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9-23 名人在線.簡守信
簡守信／剪不斷、理還亂 是盲腸
【元氣周報／簡守信 大林慈濟醫院院長】又到了為新進住院醫師辦職前說明會的時候了，目的是讓這些醫界新手能很快的進入狀況。幾天下來對健保制度、醫療環境、醫病溝通、病歷書寫等等會有些初步了解。更希望讓這份熱情耗損率頗高的行業，能以溫馨叮嚀當做開場。住院醫師的辛苦不是因為與一群菁英相互競爭所產生的壓力，而是在照顧病情變化多端的病人時所衍生的體力與心理負荷。話說多年前我剛進外科當第一年住院醫師時，白天一方面得用心執行總醫師及主治醫師交待的各種事情。有住院新病人時，除了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釐清病程的來龍去脈，更要上窮碧落下黃泉的找資料來了解致病機轉、擬定治療方針，更重要的是這樣才不會在隔天的晨會上被「電」到顏面無光，懷疑自己是不是智商有問題，一下子失去生命的意義。輪到值班時，常常會碰到急診刀，在寒冷的深夜從溫暖的值班室穿過下著小雨的庭園，走在那沒有什麼人的長廊時，孤獨的身影讓心中隱約浮現……「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有點不為人知的辛苦，但是待會兒要從那裡劃刀、附近有什麼血管神經、使用什麼樣的器械、怎麼把病灶和手術視野弄清楚等等，卻鮮明地在腦海反覆演練。在進行闌尾切除術，也就是俗稱的盲腸炎手術時，最希望看到的景像就是在劃開腹膜時，發炎腫脹的闌尾竟然自動浮現。這時只要把血管綁掉，闌尾截斷，再把斷端包埋起來就可以縫合傷口。疲憊感在好好完成一台手術之後，似乎也消失一空；推病人到恢復室的腳步也跟著輕盈起來。只是往往事與願違，發炎的闌尾有時芳蹤難尋，僅靠兩隻長無齒鑷子在茫茫腸海中尋找，不是件那麼容易的事。這時汗流夾背、心跳加速，隱約間，心頭又浮現宋詞相見歡「無言獨上西樓」的詞句。只是可以稍微修正為：無言獨上「開刀房」，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盲腸」。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等到終於在後腹腔尋獲芳蹤時，那份歡喜更讓「驀然回首，那『腸』卻在燈火闌珊處」的徹悟浮上心頭。醫院中看到的是這樣的心血與汗水，但是請別叫我們是「血汗醫院」。外科醫師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定力，也就在這樣的層層考驗中逐漸到位。往後如果碰到同樣狀況，當然就不會剪不斷、理還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