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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人少的路:連加恩的非典型旅程」一書 披露高端新冠疫苗結局

連加恩說,寫書的初衷,是覺得有責任把所知道的事紀錄下來,所以寫頭「走人少的路:連加恩的非典型旅程」一書。圖/圓神出版社提供
連加恩說,寫書的初衷,是覺得有責任把所知道的事紀錄下來,所以寫頭「走人少的路:連加恩的非典型旅程」一書。圖/圓神出版社提供

聽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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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加恩曾赴非洲大陸任外交替代役男及駐南非推動防疫外交,年紀輕輕就獲頒醫療奉獻獎。返台後,在疫情熾延之際投身高端擔任研發主管,面對爭議,選擇不多說。疫後他接下宏碁智醫董事長暨執行長職務,最近他出版「走人少的路:連加恩的非典型旅程」一書,披露高端疫苗研發過程的艱辛與故事。以下是新書中部分書摘內容:

參與國產疫苗的研發過程,對我來說是一段難忘的人生經驗。

特別是與WHO互動的過程,他們不斷地舉行各種技術性會議,讓全球研發疫苗的廠商可以互通資訊,所以每次都有上千人參與線上會議,而且常看到教科書上的疫苗界大師前輩,例如80多歲的Stanley Plokin(疫苗學的經典教科書叫做lokin's Vaccine)上線互動分享。

在WHO的實質貢獻

WHO技術會議大概辦了十次,每一次會議大約五到八家藥廠被邀請報告。高端被邀請分享七次,每一次都是我負責代表公司報告。有好幾次在我前面分享的是莫德納、後面是BNT,WHO的窗口私下告訴我們,有人質疑他們為何一直獨厚這家臺灣公司,不斷要他報告?他們回答,這是技術專家挑選的。因為他們十分肯定我們在人體實驗各方面的科學數據,認為是非常快速產生且值得信頼。

舉例來說,COVID-19病毒一直變異,從原型株跑出各種變異株,當時全世界都很擔心根據原型株疫苗研發,對於不斷改變的變異株還有沒有保護效果?其實在當時從台灣產生的數據已能看出端倪,所以被邀請分享。我們大會上分享,用beta株(原被稱稱為南非株)做出來的疫苗是當時最具廣度的保護力。當全世界還在討論疫苗可不可以混打時,我們也有臨床數據資料;當大家在想到底可不可以打第三劑,打三劑會怎麼樣?或光打兩劑可以撐多久?我們也報告安全性數據給眾專家。因為手上有這些超前的數據,我才能夠不斷在WHO的技術會議上分享。

這是讓人感到驕傲的事,我參與的研發團隊可以在這人類浩劫中貢獻一點點力量,即使這只是杯水車薪,但至少我們有全球的舞台。過去,我曾經代表我國在世界衛生大會發言數次,代表武田製藥與WHO專家開會。但只有在參與COVID-19疫苗研發的這次,我首度感覺我們沒有在台灣獨善其身,而是正在跟全世界的同儕並肩作戰。

在不斷上WHO平臺分享數據的同時,我們持續進行WHO的團結試驗。哥倫比亞、菲律賓跟馬利,是報名參加團結試驗場域的眾多國家中,被WHO依據疫情流行情形而被選上的國家。因此,我們被賦予任務要幫他們訓練第一線的護理師(臨床試驗執行者)施打高端疫苗。

於是,我們做了一支短片,有英文版、西班牙文和法文版。英文版教菲律賓,上線學習的有200、300人來自全國幾十個據點;當連線到哥倫比亞時,我們就用西班牙文版來協助他們的護理人員上課。

記得在線上看到上百個來自馬利各地衛生站的護理師時,心情激動,因為那是我當年服務的布吉納法索鄰國。馬利有很多護理師跑來布吉納法索念護校,部分人成為我的同事,而且,西非的衛生站場景都很類似。

我跟線上的護理師說,我當年在你們鄰國每天用的醫用法語,腔調可能跟大家很像,因此我決定用法文來執行訓練。此時,視訊畫面上傳來驚呼聲,也看到許多微笑的臉孔。一起與會的WHO官員與相關負責人看到我這樣做,都很驚訝;因為他們幾乎不會法文,雖然不知道我在講什麽,但是他們看得出我很熟悉這樣的教學互動過程,也就對我們的團隊更加放心。

