之後才產生的自我選擇。但是當病人選擇了一個並不是正式診斷的身分,就對醫病關係造成了一種有趣的斷裂:醫師說一個病人是自律神經失調可能是個為了臨床溝通而不得不然的權宜措辭,但是打在健保系統裡面的診斷並不是這個(因為也沒有這個診斷可以鍵入);病人自我認定患有自律神經失調,雖然並不否認自己的症狀有情緒、壓力的相關性,但最終病理之所在還是在神經系統上面。這簡直就是「一個神經,各自表述」的臨床互動版本,但是當醫病雙方操用的語言並不是同樣意義的時候,我們不禁要問:這對於治療行為與後果究竟會有什麼影響呢?在失調的神經背後,臨床上還有機會討論壓力調適、焦慮憂鬱情緒等議題嗎?還是就只能循著神經失調的脈絡開藥或者生活呢?又或者說,也許我們對於這些自律神經失調「就是身心症」這個假設,本身也值得被挑戰呢?這些問題並不在我原先的好奇範圍裡,但是隨著研究推展,我卻開始覺得這些問題越來越有趣了,也許值得寫另一個研究計畫來繼續弄懂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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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09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先生緣,主人福」麻醉科醫師對醫病關係的獨特見解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不同背景醫師的不同看法」。一位深具歷史社會專業背景的家醫科醫師與我們分享他對醫病關係的獨特見解,希望強化原有的醫學教育,讓「民族誌」成為營造「醫生緣,病人福」的重要工具。麻醉科醫師在說出他對各種不同專科醫師的看法之後,歸納出一句頗富哲理的話:「醫病雙方是一體兩面,彼此的態度才是真正決定雙方是否有『緣份』的最重要因素。」精神科醫師對時下似乎最夯的診斷「自律神經失調」做出饒富創意的詮釋,並道出目前尚有某些精神科診斷仍很難讓病人或家屬接受的現實。台灣有一句俗話說:「先生緣,主人福」,「先生」指的是醫師,「主人」指的是來院看病的民眾。原指久治不癒的病碰上對症下藥的醫生而痊癒,現也泛指某些事情,是得力於機緣的巧合而獲成功。基本上的意思是,看病跟醫師如果有緣份,彼此都能在施醫與被治的過程中順利。行醫多年,對這句話頗有感觸,病人求診,真的只能求緣分與福報嗎?還是藉由媒體報導或是親友推薦?該怎麼去結這個「好緣份」呢?我覺得有些經驗,可以跟大家分享:1. 醫師不是萬能的,再厲害的醫師,也是有失手的時候;同樣的,技術再差的醫師,也不是每個案例都一定會失敗。這是機率跟比例的問題。2. 沒有從不犯錯的醫師。甚至往往審視整個醫療過程,完全按照醫療常規,沒有任何瑕疵;但是結果就是不如預期。這也是我所謂的「緣份」。3. 越好的醫病關係,彼此的互信基礎越高;往往醫療的預後與結果會越好。因為您信任了醫療團隊,他們也會更盡心盡力的照顧您。4. 名醫不一定代表真正的好醫師。真正的良醫,其實是不需要整天上綜藝節目,談著非親身參與的醫療八卦。您如果迷信於媒體上的名醫,那問題應該是出在您自己,因為您跟「名醫」結了緣份。5. 外科系的醫師,到底誰開的刀比較好,誰開的刀符合醫療常規?建議您問問該醫院的麻醉科醫師。為什麼?因為麻醉科醫師整日在開刀房麻醉病人,哪位醫師出血量特別多,併發症屢見不鮮,問問麻醉科醫師會是比較客觀的。6. 那麻醉科醫師誰麻的比較好?去問問「麻姐」就知道了(這裡的麻姐,指的是麻醉護理師的暱稱,沒有任何的輕視與偏見喔)。哪個醫師根本不會插管?那個醫師打無痛分娩老是失敗?問問麻醉護理師會最清楚。7. 同理,心臟內科,問導管檢查室的技術人員。腸胃內科,問生理檢查室的技術人員。您會發現,結果往往出乎您的預料。8. 對醫師而言,我覺得要學會隨緣;沒有哪個病人是非您不可的。下個病人,說不定會更好;同樣的,對病人而言;也千萬不要糾結於非哪位醫師不可,緣份,真的很重要。9. 身為麻醉醫師中專門研究困難呼吸道處理的我。插了超過10000支的氣管插管,坦白說,每天還是戰戰兢兢,因為做的越多,就會越害怕;失敗的案例也無可避免。除非你不做,不然永遠會遇到失敗的案例。10. 卸了妝之後,才知道原來的自己。「先生緣,主人福」,把有限的時間與經驗,留給值得珍惜的病友。把每一台麻醉做好,是我退休前,給自己最大的期許。醫病雙方是一體兩面,彼此的態度,才是真正決定雙方是否有「緣份」的最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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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07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尊重文化,敏銳感知:診間的醫療民族誌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不同背景醫師的不同看法」。一位深具歷史社會專業背景的家醫科醫師與我們分享他對醫病關係的獨特見解,希望強化原有的醫學教育,讓「民族誌」成為營造「醫生緣,病人福」的重要工具。麻醉科醫師在說出他對各種不同專科醫師的看法之後,歸納出一句頗富哲理的話:「醫病雙方是一體兩面,彼此的態度才是真正決定雙方是否有『緣份』的最重要因素。」精神科醫師對時下似乎最夯的診斷「自律神經失調」做出饒富創意的詮釋,並道出目前尚有某些精神科診斷仍很難讓病人或家屬接受的現實。我是家醫科專科醫師,但主要在大學服務,只有在收案時到門診,進行教學與研究,這些年下來有些觀察與感觸。這樣說,門診是建立醫師與病人相遇,建立醫病關係的場合,但在機構性醫療的框架下討論不多,或者著重在概念式理解,在現場不見得能充分發揮。雖然醫病關係是醫學的核心課題,但認真說來,對於沒有第一線經驗的一、二年級學生來說,同理病人不容易,要同理面對不同文化與社會背景病人的醫療人員更加困難。對他們來說醫療首重基礎知識與臨床應用,對病人是否全盤接受、不接受時要如何同理與協調,常被認為是非專業問題。老師找不到切入點,學生也學得不起勁。在我當醫學生的時代,醫師往往是在畢業後,在幫老師代診的狀況下匆促上陣,跌跌撞撞學習門診技巧。即便現在有PGY設計,訓練期間有機會到門診學習,但由於病房工作繁重,大多數年輕醫師還是要等到總醫師或者是研究員階段才有機會固定看門診,甚至要到自己出來開業,扛起經營責任後,才慢慢學習建立穩定的醫病關係。事實上,以家醫科來說,醫生需要的不只是迅速找出臨床問題,也要立刻與病人建立信任關係,掌握他們的社會需求,以規劃後續的處置方案。以初診來說,雖說「視病如親」是我們對醫病關係的期許,但從病人角度看,要馬上對如同陌生人的醫師掏心掏肺,講出擔心的病痛或治療考慮(比方說時常出國不方便拿藥,或者工作太忙不想追蹤)其實很難。以上溝通問題並非醫療所獨有。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也時常有進入田野但不得其門而入,受訪者不願受訪或不坦誠以告的狀況,發展出一些因應方式。但相較這些領域的細火慢燉,門診中醫師要在短短時間消化許多病人,本來就沒有太多時間與誘因應付初診,更遑論建立信賴關係,是目前醫病教育的盲點。對此,我認為醫師固然要重視修養,從前輩的經驗中學習,但也可試著用社會學的方式同理病人。務實地說,病人來就診就代表有需求,醫師如果能以「跨文化」的方式,跳出自身的生活經驗去理解他們,會更有效率地掌握其就醫脈絡,提供建議,建立積極的醫病關係。2006年PLoS Medicine的「21世紀的社會醫學」專輯中,任教哈佛大學的凱博文(Arthur Kleinman)醫師與醫療人類學家Peter Benson發表「診間的人類學:文化能力的問題與解方」專文,對建立跨文化的醫病關係頗有啟發之處。對熟悉精神醫學與醫學人文的讀者凱博文不用介紹。他研究漢人社會,長年關注病痛的跨文化呈現與理解,更積極參與醫學人文教育,提倡以病人為中心的「解釋模式」(Explanatory Models Approach),已經成為醫病溝通的經典。這篇文章可說是「解釋模式」的強化版。作者認可醫學院這些年開始重視非西方文化與移民病人,將文化能力(cultural competency)納入臨床教育,但卻因為缺乏活用,對改善醫病溝通成效有限。對此,一個關鍵因素是對文化差異的刻板認識。醫師往往將看到的身分特徵(外貌、穿著與腔調)投射到某種族群,並以此解釋病人的行為或與其互動,造成治療判斷的誤差。如其所提醒的,「文化預設可能妨礙診間的實務理解」。對於這個現象,凱博文與Benson教授除了強調文化不是標籤,而是過程,也主張「診間的民族誌」(ethnography),讓醫師同理病人的生活。與之前的文化能力相比,民族誌取向更重視醫病動態,裝備醫師對文化與社會的敏銳度,而不是將這些差異死背起來,助長既有的偏見與汙名。他們繼續提出在診間關照文化的具體步驟,從看到族群差異開始,一步步地推敲病情與病人可能的文化考慮與社會支持,反省介入的必要性與妥適性。除了常問「這個治療是否真對病人有效」,他們希望醫師想想就診過程中是否過度簡化文化,或誇大文化差異的重要性。如其所提醒的,貼近文化,了解病人,不代表醫療問題就此迎刃而解。相反的,這些認知能帶出以病人為中心(what Is at stake for the patient),兼顧全人、全家與全社區,更有意義的提問。簡單說,診間民族誌不是讓醫師變成人類學家,曲高和寡地癱瘓繁忙不堪的臨床現場。相反的,作者希望強化原有的醫學教育,讓民族誌成為營造「醫生緣,病人福」的重要工具。有人說身在公門好修行,醫業其實也是,特別是在獨自面對病人,陪伴他面對病痛,理出對策的診間。在這個意義上,民族誌的方法加上人文的敏銳,或許可以為躊躇於績效壓力,徘徊在職場現實的醫療工作者們,指出一條定位病人與自身,承擔生命的道德課題,兼顧專業與世故,健康的醫業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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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04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不同世代的護病互動與期待
