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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病平台/生命中最後一哩路的重量 在家人圍繞的告別聲裡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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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最後一段生命裡留下記憶的人不該是我,我甚至不認識生病前的他,我只在或許是最煎熬的那段日子裡無意闖入,而他的人生應該在家人圍繞的告別聲裡落幕。示意圖/ingimage
在他最後一段生命裡留下記憶的人不該是我,我甚至不認識生病前的他,我只在或許是最煎熬的那段日子裡無意闖入,而他的人生應該在家人圍繞的告別聲裡落幕。示意圖/ingimage
【編者按】本週的主題是「醫學生分享持續關懷病人與家屬的心得」。這幾年來,不少醫學教育文獻指出鼓勵醫學生在分科實習後,持續與照顧過的病人與家屬保持聯繫,可以更深入地學習疾病的醫學知識,以及同理病人與家屬因病而苦的感受。我們很高興這三位醫學生同意將他們的報告發表於「醫病平台」,希望透過文字的真情流露,社會大眾可以了解,醫學生在教學醫院的醫師指導下,參與病人的照護,使醫學生獲得實作經驗、病人得到貼心照護,達到雙贏的醫學教育願景。也唯有如此,我們才能繼續培育有愛心有能力的好醫師以照顧我們的全民。

我是中途接手照顧F先生的,第一時間驚訝於他的年輕,本該是邁向事業巔峰的階段,但肺部腫瘤帶來的種種負荷已然超過他所能忍受,只能無力地躺在病床上,必須依賴鼻導管維持血氧濃度,眼神透露著疲倦。還記得第一次與他四目相對,我看出他眼底的疑惑,於是我便簡短地介紹了一下自己。

「我是新來的實習醫學生,接下來的住院期間我會和團隊的成員一起照顧您!」這是我和他說的第一句話。

他表現得很友善,似乎很快就接受了我這個毛頭小子的闖入,我詢問他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咳嗽似乎是一件相當困擾他的事,他會因此沒有辦法好好入眠,也無法好好進食;我也幫他做了簡單的肺部聽診,那時候的我還不懂得怎麼和癌症病人對話,擔心多說多錯的情況下我很快就離開了病房。接下來的日子裡,我除了每天關心他咳嗽的改善情形,也鼓勵他多做深呼吸訓練,叮囑他每天跟我回報進步了多少,還記得他的吐氣容積第一次從一千多跨到兩千多毫升的時候,我剛進病房他就開心地說:「覺得蠻有成就感的!」我聽到的當下只覺得,他真的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然而他的病情持續惡化著,胸水抽掉很快又漲起來,右上肺本來沒有被腫瘤侵犯也因此塌陷,但持續地引流又會讓他整體的營養狀況掉得更快,團隊開始討論要不要聯絡胸腔外科幫他做肋膜黏連術,讓水不至於積得太快,也讓右上肺葉有機會張開。因為病人的肺腺癌沒辦法使用標靶藥物,免疫標的又只有15%,後續可選擇的治療方式有限,我們只得和病人家屬討論召開家庭會議。

家庭會議當天讓我驚訝的是來了不少人,我大概沒辦法一一細數了,但據病人的姊姊說親屬們出席主要希望在經濟上提供一些協助,我們找來了腫瘤科還有胸腔外科的醫師一起向家屬們解釋接下來的治療計劃,話說得很直白,只能延長存活時間,但沒辦法治癒,病人的腫瘤已經有肋膜、對側以及骨頭轉移,如果免疫療法用下去效果不好的話最多也只剩下半年,而且時間長短很不好說。本以為會七嘴八舌的局面,出席的人們都異常的安靜,只記得似乎最後是病人的舅舅出口問了一句:「所以治癒的機會不大,但還是要試試看對吧?」決定照我們的想法去做。病人沒有直接參與家庭會議的進行,但胸腔外科的劉醫師還是堅持要跟病人面對面解釋,認為病人對於接下來的治療和預後有知的權利,那時候的我也很認可這一點。

F先生躺在病床上默默地聽完,那時候的他因為不再咳嗽,接連兩天吃的狀況也改善了不少,面色和氧氣需求量都好了許多,他的嘴角牽扯出一絲笑容,覺得自己應該試一試,那時候的病房圍滿了關心著他的人,我不知道那個笑容是眾人期待眼神下的樂觀,還是他也覺得那是一個希望。

病人後來就轉去外科,我在他從恢復室回到病房的第一時間去看了他,他跟我抱怨開刀的位置疼痛,但臉上依舊掛著笑容,謝謝我一直這樣頻繁地來看他。其實整個訓練期間六個月,我只勤奮地去看他一人,包括他出院後每次回來打化療,我也會想去跟他打聲招呼,他是三位孩子的父親,最小的才出生滿一年多,不過說是這麼說,其實最小的兒子對他來說是一個意外,和前兩個孩子出生的年紀中間隔了十年以上,我後來從其他同學口中聽到他似乎格外寵那位小兒子,同學和我說的時候似乎是在調侃那位父親比較疼兒子,但我想或許是因為對另外兩個孩子,他父親的角色已經扮演完了,卻很有可能沒辦法陪小兒子走過完整的童年,或許是這樣的遺憾讓他決定把自己最後的時光多分給他一些。

他後來因為急性氣喘再次入院,那時候的他已經接受過四次化療,也嘗試過免疫治療,但腫瘤並沒有就此消退,多處的骨轉移讓他不得不依靠電療來控制疼痛,我在被同學告知後去看了他最後一次,走進房間的時候看見他的面色有些蠟黃,喘的程度似乎又回到當初第一次見面那樣,他看見我,即使中間隔了兩個月的疫情分艙限制沒有見面,還是一眼認出了我。

「你來了啊!」他又露出他那具有標誌性的笑容,手支撐著身體往上面挪了挪。

「好久不見了,我現在在外科,內科的同學跟我說你的狀況不太好。」時隔多月,我說話已經不再瞻前顧後,事前已經和內科同學確認過後續治療計劃和病情告知程度,團隊已經在談轉介安寧照護的安排。

「對啊……全身上下很多地方都在痛 ……」他拍了拍右側肩膀銜接頸部的位置以及右側大腿,「晚上都睡不太好。」

我下意識地覺得自己不應該多聊,因為我已經不是主要照顧他的人了,儘管種種感觸讓我想要跟他說更多,但我也不想造成原團隊的困擾。

「照顧你的同學我認識,是一個相當細心的人,我相信他們可以把你的症狀處理好。」我已經沒辦法再說出疾病改善,在踏入病房的門之前我便在心裡反覆說服了自己無數次。

我最後並沒有說那是我最後一次去看他,當他在我離開前說出那句「謝謝你一直來看我欸」,我幾乎看不清眼前的路,我不知道是眼眶裡面的淚水,還是那句話給我帶來的衝擊太大,以至於我的頭有些短暫的暈眩。

「…………」

我沒有再去看過他。

「…………」

書寫著這段文字的當下我正坐在病房,F先生已經被轉給緩和科醫師照顧,我當下有一股想要去看他的衝動,但就像當初走出病房門決定的那樣,在他最後一段生命裡留下記憶的人不該是我,我甚至不認識生病前的他,我只在或許是最煎熬的那段日子裡無意闖入,而他的人生應該在家人圍繞的告別聲裡落幕,那一刻可以有他的小兒子,可以有愛他的妻子和姊姊,可以有他的摯友,但不應有一位匆匆的過客。在我看來,這對彼此的負擔都太過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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