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國防大學退學的愛滋感染者阿立,昨天在社工陪同下,在愛滋感染者權益促進會辦公室接受本報專訪,談及他這四年多來的心路歷程。專訪以第一人稱呈現:
事情發展到現在,若問我現在心情,我可以用三個月前一個想法回答。當時我想,從2012年事發到現在2016年,我到底改變了多少?今天若沒這事發生,我人會在哪?我想,或許我還是中尉,或許可能要升上尉,可能不會像今天有那麼消極的想法,也不會有走一步算一步的表現。個性使然,我對很多事都有一定要求,不會毫無目標放空自己,可是我現在發現找不到自己到底在哪裡。原本那條好好可以走的道路,已經慢慢變兩條岔路、三條岔路,到好多條岔路,我走到現在,已經不知自己究竟在哪條岔路了。我要往回走嗎?走不回去;要往前走嗎?但我不知道怎麼走下去,我覺得我好像只能留在原地。
依我的個性,本來是一直有股向上前進的動力在,很難忍受留在原地;可是我現在是在原地,而且是趴著,是趴著根本不想動。
最初我會選擇軍校,其實是意外。我讀高中時太混,別人建議我去念官校好了,沒想到我最後上了一直想念的科系。我從進軍校第一年就開始計畫,一步步邁向理想,沒想到後來人生超扭轉。
退學回家隔一天,我就跟爸媽講我感染愛滋、遭歧視退學的事。我就是因一個人沒法對抗學校,才會被趕出來,所以了解求助資源的重要;我要扭轉乾坤,用「同仇敵愾」來讓爸媽對抗學校,免得他們以為我真的是因資安退學,家人的反應也從對我感到憤怒,到對學校同仇敵愾。
染病退學 爸媽從憤怒到同仇敵愾
基本上,被軍校退學並不光榮,畢竟2008年金融海嘯時,要搶軍校飯碗不容易,爸媽也算是以我為傲。本來他們會覺得,「唉,兒子怎麼被退學」,但發現原來是被歧視,就會覺得「你好辛苦喔」。我感染愛滋的事,他們也等於被強迫接受,但我也剛好利用這機會沖淡他們對我生病的感受。
退學後,我在台北租房子,就住學校斜對面,我準備長期抗戰,房子一直租到今年2月。在這段時間,我選擇業務單位工作,因為這是少數沒有學歷限制的工作,起初沒有底薪,幾乎養不活自己,我承認我是業務料,用很快時間成為業務主管,好家在我留在台北。
但回到高雄後,送十家履歷出去都被打回票,只有一家有回音,但後來我說我有駕照但沒上路,結果就沒錄取,在南部真的很看重學歷。
我從進軍校第一年就開始計畫人生,現在卻找不到路如何重新計畫,這是最大的傷害。一個20歲年輕人出去找工作,就算再草莓,成為社會新鮮人時都是有動力的,但我不一樣,我剛好要成為社會新鮮人時,把我從往上走的巔峰直接往下急轉向下,變成人生的低潮低谷。
雖然我還是努力爬起來,成為業務主管,但我回高雄後,才知學歷這麼重要,沒有學歷就沒人要錄用,何其難堪!做業務其實也是我在不得已下選的,我之前跟莊苹主任他們講這些事時,都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我本來可以有一個安穩的薪水,為何會選一份沒有底薪的工作,而且在台北市沒有底薪,怎麼生活得下去,一般大學生很難這樣生活。現在我也很難重回過去嚮往的人生,本來計畫好的夢想,一旦被打斷,很難無縫接軌、安穩地接上去。我所念的科系,是我本來以為無望、沒想到後來得到的,只是當我的期待又再次被狠狠打下去,就很難再起來。
這一路走來不容易,是很累人的,我以前超愛說實話,看到什麼不對的事,我就講出去,講十個有九個重傷。這些我是有錯,但也是對方錯在先,但經過這些事,我慢慢改自己的說話方式,我發現我沒法繼續這樣下去、不能愛告狀,說話要包裝起來、要婉轉,不能再傷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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