【編者按】「醫病平台」非常榮幸能在專攻醫學史的郭文華醫師(陽明大學教授)的策劃下,邀請到三位醫學史學者由歷史的脈絡探討台灣的醫病關係,而張淑卿教授以其特長介紹台灣護理專業人員與病人的關係,更是難得。希望將來有更多醫學史學者加入作者群,使我們這專欄更多元化。「護理」(nursing)是一門照護與關懷他人病痛的專業。自古以來,人類社會存在生老病死等問題,以及撫育、求助、照護的需求,護理工作因此應運而生。現代護理始於佛羅倫斯‧南丁格爾(Florence Nightingale,1820-1910)在克里米亞戰場的救護工作,南丁格爾認為護理是針對個人提出基本需要,提供服務並教導病患及其家屬如何保持及促進健康,因此護理主要功能協助他人免於病痛。也就是說,良好的護理是使健康人不患病,使患病者早日康復,護理的範圍包含滿足病患的基本需求、疾病的預防與健康的促進。無論從清末開港通商時來台的護理宣教士、日治時期的看護婦訓練課程,以及二戰後台灣的護士與護理師教育與臨床實作等,南丁格爾都是一種「典範」,強調以病患為中心的護理模式,長久以來都未曾改變。本文擬從護理人員的自身書寫出發,嘗試探究戰後台灣至今,不同世代的護理人員如何看待護病關係。首先從1950年代中國護理學會(註)的官方期刊——《護士季刊》所刊登的文章來看。1950年代無論是護理人員對自身的期許或一般民眾對護理人員的期待,護士在照護病患時期待呈現以下三種形象:賢妻良母;犧牲奉獻、愛心與同情心;聰明與專業。無論是在日治或民國時期,所謂的賢妻良母是指理想中之新女性被期待扮演賢內助的角色,須接受教育獲得現代知識,協助男性的家庭與事業。若將醫院等同家庭視之,醫師被視同為丈夫,病人如同是家中的孩子或老人,而護理人員則被視同為「媽媽」或「太太」的形象。至於犧牲奉獻、愛心與同情心的形象則是從南丁格爾在戰場服務,半夜提燈巡視病房的畫面所影響。在1953年《護士季刊》所刊登的「護士如何保持其同情心」一文提到「同情心」是護士必備的條件之一,護士應該「下工夫研究病人」,要利用護理病人時,與病患交談,了解病患的內心反應,讓護士可以衷心理解病患的痛苦,並加以溫言安慰。除了研究病患心理與社會背景,還要「尊重病人」,容忍他的暴躁,切忌公開反對病患的意思,應以和顏悅色的態度規勸。隨時保持「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態度,病患自然感受到同情心。1958年《護士季刊》刊登臺大護校學生,筆名「慧」的投稿文章「怎樣預備做一個好護士」一文中,認為一個好護士要有三個條件:第一必須是善良的人,在做人方面要誠實可靠,要有責任感與正義感,堅守崗位,不可越權,態度須和藹謙虛有禮;第二條件是須有良好的護理教育與技術訓練;第三是要有孜孜不倦的學習態度與捨己為人的精神。賢妻良母、犧牲奉獻、愛心、同情心、聰明與專業等特質,不僅是當時護理界倡導的護士形象,護士們對於「好」護士的認同,同時也是一般民眾對護士的期待。隨著戰後台灣政治經濟與社會條件的轉變、個人主義的興起、醫療科學的發展、健保制度的出現,也改變了護病之間的關係。如同社會學者成令方教授所曾談到台灣民眾的「逛醫師的邏輯」,因就醫方便,部分地區醫療設施的可近性高,以致於在某些情況下,病患變成了顧客,此也影響了護病關係,使得社會對護理人員的期待更高。2003年因SARS事件不願回院照顧病患的新聞不斷被傳播,部分民眾要求護理人員要秉持南丁格爾「犧牲奉獻」的精神,但是護理人員不論是否有照顧SARS病患,在情緒上都有極大的壓力。從一些護理人員所撰寫的有關SARS期間照護病患的相關文字,不難看出護理人員在力求工作表現之餘,他們在裝備不足之下執行任務,心中是充滿害怕與恐懼。爰此,學者如傅大為、林芳玫教授重新探討「南丁格爾精神」,發現不是傳統的犧牲奉獻,而是如何掌握「時勢」,召喚女性的社會參與,以及發揮個人影響力,來提升護理的地位。時至今日,若從《護理不設限》這本由資深護理師們書寫自身護理專業發展歷程的文集,發現不論是哪個專科護理,都是呼應「以病人為中心」的全人政策,希望提供具安全性、可近性、持續性、完整性、適切性與參與性的整體照護。一個完整的照護,不是僅遵從醫囑,相當程度之內,需要依賴護理師對病患的觀察,感同身受,知道病患的需求,才能提供最適切的照護。因此當媒體批露「護理師被毆打」之類的新聞,社會大眾與醫療院所應該要思考如何提供護理人員安全的工作環境。因為讓護理人員在安全且制度合理的醫療環境下工作,才可能出現「以病人為中心」的照護品質。註:台灣護理學會成立於1914年,第一屆全國護士大會在上海召開時訂名為「中華護士會」。1932年向政府正式登記為人民團體時奉命以「中華護士學會」名稱立案。1942年更名為「中國護士學會」重新向政府登記立案人民團體。1960年在台北登記為「中華民國護士學會」,1961年更名為「中華民國護理學會」,並於2002年5月更名為「台灣護理學會」沿用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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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02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二十世紀初期東亞醫病關係之一隅:《醫師開業術》的源流與內涵
【編者按】「醫病平台」非常榮幸能在專攻醫學史的郭文華醫師(陽明大學教授)的策劃下,邀請到三位醫學史學者由歷史的脈絡探討台灣的醫病關係,而張淑卿教授以其特長介紹台灣護理專業人員與病人的關係,更是難得。希望將來有更多醫學史學者加入作者群,使我們這專欄更多元化。醫病之互動與關係,乃開業醫師在執業過程中天天都會面臨的真實情境,但卻是醫學專業教科書較少著墨的部分。醫病關係牽涉層面廣泛,不少專著從社會學、政治學、法律學等角度來切入,本文則從歷史學的視角切入,為讀者介紹一本有趣的專著《醫師開業術》,並梳理其源頭與內容大要給現今讀者參考,俾使讀者對二十世紀初期的醫病關係有所瞭解,也能設身處地反思自身的情況。緣於筆者之前曾以胡安邦於1933年8月出版的《國醫開業術》,來論述當時中醫師開業的困境(註一)。後來在一次查訪中,於上海圖書館印回丁福保譯介之《醫師開業術》。經過對比,發現《國醫開業術》雖以中醫開業為主,但醫師所面臨之醫病關係與開業時的種種問題,其撰寫脈絡卻是跟著丁福保的譯作而設計的。這就引發了筆者的好奇,丁福保譯介的這本書主要內容為何?丁福保(1874-1952),字仲祐,號疇隱居士。江蘇無錫人,是民國時期著名的醫生、宗教家、古錢幣、古籍收藏家。丁氏從小精通經史,長於算術、詞章、考據。28歲東吳大學肄業後,來到上海江南製造局工藝學堂學習化學,再進入洋務派著名人物盛懷宣(1844-1916)所設之東文學堂修習日文與醫學,並和西醫趙元益(1840-1902)學習醫學。後於1909年取得西醫開業證書,隨後又赴日考察醫學。1911年成立「中西醫學研究會」,發行《中西醫學報》,並在上海行醫,創辦醫學書局,以出版和譯介日本醫學叢書為主,此舉乃透過編譯大量日本醫書,為中國引進日式現代化的西醫知識,而有「近代中日醫學交流的第一人」的稱譽。一般研究丁福保譯書事業的學者,多未注意到這本內容獨特的《醫師開業術》,該書由上海醫學書局於1930年出版,乃透過商務印書館經銷與販賣,同時納入他的「丁氏醫學叢書」中。全書並無丁氏的序言或書介,只有說明是無錫萬鈞譯述,也未說明日本的原作者身分,此為該書大略之出版形式(註二)。該書雖然是以西醫為主,但在當時醫業競爭激烈的上海,應該同時受到中醫界的重視,故才有後來《國醫開業術》的問世。丁福保所譯介的《醫師開業術》,原書作者為日本人立神正夫,該書於1913年(大正2年)由東京吐鳳堂書店出版,經查閱資料庫,發現杜聰明(1893-1986)先生也曾購入此書,他購入的是1917年的第4版。原書作者立神正夫於書中謙虛地指出,他的見解雖然很淺薄,但他發現開業醫要取得成功甚為困難,而且他原本和同伴一起組成一個蒐集病理資料的學會(モルブス),後來學會成員四散各處開業,有不少成功或失敗的例子,他發現市面上沒有相關的參考著作可供學習,所以想要用自己微不足道的經驗與見聞,寫成專書,給開業的醫師參考,以協助他們邁向成功,可見該書也部分反映了二十世紀初期日本醫界的真實情況(註三)。該書內容豐富,本文僅就醫病關係之重點,加以梳理,以饗讀者。該書首先就開宗明義給年輕醫師「打預防針」,說明病患其實都是患病後有求於醫者,才會找醫師看病,一般人對醫師並無抱持太多的尊敬,甚至把醫師看成「死人製造者」。而醫師苦心經營醫業,賺取利潤本,為合理之事,但當積累一定財富後,又被社會人士以「醫乃仁術」的大帽子扣上,而被視為貪財之人。其他困境還包括:病患大多會以其一知半解之醫學知識,評論或謾罵醫者的治療,於是醫者整日內心惶惶不安,深怕被告發或被威脅,還要忍受有錢人的頤指氣使,所以作者呼籲年輕醫者要多加留意。此外,該書指出,雖然醫患之間應該有一定的信任存在,但顯然「被換醫」是非常常見的情況,他提出患者親戚的教唆、治療過程太久、醫師態度冷漠、儀容、動作、言語等足以刺激病患等行為,皆會導致「被換醫」。最有意思的是,該書認為具有歇斯底里、神經敏感的婦人,最喜歡不斷更換醫師,還會謾罵或用酸言酸語來譏諷主治醫師,這些人情應對之細微處,開業醫師都應該加以注意,因為醫病關係常常是人的情緒與主觀感受所營造,而非依事實的合理性來發展。除了提醒醫師可以自己控制、努力的事項,包括修養品格、培養雅量、充實學識等等,還提醒醫者:替患者親切而仔細的診察,是開業醫成功的秘訣,一來可避免誤診,還可以增加患者對醫者之信任與口碑。該書提醒,年輕醫者最初的熱情,往往因為執業日久或自以為經驗充足後,而喪失原有的熱情與審慎檢查的態度,這將造成不少誤診或病患之不信任,乃開業醫之大忌,最要注意。在實際診察方面,該書則是提醒作者各種對待病患的小技巧,大多是訴求醫者的仔細與貼心,並指出「熱誠」之態度為開業成功之母。例如原作者就指出,在日本每遇天氣寒冷之時,他的醫師朋友就會親自帶著取暖的懷爐前往病患之家,在與病患身體接觸前,必用懷爐溫暖自己的手部,再對病患進行觸診,作者認為,自己的朋友就是一位體貼病人的好醫師。在看診與病患的互動問題上,富貴患者往往對醫者頤指氣使,看診往往不遵守秩序,喜歡插隊和講特權,甚至視醫師為奴隸,這時醫師所受的精神侮辱是相當嚴重的;反觀較為貧窮之患者,往往尊重醫師,那將誘發醫者的同情心,看診過程反而非常順利與順心。所以作者呼籲醫者,不要看不起貧窮的病患,更不要因為富貴患者的權勢和金錢誘惑,而失去了自己的醫德,也委屈了醫者的權威和良心。對於「誤診」一事,作者也有獨到見解,他認為誤診為醫者所不能避免,因為病症千變萬化,學校所教與實習所學,必定不足,所以診斷一定要慎之又慎,若覺得能力不足或無法確診,一定要尋求其他醫師的「會診」,這是對患者的道德,也是保護自己、分散發生誤診風險之方式。