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史上最震驚的時刻:粗針報告出爐
直到打字的現在,還是驚懼交加,心有餘悸。乳癌確診那天,我的手機有兩通未接來電,一向沒有回撥習慣的我不曉得為什麼那天竟然主動回撥了。以前常覺得若是重要的電話對方一定會再打,自己便很率性(沒禮貌)從不回撥,現在想來覺得人的第六感真準啊!
電話接起那端傳來有禮貌又甜美的聲音說:「崔玉珠診所您好。」快速確認身分之後,我還不知死活一口答應立刻回診看報告,當時心情超輕鬆的,只當作去完成一件待辦事項而已,後來想想真覺得那是此生最後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因為從三天前的超音波和乳房攝影片子看起來,我的惡性腫瘤界限分明就像一顆乖巧的腺瘤,沒想到竟是偽裝成好人的壞傢伙。多虧崔醫師細心聽我主述,發現它長大速度滿快的,也好險當場有立馬加做粗針切片,現在回想起來真的好慶幸,差一點就要害了自己。
當醫師宣布「是乳癌」的時候,我記得自己看著崔醫師口罩上方美麗的大眼發楞,接著不知哪來的EQ讓我面帶微笑詢問後續治療,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有條有理地討論腫瘤大小、期數與治療方式。愛美的我第一個問出口的問題是:「我會掉頭髮嗎?」醫師緩緩地點了頭,安慰我現在的假髮選擇很多,戴起來都很自然,不要擔心會被看出來。我果然是個沒經驗的,開始治療後才發現「掉髮」真是最最最輕微的副作用了。
崔醫師接著問我有沒有喜好的醫院?我搖搖頭。到了三十好幾的年歲,這輩子除了生小孩算得上大事,進出過沙鹿光田與台中林新醫院,平時連感冒都不去診所,仗著年輕放著讓小病痊癒的自己怎麼會有喜好的醫院呢?
崔醫師聽了之後,隨即拿出中國醫藥大學附設醫院的轉診單,向我推薦乳房外科的吳曜充主治醫師,並耳提面命隔天早上就有診,讓我拿著轉診單趕快去排現場號。
我還記得自己直到走出診間臉上都帶著微笑,還不忘有禮貌地和櫃台親切道別,但一推開診所玻璃門便快步走回車上,顫抖著拿出手機,冒出冷汗的手指怎麼也滑不開手機的指紋解鎖,折騰了一分鐘好不容易點開LINE,分別對家人和腦公的群組輸入「我乳癌耶」這幾個字。
確診的第一晚,告知家人
確診的那天晚上,LINE群組不斷響起此起彼落的訊息。一開始媽媽和阿姨還以為我在惡作劇,斥責我不要亂說話,我順手拍了幾張萬惡的切片報告回貼在群組裡,接著家人群組一片靜默,而我的手機鈴聲卻響個不停,強作鎮定解釋了兩三通電話。
等到腦公下班後我開車到他公司附近接他,再換他來開車。腦公坐上駕駛座後,一邊開車一邊緩緩地開口問我:「這是真的嗎?醫生怎麼說?那我們該怎麼辦?」一連三個問號問得我心情莫名地煩躁了起來,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後我盡可能平靜地還原下午和醫生在診間的對話。這時候我感覺到了,那從我熟悉的喉嚨發出的聲音彷彿不是我,我像是在唸台詞描述別人發生的事,我非常肯定自己的靈魂沒有出竅,卻實實在在地抽離開來,彷彿不這麼做的話沒辦法清醒面對這個意外。
半個小時的回家車程腦公開起來似乎特別漫長,一年至少會開五百次熟悉的回家路線,那日顯得特別地無精打采,少了平常順暢切換車道的默契,兩人一路無語地直達婆家。小曦在屋內聽到爸爸的引擎聲便快速地飛奔到鐵門邊上,透著紗窗向著車子裡的我們喊:「把拔馬麻,快來接我。」
下車前腦公跟我彼此對看,我們同時露出不知所措的眼神,前後嘆了一口氣便決定進屋後跟公婆報告這件噩耗。婆婆聽完之後似乎沒有馬上反應過來,她安慰我她認識的某人曾經去醫院開個門診刀就可以取出了,但公公卻立刻明瞭事情的嚴重性,垂下眼瞼沉默著。當我們對婆婆重新解釋一次這是需要化療的癌症而非良性腫瘤,婆婆漸漸地紅了眼眶安撫我們,告訴我不要怕,一定要好好治療,不要擔心孩子們,治病的這段期間會幫我多照顧女兒們,讓我專心治病。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原來那段時間公公有幾個晚上為我擔心得落下了眼淚,出身單親家庭從沒有過爸爸的我,從婆婆轉述的口中,聽到了父愛。
止不住的眼淚「明年的今天,妳還會陪在我身邊嗎?」
得知噩耗的第一晚總是最難受,縱使隔天必須一大早六點多早起衝中國醫藥大學附設醫院搶現場號,但深夜哄睡完好天真好可愛的小宓後,夫妻倆抱在一起哭了。嚴格來說,我只有哽噎,但腦公用流水席哭法度過第一個晚上,雙手遲緩摺衣服的時候邊流著淚問我:「明年的今天妳還會陪在我身邊嗎?」
拜託電視編劇把這段寫入劇本裡,這一幕爆炸催淚的啊∼只見腦公雙眼佈著血絲抽抽噎噎地斜靠在床邊哭到睡著,半夜小宓討奶而我卻不能親餵時,腦公立刻翻身起床泡配方奶,他一邊餵著小宓一邊繼續落淚。後來我也無心睡眠,就摟著孩子親親抱抱,腦公不知哪來的靈感突然說要幫我們母女倆拍照。Oh My God,這種畫面超像八點檔會拿來放在主角回憶的感覺(超不祥的耶)!
即便如此也不想拂了腦公的興致,便乖乖讓他拍了我抱著女兒的半夜素顏照,本來心裡還有些扭捏,後來想想根本不用害羞,因為現在即使是素顏也比經過化療摧殘過後的身子美麗好幾百倍,一慘還有一慘慘,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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