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報/本報記者/張耀懋;諮詢/中研院台史所副研究員劉士永、中國醫藥大學助理教授陳明和】
印度水源含氟、重金屬砷、硝酸及大量病菌,非但不能飲用,甚至危害民眾健康…霍亂和肝炎的病菌,才是印度水質汙染的元凶。(見2009-07-13.聯合報.A14版.國際)
「爸!先洗手再吃飯!」小時被老師、父母耳提面命,婚後換老婆,現在換女兒。「不乾不淨,吃了沒病!」「不行,媽說,手上很多細菌,再用手拿東西吃,就吃進細菌了。」「那吃了會怎樣?」女兒3歲時顯然沒想過為什麼,呆了半晌,想起給她講過西遊記吃唐僧的情節,沈思的表情豁然開朗。「細菌會死翹翹呀!細菌很可憐的!」哇哩咧!
吃細菌,應該不陌生,以前我們提過的巴瑞馬歇爾,2005年的諾貝爾獎得主,就是喝下含幽門桿菌的臭肉湯,得了胃潰瘍,證實兩者的關係,不過,在細菌說與自然發生說的尖峰論戰上,結果卻不同。
科霍 發表霍亂弧菌致病
羅伯.科霍(Heinrich Hermann Robert Koch,1843-1910),這位改變現代人疾病觀念的德籍醫師,在19世紀與法籍巴斯德堪稱瑜亮,都是找細菌的高手。巴斯德、發明顯微鏡的虎克等人是從生活中找檢體、觀察微生物。醫師出身的科霍則習慣從病患身上取得檢體,直接觀察。他的成名作是1876年發現炭疽桿菌,代表作則是發現結核菌,並因而得諾貝爾獎。1883年,他參與印度霍亂疫情研究中,在病患排泄物裡看到霍亂弧菌。
「看到了!」科霍興奮地將霍亂菌放在培養皿,並繁殖成一瓶「霍亂濃縮液」,裝在玻璃瓶裡。其實,霍亂菌家族被人類直擊,科霍不是第一人,早在1854年,義大利解剖學家菲利浦‧帕西尼已先分離出來,但因當時疾病瘴氣論與自然發生論盛行,因此,未受重視;這也是為何後來霍亂菌並未名為「科霍霍亂菌」,而是在1965年重新命名為「1854年帕西尼霍亂弧菌」(Vibrio cholerae Pacini 1854)的原因。
「就是它!」科霍當年顯然也不知道這段緣由,興奮地帶著這瓶「霍亂濃縮果汁」到柏林醫學會發表「緝凶示眾」。「這瓶子中充滿霍亂菌,就是奪取無數人命的元凶!」科霍後來提出令他名垂千古的「科霍法則」,解釋疾病與微生物間的存在關係。
佩氏喝下霍亂液 反駁科霍
凶手現蹤當然讓許多疾病自然發生論的支持者心服口服。但是,「寄些樣本給我,我對閣下的發現很感佩服。」佩騰科夫(Pettenkofer, Max Josef von,1818-1901),德國慕尼黑大學教授,也是「自然發生論」與「瘴氣論」最後堅貞的擁護者,寫了一封文辭剴切的信,科霍不疑有他,很快地寄了過去。一周後,他收到回信,「我將閣下寄來的霍亂液當眾全喝下肚了,除了晚上些許發燒外,第二天至今,一點事也沒有!」這是指1892年10月7日,佩騰科夫召集學生,「霍亂不是真正的致病原,環境中的『毒性物質』才是!」說完仰頭喝下。當時佩氏已74歲,117年後再讀這段軼事,想像白髯學者維護自信的真理,「雖千萬人,吾獨往矣」的氣概,更顯悲劇英雄的孤寂與滄涼。
事實上,即令中醫典籍,如黃帝內經「不治已病,治未病」等概念,以中藥提升機體抗病力預防疾病。「扶正袪邪」,以中藥提升機體抵禦外邪的能力,並使臟腑經絡氣血保持正常的生理功能,也都與佩氏的想法相貫通。
細菌論、自然發生論修正
佩氏等自然發生論者的反撲,剛好讓氣勢如虹的細菌致病論者「拉回整理」,包括科霍法則提到的「病菌接種至健康株,應出現與病株相同的病徵」等都有破綻。偉大的見解總在對手強力挑戰後修正而趨完美。即如目前的新流感疫情,即使面臨同樣的細菌、病毒量,並非每人都會因此致病,這與個人不同的免疫能力、食物、環境都習習相關,同樣疫情在落後國家可能如秋風掃落葉,到先進國家也可能因公共衛生的預防工作,讓疫情降至最低。
科霍與佩騰科夫的衝突,雖然佩氏先佔上風,但也提供細菌論者更多修正與發現新證據反省機會,反讓自然發生論式微,佩騰科夫沒因霍亂致病,卻因此在1901年抑鬱而終。自此細菌論主宰醫學理論,更重塑醫療市場與角色發展,但是,自然發生論也在佩氏後另闢蹊徑,結合細菌與生理運動學的學說修正,再創新學派了。
【2009/10/14 聯合報】
這篇文章對你有幫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