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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為何聽不到我講話?竟是50歲後這個能力最先下降所導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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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建和/女兒的小白紗

呂建和

振興醫院資深公關


圖/ingimage

那椿意外事件後,她總是刻意忙得讓自己晚點回家,短短巷弄卻走得緩慢且漫長,用手指摩挲著泥灰的圍牆,粗糲尖凸的牆面在手指留下紅腫擦痕,卻一點感覺也沒有,她只是無意識地走著,希望如此疲累的自己,一回到家便可以倒頭就睡,沒有時間可以想任何事,也沒有時間在屋裡到處走動,因為這個屋子裡到處都充滿了回憶,每一個回憶就像一道傷痕,烙印在身體的各處,愈是甜蜜的回憶,傷口就愈深,深到骨子裡,痛徹心扉。

她累得全身癱軟無力,只想這樣沈沈地睡去,電話答錄機的紅燈明滅閃著,顯然有留言在裡頭,她刻意與人斷絕聯絡,即使有電話也不接,剛開始還有許多關心的留言,漸漸地答錄機已少有人再留言了,但今晚卻有人留了言,說實在的,她實在沒什麼興趣聽,正想按下刪除鍵時,突然想想聽聽也無妨,就當作是刪除前紀念吧!一個溫柔的女聲從中流洩了出來,那是女兒幼稚園老師打來電話的留言。

「喂,妳好!我是妞妞的老師,真不好意思這麼晚還打擾妳,我已經打了好幾天的電話都沒有聯絡上妳,今天白天的時候也撥了好幾通電話但都沒有人接,只好留言在答錄機裡,希望妳可以聽到。我是要通知妳,明天是幼稚園的畢業典禮,妞妞也是今年的畢業生,我們希望媽媽可以來參加,也準備了妞妞在幼稚園生活記錄的影片,並且有學生的成果展,真的很希望媽媽前來分享這份喜侻與榮耀。」

頭痛欲裂,刻意混沌的腦子因痛覺而有了多餘的空間,這樣的空間因這通電話的觸動,竟讓回憶悄然地入侵,她的頭痛更加明顯了,感覺到腦子在腫脹,不斷往外擴大,讓回憶有了駐足停留的餘地,甚至不斷從外湧入,她已無法入眠了,用手撐著已沈重到她無法負荷的頭,往事一波波在眼前滑過,早已充滿回憶的屋子,此時就像吸飽水的海綿不斷漲大,而她卻顯得更為渺小而孤單。

她決定不去參加妞妞的畢業典禮,因為她沒有辦法承受參加後的不捨與傷痛。

早上八點的鐘聲響了,畢業典禮應該已經開始了,她呆坐在客廳一角,一夜未閤眼的她根本無法出門,回憶早已把她再次鞭笞的遍體鱗傷,紅腫的雙眼說明了她又哭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十一點鐘聲也響了,畢業典禮應該也結束了,她口中自言自語地說著,「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她再度紅了眼,並像是反駁先前所說的,「結束了嗎?真的結束了嗎?」

中午過了,她沒吃也不感覺到餓,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電鈴聲響著,她不確定是否真的聽到,電鈴聲還是持續響著,她努力撐起虛弱無力的身軀走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是妞妞的幼稚園老師,她沒有請老師進去坐,此刻的她的腦袋已無法分辨事情,思緒像是團糾結不已的毛線團,老師就站在門口說話,但她根本不知道老師說些什麼,最後只是從老師手中接過了一份東西,就關起門也沒向老師說再見,再度搖晃著身體回到客廳癱回椅子。

夜漸漸深了,一抹月光靜靜地灑進客廳的一個角落,然後緩緩地往她的方向移動,最後停在她所在的區域裡,光線的刺激讓她下意識猛然眨了眨眼,突然間目光瞥見了手上捧的東西,那是妞妞的幼稚園畢業證書以及生活記錄與作品,一陣悲哀的感受剎時從心底升起,逐漸逐漸瀰漫她全身。