雖然,最後試驗順利施打一萬多人,但WHO始終沒有公布試驗結果,沒有對我們說明,讓整件美事留下遺憾。但,我總覺得能在幾百年發生一次的全球疫情中,參與自己國家所開發的疫苗,不論最後結果如何,研發團隊、捲起袖子當了臨床試驗受試者或加入哪一個單位,我認為參與的所有人都該為自己感到驕傲。

其實,這整件事嚴格來說不能用「台灣人為台灣研發疫苗」形容。因為我的部門在極盛時期,共有來自十個國籍的人士一同在為此計畫奮戰,分別是:瓜地馬拉、墨西哥、加拿大、挪威、以色列、菲律賓、越南、鳥克蘭、貝里斯,加上本土員工。

不斷遭受質疑 上前線匡正視聽

面對WHO的許多工作時,我們也要同時面對外界不斷提出質疑。記得有一位感染科醫師,同時也是網紅,時時提出挑戰。於是,我們在公共電視節目上進行對談,我製作了手板、解釋了一些數據,鏡頭前來回討論幾輪後,主持人抱怨我們兩人把該晚的節目弄得太深奧,一般人聽不懂。

但事後這位醫師似乎有被說服,因此網路言論就轉為較正面,我也遇到不少醫師說,是在那天晚上的節目後,比較了解我們的數據。也有國內頂尖的科學家,在我們婉拒與他的去活化新冠肺炎疫苗(與科興、國藥相同的技術平台)合作後,開始發表較不合乎科學理性的言論。這部分就無法用學術語言、科學數據溝通來解決,只能忍。

後來,我陸續上了許多直播節目說明。忽然間,全國民眾有許多人在原本是茶餘飯後的輕鬆談話節目時段,學習何謂中和抗體、免疫橋接、臨床三期,這也算是疫情間的一個收穫,提升全民科普水平。

有幾次,前一晚上完節目,隔天上班發現桌上出現煮好的咖啡。原來是一些平常只有打招呼的同事特地來跟我道謝,因為他們覺得我在節目上替團隊澄清了很多外界不理解、甚至誤解的事實。

畢竟對基層同仁來說,這就是一份工作,大家在那段時間都是晝夜不休、週末繼續辛苦投入,甚至有人以疫苗廠為家。他們認真工作與政黨立場無關,但這份辛苦在那時很難為外人所知,有時一聽到「高端」兩字,所有撻伐聲音不分青紅皂白馬上湧現。嚴重時,甚至同事的小孩在學校不敢讓別人知道爸媽在這裡上班。

這段期間,有幾個深刻的小故事值得記錄;有一次我在新竹一帶外帶披薩要取餐時,才發現店員在盒子上寫了「高端加油」四個字,我把照片傳給同事們,大家都感動不已。

另有一次上訪談節目,我被要求連線回答問題,其餘來賓都是醫師,在攝影棚現場錄製。開拍前幾分鐘,主持人說:「連醫師,我已經要求現場每個人都準備兩三題要請你好好說明。」對於每位來賓輪番質問,我都陸續回答,不慍不火,主持人覺得這樣沒有達到預期效果;於是臨時提出比較牽涉個人隱私的問題,結果連被邀請要來拷問我的來賓都看不下去,要主持人別為難我。

節目結束後,主持人還寫了道歉簡訊請人代轉,我也只好回傳一則跟她道歉:「抱歉,是我答得不好。」

當時還有位更知名的政治領袖也是猛烈抨擊的人之一,有位主持人為了製造效果,在請我跟大眾介紹全球疫苗研發趨勢、跟民眾科普何謂中和抗體之後,忽然跳到這題:「那位XX一直到處罵你們,你有什麽看法?」我說自己認識他,不久前遇到還跟他說,他是我的老師,因為當年我在外科加護病房擔任實習醫師的時候,白袍口袋隨時放兩本書,其中一本的作者就是他,他聽了很高興。我用這方式破題,讓觀眾跟現場的人知道我們認識,而我也肯定他是我的老師,接著我就先岔題了。

