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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家人圍餐桌吃飯,哪怕一輩子一次也好」73歲獨身癌末老人感謝照服員如女兒般照護,臨終贈與全部遺產

「女兒屋」為老人提供陪護服務,陪護者要把自己當作對方的親生女兒,把對方當作親生父母盡孝。圖/pxhere
「女兒屋」為老人提供陪護服務,陪護者要把自己當作對方的親生女兒,把對方當作親生父母盡孝。圖/pxhere

聽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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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重點】這是篇來自日本「女兒屋」的故事,述說著一位長照看護員的經歷,她求職四處碰壁,最後在懇求下才得到照護老人的試用機會,她如女兒般的用心照護獨居或病痛的老人成為金牌照護員,自己也從照護過程中得到快樂與自信。

--by ChatGPT

到家政服務介紹所找「陪護」的工作

走出家政服務介紹所的玄關時,幸枝被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搭話:「能認識一下嗎…不會耽誤你太久的。」他五十來歲,比幸枝稍矮一些。儘管他其貌不揚,但幸枝作為女人來說體型又高又胖,容貌在常人之下,且長年忙於家務和打工,看上去比三十八歲的實際年齡更老,應該不會被陌生男人搭訕。

「我想跟你談一下工作的事…」那個男人彬彬有禮,幸枝被他邀請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她剛從家政服務介紹所失意而出,聽到「工作」二字不可能無動於衷。

她想在家政或陪護服務介紹所登記,可是走到哪裡都被問道:「已婚了吧?丈夫是做什麼的?孩子呢?家裡還有誰?」更氣人的是被理所當然地問道:「身分擔保人是你丈夫吧?」每到這時,幸枝便垂頭喪氣。既然抱著自立的決心離家,就不可再有絲毫依靠丈夫之意,況且她還必須盡量不留痕跡,不讓丈夫知道自己的消息。

「你果真是這種情況呀…」那個男人喝了一口咖啡,滿含同情地點點頭。面對男人的提問,幸枝不得不把自己的窘境如實告訴他。她低頭看著手裡的名片,上面寫著「石山家政陪護服務介紹所有限公司所長石山六郎」。

「我瞭解你的情況了。你就在我這裡登記吧…當然,本來是要有身分擔保人的,畢竟是到人家家裡去工作,所以馬虎不得。」石山所長一本正經地盯著幸枝看,「不過,像你這樣的情況就不必了,為了謹慎起見,你提供一個戶口本複印件就行了。另外,本介紹所有完備的住宿條件…我們這就去所裡吧。」幸枝起身深深鞠躬,寒酸的所長在她眼中突然變得高大起來。

『女兒屋』為老人提供陪護服務 把對方當作親生父母盡孝

介紹所在兩站路外站前商店街背面的一座五層公寓裡,兩張辦公桌和待客用的沙發局促地擠在一個單室套間裡。

「你有陪護病人的經驗嗎?」剛在沙發上落座,石山所長便問。

「有的。母親去世前,我在青森的醫院裡陪護了兩個來月…那是結婚前的事了。」

「那就好。照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那就沒話說了。」

他在沙發上坐直,前傾著矮小的身體緩緩說道:「我們介紹所在業界有一個別稱叫『女兒屋』…主要為老人提供陪護服務,我們的員工堪稱他們的親生女兒。你明白嗎?」所長飽含熱情地強調了「親生女兒」這幾個字。

「請你在陪護時把自己當成對方的親生女兒,把工作當成盡孝心,時時溫情脈脈地叫他們爸爸媽媽。老人無論說什麼,你都要認真地傾聽,時不時用手輕輕撫摸他們。可以嗎?」
所長的眼睛不知不覺間紅了,幸枝抬眼看著石山所長頻頻點頭,眼睛也濕潤了。

幸枝開始陪護工作-當老人的「親生女兒」

「宿舍」就在辦公室隔壁,單室套間裡放著兩張雙層床,靠裡處只有帶鎖的衣櫃和一個小電視機。只隔了一天,她就立刻投入工作當中。

「一位臥床在家的老人需要照顧三天,這段時間由你去當他的『女兒』吧。」所長把一張寫有地址的便條遞給幸枝,「另外,希望你千萬注意不要違反合同裡的條款。」

前一天,在介紹所辦完登記手續後,她在一份印好的合同上簽名蓋章了。所有條款都是常規內容,只是在報酬那一條的末尾多了一句:「規定報酬之外的報酬─小費及其他從客戶處獲取的收入,無論金額大小,均須如實申報,並與本所對半分成。」

