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報╱記者孫蓉華/報導】
▇ 鄧雪峰
‧年齡:83歲
‧學經歷:政工幹校美術系畢、曾任政戰學校美術系教授兼主任
‧身體狀況:輕度失智
‧子女數:有兩個兒子、一個孫女,目前與妻子和兒子同住。
‧著作:《花經》、《歷代名畫記研究》、《中國書畫的筆墨紙硯》
民國38年從四川到台灣,國畫家鄧雪峰一口四川腔的國語,是他一直未改的「鄉音」,他用這口特殊的口音教學、教畫,數十年來不變的作畫堅持,卻在最近幾年丕變,他不再多話,他用微笑打招呼,只是這樣的招呼背後是「他不太記得了」。
輕微失智 微笑代替言語
鄧雪峰畢業於國防大學政治作戰學院前身政工幹校美術系,擅長花鳥山水畫,潑墨揮灑間,有著寫意與創意的淋漓盡致。他除了作畫,更在學校任教,桃李滿天下,即使從學校的教職退休,家裡仍常有學生上課、或者陪著老師、師母閒聊。
兩個早就不用他操心的兒子、可愛的孫女,退休的日子原本可以更瀟灑地與老婆林綮禧縱情山水,但無奈地是,數年前,林綮禧發現老公不對勁,常常忘事外,更連回家的路、銀行的密碼等,甚至連她的名字都忘了。
家人調適 接受父親改變
從不諒解到求醫,榮總的醫生確定鄧雪峰有輕微失智的症狀,鄧家開始調適去接受大家長的「改變」。
鄧雪峰家原本住在大安森林公園附近,他每天都會到公園散步運動,卻在發生過數次「走失」的緊張事件之後,鄧家決定搬到近郊一處半山腰的社區,讓他走動的範圍更容易被看到,也請了專人幫忙照顧。
山水花鳥 轉為點線童趣
忘記熟悉的人與事,鄧雪峰卻未曾忘記自己最愛最熟悉的繪畫,只是畫風改變了。他畫了一輩子嚴謹的山水、細膩的花鳥,卻在輕度失智後,畫風竟開始展現純真的童趣,與更天馬行空的亮麗。
他會不停地循著一樣的線條重覆地畫;也會不斷地「點、點、點」,用色比以前更大膽,更不受格式、畫紙的拘束。他仍守著以往的習慣,早上起床後就要作畫。
內心世界 畫裡傳遞點滴
林綮禧說,他早上起床就會坐到書桌前,她就要幫他鋪上白紙,他就會自己選顏色想圖案,自顧自地畫起來,畫到想停止為止。如果忘了幫他鋪上畫紙,他就會直接畫在墊在書桌的墊子上。以往鄧雪峰繪畫有主題,會題字會告訴大家,要表現的是什麼。現在的作畫卻令人難以摸透,已不太愛說話的他,以畫來呈現他的內心世界。
他近期的畫作有的如小品文,小巧可愛;有的如連續符號般一再呈現齊一的色調與線條。家中一個空白的扇面,被他畫得滿滿的,連扇柄都被「點」得滿滿的。
鄧雪峰與大兒子鄧儒宗同住,小兒子住得也不遠,每周總要抽空看看父親,只是他們也難過地說,「老爸,不太認識我們了。」現在能做的只是盡量抽空陪老爸,不奢望已沉睡的記憶能夠醒來,只盼不要再忘記了。
老爸, 讓我照顧你/
工作再找就有 父親只有一個
談起父親,鄧儒宗與鄧儒林兄弟檔有相似卻不盡相同的感觸。鄧儒宗是鄧雪峰的長子,個性較像母親,外向活潑;弟弟鄧儒林像父親,內向較不多話。為了照顧父親,鄧儒宗不得不放棄原本已簽好合約的香港工作,他淡淡地說,「工作再找就有,父親只有一個。」
從事設計工作的鄧儒林從小看父親繪畫,雖然別人都認為,他是繼承了老爸的藝術細胞,但他剖析「那是不一樣的」,同樣是藝術層面,他怕拿毛筆,不是很會畫;父親是比較個人的創作,他則是要看委託者的心意去呈現。
37歲的鄧儒林說,「我們家是嚴父慈母,父親給我們的是身教重於言教」,其實父親對他們不算嚴格,平時不會嘮叨,多半是母親的耳提面命。兄弟兩人都知道,如果事情是由父親出面說話,那就「事情大條了」。
他還記得小時候,有次他未把鳥籠關好,結果父親養的鳥飛走了,被父親責備了幾句後,他氣得又去「整」魚缸裡的魚。父親知道後心平氣和地跟他分析這件事情的不當,並告誡他脾氣這麼暴躁、衝動是不好的。老爸的這段話,他一直記在心裡,對他影響深遠。
輕微失智後的鄧雪峰,畫作表現與以前截然不同,給家人的驚奇更勝以往。鄧儒林說,那是沒有框架沒有束縛的,倘佯在藝術殿堂裡的作品,父親畫了50年,直到現在,他不再需要多思考繪畫的布局、構圖是否恰當,他就是愛畫,那是回歸純真的自我,更令人疼惜與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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