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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髮劑與視網膜病變有關?教授引用美國醫學會期刊研究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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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病平台/抱持樂觀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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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週的主題是「醫學生長期追蹤病人的心得分享」。一般而言,在醫學院最後兩年的臨床實習都是每一到三個月就換一個臨床科,所以往往沒有機會讓學生看到病情的演變以及建立理想的醫病關係。在一所醫學生有六個月內科與外科連續實習的教學醫院實習的機會,我們鼓勵學生與病人及家屬建立良好關係,並且在病人出院後,回來看門診或再住院時,能夠與病人見面,這樣才會有機會了解「疾病」的全貌以及病人與家屬因病所苦的感受,也唯有如此才能讓醫學生學到照顧病人所需要的「知識」、「技術」與「態度」。透過這三位醫學生的分享,我們可以看到學生在最初遭遇病人或家屬的冷漠或拒斥,透過耐心與關懷,發展出彼此尊重信任關懷的醫病關係,並讓學生對疾病有更深入的認識。

「美女,好久不見!你特地來看我喔」 L先生馬上認出剛走進病房的我,此時此刻他剛做完腰椎穿刺沒多久,還在病床上進行嚴格的「平躺4小時」,但難以忍受的腰痛讓他無法克制地扭動身體,即使L媽媽阻止了100萬遍,他仍然淘氣的討價還價。

L先生今年才40歲,在菜市場工作,身體健壯,一顆看來無害、藏在左腳底的黑痣不動聲色的在他體內移轉、侵蝕,等這個駭人聽聞的黑色素瘤(melanoma)在今年四月被他查覺到時,已經在鼠蹊部淋巴結長成肉眼可見的一顆球,不久後也在肝臟發現轉移,他在短短的幾週內被宣判為第四期黑色素癌病人。五月底,我剛開始新一個月的外科課程。還記得第一天認識他那天是5/27號,理應是門診日,卻在早上得知當天有急診刀。L先生原本預計要在週三開刀,卻沒想到他左鼠蹊轉移的淋巴結在一個月內增大得又快又猛,上面覆蓋的皮膚已非常薄,同時可能在裡面化膿,導致他發燒了兩天。那個下午令人震撼,老師除了將原發的腳底腫瘤拿掉、再做植皮外,也把那個快爆開的化膿淋巴結拿掉、同時放引流管。他不可能做完全的左鼠蹊淋巴結廓清,因為早已多處轉移,多拿對他並沒有幫助、甚至造成併發症,在當初確定診斷時已註定是姑息性手術(paliative surgery)。手術中看到的淋巴結已經變成可怕的黑,在刀房的那幾個小時,忍不住地想「還那麼年輕阿…」,大概每個人看到L先生的狀況都會出現這個沉重又難過的感嘆。看到在手術台上奮戰的老師,頓感臨床醫師的不容易,行醫過程中常常要面對疾病的沉重、有時甚至是無奈,但同時要保持堅強、和病人一起並肩作戰,而這當中最辛苦、最不容易的是病人本人。

L先生術後住在四樓的外北病房,每天晨會前自己先訪視病人時因為順路,都第一個找他,問他今天好不好、腳痛不痛、吃睡如何……他術後恢復良好,把大腿黑色的巨大化膿淋巴結拿掉後舒服多了、也沒有再發燒。老師早上查房都會帶著我在床邊幫他看傷口、換藥,起初我連拆彈繃都拆得七零八落,常常慌慌張張、忘記推換藥車,但L先生和L媽媽很包容我的笨手笨腳,不時鼓勵我、或是在換完藥抬起頭時收到他比的「讚」。我和他們在這個每天7點的「你今天好不好」來回互動中漸漸變得熟悉,他們有任何問題或狀況不吝於向我分享或詢問,我總是怕說錯話、常常附加「我還是學生、講的話不太可靠」,L媽媽會用台語混著國語跟我說「沒關係啦、大家一開始都這樣,實習要好好跟老師學」。

一個禮拜五下午,我去病房看他們,L媽媽跟我聊起了她的家鄉台南、她的姊妹、還有她獨自養大三兄弟的心路歷程,剛睡完午覺、在床上滑手機的L先生也加入話題,不知何時就聊到了他們家附近有名的臭豆腐和麻油雞,還搜尋了圖片跟教我怎麼點菜,就這樣我們三個東聊西聊,從麻油雞聊到他在菜市場的工作,突然之間,他以很輕鬆的語氣問: 「我這個病是不是很難啊,已經轉移了,有辦法到過年嗎? 」這個問題讓我的大腦在一瞬間如五雷轟頂,慌張地無法思考,「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學生,但我知道好像是很難……」後續講的細節我也忘了,只記得我們聊了一下後,我提到了以前跟診時看到的病人,乳癌轉移骨頭,到現在追蹤十多年;卵巢癌末期的奶奶,手術化療到現在六年沒有復發等等。我真是犯了大錯,這些都是不同的癌症,疾病的治療和預後都有極大的不同,但我在不經思考的情況下、毫無脈絡的向他描述。不能給病人無根據的、沒有evidence的「希望」,那反而是傷害,是一種鄉愿,而且醫學、生命的廣袤難以測量,謙卑和謹慎是絕對必要的。後來的醫學人文討論,我也提出了這個問題和大家討論,最重要的學習是:學生不能在沒有主治醫師在場時向病人病解、告知病情。我們還不是醫師,還沒完成訓練也還沒有執照,而在臨床現場都是真實的病人,很多的approach必須要有監督,因為病人安全永遠是第一。老師隔天便帶我去L先生病房,先在門外教我一遍後,再讓我去bedside向L先生重新說明、老師再及時修正我:客觀地傳達事實,像是實證醫學目前的研究結果,同時分享一些老師自己病人的故事鼓勵病人,因為的確有超越EBM的miracle,即使千萬分之一,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是那一個,但要記得是親眼見證的例子。L先生住院兩個禮拜,傷口恢復得很好,除了左腿的傷口、引流管、還有為了保護腳底傷口打的石膏之外,其實看不出來他是個病人,還會跑去門口抽太難戒的菸,他後來就出院了,而我兩週後也結束了外科實習。

