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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容一個人勇敢,會說心臟特別大顆,實際上,「心」既可強勁地跳動,也可能比想像中脆弱。看過無數心臟,手術超過萬例的魏崢,是國內首屈一指的「換心」移植權威,看過無數由死到生的歷程,他體會生命最珍貴之處:在於「知心」。了解自己此生來到世界的目的,生活才踏實。
70歲的他,用「童星」形容自己成名得早,但也深刻體會,生命裡最大的快樂,並非名利能夠衡量,而是來自心安理得的「成就感」。
18歲時的魏崢,以為將來的自己,會是一名建築師。
大學聯考放榜,中原大學建築系,喜的是心中第一志願,憂的是私校學費哪負擔得起?上天指點他另一條路:軍事聯招,意外考上國防醫學院,在「可以救人又可以賺錢」的念頭下,少年魏崢踏出了家鄉彰化員林,負笈北上求學。
理個大光頭,面對軍事系統下的醫學教育,猶如身在魔鬼訓練營,他的祖籍山東,骨子裡一副堅忍的性格,又苦又累的生活,牙一咬就撐過,但成為一名心臟外科醫師,卻是始料未及。
他以醫學院第二名畢業,目標是精神科,卻看第一名先占下名額,最後他在三軍總醫院外科受訓;選擇次專科時,按畢業期數,他排在眾多學長之後,同樣只有「選剩的」分,注定他開始鑽研心臟外科。
事實證明,他沒有辜負這些沒得選的「選擇」。魏崢在1988年,執行台灣首例長期成功的心臟移植手術,至今累積超過530例,存活最久的「換心人」已達30年;1996年,完成亞洲首例全人工心臟移植,往後研發的「鈦金屬人工血管接環」,挽救無數主動脈剝離患者,成績傲視全球。
回頭看這些心臟手術——重新接通的血管,修補的瓣膜,注入了生命之源的腔室,都帶有藝術色彩。最初那個建築師的志向,換一種方式,展現在他的手術刀下。
魏崢說話時不急不緩,給人一種安定感,但聽他談起心臟手術如何「分秒必爭」,以減少缺氧和出血時間,也會不由得捏把冷汗。
「別的器官不會立即致命,心臟是幾分鐘來算,3分鐘沒循環就完了!」手術時間無法等待,他培養出「快刀手」的能耐,技術更求精細到位,差之毫釐,丟失的就是一條性命。
他描述:「角度或長度都很重要,差一點點就會失敗,有點像在做藝術品,不光畫個圖好看而已,還要注意整體狀況,要不然也沒有功能。」過程中,需要絕對的專注與耐力。
當手術進行中,是茶不思飯不想,天大的約會都得取消,「我們吃飯睡覺哪比得上他的命?」以前動輒一站10幾個鐘頭,蹲馬步似地磨練,換來絕對扎實的手藝,「把任何事做到熟練後,就可以比較輕鬆,現在成功率平均99%。」
只是,若遇到那1%的失敗呢?
他也見過這樣的場景,上午還能聊天的患者,下午開完刀後,沒了命,剩下一具沉默的軀體。
他坦言,「會有不甘心,但不能一直自責,每次都要盡全力。」他這麼看待自己的角色,「當上天給你這麼重要的使命,有點類似判人的生死,一定要很慎重,不能馬馬虎虎。」
近來一次手術現場演示(Live Demo),同時有千名醫師在線上觀摩,患者需進行主動脈弓置換術,加上瓣膜根部手術,等於難度加倍,風險係數又大,不怕在眾目睽睽下失敗嗎?
