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師。娘（隔壁張太）／致無價寶珠變成魚眼睛的女孩們

我一直都很喜歡蕭邦的夜曲，從高中以來，因為它特殊的夢幻旋律以及作者本人的氣質，對於高中時期還不食人間煙火的我具有莫大的吸引力。大學時參加鋼琴社，成果發表會我特地選擇它作為表演的曲目。今天開車的時候，聽著蕭邦夜曲，驀然發現現在的我應該手指已經僵硬的無法再好好彈奏它們了。接著，我瞬間理解為什麼小時候總覺得媽媽都在騙人，宣稱她以前多會彈鋼琴(藉此擄獲我爸)，但聽她彈琴總是不如當時的我。(註: 關於彈琴擄獲我爸這件事情，根據我爸的證詞似乎是真的。曲目好像是花之圓舞曲之類，可是我從小到現在都沒聽過我媽完整地把這首順暢地彈完過。)

高中大學時候的我，是一個沉迷於紅樓夢的(自以為)文藝少女，雖然稱不上文青的程度，但暑假最喜愛的娛樂之一就是走路到離家最近的文青書局席地而坐，消磨一個又一個溽暑悶熱的午後；又偶爾在家彈著鋼琴傷春悲秋一番。那時候時間真的是最可以奢侈揮霍的東西啊！即使畢業後，開始繁忙緊湊的住院醫師生涯，仍然可以在工作之餘，吟詩(與爸媽)作對、撫琴、與友對飲，說有多風雅就有多風雅。可隨著孩子一個一個出生，這些文藝病通通不藥而癒了。琴鍵已走音，與朋友相約都在親子餐廳而且是約白天，實體書店踏進去都是往兒童館跑，要買自己感興趣的書都靠網路書店。直到今天突然又聽到熟悉的旋律，想起曾經的我，突然相信了我媽媽年輕的時候，一定會流暢地彈完那首花之圓舞曲！而且那畫面一定美極了，因為她當年身材比我還纖細的多，皮膚也天生比我白；穿著訂製的洋服、氣質優雅的坐在鋼琴前面彈著琴，把熱愛古典音樂的老爸迷的不要不要的。至於後來老爸拙劣的把妹技巧就不提了～

我所認識的阿母，已經是每天忙著上班、進修，回家還要盯著我們功課和煩惱我們各種大小事的「母親」。光是我們的學習、品行、價值觀乃至於人際關係，就把阿母工作以外的時間和精神塞得滿滿了！疏於練習琴藝的她，當然沒有辦法再流暢地彈奏樂曲。反倒是年幼的我，被她反覆要求練琴之下，琴藝大幅進步。一直到我上了大學，她才重拾音樂的樂趣。(可是居然是跑去學長笛，然後逼我幫忙伴奏，我第一次知道管樂器在耳朵旁邊吹奏真的好可怕的大聲～也深刻的感受到我的鼓膜張肌(tensor tympani)和鐙骨肌(stapedius muscle)在收縮的感覺～)

為人母，究竟是什麼概念？套句賈寶玉的話來說，就是「女孩兒未出嫁，是顆無價之寶珠；出了嫁，不知怎麼就變出許多不好的毛病來，雖是顆珠子，卻沒有光彩寶色，是顆死珠了；再老了，更變得不是珠子，竟是魚眼睛了。分明一個人，怎麼變出三樣來？」因為那些吸引多情公子的光彩風情，完全不適合持家和育兒的，也難怪富二代賈公子見不得這些適應現實的改變。但很有趣的是，書中未曾見寶玉用魚眼珠形容王夫人，不知是因不承認自己是顆死珠生下來的孩子還是怎樣。我只道寶玉慶幸沒生在現代，若是，然後又不小心娶了文筆甚佳的黛玉... 在這滿滿大平台的時代... (後果我不敢想像)

是說，魚眼睛很多DHA，對腦子很好的，有什麼不好的！比寶珠實用多了好嗎！(猛戳寶玉太陽穴)

謹以此文獻給諸位魚眼睛媽媽們，祝妳我母親節快樂！

醫師。娘（隔壁張太） 心靈安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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