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摘自如果出版《老年的意義:我和那些老人共處的一年》,作者約翰.利蘭】
大家對老年有個特別有害的迷思:認為老年人不再工作,也沒有性生活了,在美國,這幾乎是最貶低人的兩件事。然而這兩種說法都未必是真的。年長者之間的愛,是許多人覺得噁心的話題,尤其牽涉到性的時候──如果那老年人正巧是你父母(很可能就是),那就加倍噁心。皮膚鬆弛,骨骼脆弱,循環不良,記憶的空白愈來愈嚴重──「維多利亞的祕密」內衣廣告或青春浪漫電影裡歌頌的,恐怕不是這些事。
我母親那一代的人很少看到自己父母老年再婚或約會,許多人到八、九十歲為止的戀愛經驗都很有限。他們早早結婚,之後共度餘生。芝加哥大學一個名為「國家社交生活、健康及老化計畫」(National Social Life, Health, and Aging Project)的研究發現,七十五到八十五歲的女性五人之中只有一人說自己人生中有超過兩名性伴侶,而男性則是兩人中有一人。
如果現在新的戀情要在他們的年齡層中占有一席之地,他們必須在沒有角色模範、毫無頭緒的情況下自己摸索。
嬰兒潮的人從前造就了一波性革命,而社會學家期待他們帶來劇變,然而有些長者其實一直享有活躍的性生活。二○一○年,印第安納大學性健康促進中心(Center for Sexual Health Promotion)的研究人員提出,八十多歲的男人和女人之中,有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性生活仍然活躍。(特別是七十歲或以上的男人替人口交的情況多於接受口交,而女人這兩種情形都不多,很可能是因為女人活得比伴侶長。)
不過隨著年紀增長,性可能導致新的麻煩。八十五歲之後,四分之一以上的人說他們有些認知困難。和失智症患者發生性行為,會引起是否為合意性交的問題;愈來愈多人的壽命增長,進入那個範圍,而我們才剛開始設法處理這問題。有失智症的人時常流落到護理之家,而許多護理之家拖拖拉拉,並未積極針對住戶想進行性行為的情況,替職員草擬正式的因應政策,更不用說和住戶與家屬溝通他們的方針了。
所以性變得像死亡一樣──雖然會發生,但沒人談論,至少不會公開說。
海倫和霍伊住的機構「河谷區的希伯來之家」是其中的特例(其他許多方面也是)。一九九○年代以來,希伯來之家的一個政策是促進住戶之間建立親密關係(包括阿茲海默症患者),並允許住戶觀看情色書籍或影片。護理人員會藉由住戶的一些行為改變(例如食欲低落),留意到他們在人際關係中不快樂(而且員工每月舉辦活動來追悼過世的成員,這在安養機構中更罕見了)。
最近,希伯來之家新增了一個約會服務,稱為銀髮之約(G-Date,grandparentdate),不過不大成功:最近的數據顯示,希伯來之家的八百七十名住戶中,只有大約四十人有對象。許多人曾長期照顧病榻上的伴侶,情感耗竭,不想再經歷一次。
露絲.威利格也很熟悉這種經驗。我開始拜訪她時,她的丈夫已經過世二十一年,這段期間她從沒約會過。我問她,她在老年必須放棄什麼事,她沉默一下,然後說:「最明顯的當然是性,不過我沒那麼介意。我以前很喜歡散步的,現在不行了。」
她表明她比較懷念散步。
老年學家時常擔心像露絲這樣的人,他們獨居,而且選擇不參與團體活動,包括他們從前喜歡的活動。多娜.M.科拉多(Donna M. Corrado)是紐約市老人局(Department for the Aging)局長,她說:「社交孤立會要人命。不出門、不好好吃東西、不服藥的人活不長。」我探訪露絲的時候,她時常提到考慮要出去玩或去上運動課,最後總是打消念頭。對她來說,離開從前的公寓後,愉快的社交生活就一去不復返了。
然而也可能是人們隨著年歲漸長,就這麼對某些社會接觸喪失興趣,將自己的精力用在他們覺得比較有意義的人和關係上。露絲有時會擔心她的孩子或孫子女,但她從來沒提過她覺得寂寞。社會學家將這種情形視為某種規劃──年長者剩下的時間有限,他們會用會支持自己的人來填滿,不再掛念令他們疲備或需索無度的人。
年長者不再建立新關係,而是更依賴他們現有的關係。與其尋找伴侶,不如維持強力的社會連結,而且也只有本質上正向的社會連結才有價值;處於糟糕的關係中,或是和惡親戚相處,對年長者和年輕人一樣不好。蘿拉.卡斯騰森寫得好:「爛關係造成的損害,可能大於好關係造成的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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