◎83歲渴望被聆聽的「爸爸」

第一份工作的對象是一位八十三歲的「爸爸」,他一個人躺在郊外新建住宅區的一座房子的最裡間。在約定的上午九點到他家時,老人的家人已經全都出去了,他用微弱的聲音回應道:「…哦,我在等著你呢,來這裡吧。」

老人皮包骨頭,蒼白的身體躺在床上,敞著睡衣,露出了尿布。他眼珠向上看著幸枝說:「哎呀,不是以前那位了嗎…啊,無所謂啦,我腰疼得受不了了。」他的聲音好似哀求。幸枝奔上前說:「好的好的,我來看看,爸爸。是長褥瘡了…真遭罪呀。」她說得很自然,沒有絲毫膽怯或害羞,跪在床邊立刻開始工作。老人安心地吐了口氣。

老人的話題源源不斷,包括少年時代的回憶、與亡妻新婚時的生活、在銀行工作時的事情等等。這些話他不知說過多少遍,身邊的人大概早已聽煩了,但幸枝卻覺得新鮮,聽得津津有味。這十多年來,幸枝在家都沒有認真聽過人說話。

對幸枝來說,跟老人在一起的三天過得很安穩,有一種久違的平靜。她覺得自己能打心眼裡善待老人。或許正是這個原因,到了第三天,老人含著眼淚依依惜別:「你下次還要來呀。我跟你在一起就像跟女兒在一起一樣。謝謝你。」

他從枕下拿出一個餐巾紙包著的東西悄悄塞到幸枝手中。幸枝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張皺巴巴的一萬日元紙幣。她總算明白合同裡為什麼會有那項條款了。

◎73歲獨身癌末的「爸爸」

三天後又有了新工作。「這位老人已在醫院住了很久,現在醫院允許他回家一趟,可是家裡一個人也沒有,他想讓我們照顧兩天…你去當他的『女兒』吧。」所長囑咐後把地址交給幸枝。

這是一位七十三歲的獨身老人,住在一室一廳的公建房裡。住院半年間,他沒回過家,加上平時疏於打掃,家裡積滿了灰塵。在老人回家前,幸枝提前過去把家裡打掃乾淨。

「您回來啦…爸爸。」老人一到家,穿著圍裙的幸枝就到玄關迎接。老人睜圓了眼呆立在被水沖得乾乾淨淨的水泥地上。

「爸爸,洗澡水燒好了。」身材瘦削的老人端坐在房間一隅,如同在別人家一樣拘謹。幸枝催他脫了外衣,就像催自己的父親一樣。「來,讓我幫您沖沖背吧。」老人像孩子似的縮著脖子,他泡在浴缸裡呆呆地看著幸枝,低聲嘀咕道:「啊,世上還有這種生活呀。」

晚飯時餐桌上擺著一小罐啤酒,老人看著菜餚開心地說:「就像做夢一樣。我一直想這樣跟家人一起圍著餐桌吃飯…哪怕一輩子只有一次也好…」一點點啤酒就讓老人有了醉意,不等幸枝問,他就沒完沒了地回憶起自己長年的獨身生活。他三十歲復員回來就一直獨居,家裡人全死於空襲。兩個人隔著拉門而寢,半夜裡幸枝聽到輕輕的嗚咽聲。

第二天早上,老人帶著開心的笑容,對送他到玄關的幸枝說:「謝謝你。你掃清了壓在我心頭四十三年的陰霾…我不會再回這個家了。」他用平靜的語氣告訴幸枝自己已是胰腺癌晚期,說完坐上了來接他的計程車。幸枝半天喘不過氣來,呆立在那裡,連一聲「再見」都沒能說出口。

◎72歲想當好婆婆的「媽媽」

離家出走已經超過三個月了,其間幸枝當過十二位老人的「女兒」,他們也並非全是病人,其中有幾位另類的「媽媽」。

「兒媳回娘家了,就今天一天…你啥也不用做,坐在這裡就行。」幸枝剛到客戶家,這位七十二歲的老婦人就開講了。從上午九點到晚上七點,老婦人滔滔不絕地講了十個小時,一直在說兒媳的壞話。

