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個外科醫師,為什麼會一頭栽入環保而無法自拔?張豐年說,「因」是自己罹患肝硬化的經歷,「緣」是從住家挺身護樹起了頭。這段因緣都從己身出發,所以一路走來24年,大家對他的印象是專業的環保鬥士,而不是小鎮醫師。
實際上,張豐年現在還是小鎮醫師。1967年進台北醫學大學(當時名為台北醫學院),第二名成績畢業,1975年服完役入台北榮總。外科部每週都要開檢討會、討論醫療處置是否正確,魔鬼訓練養成張豐年小心求證性格,即使其他科部做過檢查的病患,他在動刀前還是會再仔細檢查、確認沒有遺漏。1981年升任一般外科主治醫師,次年請調回剛成立的台中榮總服務,不過才一年,就當上了急診室副主任,是醫院栽培的重點人才。但一場病讓他在1986年從中榮辭職,先在大里惠和醫院執業,1996年返回豐原,加入兄長豐壽診所,合夥看診。
怎麼會發現自己罹病了?原來張豐年很有實驗精神。台中榮總剛成立,外科部新購一台超音波儀,他首度操作就以自己作為測試對象,沒想到一掃描,哇!探頭掃到肝臟,卻意外看到肝表面粗糙、纖維化,已是嚴重肝硬化;「原本大好前程,頓時宛如晴天霹靂」,考量家有妻小,毅然辭職,返郷開業。
張豐年1948年出生在豐原的小康之家,小學畢業全校第一名,初、高中都讀台中一中,就學或之後的行醫,都非常順遂,直到1982年發現肝硬化、1986年離職,當時38歲,是他人生的第一個轉捩點,學習放慢腳步、親近自然過生活。
從小就喜好接近大自然的張豐年,離職、開業後,稍有空檔就往山林走。1997年,他住家周邊的垂榕綠色隧道遭無預警斷頭修剪,在多方奔走後獲得廣泛支持,促成中興大學舉辦兩次全國性的「行道樹研討會」。此後,年近半百的張豐年就一頭栽入環保的工作,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從挺身護樹至保護大地。
「黃樹林裡有兩條岔路,我選了一條較少人走過的路,這讓一切變得如此不同。」如同美國詩人羅伯特‧佛洛斯特(Robert Frost)著名詩作〈未行之路〉(The Road Not Taken)一樣,張豐年從垂榕護樹開始,走出了讓台灣更好、更美的一條路。張豐年一路走著走著,沒理會汗水淋漓,也沒多想身家安全,只為了讓台灣更好。
所幸,他的努力有了成果,他的用心終於被看到。2020年他獲頒台灣環境保護終身成就獎,獲獎理由是:「從1997年起,在工作之餘,與妻子江翠娥從自己的社區開始關注在地環境議題,參與行道樹保護、水患治理、工程災害,反國土無限開發、反水庫、反噪音、反中科后里七星園區等議題。」
從住家護樹開啟了環保之路
張豐年住宅位在台中市大容東、西街的綠帶,原本是台中最美麗的一條水上綠色隧道。高大的垂榕南北綿延約一公里,不僅吸引各種鳥類、昆蟲、松鼠棲息,垂榕下的人行步道更是附近居民平常休息、散步、運動的好地方。1997年,他發現市政府以颱風季節安全考量為由,陸續大規模鋸掉枝葉,以「強剪」方式來修剪該整綠色隧道,招致不少居民的反對,張豐年也化身樹木醫師,投入護樹行動。
張豐年於是向靜宜大學陳玉峰教授、中興大學黃振文教授等請益,還請人拍攝鳥類及病害錄影帶,鍥而不舍和台中市政府溝通。他說,垂榕經過強剪後,沒有保護措施,部分樹皮出現日燒症,壞死脆化,真菌乘機入侵,就成了膏藥症、黑變症等慢性病,加速衰老。「不去動這些樹木,活十幾年;動了,活不了幾年。」
在張豐年不斷努力奔走之下,獲得多方的響應和支持,包括在中興大學舉辦了兩次全國性的「行道樹研討會」,中興大學農學院為此組成行道樹管理諮詢服務委員會,台中市政府也允諾編列預算,重新檢討台中市行道樹的修剪和管理工作。
2019年8月初艷陽天,張豐年路過位於西屯區的台中市警察總局,還驚訝發覺後側──大恩街的大部分黑板樹已被剪得光禿禿,他立即請陳椒華立法委員設法在立法院舉辦公聽會,也請媒體記者加以報導,以免他處一再犯同樣的錯誤。
張豐年說,生長在都會區內的植物所處的環境,通常較山林野地惡劣許多,黑板樹不僅在水泥叢林有辦法生存,還能因時因地制宜與周邊建物結合一起,發揮集體護衛功能。颱風來襲時,不僅黑板樹之間可互保,更可護住後邊的建物,不被有稜有角的廣告招牌等雜物砸到。位居該些建物後側的黑板樹則改由該些建物護住;颱風迴南時,這樣互保機制照樣運作無誤,僅僅是方向改變而已。
除了集體護衛功能,黑板樹還能淨化空氣、降低熱島效應、降低噪音,提升景觀,更能進一步固碳,多少扮演起降低全球溫室效應的功能。張豐年感嘆,「如今一剪,這些功能幾全部喪失。台中市警察總局的修剪法,是嚴重的錯誤示範,建議台中市府應儘速出面制止,且依樹木保護條例開罰,另找專業人士指導、監修。」
噪音管制法裡的張豐年條款
張豐年關心的環保議題既多且廣,包括水患治理、水資源之開發與後續之經營管理、河川復育、都會城鄉綠美化、各種環境污染,特別是空污、噪音,以及工業區開發等。但難能可貴的是,他內心有個「研考會」,逐案列管、嚴加考核,每每鍥而不舍,終究功不唐捐,於是有了「張豐年條款」。
1999年,張豐年住家附近有棟大樓分租,總共裝了四十幾台冷氣機,每天早晚馬達運轉轟隆轟隆作響,此起彼落的噪音讓周遭鄰居無法得到安寧。張豐年向環保局反應,環保人員前來測試,只願單測一台冷氣機所發出的噪音,結果可想而知,不會超過噪音標準。張豐年翻閱環保署法規,發現有數個噪音源在一起時的所謂「叢聚性噪音」──各噪音源合成音量的所謂「複合音量」,而政府對該複合音量因未訂有任何管制機制而致使全面放過,成為噪音管制的「空窗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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