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鈞／當醫師變成病人：復健讓我學會不急不急

【溜狗篇】

我因長年睡不好覺而服用安眠藥，這一次，因服用某快速作用又短效的安眠藥，而在睡夢中半夜起床作事，造成大腿骨折，沒想到這樣一來，住院期間反而有了深思的機會。

由於骨折的關係，必須等骨頭長好才可以走路，雖然已經漸漸不痛，但仍然遵照醫囑，不敢下床走路，因此可說是被關怕了。雖然如此，每天可和內人喝下午茶，反而是生病前所沒有的。這也是我瞭解到狗狗（我）為何每天要遛、才會較健康的原因。

記得內人當年在第二個小孩安胎兩個月時，我只有中午陪她吃個飯就溜了，還說她是花錢的太太，後來她不幸流產。我說當年的我十分不懂事，根本不曉得陪內人的重要性，以及滿足和照顧內人的需求。

後來我在病房中畫了一張圖，名為野雁。雁子是一種很特殊的動物，當一隻雁子生病，會有兩隻雁子去照顧，直到生病的雁子康復或過世。此外，野雁不會飛很高，除非成群結隊。領隊會飛較快，而雁群中的雁子會輪流擔任領隊，是一種合群的動物。

【看護篇】

骨折，特別是大腿骨折，會造成一段長時間的疼痛，而且無法下床。這時大便、小便、沐浴和更衣都要靠看護。剛骨折是相當疼痛的，因此我都會戲稱這簡直是滿清十大酷刑，特別是剛手術完，洗澡時，都要抱著手術時的痛腿，以免腳痛和麻。

這次住院，照顧我最長時間的看護，他的口頭禪是：「不急、不急。」剛開始復健學走路時，他會拉著我的後褲檔，跟我説：「不急、不急。」還會跟我説，走太快了，這樣容易跌倒。我女兒則會跟我説，這就像華爾滋的舞步一樣，一伸出支架，二踏出手術後的斷腿，三則是踏出好的腿，就像唱歌按照拍子一樣。

又如晚上床邊上廁所時，他會跟我説，「不急、不急，把尿尿乾淨。」 的確，骨折是應該動作緩慢一點，輪椅要煞好車，才可坐上去。看護還說我上下輪椅太急了，我若掉下來，會讓他失去工作的。

其實過去的我都太急了，因此讓看護陪得很緊張。大家都看得出來，急這種個性，連臺大醫院地下室的合作金庫的同仁都這樣講我。

這位看護是菲律賓華僑，唱卡拉OK時喜歡點英文歌，如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卡拉OK是張權維教授擔任主任時花一萬多元買的，主要是可以作發聲訓練，非常受病人喜歡。

以前常常來此逛，爲了找同事，或幫忙他們做庭園的設計和規畫，沒想到有一天也變成需要復健的一員。也因此，我在住院等骨折恢復這一段時間，將感覺和心得寫出來，希望醫療照護者能夠深思。

此外，我覺得看護都練得一手好武功，例如：他（她）一定得預測我用手可以扶滑桿多久。這是因爲如果溜下去，後果的嚴重性可想而知。而當你問他如何照顧病人，她（他）會回答：把病人當小孩處理即可。

總之，我覺得看護真的要有鐵打的身體，人如果長期處在壓力下而無法獲得充分的休息，是撐不久的，但看護換得太頻繁也非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