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就是要吃麻油雞!寒冷的空氣凍不住雞酒香,光是聞到這股熟悉的氣味,就如同有道暖流從鼻腔流入心窩,進而打通任督二脈,四肢也感覺開始變暖了。
麻油雞、薑母鴨、羊肉爐被戲稱為台灣人的「歲寒三友」,但可能受限一般市場的食材供應或傳統觀念,我們家裡從小沒有吃羊肉或鴨肉的習慣,冬令進補多以雞肉為主,因此麻油雞更有家的味道。
兒時記憶裡,阿嬤會在立冬這天用大同電鍋燉上一鍋麻油雞,當外鍋的水開始滾沸,鍋蓋會被水蒸氣不定時的往上推一把,「篤...篤...」,內鍋裡的雞肉、麻油、薑片、米酒,就在這個小天地裡,成就了「大同世界」。
電鍋燉出來的雞肉偏軟爛,老幼皆宜,搬到台中後,太太懷孕,我跟著岳母學煮麻油雞,才發現中南部的麻油雞叫「雞酒」,且是用「炒」,幾乎全酒、也不加鹽等調味料,因此雞肉相對Q彈,但也考驗對火候的掌握,稍有不慎,雞肉可能就顯得柴瘦,味同嚼蠟。
經歷了麻油雞與雞酒的激蕩,我的作法採折衷式,主料仍是老薑、雞肉、米酒、麻油,麻油入鍋,小火煸薑,待薑收到有些乾香,入雞肉,轉大火,炒雞肉至六、七分 熟,再入米酒,將滾之際轉小火燉熟,起鍋前可加些冰糖或二號砂糖,調和酒味。也可加入高麗菜、菇類或玉米等增甜。至於放不放鹽巴,看當時胃口。
為了幫不喜酒味的女兒進補,岳母加碼傳授乾式的鹹雞酒,前面步驟相同,但是米酒只下少許,再從鍋邊淋入醬油,待雞肉熟軟即可起鍋,相當下飯。
數年前到馬來西亞古晉訪友,主人家是三代華僑,三天吃了兩隻烤乳豬,盛宴是在地人的熱情。其中一天在主人家裡吃家常菜,端上一碗「醬油雞」,味道竟和岳母的鹹雞酒相近,細問作法,果然差不多。華人再怎麼離鄉走自己的路,卻不分地域、族群、政治,在飲食中自然顯出傳承之味與彼此千絲萬縷的關係。
台中家附近的「上海灘租界地」餐廳,老闆很有個性,店裡熱賣的菜式也很特殊,不是「濃油赤醬」的上海菜,而是很台的麻油雞,我就看過一桌四人點了三鍋麻油雞,即使大熱天亦如是,揮汗終不悔。
北投捷運站附近有攤「高纖餛飩」,老闆很熱情,客人一上門就猛叫帥哥或美女,最近到新北投永興街開分店,由兒子擔綱,新增麻油雞湯菜色,上門一試,肉嫩湯甜,酒香和麻油香猶存,讓人驚喜。
台諺「生贏雞酒芳、生輸四片枋(木板之意)」,說明醫學不發達時代的產婦凶險,順產可享用雞酒,難產可能進棺材,好像現實版的「魷魚遊戲」。母親真偉大!
作家曹銘宗考證,台灣從荷蘭時代就開始種植、生產麻油,依清代文獻,台灣的芝麻油品質勝於大陸內地,而台灣紅標米酒以蓬萊米和甘蔗糖蜜酒精為原料,獨有風味,因此以優質麻油和台灣米酒做出的麻油雞,最具台灣味。
把米酒做為烹飪必需品堪稱是台灣的獨特文化,2002年台灣加入世貿組織(WTO)後,米酒一度被要求以蒸餾酒課稅,從一瓶20元漲到180元,引發重大民怨,經政府重新談判才解決這個「國安問題」。
雲林北港麻油名聲響,有次到北港,順道想買麻油,當地同事介紹到某油行,老闆指著身後整排標價不同的麻油要我挑,報出同事大名,老闆馬上改說,要我選對面那排的產品,雖未明說原因,在地人心裡有底。
麻油較燥,有時在家改用苦茶油或茶仔油代替,性溫,也有不同風味。
太太近年茹素,如今煮麻油雞時分成兩鍋,一鍋是葷的,另一鍋把雞肉改成杏鮑菇等,尤其在冬筍上市後,起鍋前放入切成薄片的筍片,少了脂香,多了清甜,家人分鍋同食,卻更有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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