「啊,這下心裡痛快了…下半年我可以裝出個好婆婆的樣子來了。半年後你還得來喲。」幸枝一直坐著聽她說,最後起身時腿麻打了個趔趄。

◎70歲渴望女兒關心的「媽媽」

還有一位「媽媽」指定幸枝前去的地方很特別,既不是家裡也不是醫院。「是氡溫泉…電車站前有免費巴士接送,你馬上就能找到。」根據石山所長的指示,幸枝前往郊外「媽媽」所在的溫泉。

溫泉療養中心裡,老人們在溫泉裡泡澡,在大通間裡吃著水果點心暢聊。這裡還設置了舞臺,老人們一個個登臺表演又唱又跳。

「謝謝你來這兒…來,咱們一起泡澡。」一位七十歲的老婦人在前臺等著,興奮地牽著幸枝的手走進了大通間,對著裡面一群老人說:「各位,這是我的小女兒。」她介紹時的聲音非常歡快。大家鼓掌歡迎幸枝,幸枝也像女兒一樣把老婦人事先囑咐要帶來的香蕉和點心遞給了她。

「傻閨女,不用帶東西來嘛。你呀,不管長多大都不開竅,這些東西店裡都能買到的嘛。」老婦人說這話時一副很意外的樣子,然後把東西分給各位老人。大家對幸枝交口稱讚,紛紛表示感謝。

「我有三個女兒,可是個個都像陌生人一樣不理我。」泡在泛著泡沫的溫泉中,老婦人悄聲對幸枝說,在別人眼裡儼然母女倆親密地在說悄悄話。「我一直想要在這裡的夥伴們面前顯擺一次,讓他們看看我也有個好閨女…今天做到啦。」

出了溫泉回大通間時,老婦人突然不耐煩似的趕幸枝走:「行了,你回去吧。閨女在這裡,我跟大家玩不開。」幸枝朝著老人們鞠躬說:「請各位多多關照我媽媽。」再三拜託後她才離去。

73歲癌末「爸爸」臨終前立遺囑 把遺產留給幸枝

回到離開十天的宿舍,石山所長便迫不及待地把幸枝叫到介紹所。

「你還記得來這裡後照顧的第二位老人嗎?」被這麼一問,幸枝立刻想起那位長年獨居在公建房裡的「爸爸」。「他三天前去世了。」幸枝腦海裡浮現出老人說自己胰腺癌晚期時的表情。

「離開後我還幾次寫信問候過他…去世了啊。」

「他沒有親人,所以後事是政府按規定辦的…不過,遺物裡有一份遺囑。」

那是一份正式的臨終遺言,由主治醫師和兩位護士作為證人,其中說到要把全部財產贈予幸枝。

「說是全部財產,聽說也就是四十多萬日元的存款…還有留在公建房裡的家具。」所長的一對小眼睛微微發光,窺視著幸枝的表情,那目光似乎是在提醒幸枝別忘了合同的規定。

「明白了。容我好好想一想…作為『親生女兒』,就必須考慮今後祭祀供奉的事情了。」幸枝想:作為唯一的「家屬」,必須想好如何把他留下的錢用於對他的供奉。

本想照顧老人 反被老人的幫助和安慰

「這個工作你好像已經得心應手了,今後還打算繼續幹下去嗎?」片刻後,所長像是要收復失地似的,表情嚴肅地問道,「怎麼樣,不想回家嗎?已經出來四個月了。」那種拐彎抹角的語氣無疑是要確認幸枝的真實想法。

「所長,這四個月裡我本是想來照顧老人的,結果卻覺得恰恰相反…倒像自己受到了老人的幫助和安慰。」
幸枝這話說得誠心誠意,石山所長聽得直點頭。

「沒想到自己對素不相識的人能比對自己的家人還要好。這種事雖然奇怪,卻是真的。儘管有時確實感到空虛,可我還是繼續留在女兒屋吧。」

「是嗎?也好…這個時代很快就不僅僅需要女兒屋了,一定還會需要母親屋、祖母屋的。」所長在沙發上探起身來,語氣變得像往常那樣富有激情,「所以,你可以作為本所的金牌員工一直幹下去…等你哪天老得幹不動了,本所會給你安排一個最出色的『親生女兒』。」

(本文摘自《譯林》2023年第1期,《讀者》雜誌節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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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陳學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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