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氣周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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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健康
某晚來到小炒店,慣常點了炒肉和青菜,一名歐吉桑騎著摩托車停下來,要了一份炒螺肉,腦中一閃,好久沒吃這一味了,接著又閃現的是木吉他合唱團的「拚宵夜」:「一日做工做了後、三五個酒仙腹肚餓,走到對面小店頭、要吃宵夜你就別走,一盤炒螺仔肉,兩三罐幌頭(米酒),大家來拚酒,醉的是癮頭(傻瓜)」。
炒螺肉香脆熱辣,是下酒好菜,炒的其實是「非洲大蝸牛」的腹足。非洲大蝸牛是1933由日人下條久馬從新加坡引進台灣,原本就是要用來食用,但牠們繁殖力驚人,繁衍過量,被棄置野外,流入農田,侵食田間的葉菜、嫩芽,因此被農民視為大敵,昔日農村小孩還會撿來餵鴨。
清末民國的台灣詩人魏清德曾獲國際桂冠詩人殊榮,他就寫過〈食用蝸牛行〉一詩描述這段「人禍」:「臺人好奇養蝸牛,巨金購得蝸幾頭……卵生聚族倏千萬,云肉美可充珍饈。那知嗜痂逐臭者,至今絕跡終難售。倒篋傾筐棄諸野,園林到處腥涎流。爾來蔬果受荼毒,開門揖盜將誰尤。」
蝸牛身上其實帶有許多寄生蟲和病菌,不能生吃,台灣曾傳出多起生吃致病、致死案例,最有名的是1985年金蘭醬油第二代誤信蝸牛生吃補身,和家人生吃自養的非洲大蝸牛,因此感染廣東住血線蟲症,導致一家5人身亡,僅剩一名在國外的兒子逃過一劫,生吃蝸牛,差點滅門。不過非洲大蝸牛的美味,依然在快炒店、餐廳等以「黑螺肉」方式貢獻自己。
日前探訪花蓮縣秀林鄉佳民部落,當地的太魯閣族朋友告訴我,蝸牛喜歡吃山蘇,是害蟲,卻也是特色食材,族人會在巡視山蘇田時順手抓取,燒、烤、煮湯都不錯,山蘇炒蝸牛肉也很「速配」。不過他們的心頭好專屬於「蝸牛煮芋頭湯」,這道菜被視為「祖靈的食物」,必須是獲得祖靈認可的「天選之人」才能煮,否則一碰到芋頭,皮膚就會癢,吃的人也會癢。
從營養學來講,蝸牛肉是高蛋白、低脂肪、低熱量的肉品,焗烤田螺就是法國傳統菜,用的也是蝸牛,但品種屬於羅曼蝸牛,因這種蝸牛肉較軟,適合燉煮後與醬汁回填到田螺殼(就是蝸牛殼)裡,與大蒜奶油、香草等回烤。同樣是蝸牛,兩者命運卻有天壤之別。
但是台灣的非洲大蝸牛也不是省油的燈,1970年代零星出現基因突變的白子,當時屏東農專(屏科大)教授張文重改良繁殖出賣相佳的「白玉蝸牛」,如今外銷法國等地,彰化、花蓮等有蝸農因此年營收千萬,非洲大蝸牛華麗變身。
不過酒家菜「魷魚螺肉蒜」,就真的是國產或進口海螺了,例如蠑螺或岩螺。至於夜市常看到的烤鳳螺,也是貨真價實的海螺。
兒時,阿嬤、媽媽常會帶我們到北海岸石門等地遊玩,景點常有小販叫賣燒酒螺,海螺尾巴剪了小開口,方便吸吮,呼嚕一聲,鹹香螺肉入口,頂不了饑,卻讓人吮指。
「阿樹阿上兩隻黃鸝鳥/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葡萄成熟還早地很呀/現在上來幹什麼/阿黃阿黃鸝兒不要笑/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這首〈蝸牛與黃鸝鳥〉利用「蝸速」自嘲兼勵志。歌手周杰倫的〈蝸牛〉同樣頌揚蝸牛的堅持不懈,「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等待陽光靜靜看着它的臉/小小的天有大大的夢想/重重的殼裹着輕輕的仰望」,或許,在這快節奏的社會裡,如金城武廣告詞「世界越快,心,則慢」是必要的。
蝸牛除了展現時間的「慢」哲學,「莊子」也以它比擬空間之小,「有國於蝸之左角者,曰觸氏,有國於蝸之右角者,曰蠻氏。時相與爭地而戰,伏屍數萬,逐北旬有五日而後反」,從人的視野可譏蝸牛角上之爭很可笑,那從宇宙之大來看地球呢?難怪唐代白居易〈對酒〉詩云「蝸牛角上爭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隨富隨貧且歡樂,不開口笑是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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