最後在與病患的溝通上,談論疾病之「預後」,相當重要。一方面這是患者想聽到醫師的經驗之談,一方面也是醫者展現其功力、取得病患信任、贏得好口碑的關鍵。作者立神正夫在原書內就指出,漢醫只需要熟讀《傷寒論》,就可以對患者的症狀和豫後進行精準的推測,老練的醫師,往往憑藉經驗,可以精準判斷「豫後」,可取得患者極大的信任;反觀年輕醫者,經驗不足,血氣方剛又喜歡亂下結論,喜歡用教科書的理論,卻不解釋病患想要聽到的人情事理,總之「預後」往往不準,病人也不愛聽,故難以取得病患之信任。最好的方法,就是仔細參酌病患前後的紀錄,小心判斷,解說時要顧及病患之心理與期待,不要過度推論,也不要完全不說,只要合情合理,言語剴切真誠,經驗自然就可以日漸增強,對病患之應對也能得心應手。在開藥方面,原書叫做「開業處方術」,大抵說明病患大多持藥品至上主義,有些疾病若只是囑咐患者注意日常運動、飲食(營養療法),而不予開藥,患者必起疑心,而且容易興起換醫念頭。該書作者認為,為了開業成功,有時不但要適度開藥,還要能適時變換處方,以免患者對治療過程心煩或起疑。丁福保翻譯的這本《醫師開業術》,除了刪除少數附錄文字,大體譯文頗能忠於原著。二十世紀初的西醫,逐步在東亞國家的醫療市場上占據重要地位,但其醫療權威尚未完全建立,私人開業之風氣盛行,競爭激烈,故醫師的處境較為艱難,這是一個大的時代背景。30年代上海有中西醫界的爭論,不僅在學說上論長短,其實也是在說服他們的病患,在激烈的醫療市場競爭中能正確「擇醫」。該書道出醫病關係現實的一面,可以說全書是站在醫者的立場來書寫。不過,原作者並非要醫者善用欺騙、偽詐的方法博取醫名,而是應該在合情合理的範圍內,兼顧患者的立場與想法,做出最合適的應對方式。原作者認為,在法律和道德之外,還有很多隱藏在醫病關係中的人情世故,一般醫學校並沒有相關課程,故為該書必須闡明的道理。從丁福保《醫師開業術》與後來《國醫開業術》在中國的出版,與日本原著之問世差了將近20年。其間意義在於,對照中國和日本,西醫和現代化的科學技術皆逐步影響了整個社會的發展與認知,新醫師身處其中,不得不審時度勢,求得醫病關係之正向發展。日本西化的步調比中國更快,西醫面臨社會與人情挑戰之問題,更早於中國,於是先有此書之誕生;而中國上海則於1930年代前後,翻譯、重新出版了該書,胡定安再出版《國醫開業術》來闡明中醫的狀況。可對照、證實,當時中國沿海的大城市,無論西醫還是中醫,同樣面對一個現代化社會內醫病關係的全新挑戰。這本小書之內涵,或許對現代台灣的醫師也有所啟發,醫者必須不斷思索自己為社會醫者,不但肩負高貴的使命,還受到社會風尚、政治、法律與人性、情感等各方面的影響,面對各種醫病關係,必須仔細體會、感知,尋找合宜的應對之道,這對自己、對病患乃至對整個醫界的良性發展,相信都能產生正面的助益。註一:皮國立,〈民國時期上海中醫的開業與營生技術〉,《科技、醫療與社會》30期(2020),頁113-161。註二:無錫萬鈞譯述,《醫師開業術》(上海:醫學書局,民國19年),頁1與封底。註三:立神正夫,《醫師開業術》(東京:吐鳳堂書店,大正2年),頁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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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8-31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從殖民時期台南小鎮醫師吳新榮的故事,探討「不討賬就是最大的仁術」
【編者按】「醫病平台」非常榮幸能在專攻醫學史的郭文華醫師(陽明大學教授)的策劃下,邀請到三位醫學史學者由歷史的脈絡探討台灣的醫病關係,而張淑卿教授以其特長介紹台灣護理專業人員與病人的關係,更是難得。希望將來有更多醫學史學者加入作者群,使我們這專欄更多元化。1935年1月底,一位年輕的南部開業醫在日記裡寫道:「因為舊曆年尾,命令蟬兄(家裡長工)去討賬。」隔天,他又寫道:「今日討賬討無半鮮錢(半毛錢),白白了(浪費)車仔錢而已……」在習於健保的今日,很多人都忘了醫師曾經也跟其它生意的經營者一樣,必須直接面對消費者,也會有患者欠費的問題。收費問題曾是醫病關係的核心,不少論及台灣過往醫師的撰述中,都會強調「不討欠費」的仁醫形象。以知名的醫師文人賴和為例,王詩琅曾道:「懶雲(賴和)執壺以來,對窮人相當的照顧。例如他在每年年底,便將病患者所欠的舊帳焚毀。」 然而,除了彰顯個別醫師的仁心仁術之外,我們還能從欠費看到怎樣的醫病關係?有人可能會說,因為總督府重視西醫並壓制市場上的密醫與中醫,殖民時期台灣醫師普遍收入穩定豐厚,因此較能承受欠費。然而,這個論點又涉及到醫師收入有多高,固定開銷有多少等醫業細節。此外,早期台灣病患欠費的比例有多少?如果欠費比例高,難道不會影響醫師收入,進而影響其家人的生活?殖民時期台南小鎮醫師吳新榮的故事或許能提供我們一深入思考的資源。許多人可能知道吳新榮是台南鹽分地帶的重要文學家,卻不清楚他也是佳里的重要開業醫(就像大家比較熟悉蔣渭水的社會政治面及賴和的文學面,但不大清楚他們是怎樣的醫師一樣)。吳新榮生於1907年,1932年起在佳里開業,一直持續到1967年因病驟逝為止。除了勤於寫作之外,他也積極參與醫師社群,長期擔任臺南縣醫師公會及台灣省醫師公會的幹部。吳新榮留下相當完整的日記及豐富的隨筆,讓我們得以一窺殖民時期開業醫的醫業人生。早期小鎮醫師的醫業如何?一般來說,一天只要超過50名患者,吳新榮就覺得生意不錯,到了60至70名時就會相當忙碌。在2020年的今天,或許我們很難想像一天只看60至70名患者的醫師會有多忙碌,但殖民時期醫師普遍需要到病人家中往診,草地醫師的往診需求尤高且病家四散路途遙遠,看診人數有限。開業初期(註),吳新榮醫業基礎尚未穩固,曾有「北風狂來,飛沙扇面,征馬不進,收入足無」的日子。平均來說,草創時期平均一天患者數約為20名。開業三至四年後,吳新榮醫業地盤日趨穩定,便曾有一天看診逾百名患者,連五分鐘休息時間都沒有的忙碌日子,讓他感嘆自己「全日的生活都看患者及往診以外都無什麼變化。總言是生活的無色化、單純化,換言是生活無趣味化、非文化化了。」吳新榮1937年6月總收入為1,361圓,與同時期其它行業相較,的確相當可觀,也符合殖民開業醫收入豐厚的印象。如1938年吳新榮於日記中記載,其弟若進入保險業月薪為70圓,便可獨立生活。但1,361圓是總收入,尚未扣除其成本開銷。從整體收支來看,吳新榮醫業最重要的支出是藥品費,約占總收入兩成至四成。以1937年吳醫業高峰期來看,平均月收入為1012圓,扣除藥品費後約為687圓,這便是殖民小鎮醫師的醫業穩定時的好收入。除藥費外,另一值得考量的是僱傭成本,包括固定支薪的藥局生1至2名及長工1名,當中又以藥局生的角色較為吃重。藥局生主要工作為管理醫院藥局並調配藥品,有時也會代為進行部分醫療業務。以1940年為例,其醫療人力開支約為總收入2.4%,人事成本不高。值得注意的是,早期醫師會就住在病院樓上,醫務與家務間的界線並不明顯,因此女性家族成員也會協助醫院工作。如吳新榮的太太及妹妹都必須在醫務繁忙時,放下自己的工作或學業來支援藥局工作。這些「不支薪」的女性醫療人力付出難以量化,卻也是我們思考早期醫業經營時不可忽略的隱形成本。對吳新榮的醫業有了概要的瞭解後,我們再來看他如何應對欠費問題。自行開業前,吳新榮懷抱社會醫學的理想,認為疾病有其社會及經濟基礎,因此應以預防醫學為主,並廣設「大眾病院」來免費治療無產者。他主張「醫業國營」,認為醫業是非營利事業,應由國家主導分配醫療資源。自行開業後,在缺乏體制支援下,身為家族支柱的吳新榮必須負擔家人的生活開銷及弟妹留學日本的費用,開始為病家欠金所苦。1933年日記中記載:「欠藥錢的患者未免太久,今日已見三分之二,為之實收入不上十圓。」他在同年的一篇隨筆「一個村醫的紀錄」中,紀錄了欠費的兩種類型,一種是有能力卻故意欠費的無良者,另一種則是因貧困而無力負擔者。對前者年輕氣盛的吳新榮不會客氣,開業初期曾有三位日本官僚帶小孩來求診,事後不但沒有付費且在外抱怨其醫術不高明、設備不周全。吳便帶記者找上門去,取回應得的費用。至於後者,吳新榮有時受到家屬心意的感動會不計報酬盡力醫治,最後得到「二籠美柑」的回報。但有時吳也會考量病家的經濟狀況來調整治療方針,因為「最好的治療未必是最善的治療,時常開(台語的花費)到破產也買不得生命……」換言之,如果只因想要治好患者而讓病家傾家蕩產,且最終也不見得能治好,這對患者及病家來說真的是最好的嗎?開業初期飽受欠費所苦的吳新榮曾於1935年1月農曆年前,派長工向病家收取欠費,即本文開頭所引的日記所示。然而,即使派人催討亦無功而返,他自此決心不再追討欠賬:「自舊年至今年總被欠有2千圓,自今以後我們決不用討賬的方法,若有錢的人或是有良心的人自然他都來入賬,不用討賬這已是我們最大的仁術了。」對比前述吳新榮醫業高峰平均月入為687圓,「自舊年至今年總被欠有2千圓」則相當於三個月醫業興旺的收入,對新手醫來說實為不小的壓力。隨著吳新榮醫業逐漸穩定,日記中關於欠金的記載漸少,似乎收入已可承受欠費的壓力。但1939年2月舊曆年前,面對自己即將到期的種種欠款,他仍不免感慨「舊曆年末,習慣上要還清欠款,而累積這麼多病人的醫藥費,要全部回收看來也無望了」,甚至考慮要參加民間標會來渡過自己家庭的經濟難關。然而,或許也正因欠費問題嚴重,早期醫師無論是往診或宅診(在診間看病)時,都得仔細留意病人及病家的言行舉止及生活環境的蛛絲馬跡,設法看見疾病背後的家庭與社會及經濟條件,來綜合評斷什麼是「最善」的治療。這種對病患及病家的整體考量,是吳新榮經營醫業及醫病關係時的重要元素。而早期開業醫也正是透過對經濟無虞患者的穩定收費,來補貼因無力負擔藥費而可能欠費的貧困病家,並努力維持自身家族的正常生活,從而在地方上扮演資源統合分配的重要角色。在健保的支持下,今日台灣醫師們再也無須面對病患隨時可能欠費的壓力,以及後續是否追討(惡意/無心)欠費的(經濟/道德)難題,可以專注思考什麼是(健保支持下)對病人「最好」的治療,這定會讓青年吳新榮欣羨不已。但這是否也意味著現今以醫院為核心的診療方式已有某種「醫病不醫人」的傾向,不再如過往關注患者與病家的處境,間接導致了醫病關係的疏離與互不理解?當醫師的視線只看著螢幕上的處方,不再注視患者與病家的焦急神情時,是否在患者與病家的心中也失去了對醫師辛勞的疼惜與感謝?如何在確保某種「最好」的治療的同時,讓醫師、患者與病家能彼此理解並規劃出「最善」的方針,或許正是懷抱社會醫學的吳新榮所嚮往的理想醫業。註:對早期醫師往診有興趣的讀者,可參考筆者另一篇短文〈病人絮語:往診與看醫生的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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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8-19 新聞.健康知識+
