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枝／長情五柳枝魚 烹煮家的記憶

父親經營米店，母親為了替父親補充體力，在黃魚上鋪滿竹筍、胡蘿蔔、木耳、香菇、洋蔥、豬肉絲，這道五柳枝魚費工耗時，卻是串起一家記憶的長情料理，而今，父母都失智了，一生叫得出的菜名，還是那個，一碗白飯上高高堆滿的五柳枝魚。

慢工熬細活 爸媽的藏愛料理

父母經媒妁之言結婚，23歲從中部鄉下到鎮上租店面，開米店兼小型輾米廠，還請了幾位工人，每天一早六點多開門，晚上十點多才打烊。我從小看著自耕農載著一車車的稻穀來賣，並幫忙把一斗斗碾好的白米賣給顧客，人氣就是財氣，全家大小忙進忙出，非常熱鬧。那時周遭盡是努力工作打拚的人，閒人是會被瞧不起的。

母親內外兼顧，除了與父親經營米店，還一手帶大我們四個孩子，並料理三餐。吃飯分先後兩桌。父親、哥哥和工人們先吃，吃完後，飯桌稍稍整理，補充湯菜後，母親、姊姊、嫂嫂、我和幫忙家務的女工接著吃。人多坐不下時，母親就會夾幾道菜高高堆在一大碗白米飯上，讓我們坐在矮凳吃。

勞動的年代 飯桌不缺蛋白質

工人常要背上幾十公斤的米包，需要體力，所以早餐是白米飯配小菜、小魚乾，常有菜脯蛋或蒸蛋。午餐和晚餐都一定有紅燒肉或魚當主菜。母親怕魚的腥味，餐桌上的魚一定是乾煎或是炸過的，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五柳枝魚。

先在一條很大的草魚或黃魚身上用刀斜斜畫上幾道，放入大鍋裡油炸得外表酥黃而魚肉香軟，撈起放在長長的大盤子裡。再用大火以香菇和蔥段爆香，把切絲的竹筍、胡蘿蔔、木耳、香菇、洋蔥和豬肉倒入大鍋內熱炒，加水煮軟，放入鹽、糖和烏醋等調味，再以太白粉勾芡，起鍋時淋上香油，鋪蓋在魚身上面，一條酸甘滑溜，非常壯觀的五柳枝魚即大功告成。這一大鍋的五柳枝羹會留一半給第二桌。其實，不用吃魚，光舀一大匙五柳枝羹澆在飯上，就可吃上大半碗飯。

母親拿手菜 全家聞香就雀躍

五柳枝魚費時費工，不是平常隨便就吃得到。有次看到母親端著一盤五柳枝魚放到飯桌上，問母親是否請客或是什麼節日？母親笑答：「平常就不能吃嗎？」從此知道五柳枝魚是母親心情好的指標，只要聞到廚房飄來酸甜誘人的香味時，就知道母親那天心情大好，我們也跟著快樂起來。

父親節儉，捨不得在外花錢吃飯，常說：「我們回家再吃。」有次父親帶著5歲的愛孫到台中訪友，孫子回家後大哭說沒吃飽，原來是父親在麵攤上只叫了一碗麵，祖孫合吃，說回家再吃。我相信，父親一生叫得出的菜名恐怕也只有「五柳枝魚」和「蛋炒飯」了。

父母親分別在83歲和90歲時被診斷為輕度阿茲海默症，並前後於91歲和98歲時往生。我們子女歸功於父母親一生勤快作活，到了八十歲才退休，且一直都為生意動腦，才能延遲失智發生。回想起來，在當時並不富裕的年代，餐桌上一盤盤的空心菜、莧菜、絲瓜、豌豆、黑豆、豆腐和小魚乾等，好像也很接近「台式地中海式飲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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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茲海默症 失智 地中海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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