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研發新冠肺炎疫苗,國衛院實驗室一群無名英雄守著病毒或檢體,每個數據的背後,都是包著防護衣數小時不吃不喝不上廁所的付出,風險及辛苦非外人能體會。
新冠肺炎(2019冠狀病毒疾病,COVID-19)台灣第1個病例在1月21日出現,自1月31日之後,台大、疾病管制署、長庚等團隊,相繼成功分離出新型冠狀病毒,可做為研發藥物、疫苗的重要材料,產學界之振奮。
實驗室是研發生技新藥疫苗的基礎建設,新冠病毒屬於高傳染性的病毒,相關研究可不是想做就做,只有經疾管署認證的生物安全第三等級實驗室,也就是俗稱的「P3實驗室」,才能進行具生物危害風險的試驗,以免不慎污染、外洩,釀成人禍,過去也確曾發生過SARS實驗室人員感染的事件。
目前P3實驗室在國內12間,能進行動物實驗者僅有3間。2月份宣布啟動武漢肺炎疫苗研發的國家衛生研究院便有其中之一,其他2間在農委會家畜衛生試驗所、國防醫學院預防醫學研究所,各自擔負人類與動物瘟疫、生物武器的研究使命。
國衛院的P3實驗室獨立於竹北生醫園區邊陲,遠離人群,實驗室隨時處於負壓狀態,確保裡面再微小的東西都不會漏出去,實驗人員則穿著正壓裝備,確保不會接觸吸入實驗物。因此空氣過濾、管路消毒、廢棄物處理採最高規格,實驗室造價加上設備就接近億元,每個月電費也要數十萬元,寸坪寸金,門禁森嚴。
正因要與窮凶惡極的病原體直接交手,只有經過訓練的人員才能操作實驗,每次作業至少以兩兩一組,互相監督,進入實驗室前要先穿上全套防護裝備,包得密不透風,所有實驗只能在生物安全櫃裡操作,並且全程錄影記錄。
國衛院疫苗研發團隊中,最熟悉P3實驗室的莫過於杜鴻運,他是國內結核病領域專家,平時總和傳染力極強的結核桿菌打交道,長期待在P3實驗室已是他們研究生活的日常。
但僅僅6人的研究團隊,根本無法應付武漢肺炎疫苗龐大的實驗人力需求,因此杜鴻運緊急召集感疫所12名研究人員,花了一週時間操兵,18人兵分兩路,一組負責培養病毒,另一組負責做動物實驗。
動物實驗是疫苗研發過程中最關鍵的環節,自然由杜鴻運的6人團隊擔綱,有10年動物實驗經驗的許志豪,是這次動物實驗的研究人員之一。
他笑說,接到這次任務時,長官只說了一句「未來有場硬戰要打」,從此開啟沒日沒夜的加班模式,當時他的孩子才剛出生不久,每天忙到三更半夜,回家還是得「值夜班」照顧孩子,所幸太太是護理師,即便知道他面對的是充滿未知的武漢肺炎,也並未恐慌。
疫情爆發之初,全球一窩蜂投入研究,每天都有新的疫情訊息、新的研究報告出爐,動物實驗的進行方式也因為這些不斷更新的訊息,被迫「朝夕令改」,原本前一天決定好的實驗方式,可能被隔天的文獻全盤推翻,整個動物實驗直到4月底才總算定案。
當時一篇文獻發現,倉鼠具有和人類相似的病毒受體,可望作為動物實驗模型,讓過去使用量不多的倉鼠一夕爆紅,引發各界瘋搶,也成為國衛院團隊初步動物實驗的實驗對象。
實驗團隊預計仿造人類感染病毒的方式,讓倉鼠從鼻腔吸入病毒,並且每天觀察倉鼠的體重變化、活動情形,感染一定天數後解剖,觀察肺部損傷、檢驗病毒量多寡。
許志豪說,動物實驗最難的不是實驗本身,而是要穿著全套防護裝備、隔著玻璃窗,在重重限制下操作,就像在下雨天穿著全身式雨衣,同時戴著全罩安全帽、口罩、手套、眼鏡做實驗。
所有人進入實驗室前,都要換上類似急診室護理人員的服裝,並且穿上全身式防護衣,套上頭套、髮帽、腳套、雙層手套、口罩以及正壓呼吸器,確保外部空氣不會進入防護衣,被實驗人員稱為「太空衣」,光是穿上這身裝備就要花15分鐘,一踏出實驗室就必須全部丟棄,這一穿一脫就是千元起跳。
正因每次進出實驗室都具有風險且成本不菲,實驗人員會事先分配好工作,保持最佳生理狀態,因為一旦踏進P3實驗室,恐怕就要有待上2到4小時的心理準備。
許志豪說,每次走出實驗室,除了耳朵痛、頭髮打結,眼鏡早已滑到鼻梁,加上正壓呼吸器的風不斷從頭頂往下吹,眼睛總是乾澀不已,模樣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最令他難忘的是第一次犧牲倉鼠那天,原本預計上午9時開始實驗,4小時內就能做完,想不到倉鼠展現堅強的求生意志,注射麻醉藥物後原已失去意識,正當他準備下刀解剖之際,倉鼠突然醒了,而且對麻醉藥耐受性愈來愈好,加上倉鼠的皮實在太厚,後續處理整整花了一倍以上的時間,做到正壓呼吸器電量亮起紅燈,才趕緊將實驗收尾。
「踏出實驗室,天都黑了。」原來,實驗團隊整整做了8個小時,全程滴水未進,連廁所都沒上,幸好實驗結果相當成功,確認倉鼠真能感染新冠病毒,而且實驗團隊選定的劑量相當適合後續研究,眼看努力沒有白費,所有人都鬆一口氣。
許志豪說,過去半年緊鑼密鼓地安排、做實驗,壓力真的很大,所幸老天保佑,讓他們關關難過、關關過。說起這段時間的心情,他嘆了一口氣說:「真的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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