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食依舊/番薯的流浪與歸鄉
番薯又名地瓜、甘薯等,是台灣人再熟悉不過的食材,從街角的烤番薯、 蜜地瓜,到餐桌上溫潤的地瓜稀飯、甜蜜牽絲的拔絲地瓜,都深印在我們的味蕾深處,而台灣這塊島嶼也常被比作一顆倒映海中的番薯,「千年根,萬年藤,番薯呣驚落土爛,只求枝葉代代湠」,正是臺灣人韌性與傳承的寫照。
番薯的英文命名樸實得有些隨意,是以馬鈴薯做比擬的「Sweet Potato」,它的原鄉在中南美洲,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後,這種甘甜耐貯的植物搭上大航海時代的風帆,成為遠洋船隻的儲備糧食,隨著人類的腳步在世界各處落地生根。
番薯的「番」字顯示其外來身分,至於它如何飄洋過海到台灣,說法不一,主流論調認為是16世紀隨著西班牙水手傳到菲律賓呂宋,再引入中國福建與台灣;也有人認為,更早以前,擅長航海的南島語族已從美洲帶回番薯,再經由太平洋的黑潮送往這座美麗的島嶼。
明清之際,無數先民跨越黑水溝到台灣開墾,要養活這麼多人口,幸好有番薯。明末,福建海商顏思齊率領手下駕船到台灣,在雲林縣水林鄉一帶設寨安營屯兵, 水林靠海,土壤較貧瘠,他們大量栽種抗旱、生命力強的番薯維生,也讓水林發展成台灣的「番薯之鄉」,如今我們每吃5顆番薯,就有1顆來自水林,以黃皮黃肉、口感鬆軟綿密的台農57號「水林種」為主。
日治時期,台灣總督府的農事試驗場引進各式品種雜交改良,以「台農」系列命名,如同一個番薯地球村,也讓台灣番薯產量從1900年的20萬公噸,到1937年激增至170萬噸,除了餵食人畜,還用以生產乙醇、甲醇、丙酮等有機溶劑,做為軍需工業原料支援戰事。
二次世界大戰後初期,台灣民眾搶購糧食,商人囤積走私,造成米價高漲,加上「以工養農」政策,稻米必須出口換取肥料、工業器材等,那個青黃不接的年代,幸好有番薯才讓台灣人不會餓著,所謂「時到時擔當,無米再來煮番薯湯」,番薯為人民構築了一層安全網。
隨著農業逐漸復甦,農家普遍以養豬為副業,政府也提倡「雜糧、養豬、稻米」的循環增產模式,也就是種番薯等雜糧養豬,豬的排泄物用來堆肥、改善土壤,進而增 加稻米產量,因此許多長輩仍銘刻著童年煮番薯養豬、賣豬付學費與家用的記憶。不過1973年以後,養豬趨向企業化經營,豬飼料也漸被進口玉米代替,番薯種植面積隨之銳減。
台灣的形狀像一顆番薯,因此,日治時期有些到中國大陸的台灣人自稱「番薯囝仔」,做為對故鄉的認同。不過大規模稱台灣人為番薯,是1949年國民政府遷台之後,台灣兵與外省官兵的語言、習慣等不同,外省官兵覺得臺灣兵土裡土氣,稱他們「番薯」,後者反叫他們是「芋仔」,原本只是在軍中流傳的戲稱,後來卻演變為帶有族群對立的政治意涵。其實,芋頭才是原住民早年的主食,番薯則是漢人來台後大量栽種的「移民植物」。
明代文人何喬遠曾在《閩書》中歌頌番薯有12種德行,如「不需天澤,不冀人工,能守困者也;不爭肥壤,能守讓者也……」歷數番薯具有守困(耐貧瘠)、守讓(不與主糧爭取沃土)、平等(人人可食)、及物(滋養萬物,連禽畜都可食)等,「諸德備矣」,如今更被現代人視為養生食品。
在台灣的歷史舞臺上,番薯數百年來經歷過開墾先鋒、生存救災、軍需工業、餵養豬隻到健康養生等不同角色,它以其謙卑的姿態,承載無數人的生命故事與奮鬥印記。詩人吳晟在《番藷地圖》裡描繪:「阿爸從阿公粗糙的手中/就如阿公從阿祖/默默接下堅硬的鋤頭/鋤呀鋤!千鋤萬鋤/鋤上這一張番藷地圖/深厚的泥土中。」這張番薯地圖,承載了人民在這塊土地上的悲苦與榮耀,更象徵代代相傳的堅韌與不屈,需要我們一齊繼續灌溉、傳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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