他把面子看得很淡,「就是要選困難的案例才有意義,萬一開不成,別人也可以學到經驗,但失敗機率不高,因為我們常常做這樣的手術,不怕。」最後,又締造一次成功的紀錄。
長期處在高壓環境下,他天性沉著,臨事不慌,或許得益自父親魏蓬林的身教。他形容,父親官拜少將,年輕時四處征戰,「都已經聽到敵人的槍聲,正在吃稀飯,太燙還能吹哩,都調配好了就不用怕。」
許多患者進到診間看到他,常有感:「醫生比想像中還年輕」,他輕鬆以對:「我就說我是『童星』,運氣好,早早成名。」
今年70歲的魏崢,在滿檔的門診、開會行程外,現在一個月平均還有十多台刀,困難的案例仍舊親身示範。面對年紀,他坦率地說要有自知之明,「醫生如果硬撐會害人的」,既然都有退位的一天,就把握還能發揮的時候,也包括傳承經驗。
「技術傳承是沒有半點私心,資深就是要把資淺教會,年老前要訓練一些人,值得信賴,技術必須能超越我,已花10、20年。」他懷抱期許。
他常建議長輩周圍的人,也要跟著「服老」。看過許多80多歲的老人,被家屬逼著運動,以為對身體好,因此痛苦得不得了,「能維持現狀就不錯了,何必強求變更好?」
反觀96歲的母親,總是心情開朗,也不做身體檢查,這帶給魏崢不少啟發,「如果一發現毛病,就過於緊張,愈處理愈糟糕的例子也很多,不如珍惜當下。」
「活多久就是命嘛!」他的養生方法採「聽天由命」型,不額外吃營養補給品,倒是常勸人吃飯時放慢速度,「血糖上升慢,比較不會胖。」發現自己也因此瘦了不少。
能者總是多勞,振興醫院初期沒沒無聞,他在1994年擔任院長,擴大各科規模,大幅提升門診人數。去年,他從帶領200多人的心臟醫學中心主任,再「回鍋」接任院長,要管理2,700多人,靠的就是重視團隊精神。
他深信「團結」的力量,重提第一例「換心」的經驗,當時其他醫院有更好的物力設備,卻連4例失敗,如同「不可能的任務」般,到他手中的第5例,卻前所未見地成功。
「軍方出身講求團隊紀律。」他強調,醫師比的不是聰明才智,也要能夠和免疫、檢驗、照護、體外循環等人配合,手術成功非一人之力,是200雙手和死神拔河的結果。
他形容,主刀醫師如同指揮家,演奏成功,樂隊的每一份子同感驕傲,每個人平起平坐,只是分工不同,「在台灣,很多單位喜歡用階級來做事,我就說可以越級報告。」
每天眾多的決策等著他,從病人的治療方向,手術各種應變,到管理一家醫院,如何做出最好的判斷?魏崢強調,在專業能力之外,醫師的養成,其實更像一關關「道德」的選擇題。
他舉例,「比如說幫人裝個支架,就想到自己有什麼好處,是不是可以多賺點錢,這些私心念頭都必須屏除。」他常「換位」成病人的角度,或假設對方是自己的家人,道德是永遠的防線。
魏崢的同學們,大半已經退休,多的是到處遊山玩水,會嚮往這樣的生活嗎?「同學也羨慕我還可以做事,有時會想,是他們快樂還是我快樂?」他說,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很心安理得。
他曾看過許多從鬼門關走過的病人,會振振有詞地說:以後要看開,要捨得,要放慢腳步。但轉個身之後,很快就忘了對自己的承諾。
他分享自己的體會,快樂不是因為出名,「留名這事情我覺得一點都沒有意義,比如孫中山留了名,照片到處掛,可是人死就死了,他知道別人掛他的照片嗎?」
快樂也不是因為賺多少錢,他分析:「比收入的話,當醫生絕對會後悔,所以心態要轉變,你認同自己,把刀開好,把病治好,唯一收穫就是有成就感。」
他不愛買名牌,也沒有奢侈的休閒活動,最大的娛樂是點開YouTube聽聽英文老歌,許多人犒賞自己的長途旅行,也不在他的夢想清單上,「每個人幸福的定義不一樣,有些人想去南極玩,但我不想,跑去那裡受罪做什麼?」
救治無數病患,魏崢曾開玩笑:「醫學常違背上帝的意旨,把該到天堂的人又留下來。」又說:「我擔心,醫師到了天堂的時候,上帝會跟我們算總帳。」
儘管如此,他還是會做這樣的選擇,帶領著團隊,如同與生俱來的使命般,在有限的人生裡,努力為一個又一個心臟,創造續命的機會。
原文:治療數萬顆心臟的體會!名醫魏崢的養生法:慢慢地吃,心安理得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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