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八十歲的老榮民拄著枴杖來看門診,剛坐下就以濃厚鄉音說明來意:「醫師,謝謝,還好你及時幫我轉診,經電腦斷層確定是腦瘤,開完刀後,頭痛症狀好多了;但右眼視力仍未見改善,請問視力有沒有機會回復?」
「視神經一旦受壓迫萎縮,即表示細胞已經死亡,即使醫學突飛猛進的今天,還沒辦法讓它起死回生。」
「我可不可以到台北更大的醫院進一步治療?」他仍存一絲希望。「可以,但結果還是一樣。」我口氣有些無奈。
「可不可以找中醫針灸或吃中藥?」他仍不死心。「可以,但應該效果不彰。」我有點不耐煩。
「那麼麻煩你再詳細檢查我右眼的角膜是否正常?」「老伯,視神經萎縮跟角膜一點關係都沒有!」待診病人的催促讓我有點煩躁,但還是耐著性子用裂細燈再檢查一遍。
「你的角膜清澈,沒有水腫或發炎,正常!」
「那我可不可以…」不待他說完,我面色不悅打斷:「老伯,我該轉診、該檢查的都做了,該說明的也夠詳細了,你…」
「請讓我講最後一句話。」他一臉正經:「我可不可以將角膜捐出給需要的人?」
「角膜捐贈要再挨一次刀,右眼會塌陷,外觀變難看,你要三思。」我語調因而變得和緩溫柔。
「唉!都七老八十了,還管什麼外觀!」接著他把褲管一拉,十元大小的傷疤映入眼簾,「這是八二三炮戰留下來的,它是我的勳章。」「只要合法,有合適的對象,麻煩你通知一聲。」
看到他吃力離去的微駝背影,我感到羞愧,外在的視力雖日益暗淡,但他內在的心眼,卻如初昇朝陽般照亮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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