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師。娘(隔壁張太)
家醫科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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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師。娘(隔壁張太)
家醫科醫師
日前拜讀了蔡兆勳醫師的「陪豬哥亮大哥走完人生20天」紀錄文,能夠在短短20天內最大程度地讓豬哥亮大哥在人生舞台最後一幕如此完整,不愧是我在安寧受訓時敬佩已久的師長!曾經,我大伯也是生命突然地殞落,當時我雖然身為家中唯一具有安寧經驗的醫療工作者,但是家族裡面在醫療領域更加資深的長輩所在多有。
從小我親密慣了的阿嬤,面臨白髮人送黑髮人,我不知道該怎麼去處理這樣的情境。身為晚輩的我,無法像平時在醫院一樣,以旁觀者以及外人的角度安慰家屬,平常習慣使用的言語技巧此時都突然派不上用場,怎麼開口都感覺非常奇怪。因為我要安慰的,是我親愛的阿嬤;我要訴說的,是從小最疼愛我跟我哥的大伯已經安息主懷。
雖然我以前念書念過「看不見,可是你依舊存在」,但當從小到大一起生活過的那些浮光掠影閃過眼前時,我真的辦不到像平時一樣理性而冷靜的說出勸慰的話。腦中輪過一整輪平時擅長使用的言語,都覺得沒有一句話能夠完整的觸及到我自己的內心。
第一次感覺到「同理」事多麼困難的一件事情。當時我跑去請教了蔡兆勳老師,老師跟我說什麼我其實已經記不太清楚,唯一記得的就只有「陪伴」。
陪伴這件事情,凡是學過醫病關係、醫病溝通、同理心…等,都知道的技巧。可是怎麼陪伴,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了。人與人之間溝通微妙的氣氛,靠的是語言以外的東西。
這部分就不得不說西方文明在這方面比我們好,諸多的肢體互動以及不吝惜的說「我愛你」。肌膚接觸能夠帶給人安心感,這在母嬰親善裡面是第一步驟,大家也都相當認同小寶寶一出生,儘早的與母親肌膚接觸有助於母乳哺餵的成功以及母子關係的建立。
但是擺到成人,包括我在內,就相當退縮了。對於擁抱父母這件事情,現在的我還是很難做的行雲流水。因此,我陪伴阿嬤的不足的部分,就只好化身為東成西就的歐陽鋒,要得到阿嬤的芳心,一定要靠眼神!
因為阿嬤本身也是日本教育出身的,過於親暱的肢體接觸我猜她應該也會嚇死,所以通常我在探望阿嬤的時候,有時候拉拉阿嬤的手做最低限度的肢體接觸;大部分就只是坐在阿嬤旁邊,仔細的觀察阿嬤的神情、舉動,有的時候還真的被我看出一些端倪。
有次阿嬤住院,護理師進來病房說待會兒主治醫師要來查房了,阿嬤突然露出相當不安的神情,我思考了一下,赫然發現阿嬤是「素顏」!原來對阿嬤來說,素面朝天是對醫者桑不禮貌的表現,所以她才感到不安。
把化妝包拿給阿嬤,她巍巍顫顫地上了粉條、塗口紅畫眉毛之後,整個人的神情都放鬆下來,笑咪咪的迎接查房的主治醫師。雖然「讓阿嬤化妝」不算什麼醫療處置,但是卻讓阿嬤那天的心情變好了。
有的時候,像這樣的陪伴,勝過汲汲營營尋找各種靈丹妙藥。如同台灣就醫習性,很多人會覺得要do something才有意義,所以看了病就一定要拿藥,家人生病了就一定要開刀或是吃這個做那個,反倒忽略了人最基本的需求之一,就是他人的陪伴。
自從我有了孩子們以後,我也常常告訴自己要記得多多陪伴他們、擁抱他們。不可否認的,因為我自己原生家庭並沒有這樣的習性,的確會三不五時忘記抱抱親親他們,不過盡可能的在想起來的時候,給他們一個擁抱。
很有趣的是,三個孩子有三種表現。老大的個性其實比較像我,內向型人格,又是男孩子,所以抱他的時候他會露出非常悶騷暗爽的臉,卻故意把臉別過去硬裝出不在意的表情。老二個性外向,常常都是她自己飛撲過來被我推開,因為她不懂控制力道,往往變成頭錘或是肘擊超級痛的。
不論是哪一種模式的陪伴,對身為媽媽的我來說,都是好的。所以對自己親愛的長輩來說,你的陪伴,即使什麼話都不說,默默的待在同一個空間那樣的時光,也無可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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