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食依舊/紅糟 釀酒後的美味
回太太娘家最期待的菜色之一是岳母煮的紅糟肉,連汁帶肉澆在白飯上,紅豔油亮、淡淡麴香,誘人大口扒飯,再配上炒梅汁醃高麗菜,鮑參翅肚也不換。
糟是用酒麴與麥、稻等作物釀酒後剩下的渣滓,《楚辭.漁父》:「眾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歠其醨?」漁父勸屈原何不跟眾人一般吃酒渣、喝薄酒,隨波逐流,可見酒糟早在先秦時期就被食用。
酒糟醃製食材有助食物防腐、增添酒香,愛吃的宋朝詩人更歌詠以酒糟烹製珍稀食材,蘇軾說「臘糟紅曲寄駝蹄」、楊萬里「遊糟熊掌削瓊膚」,糟駱駝蹄、熊掌皆入口,陸游更說「新糟厭玉狸,畏酒亦復釂」,糟果子狸的味道太好了,讓詩人都忘情乾杯。
中國北方最早的主食是小米、小麥,以稻米和紅麴釀酒的「紅麴─紅麴酒─紅糟」文化,要到政經中心轉南的宋朝才逐漸發展起來,北宋陶穀《清異錄.酒骨糟》是中國用紅糟煮肉的第一個紀錄,「以紅麴煮(羊)肉,緊卷石鎮,深入酒骨淹透,切如紙薄」,色紅、肉緊、片薄、糟香,古人真會享受。
紅麴生產重鎮到清朝已轉到福建,紅糟入菜成為閩菜特色,並在清朝隨移民深入臺灣生活禮俗,如紅圓仔、龜粿、紅米糕與紅糟肉、老紅酒等製作都要紅糟,還引發官府憂心稻米被大量移往生產紅麴,將造成糧食危機。
清代《皇朝文獻通考》記載雍正14年時「麴價較之米價頗昻……每多製造紅麴以圖厚利……臺里地方(指臺灣)專以上號食米製造紅 麴……歴來雖經飭禁無如趨利之徒仍多不遵,請以民間零星自用者免其查禁,如多為製造船裝運販者,概行禁止」,所幸清政府的紅麴禁令排除民家自行製造與使用,讓臺灣人對紅麴的運用依然便利。
另一次政治力衝擊是日治時期開始的酒造稅與酒專賣制度,日治初期,台人宴客以土釀老紅酒為尚,「晴園老人」黃純青於1906年在新北樹林成立公司以紅麴製酒,還留下「留貯樹林紅酒在,花間共醉甕頭春」詩句,樹林成為「紅露酒故鄉」,至今每年仍舉辦紅麴文化節傳承。
日人在1907年實施酒造稅,老紅酒商機仍在,宜蘭士紳林青雲等人在1909年集資成立宜蘭製酒公司生產,「臺灣新文化運動之父」蔣渭水還取得家鄉宜蘭的老紅酒代理權,引進台北大稻埕販售,後在1946年改名紅露酒,宜蘭縣民更於2006年透過公投把紅露酒定為縣酒。
日本政府在1922年進一步實施酒專賣,管制酒麴並禁止民間釀酒,國民政府接續實施到2002年,王鵬龍曾探討老紅酒在酒專賣後價格飛升且品質下滑,導致民眾在祭祀敬酒、食療進補等逐漸捨紅酒而採用比較便宜的米酒,紅糟也因取得不易,紅圓、壽桃染色只能改採紅花米等染色植物代替,導致紅麴文化質變。
我最愛的紅糟菜色是紅糟肉、紅糟鰻。紅糟肉製法有兩種,都是先把豬肉用紅糟醃過,再油炸或烹煮,可能因國語諧音相近,多被商家誤寫成紅「燒」肉,若以台語「燒」(sio)、「糟」(tsao)就不易弄錯。
紅糟鰻也常被誤稱為紅燒鰻,把鰻魚(主要是灰海鰻)切塊後用紅糟醃漬,沾粉油炸,焦桐認為這是隨著台灣遠洋漁業發展起來的料理,逐漸演變成典型台菜。食用時加大白菜熬煮,大白菜吸附了炸魚塊的脂香,是寒冬暖身佳物。
紅糟原是釀酒棄物的「糟粕」,與穀皮合稱「糟糠」,但在先人惜物智慧下演化成一道道美食,近年更因養身風潮鹹魚翻身,紅麴加工品紅紅火火。
「青春戀愛三線路╱路頭常行抹生疏╱酒後最好這地所╱友啊喂 有妹顧╱吃酒咱著來吃紅露」陳達儒創作的「菸酒歌」傳唱一時,描述了二次戰後台灣基層人民的生活。
紅露酒如今是平民之酒,紅糟料理更是許多人的家鄉味,「糟糠之妻不下堂,貧賤之交不可忘」,友啊喂,吃菜咱著來吃紅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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