蜂蜜治感冒不是偏方 牛津大學研究證實有效
坊間流傳的民俗療法向來認為蜂蜜可治刺激性咳嗽、喉嚨痛與小感冒,英國一項最新研究發現確有其事,蜂蜜對付這些小病的效果要比抗生素或非處方藥來得好。專家認為,醫師應建議病人服用蜂蜜取代開抗生素,以避免強化抗藥性。每日郵報報導,牛津大學的專家進行回顧研究,將蜂蜜治療咳嗽與感冒等上呼吸道感染症狀的效果和止咳藥、抗組織胺和止痛藥對比。結果發現,從整體來看,蜂蜜在緩解咳嗽、喉嚨痛與鼻塞(congestion)的效果較優,也不像其他藥物會出現有害的副作用。在減少咳嗽頻率上,蜂蜜的效果比普通感冒藥平均好上36%,另外降低咳嗽嚴重率達44%。與抗組織胺苯海拉明(Diphenhydramine)相比更好上50%。也有證據顯示,蜂蜜讓上呼吸道感染者最多提早2天康復。英國醫學期刊(British Medical Journal)刊登的研究論文指出,蜂蜜與綜合症狀計分(combined symptom score)、咳嗽頻率和咳嗽嚴重率顯著大幅降低有關,也指所謂的「神之花蜜」(nectar of the gods)便宜、可輕而易舉買到、幾乎沒有副作用,還可減低抗生素過分開藥的情況。大多數咳嗽與感冒起因是病毒,抗生素幾乎沒有必要,但醫師太常開藥,讓專家越來越擔憂抗藥性的傷害。研究人員就指,用抗生素處方藥治療上呼吸道感染「無效又不妥」,「蜂蜜在改善上呼吸道感染症狀要優於常規照護(咳嗽藥和止痛藥等),不僅可廣泛使用,還是抗生素的便宜替代品」,「社區醫師(GP)過度開抗生素的兩大因素是缺乏替代療法與希望保持醫病關係,我們發現蜂蜜可能有效有其重要性,蜂蜜是合理的替代療法。」不過,研究人員同時提醒,蜂蜜是一種複雜的物質,不同蜂蜜會有不同影響,「蜂蜜是商業性消費品,除過敏症患者和一歲以下嬰兒外,多數人可安全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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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31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醫病平台一周年——介紹「醫生」這幅名畫
【編者按】今年四月我們曾以「病人與醫師的由衷之言」為主題,刊載一位文字工作者由本身罹患癌症的經驗,娓娓道出病人所受到的委屈,想不到因此引起一位關心這議題的學者霍教授幾個月後的回應,因此我們再度以「醫病關係」為主題,除了刊登這篇回應以外,也登載一位醫學生最近在門診實習後分享他對「醫病溝通」的深度反思,同時也轉載醫病平台一周年時,於「民報」所發表的「介紹『醫生』這幅名畫」。希望這星期透過這三篇由不同角度探討醫病關係,可以使大家對這重要的議題有更深入的認識。「醫病平台」從去年六月一日開始,除了農曆過年休假一週以外,一直都按時出刊,每星期二刊載醫界人士撰寫有關他們行醫的經驗與想法,而每星期五社會人士抒發他們生病就醫的心得,希望透過這些作者表達醫病各方的感情、意見,雙方能更深入的彼此瞭解,而達到醫病和諧的「美麗新世界」。在這「醫病平台」一週年的日子,我們除了感謝「民報」開闢這園地,使醫病雙方能因為了解、溝通而減少誤會,並期待以互相尊重、信任而改善台灣的醫病關係。我們由衷感激作者們百忙中為我們撰稿,讀者們給我們鼓勵,並希望大家能幫忙這園地有更豐富的稿源與讀者,而繼續蓬勃發展。〈醫生〉名畫的醫病關懷今天我想在這醫病平台「周歲」的特別時刻,介紹一幅名為「醫生」(The Doctor)的名畫,與大家分享醫病之間的感人畫面 。這張圖是英國盧克·菲爾德斯爵士(Sir Luke Fildes)畫於1891年。 這張圖呈現的是一個非常破舊的貧窮人家裡,一位衣冠楚楚的醫生坐在椅子上,焦慮、專注地看著一位躺在兩張椅子拼揍成床的奄奄一息的小孩,而由旁邊的燈光依稀可以看出藥物以及備藥的碗缽,顯示出醫生可能剛做了診斷,讓小孩服了藥,而正殷切地看著小孩,期待他會慢慢醒來。由畫面的燈火可以看出這發生在夜間,但是從窗邊射進來的光顯示出可能是快要黎明,在黑暗的背影中,可以看出小孩的母親已經受不了壓力,而趴倒在桌上,而小孩的父親將左手搭在太太的肩膀,關懷之情不言而喻,但他的臉卻朝向醫生,迫切地希望由醫生的表情看出小孩有所起色。這幅畫生動地勾畫出醫生全神貫注關懷病人以及家屬殷切盼望奇蹟出現的感人鏡頭,而更讓人感受到清晰對比的,是醫生的西裝筆挺與窮苦人家的家徒四壁,刻劃一位高貴醫生深夜造訪貧苦人家,而不知東方之既白。人文醫學大師史丹福大學醫學院內科教授亞伯拉罕‧佛吉思醫師(Dr. Abraham Verghese)曾經在其演講中,點出這畫最不尋常的地方是,在這畫裡,醫生根本沒有與小孩有直接的接觸,而是全神貫注地看著他正在照顧的小孩的「整個身體」,而沒有畫出利用聽診器或任何儀器,檢查病人的某一部分,而這正是我們今日所說的「全人照顧」的最高境界。透過佛吉思教授畫龍點睛的註解,使我對這張圖的瞭解更上一層樓。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畫家盧克·菲爾德斯的背景以及這幅畫的由來。他童年由祖母扶養長大,而她長年關懷社會貧富差距的不平,深深影響這位畫家對這方面的敏感度。他經常描繪飢寒交迫、流落倫敦街頭的窮苦人家,而引起當時社會的注意。這張圖是應一位在加勒比亞經營糖業致富的亨利·泰特(Henry Tate)的委託而做。泰特本身非常喜好藝術品,他對這位畫家過去所畫的種種民間疾苦留下很深的印象,尤其是他筆下畫出的窮人、寡婦,深深打動了泰特的心。由文獻所呈現的資料看來,當他委託菲爾德斯作畫時,並沒有特別指明他所希望的畫作內容,只希望他能以畫來反映當時的社會現實,而菲爾德斯因其長子得病以後,受到醫生的諸多關懷照顧,後來雖然兒子無法戰勝病魔,但他對醫生一直心存感激,因此就利用這機會,在畫布上宣洩出深藏心中多年的誠摯感恩。蘊含醫學人文精神的佳作這張圖自從蒐集到倫敦「泰特博物館」以來,歷經博物館館藏藝術品多次的輪換,但「醫生」這張圖卻一直到目前還都沒有被換過。1996年當我還執教於美國大學醫學院時,曾到倫敦半年的教授進修,也曾到過這博物館(當時稱「泰特畫廊」),但很遺憾地當時我還不知道這名畫,而錯過了機會。兩年前我利用訪問劍橋大學之便,離英之前專誠到倫敦泰晤士河畔的Tate Britain(目前這博物館的正式英文名稱是「英國泰特」),以朝聖之心親睹這幅名畫時,心中有說不出的震撼。還有值得一提的是,這幅名畫對台灣熱心於醫學人文教育的老師並不陌生,因為當2008年我們台灣12所醫學院校各推薦2位老師共同組成「醫學人文教育核心團隊」(Medical Educators for Humanities, MEH)時,我們想送給每位團員一個保溫杯做紀念品,當時我們想找一張最能代表醫學人文關懷的圖片來包裝這保溫杯,而MEH的靈魂人物張燕娣醫師及時地找到了「醫生」這張圖,而贏得大家的激賞。對我而言,這張圖最重要的意義是「醫生的存在帶給病人與家屬最大的希望」,而這也正是「醫病平台」的願景,希望有一天我們的醫生都可以在台灣的社會朔造出這樣的形象。(本文轉載自民報醫病平台2017/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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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29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新手談「醫病溝通」藉由醫病關係的建立 幫助病人更省力達到理想生活
【編者按】今年四月我們曾以「病人與醫師的由衷之言」為主題,刊載一位文字工作者由本身罹患癌症的經驗,娓娓道出病人所受到的委屈,想不到因此引起一位關心這議題的學者霍教授幾個月後的回應,因此我們再度以「醫病關係」為主題,除了刊登這篇回應以外,也登載一位醫學生最近在門診實習後分享他對「醫病溝通」的深度反思,同時也轉載醫病平台一周年時,於「民報」所發表的「介紹『醫生』這幅名畫」。希望這星期透過這三篇由不同角度探討醫病關係,可以使大家對這重要的議題有更深入的認識。臨床實習有個重要的環節就是跟著醫師看門診,在門診中可以看到許多疾病初期的表現,以及學習醫師如何跟病人解釋病情及討論治療計畫。在跟過不少老師的門診之後我自己也開始思考,有一天我會有自己的門診,我應該要怎麼樣面對病人?這其實真的是一門藝術,有些醫生對病人非常兇,非常專斷,但是他可以很有效率的幫病人作決定,降低病人做出對自己不利決策的可能,但是這種「父權主義」(paternalism)」在現今強調病人自主及共享決策的社會已經漸漸不受到認同,但是在門診那樣短短的時間要如何在體諒病人情緒的同時,盡可能地將重要的醫學資訊傳達,然後幫助病人做出最好的決策,這是非常困難的。這讓我想到Eric Fromm非常有名的一本書「逃避自由」,裡面提到:「因為個體相信透過權威的秩序或是經由權威管理,可以取消自由選擇的內心衝突,以減緩本體上的焦慮不安。個體透過納入自動性機械模仿的團體規範,以減除自由選擇的焦慮,或生成群眾服從的新權威主義代理人模式,以逃避自由的不確定感,或是透過自我貶抑的低度自尊與自我詆毀的方式來逃避自由。」在我們不斷強調「自由」跟「病人自主」的同時,我們很有可能創造出新的恐懼,那個恐懼就是「自由」本身,我們藉由提供了病人「自由」反而更加創造了他們轉而依賴權威的驅力。醫生都自認為已經完整的解釋了各項方案的利弊,但是病人真的了解嗎?病人真的有辦法作決定嗎?我們要怎麼消除病人忍不住想要把這個選擇權交給權威的衝動(不管是神、懂醫學的親戚或是醫生)?我自己的答案是在給予任何所謂的「自由」之前,非常關鍵的一步是要先營造出一個沒有顯著權力落差的溝通環境,醫生的確擁有較多專業知識,但病人擁有自己身體至高的自主權,在這樣的關係之下最理想的互動應該像是同事或夥伴一樣,彼此協助完成一個目標。要創造出這樣的氛圍(ambience)可以從兩個方向著手,第一個是「賦權」(empowerment),這件事在東方社會尤其困難,我們的文化崇尚團體,崇尚「為了家奉獻」,我們把個人權益擺在很後面,在這樣的文化框架下面病人看似自己做的決定,真的是對病人自己好嗎?