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食依舊/島嶼的米香
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稻米是台灣人的主食,但同樣一碗米飯,滋養的卻是百樣性情,所以台語俗諺說「一樣米飼百樣人」,而嘲諷某人不知民生疾苦時會說「食米毋知米價」,比晉惠帝那句「何不食肉糜」更貼地氣。
稻依生長時所需水分可分成旱稻(陸稻)、水稻。旱稻能在缺水灌溉的陸地或山地成長,通常一年收成一次;水稻因氣候差異,收成次數也不同,台灣氣候溫暖,日照及雨量充沛,是得天獨厚的稻作寶地,多採兩期耕作,收穫面積前3名分別是彰化、雲林和嘉義縣,東部的宜蘭、花蓮、台東更以其純淨風土孕育出許多優質米。晚清出生於新北樹林的「晴園老人」黃純青就曾在〈田舍郎14首有序〉裡歌詠台灣是「氣候溫和百穀稠,早冬纔熟晚冬收」的寶島。
若依澱粉黏性不同,稻米可分成秈米、粳米與糯米3類。秈米黏性低,粒長乾鬆,多作加工用途;粳米口感軟硬適中,是最常端上餐桌的飯;糯米黏性最高,用於釀酒、製湯圓、包粽子等,承載無數節慶與家族記憶。
考古研究顯示,新北市十三行、台中惠來、台南南科等遺址都曾出土過碳化稻米,台北芝山岩遺址還發現了大量石製農具,證明早在新石器時代中期(約4000到5000年前)的史前原住民就已懂得種植旱稻。到了17世紀,西班牙人、荷蘭人抵台時,也曾留下向原住民購買稻米的紀錄。
在荷蘭、明鄭時期,中國大陸沿海的閩粵移民開始跨越黑水溝,來到這片新天地,也帶來以秈稻為主的稻種與耕種技術,荷蘭人甚至從澎湖引進耕牛,改變了台灣農業的面貌。然而,清代大舉來台的移民,為了拓荒,頻與原住民發生衝突,晚清文人林樹梅的詩句「人人刀劍各橫腰」,把漢人在不安陰影下帶刀插秧的緊張氣氛描繪得淋漓盡致。稻田既是糧食,也是衝突前線。
隨著台灣成為「魚米之鄉」,稻米甚至回銷大陸沿海,清朝巡台御史錢琦在〈台灣竹枝詞〉記下:「早稻才收晚稻熟,橫洋偷載到漳泉。」雖然清廷管制出口,走私仍不斷。米,既是生計,也是利益。
日本殖民台灣後,推行「工業日本,農業台灣」政策,然而習慣食用粳米的日本人,吃不慣台灣口感偏硬的秈米,便請來育種專家磯永吉培育出適合台灣耕種的粳米新品種「台中65號」,命名「蓬萊米」,回銷日本,台灣原有秈米則以日文漢字中有著「一直以來」之意的「在來」稱之。
二次戰後,隨著大批外省人遷台,糧食需求激增,政府推動增產與品種改良,之後外銷米糧賺取外匯支援工業。然而1970年代後,邁入工業化社會的台灣反而出現米糧過剩困境,政府轉而推行稻田轉作與休耕。2002年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後,外來米進入市場,加上飲食多元化,國人每年吃米量從百公斤降至40多公斤,米香在日常中漸淡。
為了喚回民眾對米飯的熱愛,農業單位努力開發優良品種,例如壽司米「台稉9號」冷飯不硬;「台南16號」有日本越光米的Q黏口感;「高雄139號」成就了池上飯包的香氣;「台南11號」則是穩定產量的主力,更被日本商社「驚為天米」。此外,帶著芋頭香的益全香米、散發七葉蘭氣息的茉莉香米,都讓台灣米有了更多獨特風味。
「飯者,百味之本……往往見富貴人家,講菜不講飯,逐末忘本,真為可笑。」清朝食家袁枚在《隨園食單》裡肯定米飯在飲食之道的核心地位,甚至主張「知味者,遇好飯不用菜」。我曾經細嚼白飯數十口,澱粉化為甘甜,口齒生 香。然而,我們家最愛的仍是那碗簡單的苦茶油、醬油拌飯,若再加一顆半熟荷包蛋,千金飯菜亦不換。
白飯簡單搭配肉燥、滷肉,或是火雞肉、瓜仔肉等,淋上肉汁醬汁,便是各有風味、適合大口扒入嘴的國民小吃;若加入蛋、肉絲、蝦仁、蟹肉、火腿,甚至名貴的鮑魚、干貝等快炒,則是豐儉由人的各色炒飯,難怪作家舒國治讚嘆:「米飯,君子也,與萬物皆和,卻又和而不同。」
數年前,我曾到台東縣電光部落,隨著青農前往卑南溪畔曬穀場,看他在豔陽下一耙一耙翻動曬穀,雖有花東縱谷的山風陣陣吹來,卻驅不散一顆顆流下的汗珠,那一 刻,「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不再只是書上的詩句,而是眼前的真實,我的心裡也期盼辛勤耕種福田者,都能歡呼收割。人生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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