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今天要戴哪一頂帽子？」這是90歲的媽媽出門前的「點餐」時間，家中幾十頂帽子一字排開，等著女王欽點，她是我們家的帽子女王，失智多年，每天還是堅持挑選喜歡的帽子，搭配美美的衣服，心滿意足地出門去。
冰箱有抹布 這不是健忘
不久前我還是一個照顧者，偶爾一覺醒來，第一個念頭是：媽媽呢？照顧失智媽媽12年，7年前辭掉公務員工作回家照顧媽媽，日前媽媽安詳辭世，我慶幸可在最後這些年全心陪伴，也想把照顧失智者的酸甜苦辣記錄下來。
回想起來，媽媽可能更早就失智了，那時爸媽住永和，我常回娘家，卻發現冰箱打開有抹布、拖鞋被放到衣櫃裡，這對一直把家裡打理得整齊有序的媽媽而言，是很不尋常的事。
但當時我只認為媽媽年紀大、健忘了，買了很多補腦保健品給媽媽，但是沒用。狀況愈來愈明顯，我每次回家給媽媽一千元，媽媽開心拿錢上街買菜，但回家時，有時手裡提著一袋蛋或一袋麵，剩下的錢呢？媽媽也說不清楚，我覺得奇怪，但還是打從心裡拒絕承認媽媽病了。
腦部MRI 確診她失智
一直到爸爸過世，媽媽症狀愈來愈嚴重，去巷口麵店吃麵沒付錢就走、一出門就迷路，好幾次上班時接到姊姊、姊夫電話，急得放下工作飛奔出去找媽媽。最後經腦部MRI檢查，媽媽被確診失智，我也受不了工作、照顧兩頭燒，決定辭職。在先生和孩子全力支持下，我接媽媽到家裡同住，就此展開七年全職照顧生活。
照顧者的一天通常是這樣展開，早上陪媽媽吃早餐，讓媽媽選好帽子、著裝完畢，推著輪椅帶她去附近公園逛逛、曬曬太陽，有任何社區課程或活動也積極帶媽媽參加；中午回家用餐後，讓媽媽休息、如廁，我們就帶媽媽出遊，走遍大台北景點，媽媽愛花，相片裡的媽媽人比花嬌，露出了可愛的笑臉。
七年來，陪著媽媽走過木柵動物園不下300次，為了愛花的媽媽，我們去過玫瑰園超過200次，還有花博公園、指南宮等，為安排戶外活動，我已成為無障礙達人，哪個公園輪椅方便進出、哪個地方無障礙廁所多、空間適合輪椅族，問我就對了。
哭鬧整晚 警上門關切
縱然全心全意照顧媽媽，我還是碰上了警察、社工師輪番上門的尷尬場面，回想起來心酸酸。那次媽媽拔牙，術後疼痛且醫師交待為了傷口復原，暫時只能吃冰的東西，雖給媽媽吃了果凍、布丁，但牙疼讓媽媽哭整晚，還高分貝喊著：「都不給我吃飯、我快餓死了！」
可能是媽媽大哭大鬧引起鄰居關切，隔天一早六點多，我被急急的門鈴和敲門聲嚇醒，開門是警察來了，警察說有人舉報家暴，可以進去看一下嗎？我狼狽又無奈，拿出媽媽的身障手冊，經解釋也看到媽媽狀況，警察才放心離開，之後還有幾次社工師突然造訪，我猜媽媽大小聲又被誤會了。
全職照顧者 要懂找資源
我陪媽媽過上各式各樣延緩失智的課程，從藝術到動物治療，我和媽媽是全勤生，我們一起嘗試新事物，一起剪貼玩手作、製作生命故事書，我怕狗、但媽媽非常喜歡狗醫師，每次狗醫師來，媽媽都要摸摸牠們，最後我終於克服恐懼，不再怕狗了。
翻著照片，回想這些年和媽媽相處點滴，都化成珍貴回憶，有人問我後不後悔離職照顧媽媽？我可以驕傲地說：我不後悔。但是，我也覺得照顧是最沒有成就感、最難有正向回饋的工作，照顧者一定要懂得找資源、懂得開口求助，照顧家人也要愛自己。
圖／沈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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