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歲的小芳因發燒與腹痛住院，不料住院第三天竟突發休克，被送進加護病房。小芳陸續出現肝衰竭、心衰竭、大量腹水與腎衰竭，連骨髓造血功能也瀕臨崩潰……，壞消息一個一個接踵而至。
小芳發病當時正逢COVID-19三級警戒，加護病房禁止探視，因此我們只能在加護病房外的休息間召開家庭會議。會議中，我們首先確認家屬對病情的認識，通常我會請他們簡述目前所收到的醫療資訊，確認後，父母立刻焦急地詢問：「有辦法知道是什麼感染嗎？」
我並未立即回答，而是先表達自己的心情：「其實我和你們一樣，心中充滿煎熬。病原體尚未確定，加上器官功能接連衰竭，我也非常不安。我們已會診多位專家，目前鎖定幾個可能的方向，還有幾項檢查在進行中。現階段我們掌握的情況是……」。
棘手的病情之下 家屬有了一個額外請求
明知情勢棘手，在會議中我還是選擇坦承面對這份巨大的不確定性，並告訴他們，我們正積極釐清與處理眼前的一切難關。雖然病情看來不樂觀，但以死亡率超過50%的病情而言，家屬的反應竟是：「我們知道現在很困難，也理解醫療團隊都在盡全力，小芳從小就跟著我們去教會，她很喜歡聽詩歌，雖然一直無法乖乖禱告，如果可以，這裡是教會醫院，請問醫師可以和她一起禱告嗎？」
「如果你們願意，當然可以！」
與病童間的「禱告約會」
隨著病情的進展，小芳開始出現腸胃道大量出血，並因肺水腫而不得不插上氣管內管輔助呼吸，病情惡化讓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我便趁著她稍清醒時進行我們的禱告約會。幾天後病理科醫師在骨髓切片中發現病毒與細胞吞噬現象，接著著手開始進行化學治療。
小芳在住院兩個月後順利出院，出院時我收到她的一封情書，信中寫道：「謝謝你照顧我，還有送我貼紙，我喜歡你。」
急重醫師的困難與挑戰
急重症醫療面臨的最大挑戰常在於「不確定性」：病情及診斷的複雜性、治療效益與風險的平衡拿捏，甚至連家屬與醫護人員的韌性也面臨考驗。這次治療小芳的過程讓我深刻體會到，與家屬共同面對不確定性並提出可能的應對方案，也是醫病溝通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病情不穩時，每天早晚都會打電話向父母說明情況，除了解釋病情與報告，我也嘗試展現更多「同為父親」的一面，比如描述小芳收到貼紙時的笑容，或是吃到蘋果時驚喜的表情……，在這波驟然襲來的不確定性風暴中，儘管焦慮情緒不斷，但醫病之間的信任與親密卻日益加深，並在共患難的情誼中找到了力量。我想彼此的坦誠與那多走一哩路的陪伴，正是關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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