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選自采實文化《困在大腦裡的人》,作者安卓恩‧歐文】
就當代的醫學角度來看,患者被送入神經加護病房後,假如一切檢測的結果都不樂觀,指向患者可能很快就會死亡或是永遠不可能再以任何形式活出生命的意義,醫療人員或許會建議家屬「放棄維持生命治療」,意即關閉呼吸器,或是一般俗稱的「拔管」。
面對這種情況,有兩種類型的家屬會毫不猶豫的簽下這紙「拔管同意書」:一是盲從信任,對醫療機構言聽計從的家屬;另一則為百般了解至親好惡,明白當事者絕不會想以此形式度過餘生的家屬。
至於對這兩類之外的其他家屬而言,簽下同意書恐怕就不是這麼容易的一件事,在做出決定之前,他們很可能必須反覆苦思個好幾天。這就是問題所在:家屬能簽署「拔管同意書」的前提是,患者無法自主呼吸;然而,假如在家屬舉棋不定的期間,患者恢復了穩定的生命徵象,能夠自行呼吸,不再需要靠呼吸器維生,那麼家屬也就失去了為患者拔管的機會。
此刻,這些患者大多落入了意識的灰色地帶,單純的移除呼吸器已經無法了結這些患者的性命,唯一的方法只剩下停止供給他們食物和水。
在法律上,後者常引起很大的論戰,而這些論戰幾乎都圍繞著一個重點打轉,那就是「水和食物到底算不算是一種『醫療手段』」。很明顯地,呼吸器絕對是一種醫療手段,所以在某些情況下(例如毫無康復的可能性),我們相對比較容易做出關閉呼吸器的決定。
可是,水和食物算是一種醫療手段嗎?有些司法的裁決認為是,有些則認為水和食物乃人體的基本需求,或人權,不得停止供給。
除此之外,在進行這類裁決時,還有一個因素一定會被司法者納入考量,即「移除該維持生命的手段後,患者要多久才會死亡」。一般來說,關閉呼吸器後,患者幾分鐘內就會因為腦部缺氧而死,但若是停止供給患者營養和水分,患者最久可能必須長達兩週才會被活活餓死。 因此,儘管拔管和終止提供患者水和食物最終都會導致患者死亡,但由於大眾對「醫療手段的界定」和「死亡時間長短」的認知不同,也造就了哲學家、倫理家和司法者對後者的看法有極大的分歧。簡而言之,對現在的家屬而言,他們不得不面對的情況或許不再是想著該不該讓患者活下去,而是該怎麼幫助患者離開這個人世。
前一陣子,我和我的朋友兼同儕梅爾文.古德爾,在倫敦皇家協會合辦了一場有關意識和大腦的研討會。3研討會主題為「衡量意識的最佳辦法」,與會者來自各個領域,有哲學家、認知神經科學家、麻醉醫師和機械人工程師等。
我們一起思考衡量意識的最佳辦法時,大夥兒曾一度把討論的重心放在一個有趣的議題上,熱烈地討論我們的主觀意識和人性將怎麼影響我們對殺生的感受。我們認為人類對殺生的感受,會因為被殺者的外觀和行為與人類的相似度出現差異。
就以煮淡菜為例,大多數的人都可以毫不猶豫地把活生生的淡菜丟入滾水中烹煮。然而其實不管以哪個道德標準來看,用這樣的方式結束一個有生命的生物都是個很殘忍的行為,為什麼大家卻可以做得如此自然?癥結點就在於淡菜的外觀和行為與人類大不相同—淡菜既沒有手腳或任何類似人體的特徵,移動身體和與外在環境互動的方式也跟人類大相逕庭。
那如果是把活生生的龍蝦丟入沸水裡料理呢?許多人大概都無法接受這種做法,寧可直接去店家買已經先預煮好的龍蝦。為什麼同為甲殼類的海鮮,大家卻無法輕易把龍蝦丟入滾水裡烹調?這是因為儘管龍蝦和人類的外觀有很大的差異,但比起淡菜,牠們的外觀的確比較能讓我們看見人類的影子。
龍蝦有腳也有螯,能夠利用它們移動或是抓取東西,至少就其功能性來看,牠們的腳和螯看起來就像是我們的四肢。另外,龍蝦有眼睛,如果你仔細盯著牠瞧,肯定能很輕易地說服自己牠們有所謂的臉。
綜合上述,即便龍蝦和我們的外觀和行為有很明顯地不同,但整體來說牠們的行為表現確實是跟我們有那麼些許的相似。
針對這方面的說明我就點到為止,因為我覺得上面的論述就足以讓大家理解我接下來要說的例子:把猴子或是猿猴活生生丟入沸水裡。我敢說,很少人能泰然自若地做出這種事。為什麼?這就跟剛剛我說的淡菜和龍蝦是一樣的道理。顯然,我們對殺生的感受確實與被殺者的外觀和行為息息相關。
關於《困在大腦裡的人》
他們似生非死,在泥淖裡苦苦掙扎
陷入意識灰色地帶,如同浮沉混濁意識的孤鳥
判定對外界無反應的患者,有如徘迴在大腦迷宮的旅人……
「腦死」究竟是怎麼樣的狀態?「昏迷」的人聽得到我們說話嗎?「植物人」會痛嗎?對腦神經科學家安卓恩.歐文來說,他們是徘徊在「意識灰色地帶」的人,他們都是「困在大腦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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