妞妞的畢業證書並沒有貼上照片,她幻想著妞妞穿上那小小學士服戴上方帽子的樣子,一定可愛極了,她嘴角泛出一絲微笑,她又翻閱了妞妞的圖畫作品,裡面充滿了童稚的筆觸,一張張充滿童趣的圖畫,有妞妞畫她的畫像,也有她帶妞妞上巿場買菜的描繪,也有他們一家去動物園遊玩的情景,也有她生日慶生的歡樂畫面,也有全家去海邊戲水的快樂......。

還有幾件美勞作品,用彩色紙串起做成的紙項鍊,用注音符號寫著:「謝謝媽媽生下我,我很高興也很感恩,祝媽媽生日快樂!」一件紙做的康乃馨,「媽媽,我沒有錢,老師有教我們用棉紙做康乃馨,希望媽媽喜歡,以後我一定會買好多好多康乃馨送給媽媽,母親節快樂!」每件作品都悠悠勾起了一段段她刻意深藏的甜蜜回憶。

妞妞是個早熟的小孩,每當她難過哭泣時,總會拿她的手帕幫她擦眼淚,用她的小小手抱住她,「媽媽不哭,妞妞會保護媽媽的,媽媽難過妞妞也會想哭的。」她是如此地貼心,還說要幫她煮飯,拿了電鍋跑到米甕那裡,用杯勺開始裝起米來,一直裝一直裝,直裝到小手撐不住了,大喊著要媽媽快來幫忙,她雙手不住發抖,還是努力撐住不敢讓電鍋摔落,她看到此景噗哧地破涕為笑,摸摸她的頭,「謝謝妞妞,媽媽沒事!」妞妞用那雙圓亮眼睛盯著她看,像在探詢母親有沒有騙她,直見到她回以一張裂嘴而笑的臉,妞妞撒嬌地抱著她的腳,輕輕搖晃著那顆綁著兩根沖天炮的小小腦袋。

將影片放進了錄影機裡,黑暗中螢幕輻射出的光屏包圍了她,妞妞在學校生活的片段緩緩地出現在她眼前,她哭溼的臉龐再度被淚水佔滿,眼前的影像顯得模糊,她很希望一切都只是場夢而已,但所有的跡象卻又如此真實地呈現,不容她有任何否認的空間。妞妞高興地與小朋友手牽手唱著兒歌,穿著舞衣跟著老師踮起腳尖轉著圈,大口大口吃著餅乾和點心,累的趴在桌上嘴角還掛著口水睡得香甜,拿著小小抹布擦著窗戶還與小朋友扮起了鬼臉,與小朋友玩起家家酒的遊戲,頭上還戴朵小紅花扮起小公主。

突然間影像出現妞妞跌倒的畫面,跌傷的膝蓋出現紅腫破皮,流出了一點點的血,她嚎啕大哭,哭得全身顫抖不已,雙手不斷揉擦眼睛,雙眼變得又紅又腫,一直喊著:「媽媽,媽媽,我要媽媽,媽媽快來救我,我好痛哦!我要找媽媽啦!」看到這一幕影像,她再也忍不住了,她伸出手來想要抱住妞妞,但妞妞在哪裡?她要她的妞妞,可是她卻找不到她的妞妞,最後她用手用力環抱住電視機,將身體側靠在電視螢幕上,用臉在螢幕上一次又一次地來回摩娑,希望可以感受到妞妞的真實存在,然而,一切都只是惘然,只有耳邊不斷傳來女兒的呼救聲,這一幕令她崩潰。

幾個月前,女兒是不是也曾這樣呼救著,而她卻沒能夠聽到她的呼叫及時出手救她,她悲憤地譴責自己不是一個好母親,根本不配當一個母親,她傷心難過時,女兒總在身旁安慰著她,但當女兒需要她時,她卻沒能夠待在她身邊,她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女兒不小心失足跌落水塘裡,等到被救起時早已斷氣多時,一想到女兒死前的痛苦掙扎,她就無法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個意外而已,她沒有盡到照顧女兒的責任,她心裡的痛就像無數把刀狠狠地刺在心上,再多的痛也不能如實地體會女兒死前的痛苦,她希望有更多的痛鞭打在她身上與心上,好讓她能夠真真實實感受女兒的痛苦。

