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報╱社論】
天下竟有如此離奇之事,到印度出差挨了一槍,進醫院救治又竟將首例「超級細菌」NDM-1帶回台灣。這種超級細菌,目前幾乎無藥可治,在世界許多國家已陸續奪走多條人命;我衛生署上月已將之列為第四類法定傳染病,予以嚴密監控。
如今,遽然傳出「超級細菌」進入台灣的消息,不免引發社會驚恐;有學者甚至質疑醫療機構允許帶菌者出院,抗藥性基因若經由腸道排泄物轉移給本土細菌,後續可能導致更難防範的問題。
民眾會對這種超級細菌感到恐慌,主因在於NDM-1是一種抗藥性基因,非但能在細菌中自由複製及轉移,還會分泌可以分解碳氫黴烯類抗生素的酵素;而這類抗生素是目前加護病房及感染重症病人的首選用藥,也是治療抗藥性病症的最後防線,通常醫師不到最後關頭不會使用。NDM-1的可怕,正因它顯然打破了這道最後防線。
不過,NDM-1的抗藥性固然值得醫界正視,民眾為之太過恐慌卻大可不必。因為這種超級細菌造成的是「感染症」而非「傳染病」,目前發現的病例主要都是經由手術傳染,透過人體接觸或共用物品,依附在其他病毒上傳播,醫院是主要的感染場所;所以,對社會大眾生活的影響十分有限,更幾乎不可能在人群中造成大流行。
「超級細菌」其實是一個泛稱。醫界將產生多重抗藥性的細菌皆稱為「超級細菌」,意指這類細菌具有抵抗多種抗生素的能力,與一般所指的細菌已大不相同了。過去,台灣也曾發現對特定的抗生素產生抗藥性的超級細菌;對碳氫黴烯類抗生素具抗藥性的克雷白肺炎桿菌、大腸桿菌和繡色偽單孢桿菌,也存在已久,只是沒有公開宣揚而已。因此,也有學者質疑衛生署並無必要將「超級細菌」列為法定傳染病。到目前為止,世界衛生組織也並未將NDM-1視為重要傳染病。
台灣或許因曾遭受過SARS蹂躪,對於可能引發大流行的病源體之反應比較強烈,亦屬人之常情。譬如H1N1新流感問世之初,全國如臨大敵,有學者公開宣稱,只要有人將變種的病毒帶進台灣六至八周,將會有四成人口(近九百萬人)染病;加以新流感最初在墨西哥出現時,致死率極高,因而曾引起全國性的恐慌,人人自危,許多企業擔心再度爆發類似SARS的風暴,相關的疫苗採購及生產、接種也引起了許多爭議。醫界現已知道,其實新流感和一般流感幾無差別,並不需要特殊防範。為此,世衛組織還曾遭到學界公開抨擊為危言聳聽。相較而言,超級細菌比新流感的傳播更困難。
追根究柢,與其擔心NDM-1可能在台灣傳播,社會大眾更應關切的是,國內濫用抗生素的現象一直很嚴重,而這正是產生「超級細菌」的主因。購買抗生素太容易、醫師開用抗生素的次數太頻繁、接受抗生素治療的病人經常主動斷藥等,都可能增加細菌產生抗藥性的機會。國家衛生研究院感染症研究組監控發現,對碳氫黴烯類抗生素具抗藥性的鮑氏不動桿菌,2002年時只有樣本數3%,而2008年的樣本中,竟高達四九%有這種細菌。醫界指出,台灣的金黃色葡萄球菌和肺炎雙球菌的抗藥性,竟已高居全球第一。這種現象如不正視及導正,醫界擔心,未來許多病都可能出現無藥可醫的危機。
自發明盤尼西林以後,抗生素一直是對抗細菌的利器;但近年來「抗藥性細菌」不斷翻新品種,增加了治療的難度與複雜度,早已成為醫界的困擾;由於世界各國的關連日益密切,超級細菌的傳播更形加速,科學家研發新抗生素的速度已跟不上細菌蛻變的速度了。因此,已有人提出「後抗生素時代」的說法,認為不久後,人類可能步入無抗生素可用的景況。這才是全人類真正需要感到恐慌與正視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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