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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難插管 幸內科醫師相救

【聯合報/張玉蓮/台北醫學大學心臟血管外科主治醫師】

病人喘得要命。39歲女性,症狀是喘、心跳快,在急診室的心臟超音波掃描到心包膜積水,立刻轉到心臟外科加護中心來。

「皮肌炎。」來會診的心臟內科醫師說。「妳看」他指著超音波螢幕:「她雖然有心包膜積水,可是心臟收縮好得很。這積水是皮肌炎急性發作引起的,一開始很容易騙過第一個接觸的醫師,以為是心肌炎。看到她全身上下紅紅的病灶沒?」對啊!我才在好奇她身上不尋常的紅疹,打算明天會診皮膚科,沒想到與這有關。

能一眼看出診斷,這位醫師的確是博學細心的人。似乎看到我崇敬的眼光,內科醫師開口:「我曾經loss掉(失去)一個病人。」他露出一絲淡淡苦笑。「18、19歲女生,也是這樣的表現住院。放她住在普通病房,一下子就失去意識,根本來不及急救。」他的經驗,對我而言是無痛學習,對他而言可是刻骨銘心。「趕快會診風濕免疫科吧!」他說。

風濕免疫科醫師姍姍來遲,似乎很久沒有人這麼晚急會診他了。「這病人該插呼吸器了。」看著她辛苦地喘著,全身冒冷汗,我們做出一致的決定。「需要我代勞嗎?」我說,心想只是舉手之勞。風濕免疫科醫師看著我:「妳常常插管嗎?」我們兩科不常合作,他和我彼此都沒見過面,會這麼問一點也不奇怪。我謙虛地一笑:「應該吧?」其實我想說的是:應該比你多吧!他點點頭。

護士小姐把呼吸管備好了,我下令打鎮靜劑。病人漸漸昏昏沉沉的,但仍然下意識地反抗插管。「需要肌肉鬆弛劑嗎?」小姐問我。

最近有位同事插管時常用肌肉鬆弛劑,病人全身會突然放鬆,不會抵抗,有利插管。但前提是:插管動作要快,不然病人無法自行呼吸,立刻面臨缺氧的危險。第一次插不上,麻煩就大了。

好吧!我也來試看看。心想,沒問題的。想不到肌肉鬆弛劑一打,病人的確全身癱軟,但短小的下巴和張不大的嘴竟讓插管異常困難。

慘了,我碰上了「困難插管」!此時病人沒了自主呼吸,一兩秒內,血色就從她臉上退去,眼神失去了光采,我心頭一震,這多麼熟悉!像當年目睹自己親人死亡的那一刻,突然高舉的雙手 慢慢垂下,臉上沒了表情,這和電視上演員又彈又跳的死法差多了。

我真的慌了。只見風濕免疫科的醫師邊捲袖子邊問:「張醫師,要不要我來試看看?」我立刻讓出位子。他不一會兒就插上了,結束我們大家的危機。

「剛才真是不好意思!」我自尊心大受損,抱歉連連。蠢人才會做自己沒把握的事,用自己沒把握的藥。「不要緊。」內科醫師平靜地穿上白袍,聲音裡聽不出任何責備。人有失足,馬有亂蹄,幸好有他接手。

-隔天看到病人恢復意識,我才放下心中的大石頭。

儘管如此,每次在走廊上遇見這位醫師,我仍然笑得很心虛。

【2009/01/19 聯合報】

心肌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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