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專題為願景工程基金會及聯合報共同倡議〉
律師眼中的林心美(化名)是家庭壓力的代罪羔羊。她是好母親,養育兒女成才,連孫子都接手照顧;她也是好妻子,陪著病夫跑醫院上百次。「與其說老太太是為自己解脫,我覺得她是為了救全家,犧牲自己,不留負擔給家人。」
「在法庭上,老太太一句話都不說;就算開口,就是一句,希望自己受到懲罰。」律師眼中的林心美(化名)是家庭壓力的代罪羔羊。她是好母親,養育兒女成才,她連孫子都接手照顧;她也是好妻子,陪著病夫跑醫院上百次。「如果制度提早看見她的壓力,沒有漏接,她就不會成為殺人犯。」學者感嘆。
獨力苦撐「我受夠了」
律師說:「與其說老太太是為自己解脫,我覺得她是為了救全家,犧牲自己,不留負擔給家人。」這是她堅持於「妻母」的人生腳本,就是該一肩扛起,自己的責任不容打折,也沒有退路。
林心美在四年前某日中午,持鎯頭擊碎丈夫的腦袋。當管理員因重擊聲前來查看時,七十四歲的她雙膝跪地自白:「我殺了他,我受夠了。對不起。」她打電話自首。警方回憶,她不斷重複:「我真的照顧不了!」
多年來她照顧心臟病、糖尿病的丈夫;還有過動症與情緒障礙的孫子,照顧壓力終於爆發。
傳統困住「人生腳本」
家庭照顧者關懷總會秘書長陳景寧見過許多照顧者盡力扮演著「理想中的父母、夫妻、兒女」,獨力苦撐,否則就自認失職、不孝,這是傳統觀念刻在照顧者心中的「人生腳本」。
在各式照顧悲劇中,照顧者主動改寫人生腳本,早點尋求資源,是避免憾事的第一步。那公部門的各種支持系統,是否做好準備,接住這些照顧者?
「她問:『為什麼要救我?』」台北市家防中心主任陳淑娟說,過去長照以失能者為中心,直到此案發生,才真切看見照顧者的辛勞,制度的焦點應該微調。
政府分工「像碎肉機」
以林家為例,家庭難題牽涉身障、長照、家暴、特殊教育,但各局處的分工像是「碎肉機」,將家庭難題切開、各自為政;未及早介入,資料也無法互通。
加強協助照顧者,並透過數據比對,挖掘出「長照家暴」的潛在風險者,這是陳淑娟正在推行的兩項方案。目前台北市率先試行,讓相關資料庫能夠嫁接。
林心美有大學學歷,全家有不錯的社經地位,並非缺乏資源才走上絕路,只是各種國家資源或社福制度都「漏接」這個家庭。第一,丈夫雖罹患糖尿病、洗腎,持重度身心障礙手冊,但長照單位評估他「尚有生活自理能力,未達長照失能等級」,無法申請長照與喘息資源。
曾有通報「無人協助」
這樣的評估是以「被照顧者」的程度畫分,忽略了「照顧者」面對的整體處境。第二,孫子其實多次攻擊祖母林心美,但家人認為這都是家務事。在林心美崩潰殺人前,曾在車站失控掐住孫子脖子,也都有通報紀錄,但沒有單位進一步訪查;社會局和教育局直到案發後才串起資訊。
老太太在法庭上不說的細節,來自已逝監委高鳳仙的調查報告。報告結論寫得直白:相關單位皆「未積極訪查、轉介、連結相關資源,且未適時提供協助,實有不當」。
陳景寧說,照顧長路,沒有人可以獨自走完全程;「照顧公共化」是解答,補起制度各種漏洞、打破傳統孝道或母職觀念束縛,才能翻轉照顧者的人生腳本。
▌延伸推薦:他們是一群不一樣的殺人犯。不是天生心狠手辣,或者作奸犯科的惡徒;相反地,他們從無前科,可能是家中最有責任感的那個人,照料因病倒下的至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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