在我們沒有完全的讓病人覺得被賦予決定自己生活的權力之前,我自己覺得交付任何選擇給他們都是不負責任的。但是這樣的賦權非常困難,我們要怎麼樣真的讓病人知道他道德跟實務上都有責任、有權力作一個完全對自己著想的決定呢?我自己也沒有很好的答案。第二個方向是「資訊的不平等」,只要有任何的未知就會創造出不確定感,而人類最討厭不確定與未知的事物,因此人們常常會想要保持現狀,因為現狀對我們來說是最熟悉的。我常常覺得醫生花了非常多時間解釋疾病跟治療的利弊,但是很少很少有醫生問病人一個簡單的問題:「您能不能跟我重述一遍我剛剛跟您講的話?」或是「您可不可以跟我說說看,如果您回去要轉達我剛剛講的給您的家人聽,您要怎麼說?」我自己在跟幾個病人解釋過以後都試著問了這個問題,結局是我發現病人真的能夠理解的頂多就是五六成(而我們往往以為病人說他們聽懂了就是八九成懂了)。對於學習來說,真正理解一個觀念的判準並不是選擇題會選或是老師問有沒有問題說沒有,而是能夠用自己的話轉達給別人聽,或是把另外一個人教懂。我們太習慣跟醫學專業,或是學測指考非常高分的人相處,我們根本不知道我們的語言跟一般人相去多遠,不過當我真的聽到病人重述了自己的理解之後,我就比較能知道他們的理解與背景知識,讓我能夠進一步的補充,或是根據他的回應想一個比較能夠契合他們生活的例子。坦白說以上這兩點真正能夠構築出有意義的醫病互動關係的要件在門診的條件之下非常困難,醫生可能也沒有足夠的誘因與時間去訓練自己怎麼樣把一個困難的疾病解釋到一個小學生都能聽得懂,如果成為一個獨立的醫師之後,我自覺可以勉力做到的就只有一小部分的賦權了,我希望能夠在有限的時間向病人傳達出我是來幫忙的,而病人握有他生命、身體、及生活的最終決定權,我的職責就是當個顧問,建議他如果要達成這樣的目標,站在我的角度我覺得怎麼作比較好。曾經我覺得醫生是個「修復者(fixer) 」,藉由權威跟專業知識將病人「推向正軌」,後來我覺得醫生是個「療傷者(healer) 」,藉由醫病關係的建立,療癒病人,但漸漸的我覺得醫生可能就只是個「推進者 (facilitator) 」,藉由我們的幫忙,讓病人能夠更舒服、更省力的到達他理想的生活,僅此而已,而光把這件事情做好我認為就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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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27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醫病關係的異化 能否多一點點的同理心
本篇回應醫病平台/希望日記——能否多一點點的同理心【編者按】今年四月我們曾以「病人與醫師的由衷之言」為主題,刊載一位文字工作者由本身罹患癌症的經驗,娓娓道出病人所受到的委屈,想不到因此引起一位關心這議題的學者霍教授幾個月後的回應,因此我們再度以「醫病關係」為主題,除了刊登這篇回應以外,也登載一位醫學生最近在門診實習後分享他對「醫病溝通」的深度反思,同時也轉載醫病平台一周年時,於「民報」所發表的「介紹『醫生』這幅名畫」。希望這星期透過這三篇由不同角度探討醫病關係,可以使大家對這重要的議題有更深入的認識。「異化勞動」(alienated labour),在哪個工作上的位置都可能發生但面對的是一個人,而非「一塊肉」的醫護人員的勞動異化所產生的殺傷力,在「勞動現場」上特別原始、赤裸和殘酷。每個人,理論上,都該對自己的勞動狀態及因勞動而產生影響的社會關係有所警覺。但警覺之後又如何?通向哪裡?尤其西方國家的醫療人員常見的罷工,在戰後的台灣社會簡直如鳳毛鱗角般地太罕見。忽然想起在法國的尋常看診經驗一般人最常看的是一般科醫師(médecin généraliste)的診所;應該就是台灣的家醫科。進入診所時,通常室內會有一個獨立的候診區,裡面有書報雜誌或兒童玩具,大家安靜等待,印象中從未看過有發出嘈雜聲音的電視設備。待輪到的患者進入診療室時,醫生的桌上常會擺著一缽或一罐使醫病關係輕鬆些的糖果。在醫生聽完患者敘述病情後,展開診療過程,之後在開藥寫藥單時,醫生就會一邊解說為何開這個藥,對治什麼問題,怎麼服用(所以時間累積下來,普通患者也累積了不少醫藥常識)。待診療結束,患者起身時,醫生也同時會起身,將患者送到診療室門口,打開門前,醫生會親切地和患者握手道別,有時也會講幾句安慰、勉勵的話。整個過程,不急不徐地,互為主體地「有—人—性」。但這種勞動狀態,在法國似乎也不只是在醫療現場。現在回想起來,舉凡從買高鐵車票、辦理居留證、上超市排隊結帳、電信公司或郵局排隊辦事、上銀行等等,只要事先已約好的工作約會,就算等候的人再多,輪到你時,通常都不會以「為了快速消化眼前個案以讓下一個個案快速繼續被消化」的方式進行,而是以「辦好這件事」的正常速度,讓剛剛可能等了很久的人得到滿意的對待。法國最被詬病的缺乏效率的官僚行政文化,可能也因非以營利為首的市場化,而較少發生囫圇吞棗、氣急敗壞、草率行事的狀況。但過猶不及,法國的問題是在另一種極端上,這裡就先不說了。台灣的健保制度美意,建立在醫療人員的血汗上。雖然去年住院醫師已被納入勞基法,一週連續工作時數不能超過28小時,但台灣沉痾已久的血汗醫療文化非經立法即可收立竿見影之效,還需要在整個勞動結構上做出大調整,路猶長。當一個醫護人員壓力大到連一句尋常問候或安慰病患的話都完全擠不出來,或已忘記患者跟自己一樣也是「一個人」,而把躺在病床上的對象看作「一塊肉」、「一件工作對象物」時,台灣醫療很「進步」這種讚譽,恐怕得跳開來,好好想想什麼是「進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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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19 癌症.抗癌新知
「做越詳細的癌症檢查,越能找出疾病?」癌症醫師的真心話:你該知道的2種篩檢壞處
做癌症篩檢有壞處嗎?不少人似乎都對癌症篩檢有所誤解,其實篩檢有好處也有壞處。「做越詳細的檢查,越能明確找出疾病,這樣不是比較好嗎?」、「年輕的人都該去做篩檢比較好吧?」多數人大概都有這種想法,事實上這2個問題的答案都是「NO」。決定該不該做癌症篩檢,必須看「將利弊放到天秤上衡量後,哪一個分量比較重。」而經過評估之後的結果會「隨著個人有不同答案」,這一點相當重要。也就是說,非常有可能因為各自的價值觀不同,而出現完全相反的結論。所以接下來我會先分析癌症篩檢的利與弊,最後再從我的價值觀出發,說出我個人心中的結論。篩檢可及早發現癌症並治療我們就先從癌症篩檢的好處開始說吧。做篩檢的好處是「有助於預防因癌症而死亡」。面對癌症,原則上只要能「及早發現,及早治療」就能夠治癒,但是,當病情「超過某一個時間點,即便醫師是華佗再世,有一手最精湛的醫術也束手無策」。那麼這個時間點落在哪裡呢?很遺憾地,醫界也無法明確指出「就是這個時候」。受到每位罹癌患者自身的條件、患者所得的癌症種類、或療法不斷進化的影響,都會出現不同的結果。不過我們可以大致預者測出一個時間。以我的專業領域大腸癌為例,處於第Ⅰ期的患若接受標準治療,5年後還能存活的機率超過97%,而到了第Ⅱ期就變成90%,到第Ⅲ期會降至84%,然後一旦變成第Ⅳ期,狀況會急轉直下,竟驚人地僅剩20%左右而已。沒錯,癌症發展到第Ⅳ期,狀況會急遽惡化。不只是大腸癌有這個狀況,很多種癌症也是如此,這並不意外,因為癌症分期的設定一方面也是反應生存率。更深入解說的話,大部分癌症第Ⅳ期通常是指「已出現遠端轉移」的情況。遠端轉移的意思是「癌細胞從原先出現癌症的內臟器官,轉移到遠離該處之部位的狀態。」乍聽之下會讓人覺得「很惡質」吧。那我們要如何估算癌細胞的惡性程度呢?大家肯定都希望能有這樣的檢查,其實現代醫學手上正握有2種武器。第一種是「觀察疾病發展」這項武器。做法是透過時間觀察,推測「癌症擴展速度」有多快。例如,即使都是原只有1公分的癌細胞,1個月就長到5公分並轉移到其他器官的癌症,比經過2年只變大成1.2公分的癌症更難對付。一旦發現癌症,最好不要放著不管,絕對要馬上治療。可是,由於各類檢查所需時間以及患者工作的緣故,有可能會晚1、2個月才進行治療,我有時會因此發現增生異常快速的癌細胞,無意間見識到它們的惡性程度。另一種是名為「病理檢查」的武器。做法是取出要調查的癌細胞,用顯微鏡觀察該細胞,推測它的惡性程度。目前有些針對乳癌等癌症的治療法,會因「病理檢查」結果而有所修正。癌症篩檢是透過定期檢查,讓我們知道體內是否出現癌症,所以這對極度惡性的癌細胞發揮不了太大的作用。即使你每隔1年都會做篩檢,若不幸罹患了發病半年就惡化到無法處理的癌症,那這個篩檢就不具效益了。可是現在的醫學仍無法確定「誰會有多大機率罹患惡性癌症」,因此才用年齡做為區隔,讓全民一起接受檢查。其中也許會有人幸運及早發現病症,接受治療並恢復健康,這便是做癌症篩檢的好處。癌症篩檢少為人知的害處那麼做癌症篩檢對身體又有什麼樣的危害呢?1. 過度診斷、過度治療第一個可能的壞處是「過度診斷」與「過度治療」。如同名稱上的「過度」2個字,兩者指的是本來沒有問題的人卻在接受檢查之後反倒產生壞處。舉個實際範例來解釋,如乳癌篩檢項目中的乳房攝影檢查,這種檢查會使用X光來拍攝乳房。假設有一個人經過篩檢後「發現疑為癌症的腫塊」,接著到醫院做詳細檢查接受診斷,同時進行抽血、超音波、MRI(磁振造影)等檢查手續。他可能會得到一份報告表示「現在看起來屬於良性,馬上就能治癒」,或者「有可能是惡性腫塊,要做穿刺切片檢查。」所謂穿刺切片檢查,便是用針刺入可疑腫塊,取出約1公釐的腫塊,放到顯微鏡下觀察是否含有癌細胞或癌組織。若是確診為癌症,就要著手進行手術或抗癌藥物治療,如果確定不是癌症,那醫師就會說:「沒有問題,太好了。」事情就此平安落幕。倘若這個人沒有接受篩檢,事情會有何不同呢?那麼他就不需要去醫院看診,也不必聽從醫師的指示做各種檢查,更不需要受針刺等這類皮肉痛。上述的情況就是過度診斷,如果事情到此告一段落倒是還好,如果報告顯示「無法否定是惡性腫瘤」,當事人就必須動手術,只不過手術刀一下,也有機率得到「這是良性腫瘤」的結果,這就是過度治療。不同的人對於這件事的態度有極大差異,有人認為自己很幸運,相對地也有人會覺得這樣豈不是從頭到尾都是白費工夫。2. 因癌症篩檢引發的併發症第2個壞處是因為篩檢而引發的併發症,所謂的併發症就是「因為進行檢查或治療而發生不好的狀況。」雖說機率不定,但世上所有的治療或檢查都有一定比率會觸發併發症,有些是2人之中就有1人會發生,也有些機率比被隕石擊中還低(例如因接種流感疫苗而死亡),情況各有不同。