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蘭人的不確定原則

【內容摘自《瞧這些英國佬：英格蘭人的人類學田野報告》，作者Kate Fox╱譯者黃中憲，貓頭鷹出版】

英格蘭男人即使真對某女人感興趣，也可能往往不願明示或直接表示。到此為止，我們已證實英格蘭男人不擅調情，往往若非侷促不安、說不出話，就是粗魯無禮；一提到「約會」這個字眼就有點不自在。把和某女子相見界定為「約會」，有點太露骨、太正式、太明確、太不模糊，這種「攤牌式」表露心跡叫人難為情，天生謹慎、拐彎抹角的英格蘭人雅不願為。

即使喝酒壯膽，英格蘭男人也不可能在帶醉示愛時用「約會」這字眼，而通常會選擇用「嘿咻」(shag)或同樣意思的粗鄙措詞。這看來似乎很奇怪，因為比起「約會」，「嘿咻」可能給視為更露骨，但就飽灌啤酒的英格蘭人而言，這是理所當然的舉動，因為他們認為，邀女人上床，比邀女人出去吃飯，更不私密、更不難為情。

理想狀況下，英格蘭男人不會發出任何明確邀請，不管是性或社交上的邀請，反倒喜歡藉由一連串微妙暗示和拐彎抹角的手段，以達成目的，而這些暗示和手段往往都太低調，以致幾乎察覺不到。這一「不確定原則」有幾個好處：英格蘭男人可以不必表露感覺；可讓自己免於太早陷入可能給形容為「親密關係」（relationship）的任何事情裡（英格蘭男人厭惡這字眼更甚於「約會」）；可不必做或說任何「肉麻」的事，因而保住感情不外露的男性本色；特別的是，藉由絕不直接、明白提出要求，可避免遭直接、明白峻拒的羞辱。

英格蘭女人習慣於這種似有若無、曖昧不明的追求方式，但就連我們有時也覺得這些訊息難以捉摸，並且花上過多時間和我們的女性友人討論某模糊暗示或曖昧手勢有什麼「意涵」。不確定原則對英格蘭女人也有好處，我們雖不像男同胞那麼不願表露感情，卻容易感到難為情，且盡可能避免貿然表示心儀之意。不確定原則讓我們有時間在表露心意前，評估自己看好的這位男人是否真適合自己，我們能「拒絕」討厭的追求者，而不必大聲告訴他們我們沒興趣。

但外國女性面對英格蘭男人這種追求作風，往往為其難以捉摸、不確定的特質而感到困感、甚至非常火大。外籍女性友人和受訪者不斷跟我抱怨英格蘭男人行為的變幻莫測，並將這行為歸因於害羞、傲慢或受壓抑的同性戀傾向（視她們氣惱的程度而異）。她們不了解英格蘭人的求愛，基本上是場精心策畫的保住面子遊戲，這遊戲的主要目的與其說是尋找性伴侶，不如說是避免失禮、出糗還更貼切。

這遊戲避免失禮的特質是英格蘭人「消極性禮貌」的另一個例證。「消極性禮貌」注重他人不受侵犯或打擾的需求，而「積極性禮貌」則關注他人受接納、受肯定的需求。英格蘭男人許多看似古怪的求愛作風，亦即外國女性所抱怨的謹慎、拘謹、貌似冷漠，正是「消極性禮貌」的典型特色。我們求愛時力求避免出糗，這看來似乎很自私，但在某種程度上也是謙恭有禮的表現。在不確定原則下，不管愛慕或拒絕都不明確表白，示愛和躲避都透過難以察覺的暗示表示，而非直接邀請和拒絕，藉此讓雙方保住面子。求愛遊戲和其他運動一樣，受公平規則規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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