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一代宗師的養成

復健醫學的一代宗師：連倚南教授

台大醫院以世界一流大學醫院為目標，除了提供當下最適切的醫療服務給國民外，更強調以優質的教學及頂尖的研究來培養未來的醫學人才及開發創新醫療。服務、教學、研究相輔相成，有了良好的教學和創新的研究自然精氣充足，而當然，服務使我們神采飛揚，「服教研」實為我們的精氣神。

雖然有人認為要把服教研三合一同時做好是不可能的任務，甚至有人戲稱台大醫院專門養一群游不快、跑得慢、飛不高的鴨子，但回顧醫院發展的歷史，會發現台大醫院有不少的傳奇人物不但把三項工作做好、做滿，還能成為一代宗師。「台灣復健醫學之父」連倚南教授，即是如此。

想必有人會想：「要做到服、教、研三方面都頂尖，肯定很需要刻意努力吧？」但對真正以醫療為志業的醫者而言，一切往往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連倚南教授在獲得厚生基金會的醫療奉獻獎時，是這麼表示的：「其實，剛開始，我的夢沒有那麼大，只想把工作做好。」

1966年，連教授完成總住院醫師訓練，到台大復健部服務。今天復健已是一個興盛的專科，但當年這個領域卻是亟待拓荒、人才緊缺，台大復健部創立之時，更只有一名主治醫師。連教授是在老師的推薦下投入復健科，其實也會害怕，對前途感到不安，但他既來之則安之，扎扎實實一步一腳印的前行，一路過關斬將。他除了勤懇地精進專業技術與知識，更花費大量的時間、精力，培訓復健醫療所需的專業人才，不辭辛勞地到台灣各大學教學，如今全台的復健科醫師，幾乎都是連教授的學生。台灣的復健醫學今日能有如此多的人才，有如此緊密的連結網絡，連教授功不可沒。

「種花容易樹人難」，連教授用五十年以上的時間，以復健醫學園丁及伯樂自詡，發揮春蠶絲盡的精神，諄諄教誨且無私奉獻，培養無數的人才遍布海內外，台大復健部更因他成為了關鍵的「少林寺」。

要練就一身好功夫就要花時間，連教授身為復健醫學的開山祖師，正是用他一輩子的時間點滴進取，達成電影《一代宗師》裡提到的三境界：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

文曲光沉：莊懷祜同學

已故的中研院分生所副研究員莊懷祜，是我高中及大學同學。我倆都是醫師，也是凡人，在他面對致命的惡性腦癌時，我曾不切實際的希望懷祜的病可奇蹟式的痊癒，可惜在奮戰四年半後，他仍不敵病魔。生命走到盡頭前的最後一段時光，懷祜仍然堅持所愛的科學研究，繼續在中研院分生所指導學生做感覺神經元的電生理研究，可惜天不假年。

 時間回到1979年，這一年嘉義高中有三個班是丙組（醫科），而他、我和目前在美國的葉文琛，分別是三頭領頭羊。懷祜那時就展現了過人的數理天才，獲得全國數學競試第一名，驚動台大楊維哲教授，竟勞駕他親自到嘉義遊說他去念數學系，不過面對教授熱情的勸說，懷祜後來順從父母的意見，還是選擇了台大醫學系。那一屆嘉中應屆考上台大醫科的學生有七位，在當時是盛事，高中的學生的家人串連起來共同宴請師友，每位上榜者皆喜上眉梢，唯有懷祜有一絲絲落寞的神情。

上大學後，他和數學競試第二名的建中陳旭初同學結為莫逆。好像來自外星球的兩人，真是讓我們都成了低等動物，記得有一次物理考試的全班成績悽慘得要開根號再乘以十，但他們兩位老兄的原始分數卻是一百分，很多當年重修物理的同學肯定對此事印象深刻。

懷祜思考速度極快，常常讓人跟不上，除了數理外，他也喜歡老莊哲學，只有在這一點我才能稍微和他頻道相通。

在我心目中，他是獨一無二、絕無僅有的高手，擁有科學的心智和藝術的心靈，是夢幻DNA組合。有不少人和我一樣期待他在科學界發光發熱，同屆自台大醫學院畢業的同學，更有不少人從以前就認為他是班上最有機會成為諾貝爾學者的。

他自台大醫學院畢業後，短暫做過婦產科住院醫師，隨後就出國攻讀博士，研究和辣覺有關的TRPV1（細胞膜陽離子通道蛋白）和TRPM8（冷覺受器）的調控，之後回到台灣在中央研究院分子生物研究所任職。

2021年諾貝爾的生理醫學獎得主，是美國科學家朱里亞斯（David Julius）與帕塔普蒂安（Ardem Patapoutian），懷祜就曾在朱里亞斯的實驗室工作，受到朱里亞斯的信任，而朱里亞斯正是發現辣椒素受體（TRPV1）並開啟後續一系列感覺受體對應分子研究的先驅者。

有人說，生活就像是跟著老天對弈，對你而言，你走棋，那叫選擇；老天走棋，那叫挑戰。懷祜在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研究之路上已經做了他的選擇，面對老天給他的挑戰也從不畏懼，雖然同學好友們期待的諾貝爾獎他來不及達成，但他不需任何獎項背書，我相信，他自身即足夠偉大了。