癌症篩檢是一種身體檢查,因此也會有伴隨檢查而發生併發症的風險。以胃癌篩檢為例,胃癌篩檢分別有胃鏡與上腸胃道檢查的方式。日本於2016年發表的全國調查報告指出(2008到2012年間),胃鏡檢查會引發的併發症之中,因檢查前的準備(如鎮靜劑等等)引起併發症的比例約是36,000人中會出現1人(0.0028%),而總死亡人數紀錄為9人,比例是2百萬人中才會出現1人(0.00005%)。另外胃鏡檢查(包含切片檢查)引起併發症的比例,約是7,000人之中會出現1人(0.014%),其併發症狀為出血或是腸胃道、食道出現破洞。由上述可見,接受胃鏡檢查而死亡的可能性並非為零,並且也會引起併發症。儘管機率不高,但確實有一定程度的病例。避免採取無科學根據的篩檢還有另一個重點,「依照每個人所居住地區不同,可能會接收到不同的癌症篩檢建議,在這之中也有地方會採用並建議民眾接受尚無確切科學實證的檢查。」有關這一點,很多書籍或是報章雜誌都很少提及。是否決定接受癌症篩檢會分成3大階段。第1階段是國家。首先國家會決定提出哪一種癌症篩檢建議,由編定篩檢指引的專家團隊相互討論,擬定篩檢用的指引標準。第2階段為縣市鄉鎮。也就是各地區的自治團體將自行判斷「要採取哪種篩檢,或排除哪一些篩檢。」而最後階段就是你個人。在收到你所居住之縣市鄉鎮發布的宣傳單後,再自己判斷要不要接受篩檢。此部分需要注意的是第2階段。實際上有很多縣市鄉鎮自行判斷並建議民眾的篩檢,並不是國家對策型篩檢指引中所建議的項目。以下引述自日本的國家資料:「實施未列入國家癌症篩檢指引之檢查項目的市區町村,共占全國的86.5%(1496/1730)」(2017年市區町村癌症篩檢的實施狀況調查統計結果)。其中大部分為前列腺癌篩檢(1411個自治團體),此外還有子宮體癌(501個自治團體)、卵巢癌(94個自治團體)、口腔癌(64個自治團體)、甲狀腺癌(63個自治團體)等等。有關目前實際現況便陳述到此,下面是我的個人意見。關於我身為醫師的看法接下來的內容是基於我身為一名醫師的經驗所述,是以我的人生觀(不可否認會有偏頗之處)、執業經驗做為依據,因此我要先說明最不具科學根據(甚或是幾乎沒有根據)的部分。很可惜地,無論是什麼樣的人都只能依靠自己的經驗與知識來論斷一件事,此外,未來我的想法也有可能有所改變。更進一步來說,市面上許多談論癌症篩檢的書籍或雜誌,內容幾乎都是從作者的價值觀出發。換言之,若是主觀認為篩檢壞處較多的人就會說「癌症篩檢根本不像話」,而認為篩檢是利多於弊的人就會「建議要做篩檢」。那我個人又怎麼選擇呢?‧對策型篩檢部分,我會確實依照前述日本「以科學實證為基礎之癌症篩檢」指引,接受指引中建議的篩檢項目。‧不接受「以科學實證為基礎之癌症篩檢」指引中建議等級較低,亦或是目前尚無確切根據的篩檢項目。加上指引的建議有可能會更改,一定要隨時跟上最新資訊,一旦建議等級變動,就按照指引的推薦做法行事。我要事先聲明,我並沒有因宣傳篩檢而獲利,也許有人會說「少來了,你是癌症外科醫師,看到疑似癌症的患者應該很高興吧。」但我們醫師的薪水並不是看患者人數多寡而定,更何況醫院工作已經夠忙了,若能儘量減少癌症病患當然是好處多多。此外偷偷告訴大家,我並不是只靠當醫師做為經濟來源,也有寫作書籍的收入。至少「你是業界派來的間諜吧?」這種陰謀論並不適用在我身上。那麼追加補充,針對自主型篩檢,也就是一般身體健康檢查,我會怎麼做呢?以對策型篩檢講求的等級看來,自主型篩檢的科學實證根據並不足夠,因此基本上我不會做自主型篩檢。只不過我身上若罹患了自己專業領域的胃部或大腸部位的癌症,那就不能說什麼大話了,因此我打算每1到2年做1次胃鏡、大腸鏡檢查。加上我有胃食道逆流,雖然沒有惡化,但我也想藉此定期檢查看看是否有癌化現象。另外,若我的太太或家人都強烈要求我做檢查的話,我可能也會不情不願地答應吧。書籍介紹癌症醫師的真心話 :在患者面前不說的事實!從抗癌療法到醫病關係,患者&家屬必讀的第一本書作者:中山祐次郎出版社:蘋果屋出版日期:2020/06/23作者簡介中山祐次郎1980年出生。聖光學院高等學校畢業後重考兩次,考上鹿兒島大學醫學部。於都立駒込醫院實習後,在同所醫院擔任大腸外科醫師一職十年。2017年2〜3月擔任福島縣高野醫院院長,接著,擔任福島縣郡山市綜合南東北醫院外科主任。天天為病患施行大腸癌腹腔鏡手術、擴大手術等。具備消化器外科專門醫師、內視鏡外科技術認定醫師(大腸)、外科專門醫師、感染管理醫師、乳房X光攝影影像認定醫師、癌症治療認定醫師、醫師臨床實習指導醫師等資格。座右銘是「無論什麼時候死,都要不後悔地活著」。「日經商務online」和「Yahoo!新聞」等多家媒體都有專欄連載。共榮獲4次「Yahoo!新聞」個人連載的Most Valuable Article獎。於NHK「News Watch 9」提出關於在大學醫院的無給職醫師問題應以實名建議等醫療問題。著作有熱銷超過13萬本的《外科醫師的真心話》(中文版由世茂出版)等。延伸閱讀: 脂肪肝就是動脈硬化第一步!想維持乾淨血液,日本診所院長推薦5大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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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15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你是他的誰?」——同志就醫時會遇到什麼問題
【編者按】本週的主題是「多元性別教育」。這幾年同志友善的實務議題在台灣社會受到更多的重視,同時也看到政府立法方面也有更開放的空間。在偶然的機會聽到徐志雲醫師對醫護人員繼續教育的演講,才發覺這議題迄今未曾在這專欄介紹過。非常高興有機會邀請徐醫師的團隊寫了這三篇文章,讓我們有機會循序漸進地更了解這重要的議題。在台灣的醫療場域中,當一位男同志就醫時,會面臨哪些出櫃與不出櫃的處境呢?同志的另一半在就醫環境中又會是什麼角色?我曾因為嚴重的腸胃炎送急診住院,這篇文章是我寫下2015年當年住院的十五天裡,體驗到自己的同志身分與醫護人員、醫療環境的互動。伴侶該如何出櫃在醫病關係中,醫護人員握有同志病人不了解的醫療處遇知識與權力,也因此,同志病人難免會擔心向醫護人員出櫃後,會在醫療處遇上得到差別對待。我是被抬上救護車送進急診室的,記得從救護車來接我開始,一路陪著我的伴侶就被詢問「你是他的誰?」一直到急診室把我安頓好,大概就被詢問了五、六次。我伴侶的回答起初一直都是:「我是他朋友。」直到他到急診室的檢傷分類櫃台幫我處理掛號,他才回答:「我是他男朋友。」(事後聽他說對方聽到這個答案時面露驚訝)而後來急診室的幾位醫師來問診時,他則又改為回答:「我是他朋友。」我其實不知道他當時是如何決定哪次詢問要出櫃、哪次不要出櫃的,但當時躺在擔架上哀號的我聽到這些詢問,內心其實會對於出櫃後醫護人員如何對待我這位同志病人有著擔心。雖然理智上我知道醫護人員應當一視同仁面對眼前的病人,但我仍不免想,醫療人員是否都跟上時代的腳步,能夠理解同志族群,並且予以友善對待呢?伴侶與原生家庭在醫療中的接觸同性婚姻在台灣雖然已經在2019年合法化,但要如何在實際的生活情境中落實權利保障,其實還是會碰觸到同志伴侶與其原生家庭的關係。在碰觸的過程中要如何協商,或是會經歷什麼樣的過程與磨合,就不是法律所能完全處理的。在急診室時,我的伴侶問我是否該打電話給我媽,請她趕來醫院。我當然說「好」,因為當年(2015年)的我們還無法結婚,我知道如果接下來要動手術,他是沒辦法在手術同意書上的家屬欄位簽名的。但我內心也想著:好險他和我媽很熟悉且關係很好,否則我可以想像他接下來要體驗到的,就是在我媽面前隱瞞身分,或是我媽知情但雙方關係仍不好的尷尬與難受的互動。同志生活圈在醫院中也面臨出櫃對同志病人來說,同志社群很有可能是相當重要的支持者與照顧者來源,而醫護人員是否能看見或意識到這點?看見或意識到之後,又該如何與之互動?我住院的十五天裡,照顧我的除了我媽和我的伴侶之外,就是我的三位同志朋友。我的伴侶還在我的工作地點(台灣同志諮詢熱線協會)裡,幫我找了好幾位願意晚上來排班照顧我的義工朋友們。每當醫護人員或隔壁床的病人與家屬說起:「你的這幾位朋友人真好,來照顧你」,我都只能給予微笑,沒辦法回應什麼。只有一次是剛入住隔壁床的病人問起:「你和這些朋友是怎麼認識的?」我和那位朋友在被追問的過程中,答出:「是在同志諮詢熱線當義工認識的。」好像是當天晚一些或隔天,我就聽到護理師跟我說那位病人要求換病房,我內心想:該不會就是我在腦中腦補的那些歧視我和我朋友的爛理由吧?同志醫療人員的現身而剛剛這位護理師其實是一位女同志,我會知道是因為她在胸前別著一個彩虹徽章,第一次看見時心裡十分激動,還特地跟我的伴、老媽、來照顧我的朋友們說。激動的原因是我這位病人的同志身分,總算在這間醫院裡找到共鳴與同伴。但實際上並非是這間醫院能敏感到「病人之中有同志」且表達友善,其實只是一位同志醫護人員自己主動在個人層次上於職場現身。而且這位女同志護理師說,我們還是她在這間醫院別上彩虹徽章這麼久,極少數主動問她有何涵義的人。嚴格說起來,這間醫院沒有在醫病關係、勞雇關係與員工的人際互動中,看見我(病人)與這位護理師(員工)的同志身分。唯一展現出性別敏感度的地方,只有看見這間醫院在硬體上設有性別友善廁所。男同志住院時最常被詢問的問題是……除了這位女同志護理師有和我們聊起彼此的同志身分之外,首次主動想要詢問我是不是同志的醫護人員,就是在我住院多天後,因為發燒反覆不退而前來會診的感染科醫師。當我知道感染科醫師要來會診時,內心就有底可能要出櫃,果不其然在問完我的出國旅遊史後,就問我:「有沒有女朋友?」當時我媽就在我身旁,但我也就直接回答:「我是男同志,我知道自己的HIV狀況是陰性,但如果你還是想檢查,我OK沒問題,你可以抽血檢查。」當感染科醫師問診結束離開病房後,我媽就開始十分擔心,還打電話給我的伴侶想多做確認。而我內心在想這段問診過程,是否有可能更細緻一些?今天我剛好是一位已經對媽媽出櫃的同志,所以我據實以告。如果換做其他同志病人,不知情的家人在旁邊,面對醫師詢問跟性有關的病史時,真的能誠實自在地提供病情資訊嗎?後續是否馬上引起巨大的家庭風暴?醫護人員是否可以理解,男同志病人在面對被詢問是否可能感染HIV時,會有著很複雜且差異甚大的反應?可能是不想在家人面前討論、可能是自己也十分害怕感染、可能是在聽到愛滋二字後就完全停頓不知如何反應、可能是像我一樣地被勾起汙名的憤怒、可能是更多更多的可能......。落實同志友善的醫療環境以上就是這段住院過程中的簡要紀錄與我的思考,我和男友平常都處於滿公開的出櫃狀態,都在同志機構工作,身邊也有許多同志朋友,但即使如此,面對陌生的醫療環境以及還不確定是否友善的醫護人員,我們當下的直覺反應都是先隱藏自己的同志身分,等確認安全之後再慢慢出櫃。