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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病平台/長期追蹤病人是醫學生臨床實習最好的學習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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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阿姨是一位72歲的女士,她是我在內科第一個接到的病人,更是我醫學生涯中第一位照顧的病人。示意圖,圖片來源/ingimage。
彭阿姨是一位72歲的女士,她是我在內科第一個接到的病人,更是我醫學生涯中第一位照顧的病人。示意圖,圖片來源/ingimage。

聽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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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本週的主題是醫學生有機會長時間關心照顧病人的心得報告。一般的醫學生在最後兩年的臨床醫學要輪流到各專科,甚至到不同醫院學習照顧病人,很少有長期照顧同一位病人的學習機會。這是來自三位醫學生在五年級時有內科、外科各三個月持續在一個不是「醫學中心」規模之教學醫院的臨床學習心得。院方鼓勵這些醫學生持續關懷病人,出院或轉科之後,回來門診或再住院都繼續保持聯繫,而有機會更了解病人與家屬因為疾病所遭遇的病痛與後續的病情發展,以增加他們了解疾病對病人與家屬的影響。

一位醫學生分享他因為長期追蹤病人,才了解主治醫師的用心良苦、病人化療之後副作用帶來的懊悔、以及最後康復的喜悅,使醫學生學習到將來如何照顧病人,可以更加暸解病人的感受以及如何鼓勵病人。

一位醫學生透過深入的與病人互動,才自問為什麼病人會不敢問醫生問題,而開始思索「到底要當一個怎樣的醫生,病人才不會怕問你問題呢?」。

一位醫學生陪伴一位第四期脂肪肉瘤的病人,勇敢地接受了困難的大手術,而見證了病人能以爽朗的個性面對可能無法避免的死亡。「我想我們的陪伴某種程度成為了她和死亡間的緩衝軟墊,讓她知道有我們還持續顧著她,和她一起往下奮鬥,面對未知的恐懼。」學生的這句話正是我們希望醫學生對自己價值的肯定,他們因為能更了解病人與家屬,而有「同理心」,同時更能肯定自己,「醫學生真的能夠幫忙病人」,而不再是「路障」。

彭阿姨是一位72歲的女士,她是我在內科第一個接到的病人,更是我醫學生涯中第一位照顧的病人。

巧合的是,彭阿姨住在我的中學附近,退休前經營著一家麵攤,或許我小時候還吃過她的料理呢!幾年前退休後,彭阿姨過著四處遊玩的退休生活,每年有將近一半的時間會在美國拜訪在華盛頓特區落地生根的大女兒,其他時間則會跟著在臺灣的兒女、姊妹、朋友們四處遊山玩水,最近才在美國待了四個多月後,緊接著又去日本跟泰國遊玩,回到臺灣時覺得很容易疲累、開始越來越吃不下,本以為是四處奔波太過操勞造成的。

某次在外院回診神經內科時,偶然向醫師提起這些症狀以及不斷降低的體重,幸好醫師敏銳地察覺異狀、將她轉到急診檢查,電腦斷層一照才發現幾乎阻塞了橫結腸的大腸癌,以及大大小小的多處肝轉移。

雖然她在急診時已經被告知疑似罹患第四期的大腸癌,然而我第一次在病房與彭阿姨接觸時,她比我預期的更輕鬆以對,或許是原本個性使然抑或已然接受,但我想更可能的是還沒意識到病情的嚴重性吧!當時僅僅是我進入醫院實習的第一週,從未接過病人的我,在一項項病史詢問的背後,其實暗藏著忐忑的心情,但彭阿姨十分友善的慢慢回答我,並主動分享了很多病情相關的故事、做過的檢查、急診醫師問過的問題等,讓我得以順利獲得需要的資訊。理學檢查時,我想彭阿姨應該已經看出我生澀的動作,但仍然很有耐心的讓我慢慢檢查。整個過程花費了將近兩個小時,但她毫無自始至終沒有表現任何的不耐煩。

當時因為膽紅素很高,內科團隊的檢查排的很密集,在兩三天內迅速的做了大腸鏡、細針抽吸、送病理檢驗,確認大腸癌的診斷後馬上就去裝了人工血管、大腸造口。造口手術結束後當天,以往樂觀、開朗的彭阿姨,因為疼痛在病床上喊著不想再治療了,還責怪親友們都在逼她,當下的我只能盡可能安撫她的情緒,但心裡默默的懷疑著,對於不可能治癒的末期癌症病人而言,到底治療是不是必要的?

治療所造成的痛苦會不會大於效益呢?看著彭阿姨的笑容漸漸消逝,很難相信治療是對她最好的選擇。這段期間,她的孩子們總是緊陪在旁、細心照顧,印象深刻的是,主治醫師在向他們解釋病理報告結果時,他們聲淚俱下的表達媽媽真的很重要、拜託醫師盡力幫忙。那個週末,彭阿姨請假出去,說是想出去走走、散散心、看看海,總有種在準備與生命道別的感覺。

後續,彭阿姨被轉收給腫瘤科,腫瘤科醫師來解釋病情時,主要是跟孩子們討論,說的很白:不知道能不能撐過前幾週的化療,就算撐過了後續也會有很多副作用。孩子們決定接受治療,無論如何都要試試看,但好像這個選擇治療的過程,彭阿姨有點被埋在鼓裡,或許是信任孩子、或許是以為自己懂了、或許是做不出決定,但我總覺得她並不明白自己即將面臨的挑戰。

彭阿姨離開本團隊後,一開始偶爾還能看見她在病房區走動,但後來好像越來越少見。數週後的某個夜晚,我鼓起勇氣敲響了她的病房,進去看到她躺在床上,面容憔悴、皮膚破損、頭髮白了一輪,問起她的近況只聽到滿滿的不適與無奈,無能為力的我也只能鼓勵她繼續加油並祝福他她漸好轉。

但在我內心深處,「究竟當初該不該治療?」的疑問越長越大。所幸,在80餘日的住院治療後,彭阿姨終於出院改門診治療了。

又過了兩個月後的某個晚上,已經輪調到外科的我意外發現彭阿姨回來住院一晚打化療,到病房內探望她時,發現這次整體氣色好了許多,更有活力、更有體力說話,驚喜的是她還記得我。

坐下來跟她聊聊最近的狀況才知道,原來前陣子治療剛開始時曾出現嚴重的副作用,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那關。當時的她也因為身體的強烈不適,多次埋怨孩子們選擇拚拚看的決定。但雨過天晴後回頭看,她很感恩當時沒有放棄、也很能理解孩子們的決定,還能與子女、孫子女相處她就很滿足了,甚至接下來還計畫要出國度假。

現在每週回醫院打化療、換造口袋都已經成為生活的一部分,此外也很努力的多吃多活動,希望能維持好的體力。最近一次的檢查結果發現,原本直徑10公分的肝臟轉移也已經在標靶與化療的幫助下,縮小到5公分了。

這回跟彭阿姨聊了一個多小時,卸下照顧者的身分,我更可以貼近她的角度去聽故事,從她的視角了解她所經歷的一切痛苦與心情的轉變,更能從她的話語中感受到之前沒有的對未來的希望,我想這大概也回答了我數個月前的關於治療選擇的懷疑。

或許對病人與家屬而言,他們沒辦法預見治療或不治療後的樣子,但對醫療人員而言,我們就該憑著專業知識與經驗,盡可能的告訴他們接下來路可能怎麼發生,或是提供我們站在病家角度思考下覺得最適當的建議。陪伴著病人與家屬,走向最符合他們生命價值觀的道路。

責任編輯:吳依凡

治療 孩子 大腸癌 化療 神經內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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