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命終點的現場,除了急救團隊與家屬外,還有一群安靜卻堅定的存在。林口長庚紀念醫院器官勸募協調師邱琴芳表示,當醫院有病人呈現昏迷(GCS低於5分)且符合潛在腦死條件時,協調師即會接獲通知,但協調師最大挑戰,始終來自於家屬;曾遇過家屬原同意捐贈,卻在手術前反悔,甚至激動質問:「為什麼你們救不了我弟弟,卻要拿走他器官?」即使病人有器捐註記,若家屬無法釋懷,仍可能終止捐贈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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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官捐贈讓愛延續,卻常須面對家屬質疑
邱琴芳指出,其實協調師最大的挑戰,始終來自於面對家屬,她曾遇過病人的兄長與姐姐原本同意捐贈,姐姐卻在手術前突然反悔,甚至情緒激動地質問醫師:「為什麼你們救不了我弟弟,卻要拿走他的器官?」在這樣的情境下,協調師需即時介入,讓家屬情緒有空間釋放與轉化,甚至選擇不再提及器捐,只求讓病人好走。
邱琴芳表示,協調師的工作並不是「說服家屬」,而是整個流程中,最早啟動醫療與倫理判斷的人員之一,她每日會查閱院內潛在病人狀況,特別是昏迷指數低於5分的病人,判斷是否可能符合腦死條件,並釐清是否因藥物、代謝異常等可逆因素造成昏迷,或已進入不可逆病程;當發現有潛在器捐可能個案時,協調師會與醫療團隊進一步討論,由主治醫師評估,該病人的臨床狀況是否已無治癒可能,進而確認是否可啟動腦死相關判定與器捐程序。
一旦確認病況惡化、符合腦死條件,協調師即會與家屬進行初次會談,耐心建立信任關係,循序漸進說明病情現況、腦死判定流程與器官捐贈制度,讓家屬逐步理解即將面對的醫療與倫理選擇,這一階段是整個過程最具挑戰的環節。若家屬同意進行腦死判定,協調師將依據《人體器官移植條例》與腦死判定指引,協助執行兩次腦死判定檢查,兩次間須間隔至少4小時,以確保過程合法且透明。
在眼淚與選擇間穿針引線,一腳踏進人生最深情現場
「一開始只是想找個白天班工作,進來才發現這份工作要24小時待命、365天全年無休。」回憶起當年轉職的動機,邱琴芳笑說,她原是護理師,看到器捐協調師的職缺就報名試試。真正接觸後,才知道這是一份極需耐心、抗壓與情緒照顧的工作。
邱琴芳談起讓自己印象最深,是一名30歲的年輕父親,在父親節當日因腦傷即將走入生命終點,太太伏在他身上大聲哭喊:「爸爸,父親節快樂。」當時他的小孩尚年幼,全然不懂死亡的意義,她陪伴這個家庭,努力完成父親最後心願,讓生命以另種形式延續,最後她輕聲問孩子:「你知道爸爸要去哪了嗎?」孩子對她說:「爸爸要去當天使了!」讓她當場淚如雨下,亦讓她明白這份工作真正意義。
溝通是解方,DCD爭議體現社會認知落差
面對前陣子,社會對於北部醫院的「心臟停止後捐贈(DCD)」產生疑慮,邱琴芳強調,無論是腦死或DCD,皆經過嚴格醫學與法律審核,每一步都需根據流程、團隊會議與家屬同意。她強調,器官捐贈在台灣有完善的法規與流程,《人體器官移植條例》規定所有器官都經由器捐病主中心媒合,無法指定,也不存在特權。
邱琴芳表示,外界對器捐制度的不信任,多來自資訊落差與對死亡的恐懼,並強調「每一次器捐,都是家屬在極大悲痛下所做愛的決定,我們唯一能做,用專業與耐心,守護每個過程的尊嚴與透明。」
邱琴芳坦言,做這份工作最大的低潮,不是來自現場的壓力,而是社會觀感。「有時候在社區宣導,看到民眾經過我們的攤位寫著『器官捐贈』,就像看到病毒一樣趕快拉著孩子離開。」讓她心裡很受傷。
「生命教育真的需要從小開始。」邱琴芳指出,為了讓器捐意願更具說服力,近年器捐病主中心推動「聲紋卡」,讓志願捐贈者錄下自己的聲音,好讓家屬作為未來抉擇的依據。她也表示,大眾都該了解「器捐不該只是關乎死亡,而是愛的延續。」
邱琴芳小檔案
現職:
林口長庚紀念醫院器官勸募協調師
經歷:
亞東紀念醫院 器官捐贈協調師
台北醫學大學附設醫院 器官捐贈協調師
新光紀念醫院 外科病房護理師
學歷:
美和科技大學 護理系
Podcast工作人員
聯合報健康事業部
製作人:蔡怡真
主持人:許凱婷、黃琬淑
音訊剪輯:黃琬淑
腳本撰寫:許凱婷
音訊錄製:擎天信使錄音室
特別感謝:林口長庚紀念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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