在這幾年台灣風起雲湧的同性婚姻立法過程之下,台灣民眾(當然也包括醫療人員)可能更常聽過同志了,但是否真的能對同志有正確的認識,而不是被侷限在刻板印象甚至是污名中,依然有賴醫療體系裡提供多元的教育訓練,並且從醫療機構的制度中就開始落實同志友善政策,在醫療環境中多展現一點對同志友善的訊息,我想這樣對於同志病人來說,也能夠在就醫的過程中更加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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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06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病人說了些什麼,醫師聽到些什麼?」讀後心得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醫者的自省」,由三位資深醫師誠懇道出行醫過程對某些特別個案的反思。婦產科醫師對癌症病人的延遲診斷、麻醉科醫師在生死關頭需作瞬間的抉擇、放射科醫師在醫院定期討論會主動提出自己認為需要檢討的錯誤。透過他們坦然追述專業的困難抉擇,希望社會大眾能更了解醫者的內心世界。身為一位男性的婦產科醫師,與病人溝通的細膩度和複雜性要較其他科別大。溝通技巧的學習更是不能到進入臨床時才開始。曾自認在診間總能耐心傾聽病人的主訴,正確的診斷與治療,建立互信的病醫關係。而在醫學系畢業的第27年,因由這個案例讓我深刻反省,也悟出「 病醫溝通」真是一門永無止盡的學問。這是一位40歲個性開朗未婚女性,在美國完成大學至博士學位,未曾有性行為。回台灣後,和家人都是本院門診固定諮詢及健檢的病人。她在2018年8月因為不規則的月經週期及健檢婦癌腫瘤指數CA125偏高而求診,當時經期間隔為2至4個月,且通常超過10天才結束,但經血總量不多。CA125值升高到500多,正常值要低於35。安排骨盆腔超音波檢查,發現子宮內膜厚度稍微増加至12毫米,而建議病人在麻醉下經陰道行子宮內膜搔刮切片手術。執行此手術的目的是要確立子宮內膜是否病變,必須經過處女膜才能取得內膜組織。她也了解處女膜只存在於少數人舊觀念的象徵意義,而同意接受此一手術。不過隔天由母親陪同再回診間討論,希望先嘗試中藥調經,然後密集超音波及腫瘤指數追蹤。神奇的服用中藥後,一個月後超音波檢查及CA125指數是正常值28。於是她持續服用中藥且規律的間隔3至6個月回診,討論月經週期及症狀,也以超音波和CA125檢查追蹤。一直到2019年11月健檢,另外有二項腫瘤指數(CEA及CA199)也升高,進而安排胃鏡、大腸鏡及全身電腦斷層,懷疑子宮內膜及右側卵巢囊腫。此時再與病人和母親討論內膜切片的必要性,她們仍堅持先將中藥停止服用後再追蹤。當然疾病的徵兆並未再次改善,在2020年5月終於行診斷性子宮內膜切片手術,確診為子宮內膜癌。接著執行完整分期手術摘除子宮及兩側卵巢輸卵管,骨盆腔及主動脈淋巴腺清除術。目前術後化學治療中。假如在一開始看診能說服病人及母親接受切片診斷,就能及早開始治療得到最佳的結果。回顧這近兩年診治病人過程中,病醫溝通和互信究竟出了什麼問題?讀起最近黃達夫醫學教育促進基金會與天下文化合作出版,由丹妮爾·歐芙莉醫師著作的「病人說了些什麼,醫師聽到些什麼?」(What Patients Say, What Doctors Hear)一書,重新思考如何讓診間出現有意義又清楚易懂的病醫對話。歐芙莉醫師為紐約大學醫學院教授級臨床教師,行醫已二十多年。當她著手寫書時,曾徵求到許多病醫之間的故事,但她很快發覺這樣只是敍事,應從文獻研究尋找。紐西蘭學者莫根的研究是先錄下門診影像,之後立即對醫師及病人做個別訪談,並分別錄下訪談過程。審視三份影片後,最令人吃驚的結果是:醫師和病人不就是面對面坐著講話,怎麼一直以來,兩個人都不在同一空間?也就是說每個人的知識和經驗各是一片背幕,彼此交談時,都是織進自己那一片背幕,透過這片背幕過濾訊息。在整本書的十六個章節中,作者用活潑動人的筆觸,清楚說明乍看之下平凡又微不足道的「溝通」,才是行醫之道應有的核心。她在第五章「出於滿腔善意」,描述醫師常使出渾身解數,一心一意要讓病人配合醫囑。有些醫師會説之以理,動之以情,「推銷」配合服藥的好處;有些醫師對病人念念叨叨,曉以大義;有些會恐嚇,搬出一表串可怕的病症,要他們等著瞧;更極端的是,醫生告訴病人如果不聽話,就去找別的醫師算了。但正如大家所知(當過父母的人也都知道!),重複碎念一樣的事情,很少可以達到預期的效果。不過眾醫師似乎還是講了一次又一次,無視沒什麼好結果的事實。在第十二章「醫學術語何其多」,提到醫療場域中有太多行話,醫師必須彈性使用語言,並思索自己話語的效果,太多焦慮可能會令人難以招架。但適度的焦慮,得以協助病人更有效面對嚴重的疾病。英國心理學家奧頓説道:大家用詞習慣並不一致,童年、文化、家庭背景、所處情境各不相同。醫師了解的專業知識與用語,病人可能如鴨子聽雷;至於病人的症狀,醫師未曾經歷且每個人對於病痛的反應不一。另一方面,目前愈來愈多醫護人員傾向使病人感到滿意,部分原因是注重病醫關係中的人性層面,這是好事,但部分原因也是醫療業愈來愈關注商業層面,致力讓病人滿意,在候診區設置高檔咖啡店成了一線要務,這樣是否會帶來負面後果?醫師必須找到最佳撃球點,協助病人釐清事態的嚴重性,但不把他們硬逼到絕路。書中對於醫學生教育的部分,我也很有感觸。在醫學院裡,通常不會學到溝通、同理心、建立關係這類技巧。它通常被視為附加課程,被病理學、生物化學、外科、心臟科、產科及小兒科等主角,擠壓到邊邊角角,精確直接的科學才是醫師必須熟習鞏固的領域,而這些比較軟性的技巧嘛,就很理所當然被忽略。但是在醫學領域裡,傾耳聆聽是個永無止盡的過程。陪伴病人經歷這些艱苦萬分的時期,正是醫學最真實的原貌。作者歐芙莉醫師最後要強調的是儘管現代醫學著迷於尖端科技,唯一有力的診斷利器,仍是病醫之間的對話,透過對話,醫師才能知曉疾病大概的面貌。然而病人説的話與醫師聽到的話,通常是迥異的兩回事。病人總是很焦急的描述症狀,亟欲告訴醫師自己到底怎麼了;另一方面,醫師在時間壓力下,必須展現效率,在病人說話時,得同時處理不少事,通常就因此錯失關鍵。有統計提到醫師通常會在12秒內打斷病人說話,一點都不令人意外。她在這本「病人說了什麼,醫師聽到什麼?」書中,深入探討這個高風險的領域,並佐以最新的研究,訪問了學者、醫師、病人,藉此闡明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對話上,將有助於提升健康照護品質。不論你是醫護的菜鳥或是資深如我,這本書內容都值得細細咀嚼,推薦給所有的醫師、未來的醫師、以及想了解行醫之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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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03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醫生就像是鎖匠 解開病人深鎖的心防
【編者按】這星期的主題是「醫學生的臨床學習心得」,由三位剛走入醫院接觸病人與家屬不到半年的醫學生,由不同角度寫出他們的學習心得:一位關心病人而竭盡所能勸服病人與家屬接受進一步的檢查找出病因,但卻因為發現是無法治癒的病而引起了自己內心的不安;一位因為病人抱怨別的醫師一時不知如何應對,之後學到的應對之道;一位分享他如何透過自己的觀察,而找到與病人溝通的「鑰匙」,打開與病人溝通之門。希望這些赤子之心的描述,可以感動社會大眾願意讓學生參與照護,使他們早日成為良醫。「他又來了喔,好麻煩!」護理師們聽到張先生又來住院低聲抱怨著,二十三歲的張先生有著先天性的腎臟疾病,腎臟的缺損導致身體蛋白質不斷的流失,每一兩個月就會因為下肢水腫進來住院打白蛋白。血氣方剛的他很不喜歡與醫護人員合作,常常造成病房不少困擾,一聽到剛來的我跟學姐要去接這個病人,護理師們紛紛搖頭要我們多注意。到了床邊,只見張先生穿著黑衣黑褲,手腳佈滿刺青,一邊抖腳一邊玩著手機,頭也不抬,聽到我們的自我介紹何解釋來由後,就冷冷了落下一句「我常來啦你們不要管我」,我們問了什麼問題張先生都故意講得顛三倒四,甚至對學姐講出近乎不恰當的語句。沒辦法詳細的詢問病史,他也不願意掀開衣服讓我們作身體檢查,喪氣的學姐悄悄的嘆了口氣,向我使了個眼神,暗示著就這樣吧我們也作不了什麼。無數次的住院裡,他的病歷幾乎沒什麼改變,一方面可能反映著他的症狀沒有改善,一方面也透出醫護人員在與他建立關係時的挫折。每個人的身心外圍都上著一把鎖,裡面藏著不明就理的疼痛、藏著不願傾訴的哀愁,做為醫生的我們就像是鎖匠一般,要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認識這把鎖,並且制定精準的策略,解開疾病的枷鎖,探查身體最深處的異常 ; 更重要的是解開病人深鎖的心防,試圖溫暖他們負傷的靈魂。這世間的每把鎖都截然不同,做為鎖匠的我們需要熟稔與人相關的所有知識,從生物、心理到社會,由內而外地、透徹地了解何以為人,才有可能推敲出一把精良的鑰匙。「所以你是刺半胛嗎?」看著他手臂的刺青,我靈機一動,冷不防地丟出這句話。從他的衣著與刺青,不難推測出他應該在社會上有些經驗,而許多這樣背景的人是很喜歡談論自己的刺青的,雖然對於刺青文化只有基於好奇非常粗淺的認識,我心想這可能是個切入點,半胛是亞洲一帶較為特殊的紋身方式,通常是從手肘以上刺到前胸,也許可以藉由討論他的刺青讓他至少把衣服掀起來。只見他第一次放下手機抬起頭來打量了我們,剽悍的臉上透出不願被人發現的得意。「當然是半胛啊!」他酷酷地應道,我笑著說哇這麼帥,那胸前的借我看一下,他才有點難為情的掀開來,原來胸前的刺青還在畫線的階段,可能是因為愛面子才不太願意讓我們看。一邊迅速的做身體檢查,我一邊繼續跟他聊著,才知道原來張先生之前在酒店當幹部,因為腎臟疾病實在無法負荷這樣的生活方式最近丟了工作,他自己也不知道還能怎樣生活下去,張先生難得透出了淡淡的憂傷與無奈。「啊隨便啦,我要下去抽煙,欸醫生抽煙嗎要不要一起?」我笑了笑,說抽煙對身體很不好,少抽一點,隱約間聽到了鎖頭漸漸鬆開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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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6-24 養生.抗老養生
