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形外科醫師林靜芸新書《謝謝你留下來陪我》,記錄前衛生署長林芳郁及家人如何應對失智症的故事,林靜芸說,新書發表如同給了她一把鑰匙,去打開林芳郁的心。她鼓勵失智照顧者不要小看書寫與記錄的力量,寫作曾幫助她找回一雙兒女,這次透過書寫,也希望「把我的先生寫回來、找回來。」
台北TSUTAYA BOOKSTORE 大直NOKE店日前舉行「謝謝你留下來:關於愛、照顧與人生的書寫」新書分享會,由林靜芸及年輕型失智症照顧者、護理師劉芸妡對談,透過文字與生命故事探討愛與陪伴的意義。現場逾百位觀眾參與,其中有不少照顧者,林靜芸也邀請觀眾寫下「如果我失智了,希望被如何照顧」,一起把愛寫下來,分享家人或朋友。
林靜芸分享,從遠古開始,穴居在山洞的人類透過壁畫,記錄動物、打獵、祭祀等,動物是敵人,也是食物,壁畫傳遞重要訊息給下一代。研究發現,有山洞壁畫的民族滅絕率較低。她說,光只是「寫下來」這個動作,本身就有力量,《謝謝你留下來陪我》正是如此,出書後,家裡不再是失智黑戶,大方帶林芳郁去看牙醫和做復健。
林靜芸也說,寫作幫助她重建親子關係。她的兒子中學時在超商打電動,老師說不寫悔過書就不要再來上課,兒子不肯寫,她這個媽媽只好自己寫;高中時拿到零用錢去買摩托車,但家裡距離學校走路只要十分鐘,兒子把車子停在同學家,每天走路去同學家,再騎機車去上課。但這些都不能講,「我只要一罵他,他就要跟我打架。」
實在沒有辦法,聯合晚報副刊來邀稿,林靜芸於是把要講給這位騎摩拖車孩子的話,直接寫出來。女兒也說,「電視才是我媽媽,妳不是我媽媽。」林靜芸繼續寫,寫紙條、寫信,「當年的寫文章救了我們的親子關係」。很多人問她怎麼把先生失智寫出來了,她想說寫文章可以把兒子女兒寫回來,也希望把先生找回來。
跨世代照護者 共談失智照顧經驗
「媽媽從前就是我的靠山,但從媽媽失智開始,一切都改變了。」身為護理師的劉芸妡,26歲那年成為年輕型失智症的照顧者,獨自照顧58歲就發病的媽媽,至今已4年。今年初她跨出一步,在網路上分享和媽媽的日常,一開始也有親友覺得不妥,覺得丟臉,但她想用文字和影像,一邊記錄媽媽病程,也一邊記錄美好時刻。
劉芸妡說,記錄不只為了媽媽,也為了自己。透過分享,讓她找到很多獨自面對壓力的年輕照顧者,她鼓勵他們,沒有人天生就是照顧者,都是一邊學習,慢慢陪伴,年輕人也有優勢,可以學會新的方法來陪伴失智者,例如她 透過繪畫訓練認知、母女一起刺青,她笑著感謝媽媽都很配合。
在這個過程裡,也讓劉芸妡重新看待媽媽。她說,一開始覺得媽媽就是不會,永遠不會好,慢慢放下這樣的想法,用更柔軟的心去陪伴,從很暴躁慢慢變成溫柔的女兒,看到媽媽笑得開心時,感覺很像小時候參加學校活動,媽媽到學校為她加油。現在看到媽媽努力學習,突破自己,對媽媽的堅持和努力非常感動。
照顧路上孤單與掙扎 現場觀眾真情分享
現場逾百位觀眾,不乏照顧者提出真實照顧過程中的複雜與挑戰。有人提到,身為主要照顧者,還要面對未參與照顧的親人指指點點;有人說在臉書上看著手足一家假日出遊,但她全心照顧長輩,平常連講話的人都沒有;還有新手照顧者,一方面接受母親已失智,一方面為了家人與新來的外籍看護磨合,心力交瘁。
林靜芸說,她碰到的問題是,剛開始時兒子接受爸爸生病了,女兒平常很崇拜爸爸,覺得「妳沒有照顧好,爸爸才會變成這個樣子」。她想,如果讓這個狀況持續,生病的人不快樂,因為想念女兒;對她來講,「失去一隻手也不太好」。此時還是書寫發揮力量,她把女兒「寫」回來,「現在負責網購和用理智罵我。」
至於遠方親戚,例如先生的家人,林靜芸讓他們直接與林芳郁接觸,讓他們知道這是什麼狀況,後來家人都能夠接受。而且林靜芸出書,他們還幫忙推廣。林靜芸說,「我們把照顧的這份心結合周邊的人,我們的力量會更強。」
日前參與聯合報相對論照顧者對談的張文玲也來現場,也是廣播主持人的她說,身為主要照顧者,看到手足假日出遊,心裡非常不平衡。她的個性不會和人吵架,但在心理諮商師鼓勵下,讓她將心中憤怒宣洩出來,最終也爭取到分擔照護責任的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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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照顧者訴說面臨的困境,媽媽最近失智了,由父親和外籍看護在高雄照顧,身為兒子的他雖然頻繁由台北返鄉,但無法全時參與,家裡的三人彼此也不信任,來自父、母及外籍看護三方的情緒,引發衝突,母親的病情日漸嚴重,再也見不到過去熟悉的眼神,更讓他心痛。
林靜芸感謝這位照顧者真實坦白的分享,她說自己最近想,失智症扭曲了一個人的空間感與時間感等,如果生病的是自己,「我才不會奮鬥,這樣子留下來陪你們。」所以她相信,林芳郁現在非常努力地痛苦的活著,「他是為了陪伴我所以才留下來的。」她很感謝林芳郁,「謝謝你這麼努力留下來,讓我再看著你一下。」
林靜芸記得外婆失智,媽媽一直努力讓外婆留下來,「因為母親活著,對我們就是一個很重大的意義。」她為新手照顧者打氣,要記得母親是為了你和爸爸努力的活在這個世界上;也要謝謝外籍看護,她們離鄉背井來照顧病人,也很需要安慰。
很可惜來不及跟林芳郁討論,「如果你或是我失智了,希望怎麼樣照顧你?」林靜芸說,出書之後去翻林芳郁的日記,才發現他在確診那一天,在日記寫著:「已經有了確切的診斷,我的症狀就會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因為這段話,讓林靜芸知道「他想要好好的活下來」。
如今林靜芸帶著林芳郁去做復健、也接受語言治療,也去看眼睛看牙齒,「我覺得他有被我叫醒。」「我想要好好照顧我的先生,然後有一天我可以告訴你們,其實失智也沒怎樣,因為他還好好的在陪我。」
林靜芸邀請大家寫下「如果我得到失智了,我希望被如何照顧」,分享給親友,那也是她來不及問林芳郁的話。林靜芸說,當我們用「謝謝你這麼努力留下來」的心情面對,會更珍惜這段共同與被照顧者相處經歷的時光,日後回想起來,都會成為有意義且能給予力量的美麗回憶。
《謝謝你留下來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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