妞妞曾說她希望穿著像新娘一樣的白紗參加畢業典禮,她笑說當然要讓她打扮得像個出色的小公主,讓她成為畢業典禮上最美麗的小朋友,她看著女兒的臉,心裡滿是驕傲,心裡想著,女兒已經長大不少了,再過幾年就不再需要媽媽了,開始有了自己的朋友,而且也會交男朋友,之後就會成為一個最美麗的新嫁娘。

「妞妞,妳好漂亮哦!媽媽好愛好愛妳,媽媽要牽著妳走進結婚禮堂,一個女生一生就只有一次穿白紗的機會哦!我要親手把妳交給妳的丈夫,希望他也可以一樣愛妳,媽媽會很高興很高興的。」

「我不要結婚啦!我要一直陪著媽媽,媽媽妳說一個女生只可以穿一次白紗,那我畢業典禮已經要穿了,所以我就不能再穿第二次了啊!」

她笑著摸摸女兒的頭:「我的小傻瓜啊!畢業典禮那次不能算啦!」

女兒似懂非懂地抱著她看著她的臉:「哦,那我有機會再穿第二次囉!」

她沒有遲疑地說:「當然,那是一定的啊!」

妞妞再也沒有機會再次穿上白紗了,原來女生一生只有一次穿白紗的機會這句話是真的,她不能相信也實在無法相信,如果早知道會是如此,說什麼也不會也不該答應讓她在畢業典禮穿上小白紗,她是要牽著她的手走進結婚禮堂啊!她哭著控訴老天爺的不公平,「為什麼對妞妞這麼不公平,她就連一次白紗都還來不及穿上,就這樣將她帶走了,祢實在是太殘忍了,祢知道嗎?帶走了我的女兒,也就等於也帶走了我,我需要我的妞妞,她還這麼小都還不會照顧自己,她受傷哭了誰來安慰她,她生病了我也不會知道,請把女兒還給我,我答應她要牽著她的手走進結婚禮堂,為什麼讓我失信於我最愛的妞妞。」

她決心要讓女兒穿上白紗禮服,她要親手為她打扮,這是她僅能為妞妞做的最後一件事,她不求任何的寬恕,只求讓女兒漂亮地走。

她最後一次為妞妞洗澡,動作極為輕柔,深怕她再次受傷,微熱的水卻溫暖不了她冰冷的身軀,嘴裡哼著妞妞睡前愛聽的兒歌,希望她從此睡得安穩不再做可怕的惡夢。她將妞妞的身體擦拭乾淨後,為她穿上蕾絲滾邊的小白紗,又為她穿上一雙淡粉紅小圓點的白色褲襪,最後再為她穿上一雙飾有蝴蝶結的純白色軟底小皮鞋。

她也為妞妞梳最後一次的頭,女兒的長髮握在手心上,用梳子仔細地一回又一回梳過,不容有一絲一毫紊亂,在兩側各抓了一縷髮絲,輕輕夾上小小太陽花髮飾;仔仔細細地為女兒上了粧,要讓她成為最美麗的小公主,用粉撲在她蒼白的臉龐打上一層淡淡粉底,用腮紅擦在嘟嘟的臉頰上,用眉筆在她稍嫌稀疏的眉毛細細描繪,最後選了妞妞最愛的粉色口紅用唇筆畫出可愛的櫻桃小嘴。

她望著妞妞的臉,覺得女兒真是漂亮極了,睫毛又長又翹的,像個美麗洋娃娃,她很想向妞妞說些什麼,但喉嚨像被異物梗住似的,張大了口卻連一句話都說不了,她真的有很多很多的話要告訴女兒,也想告訴女兒她有多愛她,可是悲憤的自責卻硬是打敗了她,她還能再向女兒說些什麼呢?她還有什麼資格說她愛她,雖然她捂住了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眼淚卻止不住地不斷泛流,全身因過度的激動而顫抖不已,癱軟的雙膝猛然跪倒在地,她用力抱住女兒的軀體,大聲哭喊著她那無盡的悔恨:「妞妞,媽媽對不起妳,一切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的慟,錐.心.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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