受恩師林杰樑啟發,選擇腎臟科為志業!顏宗海:當醫生不用太聰明,能耐心聆聽就是好醫師
喝茶會喝進農藥?深海魚含有重金屬?防疫期間如何消毒?醫藥新聞中常見醫師顏宗海接受採訪、替社會大眾解惑,每當記者求助,他幾乎有求必應,不厭其煩提供資料、抽時間回答問題,有時錄音、有時講電話,也曾用手機自己錄影解說畫面,語氣永遠輕柔溫和。繼承恩師林杰樑精神、守護台灣醫療的他,來自馬來西亞、在寶島落地生根,用柔軟的方式拉近醫病關係,用微笑迎接健康、快樂的每一天。顏宗海是林口長庚醫院臨床毒物中心主任、腎臟科系教授級主治醫師,頗具名氣,卻絲毫沒有名醫架子。採訪當天,身穿白袍的他以一貫笑容在門口迎接。 剛見面,手機即刻響起,電視台記者急著向他請教當天一則與海鮮有關的食安新聞。顏宗海不急不徐回應,只願每一次的衛教都能帶給民眾正確知識。 離鄉來台讀醫學系,遇上真愛落地生根 溫文儒雅的他是馬來西亞華人,來自檳城一個開設傳統餅舖的家庭;排行老二,上有一個姊姊、下有四個弟妹。從小,顏宗海就對科學極感興趣,大學考試一舉考上馬來西亞排名第一的馬來亞大學(University of Malaya)土木工程系與台灣大學醫學系。 「當年台灣電影在星馬很紅,大家都對台灣有憧憬。覺得有機會出國唸書也不錯,就跟朋友一起來了。」民國75年,20歲的顏宗海踏上台灣土地,「本來想說唸完7年就回家,結果一來就待到現在,哈哈!」他靦腆地說,「因為後來就結婚啦!」 在台大醫院當實習醫師時,他認識了擔任骨科病房護理人員的太太,兩人情投意合,畢業後很快成家,擁有3個寶貝女兒。 受恩師林杰樑啟發,選擇腎臟科為志業 在台灣耕耘30餘載,他專攻腎臟學、毒理學、食品安全,平日看診對象大多是老人和洗腎病人。「內科很多都在看老人疾病,我滿喜歡的,我比較喜歡看中老年人。」他謙稱,「加上我的手並不巧,不敢走外科,但我對內科很有興趣。」 台大醫學系畢業後,他申請到林口長庚醫院內科部擔任住院醫師,前3年分別在不同科別學習、輪職。 「我第一年輪到腎臟科,認識林杰樑醫師,他給我感覺個性很開朗、講話聲音很宏亮、很喜歡教學。我看他病人照顧得很好,很多老病人都很感謝他,教學也很認真,研究更是頂呱呱,都發表在很有名的期刊。」 「每天早上查房結束,他還把我和實習醫師留下來幫我們上課,當時我還是菜鳥,就想說以後我也要申請腎臟科(作為次專科)。」受到林杰樑啟發,其後顏宗海順利成為腎臟科專科醫師。 英國攻讀醫學博士,感念師長栽培提拔 升任主治醫師3年後,在院方鼓勵與經費支持下,他選擇出國進修,與妻女們同行。他攻讀醫學博士,女兒們就讀當地小學,父女共度一段異國求學時光。 「之前都是臨床照顧工作,去英國倫敦大學瑪莉皇后學院(Queen Mary University of London)那3年,在實驗室做基礎醫學研究工作,唸了好多書。之前在臨床上遇到的問題,透過設計實驗做研究,對我影響滿大。」 顏宗海對院方的栽培很感恩。「我一路上遇到很多貴人提拔和照顧,不然哪有辦法有今天這樣子?」他笑著說,「一個醫師養成不容易,是一條漫長的路。」 工作繁忙樂此不疲,耐心聆聽做好醫師 顏宗海在林口、台北院區每周都有腎臟科門診,網路掛號總是很快額滿。他的一天行程緊湊,早上7點半開晨會,8點半至12點半左右看診,下午也沒閒著,要查房、做超音波檢查,還要帶領團隊做研究、發表論文。 此外,顏宗海經常與師母譚敦慈出席「林杰樑醫師關懷健康協會」主辦的衛教講座,也走進偏鄉提倡食安與農藥中毒預防宣導。 「我走這條路,工作量一定大,因為我有興趣,所以不覺得壓力大。我的病人都是老人家,常常這邊痛、那邊痛,你就聽他講,幫他一個一個解決問題。其實,一個好醫師不需要太聰明,可是一定要有耐心、要聆聽。」 發揮毒理學專長,鬼門關搶救中毒病人 台灣是洗腎王國,目前洗腎人數已突破9萬,而腎臟相關疾病也是健保支出最多的項目。顏宗海說,洗腎病人有一半同時有糖尿病,而三分之一的糖尿病人會發生腎病變,提醒民眾一定要控制三高、定期檢查腎功能。 照顧腎臟病患者之外,急診室收治中毒病人時,也常照會顏宗海會診,提供處置建議。 「每周都有各種不同類型的中毒病人,有職業暴露接觸到鉛、鎘的,也有喝到假酒、農藥中毒、殺蟲劑中毒、一氧化碳中毒、藥物中毒等。」值得一提的是,「保健食品也會吃到中毒,鈣片、維生素D都不能過量,最常見的是鈣片吃太多。」 身為毒物專家,診間也碰過不少趣事。「多年前有個在台灣工作的加拿大女性來找我,她說從小補過好多牙,擔心傳統補牙用的銀粉含汞,會不會汞中毒、要不要弄掉重新補牙。我幫她驗血液和尿液中的汞,都正常,跟她解釋了半小時,她就很開心。」 名醫養生處方:飲食均衡、不鑽牛角尖 為病人排憂解難,顏宗海自己又是如何養生?他笑說,其實沒有特別的方法,飲食盡量均衡、多蔬果,不隨意吃保健食品;但他和普通人一樣,逢年過節也會吃些烤肉、月餅應景,只要不過量,偶爾吃沒問題。 上班雖忙,他做事迅速、不拖延,不必把工作帶回家,每晚有時間陪家人,12點前就睡覺。「我工作很開心,個性不會鑽牛角尖,也不去擔心還沒發生的事情。」 工作、生活,他微笑以對,由微笑而生的快樂,能平衡身心,正是最佳的養生處方。透過每一天的身體力行,顏宗海印證,當醫院有快樂的醫師,也才有樂觀的病人! ●原文刊載網址 ●延伸閱讀:.成功告別憂鬱症、60歲找到愛情第二春!高愛倫:無論幾歲,女人都可以很有自信.50歲後,「我的志願是一路玩到掛!」不只出國遊學、騎車環島,丁菱娟這樣玩出快樂第三人生.營養師的銀髮食譜!助你體能提升最有力,遠離肌少症、體力衰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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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6-15 新聞.杏林.診間
醫病平台/病人不愉快的就診經驗 期許醫病關係互相尊重!
【編者按】醫病平台的願景是創造一個可以讓醫療團隊、病人、家屬在平起平坐的環境,雙方透過討論、了解、包容,而達到互相尊重與信任。非常感謝這位病人願與大家分享其「疾病」與「病痛」,我們也難得能夠邀請到風濕免疫科專科醫師、骨科專科醫師在百忙之中與大家分享他們專業的看法。希望病人能透過這兩位醫師的說明,增加對自己病情的了解。雖然「醫病平台」無法扮演誰事誰非的公斷,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醫學上罕見的問題一旦發生在病人身上,卻是真實的苦痛,因此醫病雙方都需要各退一步,病人透過專科醫師客觀的論述,可以同理「醫療的不確定性」,醫師也能避免過度反應,而讓病人雪上加霜。首先謝謝這個平台為改善醫病衝突所做的努力。我想分享我不愉快的就醫過程,希望對改善醫病關係有幫助。近年來時常看到有關醫病衝突的議題,如醫療暴力、醫療過程中錄音錄影、病人因為沒有開藥而要求退掛號等等議題。但大部分還是站在醫師的角度來討論,我想以病人的角度表達病人的想法。我長年服用類固醇控制病情,因此被診斷股骨壞死,接受了人工髖關節手術。術後身體產生了些不良反應,經皮膚科醫師治療沒有明顯改善,這讓我很焦慮。所以我回到關節重建科門診,想諮詢醫師人工關節有沒有可能造成我排斥或過敏的現象。在告知護理師我的來意之後,護理師同意幫我加掛。等候快三個小時終於輪到我的號碼,進入診間我順手把門帶上,就醫過程如下:醫師詢問我的來意。「請問人工關節會不會引起過敏?」我說。醫生換了坐姿,背靠向椅背,翹起了腳,雙手抱胸,一陣呵呵呵後,臉沉了下來。「陳~小~姐~我可以給你保證。」板起臉說。此時,我已感覺到一股不友善的氣氛,讓我很緊張。「請問人工關節是什麼材質?」我問。醫生瞪著我不回答。診間沒有聲音,我把頭低了下來不敢跟他對上眼。「請問是金屬的嗎?」我問。「不~~~是。」醫生不耐煩的回答。「請問有方法可以檢驗嗎?」我問。醫生瞪著我不回答。「你應該去看皮膚科。」醫生說。「皮膚科醫師說是有東西誘發的。」我說。一陣靜默。「我看你走得好好的。」醫師說。「我走路的時候這邊會酸酸的。」我說。突然我聽到一陣哀嚎:「吼喔~」我抬起頭,看到醫生,手抓著頭,露出痛苦的表情,手指頭揮了揮。我意識到這是要我離開。因為害怕,我的身體,很本能的站起來,往門外走。走到了門口,我停了下來,我心想我什麼都沒問到,於是轉頭想問清楚再出去。當我正要開口問,看到醫師走到診間另外一個門,當著護理師和一名不知道身份著白短袍的女子面,轉身對著我大聲咆哮。「你要退掛是嗎?好,給他退掛。」 咆哮聲量很大,大到我的身體往後顫了一下。整個診間都是他的咆哮聲。整個診間只有他的咆哮聲。醫師手插腰對我怒目而視。當下我感到錯愕恐懼、丟臉、憤怒。接過護理師遞給我的健保卡轉身要步出診間時,門打不開。門被上鎖了,自我進診間他們就去鎖門。事後,我沒上網爆料、沒找媒體,選擇正常管道投訴。但他們告訴我,我沒有證據,我們是各說各話。「不是給你退掛了嗎?」「又沒給你收錢。」我在這家醫院看了近十年的病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感到很難過。我認為:1.就診過程中,我問的都是有關於我身上安裝的人工關節相關的問題,醫生可以高興講就講,不高興就不講嗎?2.就診過程中,我並沒有冒犯任何一位醫護人員也沒和醫生起爭執,我更沒有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我尊重醫護人員,但我沒有得到對等的尊重。3.我和其他人一樣乖乖在外面候診,等了快三個小時,但我沒有得到和其他人一樣平等的就醫待遇。4.事後我求助一些單位,他們卻告訴我,我沒有證據,所以沒辦法幫我。我當然沒有證據。我以為我只是去看病,問幾個問題就出來了。我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狀況。當然基於信任,我也沒有想到要錄音錄影。所以我當然不會有證據。5.我沒有主動要求要退掛。因為這樣被醫師吼,我真的覺得很冤枉。6.醫生和病人的資訊不對等。我甚至不清楚醫生在生什麼氣?所有的資訊都在醫生這裡,病人不清楚才來門診求助。醫師怪異的行為,這是在欺負我不懂還是欺負我沒有家屬陪同?7.事後我去請教別家醫院的醫生,他建議我回去問幫我開刀的醫生。讓我覺得幫我開刀的醫生對我造成很大的困擾。近年來很多網紅醫師在電視、網路上呼籲病人家屬要尊重專業。同樣的,我也希望醫生跟病人可以互相尊重。畢竟沒有人想要生病,在台灣遇到這種事只能算我倒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