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摘自天下文化《醫中有情：臺北榮民總醫院院長張德明的行醫筆記》，作者張德明】
俠隱之慟
十一歲罹病五十年的折磨，在早期醫療缺乏的環境下，造成關節不可逆的破壞和變形，以輪椅代步，無法自行料理起居，是怎樣黑暗的人生？要怎樣的光明才能點亮？
妳卻活得愜意、活得堅強、活得悠然自得、從容自信。很少抱怨疼痛，總似期盼著蒙主寵召，也多次談到捐出大體，供探尋類風濕性關節炎的奧祕。在完全接受了困苦的處境，坦然迎接死亡，把生前死後的點點滴滴皆給了大眾。
我總回應生時讓我觀察遠比死後看標本好！調侃、玩笑，多少的機鋒相對，使我們有了堅定的友誼和超凡的互信。
一直呵護穩定的病情，卻因印傭的失控攪亂，急轉而下的狀況令人扼腕。也許該更堅持什麼，該更多做些什麼，也許卻留下更多苦痛。
如嬰兒般細嫩的肌膚，千瘡百孔的尋找血路，不忍卻無奈。妳說山上冷，行動不便，不想下山。我則讓妳堅強的母親帶話，再不下來就生氣了。
妳掛了週二的診，卻未料提早相見，又提早分手！
每本新書，妳都讓我先睹為快，但妳我相知，妳的所有活動卻不見我的蹤影。每次相見，妳都會解釋媒體訪問的無奈，而突然撒手，卻一次給了我全部的重。
妳大姊說妳從小古靈精怪，調皮搗蛋，做錯事總別人受過，臨行前還丟給我無解的難題，紅塵回眸卻是這樣的難堪無奈。
很想喚醒妳理論一番，卻握著是冰冷攣縮的手。望著妳的面容，訝異它那樣的祥和，雙眼神采依舊。三小時的急救，彷彿並未留下折騰的痕跡。我輕拍著妳，希望妳如願天國。
十年一夢，蘭溪的水，依舊清澈，妳的音容，卻已漸遠。
我的行醫生涯中，這將是個重要的注腳，永遠的懷念，妳的力量將使我更誠摯、更謙卑、更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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