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陳霈瑀的先生離世第10年,在「一葉蘭喪偶家庭成長協會」受訪時談及此事,理事長陳霈瑀掉下了眼淚。她擦擦眼淚,要記者別在意,至親離世後打起精神讓日子如常往前走,與因為想念而流淚,兩者是可以同時存在的,「我們經歷過如此悲傷的事,或許這輩子想到都會感傷,尤其在生日、忌日、年節時,這很正常。」
時光倒轉到10年前。50歲的陳霈瑀正在規畫退休生活,先生卻發現罹患了胰臟癌,並在4個月後離世,她的世界頓時崩解。時間再往前推,陳霈瑀在42歲先送走父親、47歲再送走母親,50歲先生也離開了;8年內,她經歷3個至親過世。
陳霈瑀和先生16歲認識,22歲結婚,34年的互相陪伴,枕邊人明明不久前還能騎越野車登山、打高爾夫球,轉眼就天人永隔。
允許自己可憐 哭後重整生活
先生離世後,她壓抑,前兩個月幾乎沒掉過眼淚,感受不到自己的悲傷,後來才知道這是心理的防衛機制,「一旦哭就是承認他走了。」
她自責,覺得是自己沒照顧好先生的身體。
她憤怒,心裡怒吼:「不公平,我們做那麼多好事!」親友鄰居的好意安慰也讓她生氣:「這些難道我不懂嗎?」
在某次諮商中,陳霈瑀抱怨:「大家都看我可憐!」諮商師問她:「霈瑀,妳為什麼不允許自己可憐呢?」她一愣,接著哭了,所有難過傷心委屈統統湧上,哭到無法自已,她哭著睡著,醒來繼續哭,然後看著鏡中哭腫雙眼的自己想:「對啊,我是真的可憐。」心裡升起感謝,感謝這些日子身邊的人的幫忙。從那天起,陳霈瑀漸漸恢復感受,願意自我接納,比較能接收到他人的愛。
喪偶的2、3年內,陳霈瑀找尋各種方式重整生活。她瘋狂上課:參加合唱團唱歌、學素描、拉二胡、表演課、聲音課、心理課程…,把自己的時間填滿。她後來還考上心理諮商研究所,透過敘事寫作整理自我的悲傷經驗。
整屋喪偶者 頓悟自己不孤單
3年多之後,陳霈瑀覺得自己調適得不錯,有次聽到有人因喪偶自殺,覺得自身經驗或許可以陪伴其他喪偶者走過這段傷痛。她於是搜尋到一葉蘭。
雖然她很努力走過喪偶的悲傷,但身為朋友圈第一個喪偶者,她常常覺得孤單的心情旁人很難理解。陳霈瑀一直記得第一次到一葉蘭聚會時的震撼:「在這間房間裡的50個人,全是喪偶的人啊!」有人來不及和另一半告別;有人原本生活幸福卻在短短幾個月先生離世、兒女嫁娶,突然間守著空蕩蕩屋子度日;有人在很年輕就喪偶。每個人都有悲傷故事,每個人敘說生命故事時,大家都會去抱抱他拍拍他;陳霈瑀覺得自己不再孤單。
從療傷到助人 活在當下說愛
當年的陳霈瑀因為先生的疾病、離世,原本的退休規畫終止,開始了一連串療傷、自我了解、幫助他人的旅程。問60歲的她如何思考退休?「現在反而不會特別規畫,感受是『活在當下』,對身旁的人,趁還來得及能說愛就說愛。」
這幾年在一葉蘭服務,陳霈瑀聽到太多來不及說再見的故事,看盡人的脆弱和人生的無常,也學會了臣服。
她有了比較高的視角看待幾年的經歷—年輕時因為工作壓力大得恐慌症,而接觸心理諮商,是為了讓自己度過喪偶這段日子;先生的離世,讓她有機會理解、陪伴更多傷心的喪偶者。對她來說,生命走到一葉蘭,陪伴有需要的喪偶者,就是和已逝的先生永恆的連結。
陪伴喪偶者 可以這樣做
1.請允許我悲傷:每個人都有權利好好悲傷,從喪偶那天起,我們的世界就被改變了。悲傷的人不需要大道理、提建議、喊加油、評斷否定傷痛情緒,正向面對、認清事實、找到活下去的理由……這些大道理喪偶者都懂,只是當下的無能為力,讓我們無所作為,請給我們一點時間,允許我們悲傷。
2.請理解我的悲傷歷程沒有時間表:因為曾經深愛才有悲傷,多年感情不可能短時間平復。這是起起伏伏、時好時壞的過程,請不要才過幾個月就說:「你怎麼還在哭?還沒走出來啊?」其實我已經慢慢復原,平時已能逐漸安穩過日,但是每逢年節、忌日、紀念日,難免會悲從中來。
3.請聽我敘說悲傷:在旁邊靜靜的陪伴即可,或說:「我也很難過,有没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要不然拍拍肩膀表示安慰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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