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承忠被推入隔離病房時,他扯著嗓子對妻子喊著:「惠珍,不要怕,會好的!」他沒有聽見回音,但他相信,惠珍一定有聽見他的鼓勵。這是他倆最後一次互動,再見面,惠珍已成植物人...
「惠珍,不要怕,會好的!」染SARS躺在急診病床上的李承忠即將要被推入隔離病房,隔著台北榮民總醫院急診室的走道,他只能遠遠看著太太並高喊著。一樣躺在急診床上的太太,沒有回應,但他想,惠珍是聽見的。這是他倆最後一次互動,再見面,惠珍已經成為植物人。
92年4月17日,一個看似再平常不過的日子。李承忠的媽媽因身體不適,到仁濟醫院就醫,當時大家還不知道SARS的陰影已經悄然覆蓋住這家醫院。
由於李媽媽病情始終沒有好轉,且肺部出現浸潤現象,因此被轉送到台北榮總就醫。李媽媽生病期間,李承忠的太太、姐妹盡心的在病床邊照顧,看似溫馨的照料舉止,卻是全家染SARS的噩夢開端。
短短八天,李媽媽旋即過世。而李承忠也開始覺得身體不舒服,他以為自己是看顧媽媽太累所致。三度赴急診就醫,結果發現肺部出現浸潤,被判定為SARS疑似病例。
一家六人全因SARS倒下!夫妻同處急診室,只能遠遠相望
李承忠當時躺在急診室隔離,隔天他聽說太太惠珍也被送來了,倆夫妻明明同處一家醫院的急診室,但是只能遠遠相望,用手機互相連絡。
不僅夫妻染SARS,接著姊姊、姊夫、妹妹全都出現症狀,一家人四散在各醫院。他與太太在台北榮總就醫,姊姊在中興醫院、妹妹在台大醫院,姊夫也在台大醫院。一家六人全因SARS倒下。
在急診室裡,李承忠開始覺得呼吸道好乾、好乾,嘴巴就像水泥塊一般乾澀,接著出現喘的症狀。原來他的肺部出現浸潤了,他必須送到隔離室治療。據他記憶,他似乎也是台北榮總第一個被隔離的SARS病患。
當李承忠要被推出急診隔離間時,他扯著乾啞的嗓子,遠遠的對惠珍喊著,「惠珍,不要怕,會好的!」他沒有聽見惠珍的回音,但他相信,惠珍一定有聽見他的鼓勵。
意識模模糊糊之間,李承忠還看見一個白色的影子對他說,「會幫你治好的!」是天使?還是護士?李承忠分辨不清。
在隔離病房裡,很快的開始進行免疫球蛋白、類固醇治療,戴上氧氣罩,起初一周,他一直是迷迷糊糊的,但他記得有次接便當,護士很快將手抽回,「我知道大家都很害怕,護士也很害怕。」因此他可以下床後,他體貼的要求護士將便當放在門口即可,他會自行去取便當。
惠珍也被送到隔離病房,她從隔離病房打電話給李承忠,嘶嘶作響的氧氣罩雜聲中,李承忠聽見惠珍說,她要插管了。
媽媽的遺體仍在冰櫃冰著,5月底,姊夫死了,活著的親人都在醫院隔離,短短一個月,天地變色。李承忠再次見到陽光,已經是6月了,而惠珍仍在隔離病房。
李承忠細細數著當年的點點滴滴,口氣平穩、鎮定,發紅的眼眶卻數度暴露出他激動澎湃的內心。
7月24日,惠珍終於可以出隔離病房了!李承忠沒有想到,再見到惠珍時,惠珍已經成了植物人。不到三個月前隔著急診室走道的呼喚,竟是他和惠珍最後一次的互動。
因為腦部積水,惠珍的腦子已經萎縮,不時癲癇抽搐,李承忠不放棄,因為無法兼顧公司,他結束自己的生意,開始打清潔零工,才能隨時到醫院照料惠珍。
兒子受冷落 資優生變翹家兒
沒人照顧的孩子只能放牛吃草,惠珍最愛的小兒子,曾經通過資優生評估的小兒子,因為疏於照顧,如今動不動就蹺家。說及此,強壓住情緒的李承忠終於激動爆發,「我們已經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李承忠說,SARS疫情是一場悲劇,「但是為什麼要我們來承受這場悲劇?我們平凡而正常的在這裡生活著呀!我們沒有做錯什麼呀!」
「我們還在這SARS的深淵裡,我們還陷在這裡呀!」李承忠盼望能有個真相,媽媽究竟是不是SARS病患?到底多少人死了?活著的人,現在怎麼了?也像他一樣氣喘吁吁、指節痠痛嗎?有人像惠珍一樣成了植物人嗎?
李承忠說,目前公佈資料只有病例數、死亡人數,但是對家屬而言,這樣並不足夠,希望能具體說明真相,且持續追蹤病患,才能窺見疫情肆虐的真相。
※本文摘錄自財團法人歐巴尼紀念基金會2009年出版《回首S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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