我說,自己在非洲的時候,曾經跟九個法國人一起去撒哈拉沙漠玩,在小鎮裡遇到當地人正在慶祝911,你沒聽錯!正是慶祝911。村子裡的孩子穿著印有賓拉登頭像的T恤,一起跳舞,慶祝好多美國人死去,太棒了!我們一行人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孩子們看來天真無邪,非常可愛,可是他們正在做我們無法理解的事情。

此時沒有耐心聽下去的人,不懂我為什麼要岔開話題。

還好主持人耐心聽著沒有打斷,我繼續說,這事情讓我省思,我們不討論孩子行為對或錯、天性邪惡或善良;重點是,他們從小接受的資訊跟我們一樣,所以會有這樣的判斷跟反應,認為美國人是邪惡的、該死的。如果我從小就住在那裡,跟他們接受一樣的訊息,沉浸在同樣的文化環境,我也會有一樣的反應。

最後,我回到正題,我們擁有的數據資料很可能XX沒看過,所以彼此都是根據自己得到的訊息而做出不同的判斷,大家的歧異點就是這樣而已。

我的回應雖然拐了彎,但也足以表達我的立場和態度,而非陷入口水,甚至為了捍衛自己,與人交惡。主持人發現我沒有跳坑開戰,時間也用完了,因此就放我一馬。

即便我不是會直接製造衝突的人,但過程還是滿痛苦的,因為被誤解的感覺並不好受,何況還有許多惡意造謠是針對個人的。如果放在人生長河來看,這也是一個必經過程,我不可能讓所有人都認同我、喜歡我,一定會到不喜歡我,甚至帶著惡意的人。然而,積非成是,流言傳久了也會被當真,所以我們無力翻轉大多數人已成既定印象的想法,那也是我深感挫折的地方。

成功需要韌性 而韌性在痛苦中誕生

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專家、疫苗的發明人Barney Graham,他將抗原設計同時授權給我們,也授權給莫德納,Barney Graha聽完我報告的數據以後,加上恆河猴的實驗是他親自做的,綜合兩邊的實驗資料,他相信高端是很好的疫苗。

這就像是和氏璧的故事,那個人抱著和氏璧,不斷跟君王說這是寶玉,可是沒人信,覺得那個人是騙子,於是砍斷他的雙腿,結果他只能不斷哭泣,哭到留下血淚,才被人發現這確實是一塊美玉。

高端疫苗後來被澳洲法規單位(TGA)認可,負責主審疫苗的處長寫下「The Delegate is currently minded to provisionally register MVC for the proposed indication.」,最後只要再送外部專家,建請專家核可就行了,可是這一次,那些外部專家提了一些不合理的問題,於是否決了核可。TGA表示,平常時期,法規單位說了算,外部專家的意見只是參考;可是在COVID-19疫情肆虐之際,內部專家仍要尊重外部專家意見。

因此,高端疫苗就失去走出國外的機會。如果澳洲核可的話,被認可的程度可比美國FDA,因為它同為嚴謹法規單位(Stringent RegulatoryAuthority,SRA),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里程碑,以本土研發的疫苗來說,有機會成為歷史上第一次得到國際法規的核可。

所有這二十年來,期待臺灣自己研發的國產疫苗得到國際認證的學者、感染科專家、小兒科專家等,大家回想這一路走來的經驗,都覺得很心疼。成功這麼近,就在眼前,距離最近的應該就是這一次了,最後卻被硬生生打回票。

二〇二三年七月,WHO底下的COVID-19技術獲取平台(COVID-19 Technology Access Pool,C-TAP)透過藥品專利池(Medicines Patentent Pool,MPP),跟高端簽立全球授權COVID-19疫苗合約,用於幫助中低收入國對抗未來疫情。這是全球第一個由私人公司開發並納入C-TAP的健康技術。至少讓這不完美的結局,有了一個令人稍感寬慰的句點。

我聽到黃仁勳在史丹佛大學畢業典禮上的演說提到:你們這些優秀的人,都對自己未來的期許很高,通常期許很高的人,韌性很低,但是偏偏成功就是需要有韌性,韌性是在痛苦與煎熬中產生的。

黃仁勳不只跟畢業生這樣說,也常常勉勵他的同仁,痛苦跟煎熬對公司來講,是很好的過程。

聽他這場演說,我心裡得到一些安慰。對國產疫苗有期待的學者,面對那一段歷程覺得非常痛苦;但是對我個人來說,走過這一段路,是增強韌性很棒的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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