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食依舊／一方豆乾 自成天地

豆乾（豆腐乾、豆干）由豆腐脫水壓製而成，是豆腐的小老弟，不像老大哥能煮出如文思豆腐、麻婆豆腐等淮揚、四川名菜，上不了大場面，卻是家常好夥伴，滷炒煮皆宜，葷食如豆乾炒肉絲或是加乾魷魚、芹菜升級成客家小炒，素菜可以豆乾炒雪裡紅、毛豆、榨菜等，都很下飯。

難怪，有人形容女人水嫩如豆腐，男人則乾扁如豆乾。

豆腐相傳是漢武帝的叔叔淮南王劉安煉丹時意外發明，豆乾的出現則據說與戰國時期軍事家孫臏有關，孫臏的才華被同窗的魏國將領龐涓嫉妒，設計砍除雙腿，孫臏殘廢後假裝發瘋，以便找機會脫困。

當時有名少年小福很欽佩孫臏，每天偷偷帶了豆腐給他，吃不完，孫臏就偷藏在石頭下面，沒想到水被擠乾的豆腐嘗起來有另番風味，等孫臏脫困回到齊國，打贏桂陵和馬陵之戰，告知齊王此事，找來小福開了間「玉堂號」專門賣豆腐乾，物美價廉，很快流傳各地。

不過，發明豆腐的劉安是漢朝人，孫臏是戰國時期的人，豆腐乾比豆腐早了約200年橫空出世？有時，就別太較真，有可能民間早已流傳各式豆製品，只是托附於名人增加談資。倒是依詩人二毛考證，豆乾最早載於明代宋翊的《宋氏養生部》，「豆腐……欲熏曬，惟壓實，以充所需」，說明當時已開始製作熏豆乾。

明朝吳敬梓《儒林外史》也數次提及豆乾，如第22回有「蘆蒿炒豆腐乾」，第55回提及「牛首豆腐乾」，牛首乾的好也被清朝才子袁枚稱許，在《隨園食單》裡直書「豆腐乾以牛首僧製者為佳」，果然吃貨所見略同。

「吃豆乾會做官」這句台語俗諺足見豆乾的「不凡」，桃園大溪鄉土文學作家廖明進回憶說，早期豆乾價格不菲，各家各戶大多是吃豆腐或豆腐乳，只有逢年過節才會買3塊豆乾來湊牲禮，祭拜神明祖先。

不過從我有印象以來，豆乾就已走入尋常百姓家，記得小時候因為我和弟弟都愛吃豆乾，母親還經常專程跟朋友訂了大批剛做好的豆乾，部分直接整塊下鍋油炸，外脆內嫩，還真香！

長大後，到小吃攤或麵店，即使只叫一碗陽春麵，只要來盤滷豆乾、海帶加滷蛋，就會覺得「豐沛」起來。

買豆乾時，最好選擇天然焦糖染色的，政府只核准用食用黃色色素4、5號染豆乾，如果顏色鮮豔金黃，且滲入豆乾內部較多，可能就是色素染色。台灣在2014年底曾爆發「毒豆乾事件」，眾多豆乾、豆腐與油豆腐等豆製品被檢出含有致癌物二甲基黃，原因就在工業用染劑更便宜。

豆乾的另一派別是休閒豆乾，以桃園大溪最知名，據說得利於水質清澈甜美，小時候長輩只要路經大溪，都會買些回家，有沙茶、滷味、果汁等口味，萬里香、黃日香都是名店。

大溪豆乾有兩大門派，一種是現煮軟Q，一種「硬是要得」，台中的一心、萬益豆乾偏向中庸路線，不過萬益的第二代失和，甚至鬧上法庭，弟弟最後享有萬益品牌，姐姐們則自創歐旺。

明末清初以點評「六才子書」聞名的金聖嘆一身傲骨，最後因聚眾抗議地方官吏貪贓枉法的「哭廟案」被捕處死，據說他死前給兒子的遺言說「豆腐乾加花生米同嚼，有火腿味道」，這是士人面對荒誕強權的無奈與黑色幽默，卻又顯出一種「大悲無淚」的釋然。

一方豆乾，自成天地，好好吃飯，好好生活。我常吃豆乾配花生，未覺火腿味，或許是要用金聖嘆蘇州家鄉的鹵乾才對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