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守信／杜德偉在開刀房

【聯合報／文／簡守信（大林慈濟醫院院長）】

開刀房是醫院中一個庭院深深深幾許的單位。許多人對它的刻板印象就是緊張的氣氛、慘白的燈光；和不時會傳出的急救電擊時，病人從病床彈起再重重跌回的另一種生命節奏聲；以及脾氣不好的外科醫師，不留情面的摔器械聲等等。

其實，這些都只是插曲，絕大多數的狀況，應該是在有點凝重又不是那麼凝重的氛圍中，外科團隊努力地想要用他們專精的技術，優雅地打敗病魔。哪裡要多切一點，哪裡要特別小心，因為重要的血管神經可能就隱身在腫瘤深處。

如果不幸傷到大血管時，「一陽指」要趕緊壓向何方？如何把握出血由噴泉轉為湧泉的短暫時機修補破網？更是每一位外科醫師不知道演練過幾次的救命絕技。

但是不管多有經驗，每一次碰到這種恐怖時刻，血壓上升、心跳加速、冷汗直流的，絕對不是病人而是外科醫師。下了刀之後，自己也深刻的了解到在外科的領域裡，真正能做到「大血管」崩於前而色不變，還真的有一大段修煉要走。

為了緩和手術室內的肅殺之氣，播放能讓主刀醫師心情平靜的音樂，似乎也是提升醫療品質的妙藥良方。只是每個人的喜好不同，有些醫師偏好古典音樂，有些則非搖滾不可。於是，二號開刀房成了歌劇院，五號房的重金屬音樂也和敲打骨釘的金鐵交擊聲，渾然融為一體。

對於喜歡杜德偉的醫師，那樣的節奏似乎是喚醒開刀房所有同事，讓大家聚精會神的適當音樂。可是對躺在病床上還沒有麻醉，心情七上八下的阿嬤而言，杜德偉的「脫掉、脫掉」，絕對讓她不知所措、血壓飆高。

同樣的理由也可以用來說明當紅的周杰倫不適合出現在手術室，這種連一面看著歌詞也無法追趕得上的節奏，應該也會讓病人把「牛仔很忙」聽成「醫師太忙」、「驚嘆號」化成「休止符」吧？

那麼改聽深情款款，餘音繞梁三日不絕於耳的蔡琴如何？

話說有位穿著時髦、喜歡跳舞的現代女性，因車禍需要緊急手術。談笑自若的她在送進開刀房時，卻痛哭失聲。因為被送進手術室時，她聽到蔡琴的「最後一夜」。這首旋律優雅的華爾滋，讓她想起之前翩翩起舞的英姿，只是經過這翻折騰，不要說是跳舞，會不會連走路也成問題？更擔心，今夜會不會因為手術有所閃失，成了她的最後一夜！

一首曲子竟讓開刀房平添許多愁。

那到底什麼音樂最適合開刀房呢？我想，應該是醫師一句無旋律卻勝有旋律的「真心關懷」吧！

【2012/02/12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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