一個多月過去,我已經從外科轉到內科,但我偶而還是會點進去L先生的病歷看他最近在接受什麼治療。7月某天,看到他已經入院了幾天,入院病摘和病程紀錄詳實記載了他的情況,一個月不見,L先生已被發現骨頭轉移,疼痛開始侵蝕他,一次次升級的止痛藥將他承受的痛推到我無法想像的光譜範圍。去探望L先生的念頭馬上被點起,但L先生已在腫瘤內科治療,不是在教學病房,也不是我的主要照顧對象,要向主責主治醫師詢問目前情況是否適合去看這位病人。就這樣,我查到那位主治醫師email、寫好一封郵件,但那封郵件躺在我的電子信箱裡,裡面的稱謂和措辭都被我修改許多遍,幾天過去我仍遲遲沒有寄出;我也在食堂看到那位主治醫師兩次,但也遲遲沒有向他詢問,每次都想:「老師在吃飯,好像不太適合打擾……」在遠處一番天人交戰後就默默飄走。並不是那位老師長得很兇(老師看起來人很好)、也不是email壞掉,只是我太害怕了,生命的脆弱、癌症的兇猛、還有伴隨的痛苦光透過病歷看起來都那麼真實了,而那個很年輕、講話有點台灣國語、熟起來很好聊的L先生就在樓下的病房經歷這些。已經大五了,但我還是止不住地想:一個月前人還很好……怎麼變化那麼快……我就這樣拖呀拖,有一個下午看見那位老師,急忙上前(不給自己糾結的時間)向老師說明我是誰、想去看望L先生,老師欣然同意,整個過程花不到1分鐘,卻被我拖了一百年!同時也從老師口中得知他這幾天出院了,要等下次入院。

又過了一兩週,某次早上跟查房,我看到L媽媽經過,原來L先生那天又住院了。那個週五下班後,我吸了好幾口氣,敲敲門走進他的病房,於是就有了開頭的對話。他看起來更不好了,左半臉顏面神經麻痺,講話有點不清楚,還放著導尿管,因為無法解尿,而手邊是自控式的止痛,病況進展的速度之快,我完全被嚇到了。L先生跟我聊了他這次入院前發生的事情:下計程車時雙腿無力、跌到在地,後來回家要爬樓梯也走不動,更不用說那個失控的疼痛。「你看,又長出來了。」他指了指左大腿,漂亮癒合的手術疤痕上端,又冒出一大顆黑色的腫瘤,已長在表皮外,而疤痕下緣有許多隆起,看起來也是蓄勢待發的腫瘤。「大哥出頭,現在小弟也要跟上了」,L先生還是維持一貫的風格開著玩笑。他像我述說著這個月經歷了各種不適、疼痛,而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因為說什麼好像都不對,只能看著他,不時的應和,偶而輕拍他的肩膀。我們東聊西聊,他和L媽媽跟我聊到了颱風,關心我的家鄉是不是還好、聊到了病房的冰箱最近壞掉了、聊到他最近吞嚥也出現困難,需要用增稠劑喝水,好多的update。突然,L先生說起他很痛很痛的時候,脾氣很不好,會痛到想打人,他拉著L媽媽的手,說他生病以來很對不起也很感謝,第一次看到一直以來都說自己看很開的L先生哽咽,我也忍不住眼淚,但不想被發現,只好轉頭趕快擦掉。我很害怕我的來訪會是打擾或是暗示了任何訊息。在L先生病房的半小時,我一直忍不住跟他們說對不起,「對不起上次你住院沒去看你」、「對不起我幫不上什麼忙」,「不會啦、大家都很忙的,謝謝你來看我」我還是想一直說對不起,但很感謝L先生這麼跟我說。道別前,L先生說我在外科照顧他的時候很幹練、很棒,大概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形容笨拙的我,L先生和L媽媽就像我的第二位、第三位老師,讓我從他們身上學習,甚至收到鼓勵。我和他約了有空再來找他聊天,然後互道加油、擊拳。Hope for the best.

責任編輯:陳學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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